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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秋明月和司徒紫欣来到前厅,一眼就看到端居上座的燕居。此刻她仍旧穿着黑袍,仍旧戴着面具。不说话未有任何动作,仍旧气势凌人,让人顶礼膜拜。
章王和章王妃以及章王世子都坐在下首的位置,神态恭谨而严肃。屋内的丫鬟早就已经被驱散出去,连二少爷和三少爷都没有留下。
秋明月这次没戴面纱,绝世容颜就这样暴露在外,不意外的又引来一阵惊艳的倒抽气声。秋明月却没有注意其他人,而是盯着燕居,想起那日她说西戎皇后是她女儿的时候,好似用了传音。不过也是,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当着所有人面说出来。
章王和章王妃见到她,立即站了起来,双双行礼。
“老臣(臣妇)参见公主殿下。”
章王妃早就在送秋明月去落霞阁回来以后就问过章王她的身份了,本来她心中就有猜测,如今得到了证实,自然不能再把她当做普通人。
秋明月忽然轻飘飘的来到了章王妃面前,在她一个礼行了一半之后拖住了她的手。
“王妃不必多礼。”
章王妃心中惊骇,章王也微微震惊。他是武将,自身也有一身高强武艺。只是方才这女子靠近之时,他竟然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假以时日只怕天下难逢敌手。惊讶过后又是一阵欣慰骄傲,果真不愧是国师教出来的徒弟。武艺如此高强,想必其他才华也不输皇室所有皇子皇女。
身后司徒紫欣也微微讶异,她知道眼前这个公主会武功,却没想到她武功竟然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比自己这个从小习武的人不知高了多少倍。
上方燕居却微微蹙眉,“你根骨奇佳,尤其适合练我这门功法,比之常人更加一日千里。如今三年过去了,怎的还没大成?可是偷懒了?”
说到最后,口气竟有几分不悦和凌厉。
没人说话,在西戎,国师比皇子皇女地位都要高。更何况,眼前这个公主还未正名,而且还是她的徒弟。无论于公于私,她指责秋明月都是理所当然。
身后孙嬷嬷想替秋明月说话,被燕居一个凌厉眼神打断。
秋明月面色波澜不惊,“这不是还多亏国师担心我武功暴露身份被人怀疑因此封了我的功力之功吗?”
下一瞬,她已经坐到燕居身边。待所有人回过神来,她手上已经捧了一杯热茶。素手掀盖,寥寥白雾屡屡散开,朦胧了她的眉眼。
这一刻素衣女子沉静而坐,绝色凤目凝定如水,姿态宛然如画,飘逸似仙。
“更何况…”她唇角微微扯开一抹弧度,似讥似嘲。
“我可不想成为一个千年老妖。”
这话说得奇怪,燕居却听明白了。不就是说她都五十多岁了还跟个二十多岁的少妇一样年轻,就跟妖怪一样吗。
“我风华正好,国师也不希望我永远保持十五岁的模样吧。”
燕居吐出一口气,淡淡道:“罢了。反正你还年轻,不着急。”
她一开口,方才周围凝结的那层冰冷之气忽然散开,人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这两师徒对峙,受苦的可是旁人。
师徒?
对了,众人这才惊异的发现。刚才这少女似乎并没有称呼国师师父。而且——
章王忽然睁大了眼睛,有些惊骇的发现。这少女坐到了国师的身边,而国师并没有生气。
国师地位崇著,即便上朝或者觐见皇上,不需下拜,反而另设高坐。没有人敢靠近国师半分,没有人敢与国师平起平坐。然而此刻,看着那少女坐在国师身边,眉眼波澜不惊,神态慵懒而自若,端的是一派气定神闲。然而那眼神看似平静,却又似沉凝如深渊。
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霸气,于无形中,在那少女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曾有这般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一刻章王毫不怀疑,西戎终于迎来了百年来最具君王神威的女帝。
“晚上和我进宫,明日皇上就会当着满朝文武宣布你的身份。”
“身份?”
秋明月笑了一下,她放下茶杯,眼神淡漠而讥嘲,而后又有些迷茫飘忽。
“可我现在不想进宫。”
“公主——”
章王忍不住开口,燕居悠然眼神凌厉。
秋明月并不畏惧,“我累了,不想进宫。”
“由不得你!”
燕居一挥袖,声音冷厉而森然。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她是燕居夫人,都知道她有不老容颜。虽然她还是着国师礼服,戴面具,声音却已经没有再刻意伪装。不过她神功大成之时不过二十多岁,声音自然还是少妇般清越。这一陡然提高,又从内腑凝聚真气,显得尤为冷冽,让人听之从心底生出寒气。
厅中所有人俱是一骇,却有少年温和又内敛的声音响起。
“国师且莫动怒。”
这一生似浪涛卷沙,字字无波无澜,却又将方才那股煞气一驱而散,似高山倾塌,轰隆声响压下底下海浪翻腾。而又在浪尽过后平息无波。
秋明月扬眉,抬头看去。却是那章王世子司徒睿。之前进门的时候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如今仔细打量,才发现这少年生得芝兰玉树,风姿独佳。隐约有翩翩公子的儒雅,眼神温和却又深邃似海洋。剑眉斜飞入鬓处,勾勒的脸部线条柔和似杨柳。一张脸尤为白皙,因此那一抹淡薄如樱的唇就显得尤为亮色。
他身子俊秀,银色的衣袍穿在身上似乎有些大,看得出他极为瘦弱,然而却不给人读书人的文弱之感。
见她看过来,他似乎怔了怔,而后立即别开眼,耳根子却微微泛起一丝红晕,直接延伸到脖子,更添风韵。
秋明月有些恍惚,眼前这个男子确实出众,但是在见识过凤倾璃和凤倾玥两种极致的美和风华绝代以后,其余的男子即便再出众也不至于让她侧目惊艳。
然而此刻,她盯着司徒睿脸颊上那一抹红晕,想起与凤倾璃初始的时候。他连不小心抱了自己一下都会脸红,活像个纯情的懵懂少年。
嗯,那个时候他的确很纯情。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就笑了出来。
这一声极为清浅,然而在这一刻静寂的大厅内却又极为突兀。
司徒睿原本是想为秋明月解围的,如今听她笑声,下意识的抬头。见那少女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笑意浅淡凝在唇边,娇艳似蔷薇。
他怔了怔,心口猛然一跳,然后立即撇开头去,脸却更红了。
秋明月笑声方起又变为黯然,自然没有注意到司徒睿的神色。
“我在大昭呆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来西戎,对西戎的一切都不了解。你让我明日拿什么去面对朝中那些大臣的质疑?”
她声音清淡,却自有一股凌然傲气。
燕居淡淡道:“早些年你祖姑姑书房里那些书你都白看了?我西戎人文地理政治军事,你当真什么都不懂?”
秋明月不语。
“都到这个时候了,别给我装,我的耐心有限。”燕居的声音冷而沉,“如今你父皇身子越发不好,需要你继皇太女主持大局。还有你五皇姐,她在大昭的时候刺杀你,你是正宫皇后所处,我西戎唯一嫡系皇室血亲。你那些庶出的哥哥姐姐都不如你尊贵,她胆敢刺杀你,就得付出代价。”
“尊贵?”
秋明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着自己穿越过来从十二岁走到十五岁,从扬州走到京城秋府,再从秋府踏进荣亲王府。从一个外室之女,一步步坐到荣亲王世子妃。从低贱,走上高贵。
然而此刻,燕居却告诉她她是西戎皇室唯一嫡亲血脉,天命尊贵。
呵呵,在此之前。她所有的高贵,都是踏着别人的鲜血换来的。如今就凭这个女人一句话,她就理所当然的麻雀变凤凰,一朝成了公主,甚至还有机会坐上西戎的女帝。
何其讽刺?
“我的尊贵,早就在十几年前被人践踏成泥。”
她声音幽幽如云,又似历尽沧桑怆然而凄清。不过十五岁年纪,正是大好年华,却似比那佝偻老妪更加沧桑,让人一眼即痛。
“国师。”
司徒睿垂眸掩下眼底神色,道:“公主路途劳累,的确不适合此刻进宫,不如就让公主在章王府暂住些时日。等陛下龙体好转,再宣召公主进宫吧。这段时间,也好让公主先适应适应,日后定能如鱼得水。”
秋明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燕居也看着司徒睿,眯了眯眼,又看了眼身侧的秋明月,似明白了什么,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这时章王也抱拳道:“国师,公主方才回国,想必对西戎的一切都很是陌生。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何况国师刚刚回国,朝政军事都等着国师整顿。趁公主如今身份还未暴露,国师才不至于瞻前顾后。”
孙嬷嬷站在秋明月身边,也想劝诫。不过也知道此时她不便开口,只默默站着。
燕居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才点头。
“好吧。”
孙嬷嬷松了口气。
燕居站了起来,“你就暂住在章王府,如果要出门记得戴面纱。还有我留给你的黑龙暗卫,让他们时刻保护,不…”
“是不是连我沐浴他们也得守在我身边?”秋明月突然开口,惊起了一片诧异。她却似仿若未觉,嘴角又勾起淡淡讥嘲。
“西戎民风开放到连男女主仆沐浴更衣都不避讳的地步了吗?”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章王妃怕她激怒国师,连忙想要圆场。
“公主您身份高贵,万万不可说…”
燕居衣袍一展,怒哼了一声。
“堂堂公主,竟出如此轻浮之言。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哪儿去了?”
她一怒,厅中所有人都跟着呼吸一紧。
“国师…”
司徒睿忍不住开口,秋明月却波澜不惊。
“国师不是一向看不得大昭那些酸儒的礼仪么?不是最崇尚西戎的民风淳朴明朗开阔么?我不过正在适应而已,难不成也错了?”她声音寂静而冷清,淡漠又带几分讥嘲。
“你——”
燕居似乎怒极。
“国师息怒。”
章王总算看出这对师徒似乎有心结,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打起来,连忙站起来打圆场。
“公主还年幼,您莫要怪责。”
“年幼?”
燕居冷笑一声,“在大昭,十五岁都能做母亲了。”
“自然。”秋明月却微微的笑了笑,“你若不带我来西戎,说不定我很快就有孩子了。怎么说,我已经嫁人一年了,不是吗?”
章王等人并没有惊异。早在燕居带着秋明月离开大昭的时候她的身份就已经传遍天下,她在大昭有夫婿一事自然也是众所周知。而且她的丈夫还对她百般怜爱,千般呵护。如今见她这般郁郁寡欢,想来对她的夫君还念念不忘,伤情所致吧。
燕居算是看明白了,秋明月就是故意要气她的。深呼一口气,她口气柔和了下来。
“我是为你好才让人保护你,虽然你刚踏入西戎就住进了章王府,没人见过你。但是你要知道,当日我将你从大昭带回来,你的身份早就传遍各国。如今只要你走出去,让人见了你的容貌,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她眉眼沉定,眼神冰冷而凌厉。
“这一路而来你整日不问世事,便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途中追杀?为了一个男人,你当真要自轻自贱以至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沉怒。
“你要记得,你是西戎皇室血脉。大昭皇室凤族,乃是你的仇人。”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让我接近他?还让我嫁给他?”
秋明月眉眼陇上一抹暗沉,声音静而冷。
“呵~也对,你惯会做的就是过河拆桥。什么公主?不过也是你手中一颗棋子而已,不是吗?”
“秋明月!”
燕居怒吼,浑身真气一放,桌椅板凳都震了震,却没有裂开。显然她虽然怒极,却还是略有收敛的。
章王又是骇然又是惊异,惊异秋明月对国师的挑战和漠然,更惊异向来不假辞色喜怒不形于色的国师此刻对这少女几次三番的动怒,却又始终克制。
无所不能的国师何时这般吃瘪过?
秋明月讥诮一声,“国师是西戎的顶梁柱,嗯,如今也就抵得上半壁江山了。既然如此,国师还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寻我这个什么公主回来又有何用?不如自己——”
“够了!”
燕居终于忍不住一甩袖,她方才坐的凳子刹那成为飞灰。可见其功力深厚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大厅瞬间一阵静默,沉默的空气里有一种肃杀的因子在流转。
秋明月却是看着满地的灰,眼神有些深。
须臾,燕居才平复心中的怒意。
“我知道你怪我拆散你和凤倾璃那小子,但是我可没拿着刀逼你脱下那身世子命服,既然你当初说了哪些话,如今又何必再跟我拿乔?”她冷冷的视线如冰雕,而后又低低道:“或许当初我不该让你去接近那小子。”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微缓和。
“留下黑龙也只是保护你的安全——”
“监视就监视,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秋明月声音比她更冷。
“公主,国师一片苦心,您就少说两句吧。”章王有些头疼,眼前这个公主可不是善茬,国师更是不好对付。这两师徒如此水火不容,连累的可是他们身边的这些人啊。
燕居回头,沉沉的看着她。
秋明月毫不避讳的迎上去。她不会让燕居借着保护的名义派人时刻监视自己,哪怕置身危险致之中,也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怀了凤倾璃的孩子。那些所有的刀锋剑火,都没有这个女人可怕。
对视了半晌,燕居转过了头。
“你究竟想要如何?”
“撤销那些暗卫,我不需要。”
“我说了那是保护你的安全——”
“你难道质疑你唯一继承人的能力吗?”秋明月看着她的背影,没有站起来,声音仍旧寂静而冷清。
“还是不相信自己?”她眼中泛起自嘲和悲凉,“我不过一柔弱女子,又刚刚到西戎,没有丝毫根基势力,就算有三头六臂,还能撼动得了你这个在西戎人人爱戴举朝上下人人畏惧的国师?”
激将法对燕居未必有用,但是燕居应该也知道。既然要她继承西戎帝位,就必须历经风雨。温室里被人保护的花朵,是没资格风临天下的。
果然燕居顿了顿,而后脚步不停的向外走。
“好,如你所愿。就让本座看看,这些年你成长多少。”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身影已经消失。
秋明月如失了所有力气般向后靠了靠,无人看见,她手心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公主。”孙嬷嬷低声道:“国师已经走了。”
“她走了,不是还有你么?”
秋明月冷冷开口,声音讥讽而厌恶。
“也难为你了,连我都骗过去了。”
孙嬷嬷身子一僵,而后立即跪下。
“老奴本为君瑶长公主的暗卫,当初奉长公主之命照顾七公主,虽有隐瞒,却从未有背叛。公主若是不解气,老奴愿以死明志。”
她说完立即就抬手劈向自己天灵盖,目光决绝。
大厅里想起一片惊呼声。
秋明月衣袖轻轻一挥如一道罡气挡在她面颊和手之间,而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抬头惊异的看着冷若冰霜的秋明月。
“要死也别在我面前死。”
秋明月淡定不惊的弹了弹衣袖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吐出的话仍旧云淡风轻。她已经站了起来,瞥都没瞥孙嬷嬷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公主——”
章王张口唤住她。
秋明月没回头,淡淡道:“如今我只是借住在王府的客人,不是什么公主。”
她忽然一顿,秋明月这个名字不能用,沈青萱这个名字也不能用。
“王爷可唤我青姑娘。”
沈青萱取一字,刚刚好。
夜色降临,夜空一轮月色倾泻而下,照亮斜靠在窗扉前的女子越发容色丽人。
“小姐,夜深了,睡吧。”
红萼给她披了件披风,柔声道。
秋明月怔怔的看着那轮月色,道:“红萼,你说,大昭的月亮,也这般圆吗?”
红萼默了默,轻声道:“小姐可是在想世子?”
秋明月低头,拢了拢宽大的披风,眼神有些怔然。
“我那天说了那些话,他定然伤心至极…”
“小姐——”
红萼的声音带了几分心疼。
秋明月又自嘲的笑笑,“他对我那样好,我却那般质疑他。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也不是一个好妻子,更不是一个…”
好母亲。
最后三个字她没有说出来,红萼却听懂了。
“小姐,会好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有说这么句任谁听着都觉得苍白的话。
“是啊,会好的。都会好的…”
秋明月却嘴角一勾,眼神里熠熠闪闪,灼亮逼人。
“我睡不着,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拢了拢披风,淡淡笑了笑。
“是。”
红萼伸手去搀扶她,秋明月却不动声色的躲过,眼神里似有深意。
“如今我可不是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闺中小姐,你忘了我本就身怀武艺?没那么娇弱的。”
红萼一怔,立时明白这暗中有人窥视。如果但分有半点察觉到小姐的异样,定然会引起国师的疑心。
“是,奴婢忘记了。”
她笑笑,似乎有些懊恼,眼中却有几分怜惜。初入异国,无权无势。说是公主,身份未明之前却仍旧寄人篱下。没了国师的暗卫,这王府还有这么多眼线,处处都要小心翼翼。这比之当初在大昭的荣亲王府,可要危险得多。
秋明月很满意红萼的机灵聪慧,这丫头跟了她许多年,性子越发沉稳了。
主仆俩走了出去,步下阶梯的时候,绿鸢刚好迎面走来。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秋明月看着她,眼神极其冷淡。
“怎么,如今投靠了新主,连我的行动都要限制了吗?”
绿鸢脸色一白,立即跪在地上。
“小姐恕罪,奴婢没有——”
“够了!”
秋明月厌恶的打断她的话,带着红萼离开。身后绿鸢抬起头,微微叹了口气。她站起来,刚刚转身,却迎面走来一个人。她抬头,吃惊的叫了一声。
“世子—”
司徒睿抬手打断她,看了眼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纤细身影,道:“你家小姐可是心情不好吗?晚膳都没怎么吃。”
绿鸢低头黯然道:“小姐离开大昭后一直都这样。”
司徒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笑意盈盈。
“你跟着你们小姐多久了?”
绿鸢心中奇怪,还是回答道:“十余年了。”
“哦,这么久啊。”
司徒睿似乎在沉思,而后又微微一笑,眼中波光闪烁如渗了月色的光辉。
“你下去吧。”
他转身,沿着秋明月方才的方向而去。
绿鸢皱眉,喃喃自语着,“世子似乎对小姐的事情很感兴趣。”
“是吗?”
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似冷又似笑,又似乎极为满意或者深沉。
绿鸢一惊,立即跪在地上。
“参见国师。”
燕居双手负立,并没有看她,目光盯着方才司徒睿离去的方向。突然道:“你说,让司徒睿做皇夫可好?”
看似商量的话,语气却是理所当然的。
绿鸢脸色一变,头埋得更低,声音也低若蚊蚋,含着几分小心翼翼。
“可是小姐心中只有大昭太子,只怕…”
她声音忽然顿住,脸色煞白。只因感受到燕居撇过来的视线,淡淡的,却又似极地里的冰雪,骇人渗骨。
“凤倾璃。”燕居似乎呢喃着这三个字,声音慵懒中又带几分冰寒。
“姓凤的都是些薄情寡义之辈,凤倾璃那小子如今是大昭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里还有你家小姐这个敌国公主的位置?”
她眯了眯眼,似考究似探索又似自言自语。
“本座看这个司徒睿还不错,长得玉树临风器宇轩昂,且少年英才,王府世子,还没有娶妻。嗯,听说洁身自好,至今身边都没女人。将来必定成就非凡。等明月登基成为女皇,何必去做男人的附属品?将来这天下的男儿任她挑选。到时候我就给她选夫,六宫嫔妃都等着她宠幸,不是很好么?”
绿鸢听得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说话。
燕居却似乎没听到迎合声,有些不悦。
“你觉得不好?”
“不!不是。”
绿鸢身子颤抖,哆嗦着说道:“国师…说得极是。司徒世子品貌贵重,又是王府世子。若能真心待小姐,假以时日,小姐定然能忘记大昭太子,和司徒世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嗯。”
燕居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浑身冷气也尽数收了回去。随意一瞥,仿佛才发现她还跪在地上一般,道:“起来吧,跪坏了膝盖,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
“谢国师。”
绿鸢仍旧不敢送一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燕居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对了,听说明月几天晚上未曾多进食?这可不好。你去准备些酒菜点心送过去,司徒世子一番好意,可别让明月那丫头给辜负了。”
“是。”
绿鸢知道,燕居是要自己借送酒菜点心的名义去监视秋明月。
她抬头,眼前却早已没有了燕居的身影。她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厨房而去。
==
秋明月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春来夜风有些冷,红萼体贴的在凳子上放了烟灰紫色团花软垫,让她坐着暖和些。
“小姐,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担心小姐怀着孩子受不住,于是温言劝诫。
秋明月却只是看着不远处碧波池里亭亭莲叶,宽大得似扇面,夏日的时候,荷花朵朵绽放,是如何清丽出尘的景致啊。
“小姐…”
“红萼,你说如今他在做什么呢?”秋明月突然轻飘飘的开口了,眼神迷茫而黯淡。
“会不会恨我?”
“不会的小姐。”红萼摇头,“世子对你那么好,他不会怪你的。”
“是啊,他对我那么好…”她忽然一顿,眼神凌厉的看向黑暗处。
“谁?出来。”
红萼吓了一跳,忙挡在秋明月身前做保护状。黑暗里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惊破了这一霎那的沉寂。
“公主好耳力,在下佩服。”
从一颗桂树里走出一个男子,芝兰玉树,偏偏儒雅,笑起来眼神流光生姿,让人想起春暖花开。正是司徒睿。
红萼松了口气,而后想起孤男寡女独处不合适,仍旧戒备的看着司徒睿。
“奴婢参见司徒世子。”
秋明月却神色镇定,西戎民风开放不若大昭拘束。于男女相处,自然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司徒世子也不差。”
淡淡一眼就别开了视线,“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那么久不被我发现,如此深厚功力,天下少有。”
司徒睿浅笑着走了过来,红萼立即挡在身前,眼神有些敌意。
“夜深露重,小姐要休息了,请司徒世子自重。”
司徒睿挑眉,正欲说话,秋明月却开口了。
“红萼退下。”
“小姐?”
“退下。”
秋明月声音淡漠,却有种不可忽视的威严。
红萼让开身子,“是。”
司徒睿笑得春风和暖,“不知在下可有幸与公主同坐?”
“我若说不,你是否会立即离开?”
秋明月终于转过头来,眼神清冷如这夜月色。清凌凌不含半分感情,浑身都写满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几个字。
司徒睿叹息一声,摇摇头,口气似乎极为落寞却坚定。
“不会。”
他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秋明月不置可否,“不要叫我公主,惹来麻烦,我可会拿你当挡箭牌的。”
司徒睿一怔,而后失笑,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光彩闪烁如星子。
“公…青姑娘说话好风趣。”
秋明月又拢了拢披风,淡淡道:“世子和女子搭讪的本事也不耐。”
司徒睿又是一怔,而后尴尬的咳嗽一声。
“青姑娘说笑了。”说到后面,他声音竟有些僵硬和不好意思,似乎有什么秘密被堪破了一般。
秋明月奇怪的回头,终于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睫毛长而翘,一霎那垂下如蝶翼翻飞,掩下眸中万千思绪。
“司徒世子也睡不着才出来溜达?”
她主动打破这一刻的尴尬,也或许是觉得两个月来总算有个人不对她毕恭毕敬死气沉沉,想要打发这无聊的时间罢。
司徒睿抬头,看见她侧脸柔和如玉,月色撒下来,看见她下巴尖尖沿着线条至优美的脖子,被一截披风遮住…
他忽然别开了眼,耳根子再次浮现一抹胭脂红晕。
“如此醉人月色,如果辜负了,岂不是一大遗憾?”
秋明月又回过头来,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她微一挑眉的动作都那般自然而然的风情万种,让人不自觉的受她吸引。
“听说司徒家族世代武将,西戎的男子也大多不喜文儒书生,因而多粗狂不懂雅趣。不想,司徒世子竟也是个风雅之人。”
司徒睿笑意微微,偏偏儒雅。
“青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我不喜欢口里不一的人。”秋明月淡淡道:“也不喜欢表面谦逊实则不可一世之人。”
司徒睿一顿,而后真诚道:“在下曾到过大昭,所遇女子皆温婉而拘谨,多骄矜做作或者自命清高之辈。不成想青姑娘如此真性情,司徒方才唐突,望姑娘莫怪。”
他抱拳,非常文质彬彬的道歉。
秋明月玩味儿的打量他,“五公主…哦,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五姐。她曾经说过,西戎男女都爽朗而开明,会主动接近女子,直接而坦荡。不成想,司徒世子倒是个含蓄之人。”
“让青姑娘见笑了。”
他含笑依旧,一派儒雅温文。
这时候,绿鸢端着托盘走过来。
“奴婢见过司徒世子。”
秋明月瞥了她一眼,眼底几分讥嘲。
绿鸢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的将酒菜点心放在石桌上。低头道:“小姐,你晚膳没怎么吃东西,奴婢备了些酒菜给小姐。”
话落,她福身退下。
红萼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冷怒交织。
“这个白眼狼,亏得小姐你以前对她那么好,她竟然…”
“好了。”秋明月手执白玉酒壶,淡淡打断她的话。
“个人有个人的追求,你我都管不着。”
“可是…”
红萼还是不解气。
“红萼!”
秋明月眼神冷了下来,她立即住嘴。
“今夜花好月圆,司徒世子可愿陪我喝两杯?”
她看了眼两个空杯子,明显另外一个是给司徒睿准备的。
“荣幸之至。”
司徒睿点头,见秋明月端着酒杯就欲饮酒,忙伸出手阻止。
“不可——”
指尖触及温热滑腻的肌肤,如一道电流,瞬间穿遍他的全身。司徒睿浑身一僵,表情也刹那僵硬住。似意外似震惊似不可置信,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离开又似乎贪恋那从未体验过的温润触觉而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秋明月也是一怔,而后淡淡的收回手。
“怎么了?”
仿佛一个惊雷,瞬间将司徒睿惊醒。他连忙收回手,不敢看她的目光,耳根子浮现一团红晕,直接晕到眼波。他眼神闪烁间却是醉人神光,流连荡漾。
一霎那的心跳加速,一霎那的脑子空白如无物令他几乎手足无措。不过好在他性子沉稳又内敛,很快就平复了内心羞赧尴尬,回头冲秋明月一笑。
“没事。”
虽然举止神智已经恢复正常,然而神态却还留有方才触手温热后留下的余温,眼神仍旧掩着一抹春色和不易察觉的柔情。
他本就长得一张极为出众的容颜,如今这一笑就如同冰雪破除寒梅,刹那间艳光夺目,刹那间摄人心魂。纵然是秋明月这般自问见惯了美男之人,也不由得微微有几分惊艳,而后垂眸又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
“放心,我不偏心的。我的丫鬟只伺候我,怕你不习惯,就由我亲自给你斟酒吧。嗯,算是叨扰陪我饮酒的回报吧。”
司徒睿有些失笑,然而笑意方起见她重新端起酒杯欲饮下,忙道:“酒精对胎儿不利,姑娘莫——”
秋明月乍然抬头,眼神森冷如月,又似猝了毒的剑锋,杀气隐隐。
司徒睿被那眼神一惊,余下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口。
秋明月又看向红萼,红萼也是一惊,见秋明月看过来,连忙摇头,脸色煞白道:“小姐,奴婢没说,不是奴婢…”
“青姑娘莫急。”司徒睿开口为红萼解围,“姑娘的丫鬟的确没有背叛姑娘,姑娘大可放心。”
秋明月又回头盯着他,方才一霎那握紧酒杯的手一松。而后酒杯脱落,还未触碰到桌面,便已经在空中化为粉末,随风而散。而那酒水,也早已蒸发成空气。
司徒睿毫不怀疑,如果刚才这酒杯扔过来,自己还来不及抵抗的情况下,必定丧命。心中想着这女子看似柔弱,实则刚硬决断,且有一般女子都嫌少具备的杀气威严。被那样的眼神一看,仿佛从血骨冷到了灵魂,惊骇莫名。
“你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秋明月冷冷的看着他,方才她是真对司徒睿起了杀心。章王明显效忠燕居,司徒睿知道自己有孕,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不过刹那间,她又改变了主意。或许,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见她虽然目光冷漠但已经收了浑身杀气,司徒睿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在下略懂一些歧黄之术。”
秋明月不说话,仍旧冷冷的看着他。
“那日国师离开后,姑娘临走的时候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腹部。”他垂眼看了眼秋明月被宽大披风遮住的身形,低低道:“那是孕妇下意识的动作,再加上这两天在下刻意留意了一下。发现姑娘不饮茶水,也不吃生冷的食物。所以——”
“你很聪明。”
秋明月口中说着这话,眼神冷意却未融化分毫。
“不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聪明人向来不长命?”
司徒睿笑得温和,“可如果聪明人能审时度势,自可长命百岁。”
他手执酒杯,很淡定的饮酒。
秋明月看了他半晌,指尖的银针收了回去。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想用这件事威胁我,那么——”
“不。”
司徒睿放下酒杯,摇摇头。
“在下不会做那小人之事,姑娘大可放心。”
秋明月轻嘲,“那你想得到什么?”
司徒睿抬头,目光里刹那间灯火琉璃似乎闪过什么,而后又在虚无里化成绵绵笑意,让人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姑娘似乎和国师之间有隔阂?”
秋明月挑眉,“你对国师不满?”
司徒睿摇摇头,“国师大智慧,与我西戎建有无数功勋。西戎满朝文武乃至百姓都对其爱戴有加,在下也心中敬佩。”他顿了顿,“只是——”他似乎有难言之隐,看了眼红萼。
秋明月抬头看他,自然知道他顾及什么。
“红萼是我的贴身丫鬟,信得过。”
司徒睿点点头,道:“只是国师的威信太过高了些。高得,让西戎朝臣和百官都忘记西戎该姓什么了。”他垂头浅笑,眼神却冷静而冷凝。
秋明月扬眉,忽然一笑。
“我以为这全西戎的人都瞎了眼睛呢,却不想还有一个眼明心镜的。难得,难得啊。”
司徒睿也微微一笑,“姑娘大智若愚,若能登临九州,必定有大作为。只是如今朝臣多为国师心腹,就连父王也——”他眼神暗了暗,“想我司徒祖先随太祖帝于马背上得天下,世代只衷皇室,如今却——”
“你想反国师,但是一人之力无法与满朝文武对抗,所以想找帮手。”秋明月目光清明,声音清淡。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个实力?”她微微自嘲道:“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身边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就连怀着孩子都小心翼翼不敢透露半点风声。既然你今夜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么你应该也调查过我吧。我以前在大昭是个什么身份,你也清楚。莫名其妙的成为西戎什么七公主,还被告之是以后的女皇。多风光啊,可是也不过就是听着煊赫,实际上我什么也没有。权利,地位,军队,全都在她手上握着。就连我想要保住腹中孩子,都要委曲求全仰人鼻息。我能够帮到你什么?”
“你能。”
司徒睿突然很认真的看着她,目光坚定如石。
“就凭你是皇后的女儿,就凭你是我西戎唯一嫡出的公主,就凭你腹有才华,就凭你敢于挑战国师威严。这些,都是常人所不具备的。你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只要你好好利用这些优势,你就能什么都拥有。包括日后这西戎大权,也都可以尽在你手。”
他目光灼灼,声音刚硬似铁。
“在下也相信,姑娘不是个受制于人而无动于衷甘愿做个傀儡女帝的人。只要你有决心,在下愿意助公主,风临天下。”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异常认真而坚决,让人无法怀疑他别有居心。
秋明月眯了眯眼,眼底有探索和思考。司徒睿并不畏惧,坦坦荡荡的任她打量。
半晌,秋明月收回目光。
“我怀孕的事还有谁知道?”
“在下并未告诉任何人。”司徒睿知道她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微笑着回答。
“不过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待姑娘肚子大起来,就瞒不住了。在此之前,姑娘要早做打算才是。”他好心建议。
“司徒睿。”
秋明月突然唤他,眼睛如琉璃般闪闪烁烁,又似夜色般沉冷而底定。
“你知道我腹中孩子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帮我?”
为什么帮她?
司徒睿有些恍惚的看着她。
是啊,为什么帮她呢?她腹中孩子是凤倾璃的,是大昭未来国君的,她的孩子姓凤。日后她登临九州风临天下,生下的孩子就是西戎的太子或者公主,将来更是要继承西戎皇位的。而这个孩子姓凤,是敌国太子之子,是不能留下的。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国师这个消息?为什么…帮着她守住这个秘密?为什么…
秋明月忽然凑过来,风声隐隐,女子身上的幽幽香气刹那间扑入鼻端,令他心神一震,下意识的想要退后,却被她更快的抓住了手臂。
方才那温软的触觉再次靠近,他浑身一僵,连带着似乎血液也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所有意识似乎在这一刹那禁止,五官感触却越发的清晰。在那样寂静空白之中,他感受到她指尖的温热肌肤的滑腻,似那上好锦缎极品羊脂玉,触手生温。感受到她的呼吸尽在耳侧,如巍巍云霞升起的白雾。感受到她身上淡淡幽冷的想起越发浓烈,比那香醇美酒还要醉人心智。
他似乎也被那香气熏得有些醉人,而后醉意朦胧间听得她慢悠悠又十分肯定的语气的说了一句话。
“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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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有男主戏份了,呼呼,等着咱们女主步步筹谋慢慢掌握大权吧。永远相信,咱们女主是强大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