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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君阁,凤倾璃忽然于黑夜里睁开了眼睛,眼神清凉而锐利。
“怎么了?”
秋明月睡眼朦胧的看着他,耳边隐隐有打斗声响起。
“他们动手了?”
“嗯。”
凤倾璃拥着她,“睡吧,父王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王妃会调转看押的地方吗?”秋明月问,“她被关了这么久,心里一定又恨又怒,如果被那些人抓住了,定然会出去乱说的。”
“父王已经警告了楚家的人,让他们安分守己。不然的话,这事儿只怕会闹得更大。”凤倾璃蹙眉,“还好楚老爷子是个聪明人,这事儿闹大了,对他们楚家也没有好处。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王妃同父王一起将我抱回了王府,这本就是欺君之罪。楚家本来就应够遭忌讳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自找死路的。”
秋明月点头,“我听着外面打斗声,他们来的人应该不多吧。”
“当然了。”凤倾璃眼神熠熠闪闪,流动着几分讥诮的光泽。
“今夜他们双方都来了人,若非大哥被你设计牵制住了,这事儿更麻烦。若是王妃落入大皇子手里,那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
秋明月抬头看着他,目光晶莹如雪。
“大皇子如果抓了王妃,必然会杀人灭口。不是正好给你祛除一个心头大患么?她现在虽然被禁足,但是只要她活着一天,就永远是个麻烦。”
凤倾璃低头看她,他武功高强,内力高深,便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也能清晰的看清楚她脸上每一分表情。
“萱萱,你不是一向不主张以武力解决问题么?”
秋明月淡淡道:“我是不主张以武治武,但是如果一再的隐忍纵容,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可想象的后果,那为何还要忍?”
凤倾璃沉默一会儿,淡淡道:“她现在还不能死,大皇子他们也不敢杀了她。再怎么说,她还是楚家的人。王妃若是死在他们手上,楚老爷子会如何?会不会为了给自己女儿报仇而支持四皇子?这对他极为不利。所以,就算王妃落到他们手上,也他们也不会杀了她。反倒是有可能利用如今心怀怨恨一心想要报复的荣亲王妃。那个女人心里极其阴暗和自私,谁也不知道一旦她被救出去后会发生什么事,倒不如将她关起来来得安全,虽然麻烦一点,也不外乎就是多派几个人看守罢了。”
他说的,秋明月何尝不明白?只是荣亲王妃那个女人狭隘又阴狠,就算被关在王府里,只怕也天天想着怎样将凤倾璃的身份抖出来。这个女人留着终归是个祸患,但是她也不能死,倒是有些麻烦。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歇了下去。
“停止了?”
凤倾璃嗯了一声,“父王没有用暗卫,不然早就该停止了。”
秋明月了然,大昭律法规定。身为亲王,可以有暗卫,但是数量不能多。超过的话,便视同谋反。孝仁帝此生最恨的人就是荣亲王,若是让他抓住荣亲王一点把柄,只怕会借题发挥。到时候又得闹出许多麻烦。
窗外一个黑影落下,敲了敲窗栏。凤倾璃撑着身子坐起来。
“说。”
“禀世子,王爷亲自动手,那些人已经死了,本来活捉了两个,最后都咬舌自尽了。王妃被带到了太妃那里。”
“知道了,你下去吧。”
凤倾璃并不意外,他重新躺下来,眼神有些冷。
“洛王这些年心倒是大了,居然培养出这么多的死士。今天晚上这几个,只怕只是一些小角色而已。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你的意思是,洛王今夜只是试探?并没有真的要抓走王妃?”
秋明月挑眉,眼神漆黑。
“他一个外姓的王爷,训练这么多死士干嘛?莫非他有谋逆之心?”
凤倾璃声音淡漠而清冷,“不好说。他只是个外姓王,若是有此等逆谋犯上之心,会遭到朝臣和百姓唾骂,到时候大昭兵马群起而攻之,他只会落得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洛王是个精明人,这种事他不会做。我猜想,他应该是想扶持自己的侄儿上位,然后做一个权倾朝堂的摄政王,慢慢把持朝政,让四皇子成为他的傀儡,最后再自己登基。”
秋明月冷笑,“他的心的确够大。”
她皱了皱眉,“你说如果德妃知道了会如何?再怎么说四皇子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不会放着自己名副其实皇室血统的儿子不帮,而去帮自己的哥哥吧?儿子和哥哥,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那女人平时看着挺精明的,这个时候怎么这般糊涂呢?还有洛老王妃,她心中是个什么打算?”
凤倾璃眼神更冷,“别小瞧她。洛老王妃一直就心高气傲,虽然甚受宠爱,但还是改变不了庶出的身份。她后来嫁给外姓王,一度成为所有皇家公主羡慕的对象。但是她仍旧不满足,她一生追求的是最高权力和荣华,怎能屈居人下?她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女儿和儿子之间,她自然选择帮自己的儿子。你想想,如果洛王改朝换代,那就是开国皇帝。而她,自然也是开国皇太后。还有什么是比这个身份更高贵的?”
秋明月打了个寒颤,“一直就觉得那老太婆深沉,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野心。怪不得她和皇祖母不对盘呢,原来是嫉妒。”她瘪瘪嘴,又有些同情道:“只是可怜德妃了,被自己的母亲和兄长当做踏脚石登上权力的高峰。哎,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凤倾璃又笑了起来,“德妃不傻,或者,我们可以让他们更乱一乱。”他笑得有些神秘,“明着挑拨离间德妃自然是不会信,可是如果让她的儿媳妇亲自告诉她,就另当别论了。”
“你说洛竹莲?”
秋明月一怔,“对了,前几天溪溪告诉我,好像她怀孕了?”
“嗯。”
凤倾璃点头,“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德妃才会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一代皇子本来就不多,成年的,除了我以外也就大皇子和四皇子。大皇子虽然没有正妃,但是可有三个侧妃,四皇子刚好相反,只有正妃和几个侍妾。但两人一直都没有孩子。如今洛竹莲怀孕了,可想而知德妃有多高兴了。”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秋明月趴在凤倾璃身上,“前些日子琴姨不是说选秀要开始了么?”
“嗯,是快开始了。”
凤倾璃环着她的腰,道:“如果这次他们双方的争斗能够持平的话,选秀仍旧会一如既往的进行下去,而且大皇子也会在这次选秀当中选出自己的正妃。如果一方败了,这选秀选出来的,也只有送进宫做妃子了。”他嘴角勾起凉薄的笑,“我想,他们很乐意在此之前结束战斗。毕竟无论是皇后还是德妃,都不想再花费时间来对付新近宫年轻美貌的妃子。”
秋明月深以为然,“就让他们继续斗吧,他们斗得越厉害,咱们的日子才越舒坦。”
她闭上眼睛,嘴角挽起一丝笑意。
“我很期待琴姨拿出那些证据以后,皇后会如何?还有那个大皇子,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呢。”
“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嗯。”
秋明月不再说话,沉沉的睡了过去。
凤倾璃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神却是浮浮沉沉,而后又化为一片柔软。帐外有风从窗外吹进来,他将秋明月的身子往怀里更紧了几分。
萱萱…
他在心里无声的唤着,最终闭上眼睛,抱着她睡了过去。
而此刻,一座华丽的府邸里,有华贵的中年男子正斜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神情平静而温和,不见丝毫的凌厉和强势。
“王爷。”
门外有衷心的家仆走进来。
“荣亲王早有准备,我们的人,全死了。”
“嗯。”
洛王丝毫都没有意外,“死了就死了吧。”
“王爷…”
家仆有些忧心道:“荣亲王这些年看似沉寂,没想到却也是个有手段的人。狠绝起来,也丝毫没有手软。”
“呵呵…”
洛王短促的笑了一声,“他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还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不忍了。”他似乎叹息了一声,“难得啊,为了别人的儿子都能做到这样。可比宫中那位好多了。”
“王爷。”家仆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道:“荣亲王世子,当真是…”
洛王睁开了眼睛,眼神含笑,眼底却有浓浓幽暗,像汹涌澎湃的暗潮,令家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立即低下头去。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洛王收回眼神,一只手支撑着头,另外一只手手指摩挲着玉扳指,眼神旋转着泯灭的光。
“好了,你下去吧。也不要再派人去荣亲王府了,那个女人现在在哪儿都是个麻烦,省得让楚老爷子心里不舒坦。皇后现在怕是巴不得杀了那个女人呢,本王就坐观上壁就可以了。”
他想了想,又道:“哦,对了。莲儿怀孕了,你派人去将仓库里的血燕送进宫给她安胎。”
“是。”
家仆退了下去。
洛王睁开眼睛,眼底一抹冰冷的笑。
皇城之中,静谧的夜晚,忽然有瓷器摔碎地面的声音。凤袍雍容华贵的女子正一脸怒容的坐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坐在她身边,脸色也很难看。
“寰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已经安排好了吗?荣亲王妃那个女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要知道,如果她抖出凤倾璃的身世,依你父皇对那个贱人的愧疚,这太子之位八成就给了那个残废。”
凤倾寰瞥了眼皇后,“母后,您为何一早没有告诉我阿璃的身世?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准备。”
一说起这个皇后更是愤怒,“你以为本宫不想?”她眼底折射出浓浓的恨意,“当年如果不是那老太婆出宫去了,我如何能除得了那个贱人?那贱人水性杨花,嫁了人还不安分的跟荣亲王勾搭成奸。本来我也以为凤倾璃是他们两个偷情剩下的孽种,才会让荣亲王接回去养在王府。可是没想到凤倾璃当真是皇上的儿子。当年那件事闹得太大,皇上下了圣旨不准任何人提及,那老太婆也制衡了我这么多年,明摆着是要保护那孽种,我如何告诉你?如果让你父皇知道了,咱们两个都得没命。”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似水。
“再说,那孽种在那场大火中被砸断了双腿,而且又中了毒,左右也活不过二十岁,倒是懒得我再费心思。”她冷笑一声,“把他放在楚云娥那个女人身边也好,那女人不会给他好日子过的。只是——”
她眼神深谙下来,“以前你父皇一直不册封太子,我以为他只是为了制衡朝中党派之争。却没想到,他真的有意封那贱人的儿子为太子。可恨!”
凤倾寰倒是冷静了下来,“母后,照你这么说,当年的云皇后,是被父王默认烧死的?”
皇后冷笑,眼神泛着绿幽幽的光芒。
“要不然你以为那么大的火,为什么没有人阻止?男人嘛,谁也人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
凤倾寰沉思。
皇后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不由得蹙眉。
“寰儿,你在想什么?”
“母后,你说…父皇想要立阿璃为太子?那么他体内的毒呢?皇祖母不是把那块可解百毒的玉佩给了他么?难道这些年依旧没能解毒?如果他身上的毒还没有解,难不成父皇想将皇位传给一个快死的人不成?”
皇后一惊,“你的意思是?”
凤倾寰眼神黑沉,“我在想,或许我们都被误导了。”
他苦笑一声,“自从上次宫宴柏云拒婚开始,或许我们就已经忽略了很多事。”
皇后脸色越发的阴沉,“不可能,如果那孽种的毒解了,你父皇绝对不会容他呆在荣亲王府那么多年叫另外一个男人为父亲。”她冷笑一声,“你父皇的为人,除了太后,就只有本宫最了解。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荣亲王。当年若非无奈,他断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养在荣亲王名下。”
凤倾寰摇摇头,“母后,你可记得,阿璃的那个妻子,可是精通医术的。当初皇祖母病了好久,太医院那些医正都没有办法,却偏偏给她一个药方就解决了。阿璃身上有那块玉佩,再加上她的精心照顾。或许,他身上的毒早就解了也说不定。”
皇后目光一缩,脸色又变了。
“不过想来父皇大约还是不知道的。”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如果他当真要立阿璃为太子,日后阿璃即位,如果早逝,不是还可能有儿子么?”他瞥了眼脸色难看的皇后,又道:“这些年父皇可不止一次想要给他赐婚,都被他拒绝了。如今他好不容易娶了妻,而且看样子他们夫妻俩感情还不错,这有孩子是迟早的事。如果照这样说起来,父皇有那个想法也不奇怪。”
皇后面上青气又重了几分,她恨恨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想着那个贱人,可恶!”
她气得胸脯都在上下起伏,凤倾寰却淡淡道:“母后,您急什么?父皇即便是有那个心思,现在也不是时候。”
皇后面色稍缓,仍旧冷着脸道:“你不是说你今晚有安排吗?怎么没抓到楚云娥那个女人?”
凤倾寰蹙了蹙眉,又淡淡道:“母后,我仔细想了想,其实荣亲王妃如果落在我们手上也并非好事。您抓了她是要杀了她?别忘了,她可是楚家的女儿,杀了她对咱们没好处。”
皇后沉默了。
凤倾寰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依我看,就让她在荣亲王府里呆着,六皇叔为了保护阿璃,定然会牢牢的看住她。这样的话,我们抓不到她,洛王和德妃他们也抓不到她,阿璃的身世就不会被抖出来。现在您该操心的,是您自己。”他放下茶杯,目光定定的看着皇后,“母后,洛王不是好想与的,他既然能指出你在后宫所作所为,想必也有所准备,您这些日子还是多多注意吧,千万不要被他们抓到了什么把柄。”
皇后已经恢复了理智,道:“我会注意的。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出宫吧,被人看见了不好。”
凤倾寰站起来,拱了拱手。
“是,儿臣告辞。”
他转身走了出去,于黑夜里看着宫闱重重,紫色的宫灯摇曳,在地上投影出斑驳的树影。他莫名的叹息一声,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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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亲王妃被太妃带到了自己的屋子,荣亲王也跟了过去,挥退了丫鬟,沉默的坐了下来。
荣亲王妃被丢弃在地上,手臂被擦破了皮,她吃疼的皱了眉头。
荣太妃冷冷的看着她,“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荣亲王妃抬头迎上荣太妃冷漠的眼神,忽然就笑了起来。
“母妃,你不是不喜欢那个贱种…”
“住口。”
荣亲王愤怒的打断她的话,挥袖隔空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彻而起,荣亲王妃捂着脸,眼神里苦涩和泪意汇聚成珠,却始终倔强的不让它掉落。
“你若再辱璃儿半个字,本王就休了你。”
“呵…”
荣亲王妃短促的轻笑一声,“这句话你说过很多遍了,王爷。”
荣亲王眯了眯眼,“你以为本王不敢?”
荣亲王妃轻嘲,“你敢,你自然敢。为了那个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够了。”
荣太妃再也忍不住了,她森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荣亲王妃。
“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心思,你想死我不拦你,别拖累整个王府。”
荣亲王妃冷笑连连,“王府?你一辈子就知道王府。可你怎么不想想,如今你的儿子,要让别人的儿子来继承王府。就算保留了荣亲王这个称号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母妃,您年纪大了,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呢?”
荣太妃冷冷看着她,“你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怪得了谁?我现在真后悔,当初就不该将翔儿交给你来养。”
“呵呵呵…你那个宝贝孙子,当真了得呢,连公主都敢招惹。”
荣亲王妃想起宫宴那晚,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样被人破坏,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给我闭嘴。”
荣太妃怒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这个女人,怎么就那么狠呢?竟然设计陷害自己的儿媳妇,你也不怕被人嘲笑。”
“我没有儿媳妇。”荣亲王妃恨恨道:“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叫凤倾墨,他才是真正的荣亲王世子,是王爷的嫡系骨肉。母妃,您若真是为了王府着想,就不该纵容王爷任性而为。只有墨儿,他才是您的亲孙子啊,母妃…”
“墨儿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有你这样一个母亲。”
荣亲王厌弃的看着这个女人,“本王明白和你说吧,就算你抖出了璃儿的身世,你以为你还能活?欺君大罪,可不止你一个人能担得起的。就连你的儿子和女儿,也不例外。”
荣亲王妃身子一颤,眼神里流露出慌乱和不甘来。
“王爷,你也别说我,这件事你也有份。”
“本王从不后悔当日的举动。”
荣亲王淡漠的看着她,甚至连厌恶都觉得没有必要了。这样的女人,浪费他一点情绪,都不值得。
“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的呆在这里,也不要想着出去。还有,你要是真的为雅儿和墨儿好,就不要老想着挑拨是非。他们是本王的儿女,被你误导了那么多年,以后本王自然会让人好好的教导他们。你要是闲来无聊,就多念念佛经,也好赎你这么多年来犯下的罪。”
“我没错,我有什么错?”
荣亲王妃忽然大吼起来,“王爷,我是你的结发妻子,是先皇赐婚于你的王妃。如今,你却为了别人的儿子,要软禁我,你怎能如此绝情?”
“本王只恨二十年前不够绝情。”
荣亲王淡漠的站起来,“否者便是拼了这爵位不要,本王也断然不会娶你这般心如蛇蝎的女子。只是可惜了妍儿…”
他突然顿住了,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黄衫少女,迎着风翩然而来,投入他的怀抱。春来百花绽放,空气幽香熏染,却不如她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更入他的心。
荣亲王妃完全被他那番话震住了,她没有想到,不,或者她心里明白,却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个男人,竟然厌恶她至此?
呵呵…
她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好,好,你们凤家的男人,果然都够绝情,够冷血。”
一直没说话的荣太妃忽然身子一震,老眼里流露出怅然和追忆的神情来。她叹了口气,“好了煜儿,你回去吧,她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允许她胡来的。”
荣亲王转身,恭敬的朝着荣太妃拱了拱手。
“劳烦母妃了。”
荣太妃挥了挥手,“对了,雅儿她们几个也不小了,是该议亲了,早日嫁出去也好。”
荣亲王点头,“明月身子不大好,这些事儿,就劳烦母妃和玉盈了。”
两人三言两语就将这事儿给定了,荣亲王妃却不干了。
“不许,我女儿的婚事,自然由我安排,不许你们插手。”
荣亲王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森冷。
“不要不知好歹。”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荣亲王妃,神情冷漠。
“二十年前的秀女之选,本王的玉佩为什么会被盗?你最好祈祷本王查出这件事与你无关,否则——”
荣亲王妃被他那样冷漠而森凉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惊胆颤。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男子,并非那样的温和儒雅。他的温柔,只在那个女人面前才会毫无保留的流露出来。而对于其他人,温和的表面下,是清明而锐利。那是,洞察人心的睿智。
她一早就知道,知道这个男人并非无害。这些年,他只是因为那个人的死而意志消沉,并非无能昏庸。
而今日,他终于不再继续糊涂下去了吗?
荣亲王再也不看她一眼,冷冷离去。
荣亲王妃看着也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黑夜里,恍惚间想起二十多年前,自桃花林里走出来的华衣少年,温润,平和,脸上永远带着温柔如水的笑容。那笑容如此阳光而温暖,便如那灼灼妖妖的桃花般刻入了她的心里。
从此,一念,成魔。
为了心底的执念,她不惜背叛自幼待她亲如姐妹的表姐,不惜化身成魔,做了那许多令她自己都觉得厌恶恶心的事。以为他终会为自己回眸,看到自己眼中的眷恋。然而蓦然回首,才发现,这许多年的算计和执念,不过是一场妄念。
妄念!
荣亲王妃闭上眼睛,一滴泪水终究从眼角滑落。
身后,荣太妃长长叹息一声。
“精心算计那么多年,这又是何苦?”
她站起来,也不管荣亲王妃,径自朝内室走去。
一夜就这样匆匆而过。
翌日,凤倾璃又匆匆进宫去了。快到午时的时候才回来,秋明月问:“父王把昨晚的事情禀报皇上离了?”
“嗯。”
他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了。只不过后宫里却闹出了德妃陷害妃嫔的事情,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阶段,就不算小事了。皇后抓到这个机会想要惩治德妃,可是她自己也被查出来谋害皇嗣。这两件事一出,册封太子的事只能暂时缓下了。”
“那洛王和洛老王妃岂不是希望落空了?”
秋明月微微而笑,“是你做的?”
凤倾璃默然,“皇祖母已经决定要彻查后宫了,皇后德妃都逃不了,至少好几个月不敢有所动作了。她们两个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的生母,这两人被冠上了后宫争宠阴鄙害人的罪名。特别是皇后,如果查出来她真的谋害皇子的话,一定有人上奏废后。那么大皇子这个嫡子也就不算嫡子了。”
秋明月扬眉,“皇后真的会被废吗?”
“不会。”凤倾璃漠然道:“至少现在不会。”
秋明月点点头,又问:“咱们什么时候去江南?”
凤倾璃正给她夹糖醋排骨,闻言顿了顿。
“选秀过后咱们就出发。”
秋明月眼神一亮,“真的?”
“自然。”
凤倾璃含笑看着她,“到时候咱们远离这京城的是是非非,回来的时候,我的腿差不多也好了。”他一手揽过她的腰,温柔道:“咱们也不用有所顾忌了。”他微微闭上了眼睛,眉宇一片和缓。
“等我报了仇,咱们就永远离开这个地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能吗?
秋明月没有问出来,但是她心里却明白。不可能!他的身份不许,她的身份也不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人。
“好啊。”
她面上仍旧温柔的笑。
“对了。”她想起一件事,“今天你大哥出门的时候似乎脸色很难看。”
“他昨天晚上办砸了事,今天下朝以后便去了大皇子府。不过大皇子为了避嫌,没有见他,他只能悻悻的回来了。”
秋明月以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大嫂想必又要受冷落了。”
“无妨。”
凤倾璃专心的给她挑鱼刺,“王妃被禁足了,你又在‘病中’,祖母让她帮忙打理中馈。倾雅她们几个也大了,父王和祖母便商量着早日把她们嫁出去。如今是多事之秋,也省得她们在府里又闹出许多风波。尤其是倾雅…”他叹息一声,“她自幼跟在荣亲王妃身边,虽然比不上荣亲王妃的心机,但也有些心性偏执。好在如今你不管事,否则她定然闹将起来,没得让你看着心烦。”
秋明月笑嘻嘻道:“那看起来我还得多‘病’些时候才是啊。”
“没错。”
凤倾璃笑道:“上次你被劫持,虽然我已经说了前因后果,但他们还是有些疑虑。你要是不病这,宫里有得传旨让你进宫了。如今我的身世已经不是秘密,皇宫也就是个危险的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他放下碗筷,道:“我今天出宫的时候,薛雨华告诉我,你那个三姐小产了。”
“什么?”
秋明月有些惊讶,秋明玉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如今居然小产,想必给她的打击一定很大。
“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小产的?”
凤倾璃摇摇头,“我没兴趣知道她的事,薛雨华告诉我,她口口声声说是你二姐害死了她的孩子,刚刚小产,还没养好身子就闹着要你二姐给她孩子偿命,弄得薛府鸡犬不宁。薛国侯夫人又已经被软禁了起来,薛国侯府是一个贵妾掌家。然而这种事,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薛国侯本来就为了朝中这段时间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及得到家里?便将薛国侯夫人放了出来,让她给薛雨华选一门婚事,等媳妇过门后掌家。”
他说到最后两句,语气有些别扭。
说起薛雨华,秋明月倒是想起一桩事。
“对了,上次我燕居打伤,是薛雨华给我疗伤的吧?后来上马车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为了给我疗伤耗费过多的真气所致?”
“嗯。”凤倾璃有些闷闷道:“若非我伤势没有好,才不要他给你疗伤。”又紧紧抱住她,道:“不许对他心存愧疚。”
秋明月无语,“他救了我,也算我的恩人吧,我便是出于道义问两句也不行?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凤倾璃抿了抿唇,脸色不太好看。
“他目的不存,他喜欢你,他这是找到机会向你献殷勤。你不能被他给骗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我的大少爷。”
秋明月尾音拖得长长的,“好酸啊,整个桐君阁都一股酸味,你闻到没有?”
凤倾璃瞪了她一眼,狠狠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直咬得她唇色莹润脸颊泛红眼神含春,才放开她。
“你做什么?这可是大白天,要是让人看见了,小心参你一个白日宣淫的罪。”
她凤眸半嗔含痴,一瞪一嗔,非但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反而风情十足,眼角眉梢都是春情魅惑。
凤倾璃心里一荡,道:“参就参,反正我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秋明月摇摇头,“以我三姐的性格,这事儿在薛国侯府没有处理,她定然要闹着回娘家。”她有些头疼,“祖母大概又要不高兴了。”
“唔。”凤倾璃喝了口汤,“你还真是了解她,我刚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你三姐已经回秋府去了。哦,还有一件事。上次在皇宫,你大姐和上官陌尘重归于好,两人商议着也回了一趟秋府,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我大姐?”
秋明月颦眉,“她身子不好,怎么还出门?”
“好像她这段时间已经好了很多了。上官陌尘将府里那几个姬妾赶走了,对她还不错。”
凤倾璃如是道:“看来上次你那一招还真是管用,让你大姐和上官陌尘冰释前嫌了,你心里也放心一些。”
“你别一口一个上官陌尘的叫,他是我姐夫,自然也是你姐夫。”
秋明月总觉得凤倾璃对上官陌尘有些莫名的敌意。
凤倾璃眼神闪了闪,而后笑得温柔。
“嗯,你说得对。”
秋明月又吃了几口,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你说,我是不是该回去一趟?我娘现在带着孩子,万一秋明玉闹起来,伤了我弟弟怎么办?”
“不行。”凤倾璃回答得很干脆,“我这段时间有些忙,不能陪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握住秋明月的手,“萱萱,你放心吧,我派了人暗中保护你娘,她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爹和祖父么?你三姐那个性子,真的该好好教训教训。嫁出去的女儿,整日的往娘家跑,传出去也会给人笑话。你不要跟她接触,不然还得连累你。”
秋明月无奈,“其实我是担心她自己受了委屈,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大姐好不容易身子好一点了,别又被她给气出病来了才好。”
“你老是想着别人,什么时候能想想你自己?”
厄?
秋明月瘪瘪嘴,“咱们不是要去江南了吗?那起码也得两三个月不能回来,我总得知道我娘和我弟弟他们平安,我才放心吧?”
凤倾璃无语,“吃饭。”
秋明月耸耸肩,不再言语。
之后的几天,凤倾璃倒是天天陪着秋明月呆在桐君阁。皇后和德妃因为涉及到谋害皇子陷害妃嫔的事,最近后宫里人人自危,朝堂上也暗潮汹涌,倒是没有人再提起册立太子之事。洛老太妃进宫的次数明显增多了,由头是看望自己的孙女,如今的五皇子妃。
由于这次的事件有些特别,皇后是嫌疑人,不能主持中宫,太后年纪大了,一个人也管不过来,便让淑妃帮忙调查。于是整个后宫的人草木皆兵,以前那些巴结讨好皇后德妃的人,早就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生怕和她们沾惹上关系,徒惹麻烦。
三天后,淑妃拿出一系列的证据。但是很奇怪,每次查到关键的时候,证人都会无故失踪,然而就会在当晚或者第二天发现某个枯井里多了一句尸体,或者在某个屋子里发现有人上吊。更或者发现有人莫名的中毒死亡。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短短几天下来,后宫竟然死了七八个宫女太监。
本来皇宫嘛,天天都有死人,也不奇怪。关键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死,哪怕那些人是平时没人注意过的路人甲乙丙丁,也足够令人惊悚恐慌了。所以在这样阴沉的氛围下,皇宫俨然笼罩着一层血雨腥风的寒气。
证人是没有了,但是这却更说明了皇后和德妃做贼心虚。不然的话,那些证人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死了呢?
凤倾璃说,皇后在自己的寝殿里砸碎了许多珠宝瓷器,德妃处置了身边几个宫女。
大皇子却很少进宫。自从出了这件事,大皇子便已经‘待休’在家,暂不上朝。四皇子整日也呆在自己的宫殿里,哪儿也不去,只专心照看洛竹莲和她腹中的孩子。
看起来,这两个最有机会竞争太子的皇子似乎都沉寂了下来。
半个月后,选秀的日子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宫里又传出消息。
洛竹莲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