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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莫心然姐弟大病渐愈时,侯夫人范氏便已让人传了话,让姐弟二人放宽心好好的休养,没完全养好之前,无需到主院请安。
莫铭之病情严重许多,加上年级幼小,病愈后大夫告诫过,为防再次受寒落下病根难除,这个冬季都万分谨慎。为此,范氏免了他一个冬季的请安,连学业方面,都请示忠平候,以先生直接到观竹院教导,以免莫铭之外出受寒。
观竹园位于侯府外院范围,内外院之间重重门禁,自是没什么妨碍,因此忠平候欣然答允,并大赞范氏贤良。
托那一整颗固元丹的药效,再加上强大灵魂滋养**,莫心然休养一段时日后,容光焕发,粉腮泛红,姿色远胜从前。
允许出屋后,莫心然去过探望小弟几回,见过她的人不多,但内宅握在范氏手中,这里面肯定有其耳目,消息绝对瞒不过对方。
这样的的话,莫心然昨晚干脆大大方方地派人回禀范氏,说自己身体一切如常,明日就到主院给她请安。
莫心然瞟了眼更漏,已经是卯正二刻,即是六点半,她这院子距离范氏所居的主院玉安堂,并不算远,两刻钟路程就能到达。
晨初是侯府姑娘们请安的时辰,现在出发,正好是时候。
春桃捧出前些日子随冬衣一起送来的一件白狐皮斗篷,小心翼翼地抖开,为莫心然披上。主子大病刚愈,她不敢掉以轻心,毛皮冬衣早已准备妥当。
莫心然垂目瞥了眼无一丝杂色的雪白斗篷,微微笑了笑,淡声说道:“行了,走吧。”
说罢,就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玉安堂而去。
她那个嫡母,确是个妙人。
范氏不但在日常用度上,不会刻薄庶出子女,也一力主张延聘名师教导他们,所以原身小时羞怯,但长大并不畏缩,只是天生性情温婉罢了。
她还十分善待丈夫的通房妾室,从不面慈心苦,说一套做一套,多年下来都不改初心。掌家理事也精明能干,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忠平候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自然对她敬爱有加,十分尊重。范氏虽是继室,出身也不显,但在忠平侯府的地位,早已稳如泰山,不可撼动。自此,侯府上下基本人人顺心如意,只除了两人,就是莫心然那嫡长兄姐,不过,他们也不能吐露出任何怨言。
然而,即使在这种生长环境下,像莫心然身上现在披着的上等白狐皮斗篷,原身也是没穿过的。范氏倒也由此到终都没苛刻过她,可是这等级的皮毛冬衣,根本就不是庶女能用的份例。
然而,这斗篷还是送来了。
此时,新雪初霁,晨光已现。
初冬时分和熙温暖的金黄色阳光,均匀披撒在莫心然巴掌大的脸颊上,莹白如玉的肌肤,愈发显得晶莹剔透,虽年纪稍幼,却已含苞渐放,倾城国色日盛。
自从宫里颁下选秀明旨后,每次送至听涛苑的份例,是越来越好。
一行人来到玉安堂,范氏身边大丫鬟将莫心然迎进偏厅她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室内,比她早到的有两个便宜妹妹,三姑娘和四姑娘。
忠平候府共有五位小姐,除去范氏所出,尚在襁褓中的五姑娘外,就只有她那嫡长姐还未曾出现了。
莫心然挑挑柳眉,顿住脚步,由绿枝侍候解下斗篷后,才继续往屋里走去。她已经算踩点抵达,没想到这个嫡姐还要晚,看来侯府后院平静的水面下,这两股暗流多年如一日不能相融。
她缓步行至主座面前,两排梳背椅的右侧首座,莫心然落座,一边小丫鬟立即奉上茶点。
莫心然垂足正坐,春桃与緑枝低眉敛目侍立在她身后。与等堂中诸人一起等候主母。
众人等了好半响,才又有一个火红的身影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现在偏厅门口,那高挑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黛眉杏目,肤白唇红,相貌颇为标致,身上披着一件火红狐皮斗篷,一身红衣似火,眉梢眼角难掩傲气。这人就是忠平候原配所出的嫡长女,莫家大小姐莫婧然。
莫心然瞟了一眼偏厅角落的滴漏,晨初一刻刚过些许。这嫡姐可真会给范氏添堵,她就迟到几分钟,放松点也不算迟,偏范氏也不能拿住话柄发作,否则就是心胸狭隘,容不得人,一再针对原配留下的嫡出长女。
范氏只能将这根一卡十来年的硕大鱼刺,硬生生地咽下去,还要面不改色,笑意盈盈。
真是小气一点的都被活活噎死了。
莫心然突然很佩服范氏,不但忍了十来年,混得风生水起,还硬是将后台强硬的莫婧然给打压了下去。啧啧,真不能小看古代后宅妇人,一个个生存技能满级。
莫婧然下颌微抬,由贴身丫鬟解下斗篷,目光冷冷地扫向屋子里头,瞟了这些庶妹一眼。
哼,一群生母卑贱的庶出女,偏偏要与自己并称忠平候府小姐。
莫婧然漫不经心的目光扫向右侧,视线倏地一凝,落在莫心然皎洁如玉的粉颊上。她的呼吸瞬间重了不少,杏眼微微眯起,神色渐冷。
不过半个月没见,那庶妹大病一场后,容色竟然比以前更胜一筹,只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便已满室生辉,丽色逼人。
她甚至还差几月才满十五,身子骨未算长成,那要是再过些时日,岂不是将自己这个侯府嫡女彻底比了下去?
莫婧然视线陡然一厉,这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她父母皆名门嫡出,身份高贵。虽生母虽早逝,但父兄一个是侯府现任侯爷,一个是位居世子,是侯府正统继承人,自小就对她千般宠爱,百般呵护。
莫婧然心高气傲,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自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忠平侯府嫡出大小姐,这些个弟妹,无论嫡庶,不过都是些陪衬嫡出兄姐的绿叶罢了。
现在这一片绿叶,竟然敢喧宾夺主,妄想以庶女之身,抢夺属于自己嫡出大小姐的光辉。莫婧然俏脸阴沉如水,阴测测地上下打量了庶妹一番。
要说莫婧然活了这十五年来,一直颇为顺心如意,出身够高,又有人撑腰,应该很满意才是。可事实偏偏相反,她心胸极为狭隘,稍有不如意之处便气恨难平,硬是要折腾到顺心为止。
一般常事,父兄怜她年幼丧母,自然要如她的愿。不过很遗憾的是,莫婧然平生两大恨,哪怕抓心挠肺,都不能诉诸于口让父亲知晓,更不要说让其做主了。
第一大恨,自然是占据了莫婧然生母身份位置的范氏。她抬头扫了一眼这玉安堂,这里是她母亲的住处,被人鸠占鹊巢已有十余年,怕是连父亲都忘记了吧。
至于第二大恨,就是庶出二妹的那张脸了。
莫婧然俏母,长相美艳,妩媚动人,可惜世间最不能相比的,就是女人的脸皮了。她自负花容月貌,可偏于这庶妹两厢比较,就硬生生的要逊色了一筹。而且这庶妹天生清灵脱俗,天生气质优雅,竟然能跟后天精心培养多年的她相媲美。
为人善妒,气量极窄的莫婧然自然耿耿于怀,整日寝食难安。
以往莫婧然年纪幼小,要与范氏斗智斗勇已经很耗心力,再加上庶妹同时也是父亲女儿,下手太狠的话,忠平候知道后绝对不会高兴,但下手轻了就没啥作用。她不想冒半点失去父亲欢心风险,因此分了缓急轻重后,就先将庶妹的事搁置下来。
一直到了今年初秋,皇帝选秀圣旨一下,这事儿就搁不住了。莫婧然很了解忠平候,他肯定会将宝分别压在两人身上,父亲向来是个理智驾驭情感的男人。
父亲压上的筹码,不单单是他个人的期盼,还代表着忠平侯府经营多年的人脉,以及阖府之力。
这些这么重要的东西,要莫婧然分一半给庶妹,哪怕一小半,也是不可能的。她已经不愿再顾忌着父亲,开始谋划对庶妹下手,要在开春前将其解决。
莫婧然手里有母亲留下来的暗钉,细心谋划的话,事情绝不会让忠平候知晓。往日因有范氏在旁虎视眈眈,不到万不得已时候,她不会轻易动用暗钉,但现在也无法顾及。
之前的落水事件,影影绰绰就是莫婧然的手笔,目标直指庶妹,庶弟只不过顺带的罢了。
上天庇佑,一切顺风顺水,莫婧然虽然牺牲了几个人手,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一个柔弱的深闺小姐,深秋时节坠湖落水,下场可想而知,怕是好不了。
莫婧然踌躇满志,冷眼地看着父亲继母马上就大为紧张,大夫良医车轱辘地开始在侯府来回进出,短短一两天,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了个遍。她不悦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及时下手,不然的话,来年选秀,自己将会有大麻烦。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庶妹大病一场之后,竟然顺利熬过去不说,今日一见,非但没有病弱憔悴,容色比之昔日,反而是更上一层楼。
莫婧然垂下眼睑,宽袖里的双手倏地紧攥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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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高门庶女五
玉安堂正房,内室。
“那丫头还没来?”
侯夫人范氏端坐在打磨的光滑明亮的铜镜前,一边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禀夫人,是的,大姑娘还未到。”
答话的中年仆妇,是极得范氏倚重的陪嫁的嬷嬷。她年约四十上下,头插金钗,腕带玉镯,身上外衫是缎制,十分光鲜,不同于其他下仆们穿着的统一服饰。
“哼”
范氏冷哼一声,坐正身子,瞥了一眼墙角滴漏,已是到了辰时,“那个贱丫头,少给我添一日堵都不行,不喜欢来可以不来,我可不欢迎她。”
范氏手段相当了得,这玉安堂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主仆间说了什么,绝对不会传出去。
说起丈夫原配留下的嫡女,范氏目光阴沉如水,牙根都疼起来,她已经苦忍了莫婧然十几年,心中怨恨早已压抑到一个临界点。
她续弦进门,却遭前头人留下的女儿百般刁难,偏又无处借力,只好咬牙苦忍。好不容易等那贱人到了婚配年龄,可以动手脚的时候,却楞是真的让那父女二人等到选秀旨意。得到确切消息后,范氏积蓄多年的一腔怒火无处可宣泄,硬憋得两肋生疼。
这个贱丫头,最好祈祷能选秀进宫,不然的话。
范氏的目光阴冷起来,贱人让自己憋屈多年,那自己就让她憋屈一辈子。
“夫人,您如今已经有儿有女,也算是终生有靠了,何必跟大姑娘计较呢,她不过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丫头罢了。”
范氏年纪不过二十七、八,那中年嬷嬷姓李,四十多岁,正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乳嬷嬷。
李嬷嬷见自家姑娘这般模样,也很是心疼,连忙柔声劝慰道:“况且去参加选秀,也不一定会选上,说不定到时就得落回夫人手中。”
“所以,那贱人最好能选上,要不然……”范氏目光含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可是给她精心挑选了几个好去处。”
范氏出身中等官家,相貌不过清秀,却颇有贤名。
忠平候原配逝世后,为防继室生子后有了妄念,特地请封嫡长子为世子后,才挑选了出身平庸的范氏续弦。
范氏是个极聪敏的女人,未出嫁前,便洞悉忠平候心思。出嫁后,丈夫外松内紧,将原配所生的子女护得严严实实,她暗自哂笑,既然这样,她干脆就把该抓的抓紧,其他的就松一松,反正自己生的儿子也得不到,就让多几个人给那对嫉恨心强的兄妹添添堵也好。
十几年艰辛隐忍,今日成效显著。
范氏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将心中火气压下去。心中再次告诉自己,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护着儿子长大成人,以及握紧侯府后宅。
范氏名分在那摆着,她不惧世子,反正自己有儿子,等忠平候两腿一蹬,就可以随儿子分家另住,无需害怕看人脸色过日子。
主仆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姑娘已经到了。
“那走吧。”
范氏懒懒站起身,掸了掸衣袖,莲步轻移,率先往偏厅方向行去,看起来情绪并不太高。不过应该说,每天这个时候,她的情绪都不怎么好。
不过不少后宅妇人,都是隐藏情绪的高手,范氏就是其中一个。
莫心然见到嫡母时,面前已经是一个嘴角噙笑,眼神温和的端庄妇人。
“母亲万福。”
范氏在炕几一侧落座,莫家姐妹几人,便齐齐起身给嫡母行礼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