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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鸿霄没责备她,只说让祝瑾年请吃一顿豪华大餐来补偿。
祝瑾年心里挺内疚,若不是刚才情况紧急,她是不会这样麻烦别人的,看来上班时有必要跟人家解释一下。
前座一沉,聂羽峥坐了进来,问过她们各自的住址,沉默地向前方驶去。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被跟踪?”
兰洁斐比祝瑾年显得激动很多,把她进放映室之前发在朋友圈中的照片点开。“是聂总在你乱拍的照片中发现了章靖鸣,怀疑他在跟踪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人有好多次跟踪前科,被他跟踪过的一两个女的因为精神压力太大,辞职、搬家、远走高飞的都有呢。他是律师,特别能为自己辩解,要不打死也不承认,要不就说自己是追求对方,不是跟踪骚扰,屡教不改,大不了就是拘留几天,警察都拿他没办法。”
祝瑾年想起章靖鸣说的那些关于聂羽峥有老婆的话,鉴于他低劣的人品,很可能是胡扯。其实聂羽峥有没有家室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很想求证一下。
“聂组长,这次真心谢谢你。你录完节目本来可以早点回家,因为我,害你这么晚,不知道你家人会不会介意,也替我说声不好意思。”
不知他听没听出她话中的试探,竟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问:“为什么提早两站出地铁?”
试探失败,祝瑾年的心有点像被猫爪抓,顿了几秒,她回答:“牧村站出去之后人多、监控摄像头也多,他如果不是不顾一切的恐怖分子,应该不至于大庭广众作出什么有碍身份的事情。还有,我想再试探他一下,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我住在哪里,如果他已经知道我的住处,就不必跟着我在牧村下。还好,他并不知道我住香湖那一带。”
聂羽峥蹙眉,既然章靖鸣今天已经毫不掩饰地向祝瑾年表明自己的跟踪行为,说明他已经将她列为下一个骚扰目标。她的住址,他一时没能知道,并不代表他永远不会知道。
问题棘手了。
以前,他只是听沈子平和手下几个派出所抽调上来的年轻警察抱怨过章靖鸣的劣行,现在看来,这个人不进监狱,就不会有暂时消停的一天。
见聂羽峥久久没有开口,祝瑾年换了个话题,“你们刚才的广播我听了,真的非常好,尤其是聂组长讽刺那个自恋狂的那段,痛快!不知你们对打电话进来咨询的那位失忆症怎么看?”
“听上去很玄幻,不知道真的假的。”兰洁斐说,“如果是真的,还是全面检查一下成因比较好,忘性这么大,哪天借别人几万块,第二天全当没发生过,可不遭殃?”
“她好像是我曾经接待过的一位求助者,反映的情况和我了解到的大同小异,但当时,我没想过她是失忆症这一可能。”祝瑾年说,一对一咨询时,她应当对欣雪的咨询内容保密,但欣雪又转而用电话形式咨询兰洁斐和聂羽峥,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的。
兰洁斐点点头,“明天我查查来电号码,你核对一下究竟是不是。”
因为暂时不确定广播求助者的身份,关于欣雪的咨询内容,祝瑾年没再多透露。
☆、第28章跟踪狂(2)
兰洁斐先下了车,聂羽峥在香湖公园附近的雅梅阁门口停车之前,从后视镜里查看了一下后方是否有一直跟着这辆车的的士或私家车,确认章靖鸣并没有跟上来后,他熄火,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又向后递给祝瑾年。
她接过一看,是通讯录界面,“祝瑾年”的名字下方,前缀为“工作”的位置显示着她的办公室电话号码,下面新增了一个“私人”项目,留给她填。
祝瑾年乖乖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趁这个机会,她偷偷打开他的微信程序,发现通讯录里竟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有些慌,赶紧关掉了所有程序,把手机还了回去。
或许他以为她习惯用微信联系,就保留了这个程序,和别人,还是用通话解决?
这么一想,她又放心下来。
聂羽峥凉薄的嘲讽忽然传来:“腿还能动吗?要不要我扶你上去?”
“我胆子没那么小!”祝瑾年瞪他一眼,开门下车,为了显示自己健步如飞,还特意原地跳了两下,看起来非常滑稽。走了几步回头看,车还停在那里,她又好奇地走回去,敲敲车窗。
“你怎么还不走?”
“我需要确定章靖鸣没有在家门口迎接你。”摇下的车窗内,聂羽峥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祝瑾年被他这么一说,背后一阵发寒。咬了咬下唇,她生硬地说:“聂组长,能不能麻烦你……”
话还没说完,他合上了车窗。
祝瑾年嘴一撇,转身要走,却听见他开关车门的声音。
他慢慢走来,站在她身边,用下巴指了一下雅梅阁的入口,他要做的跟她刚才想让他帮忙的内容一致。
望着离自己仅一步之遥的高大身影,她暗想,有他在旁,上楼时安心多了,就算有什么不法分子猛扑上来,好歹还能充当人体盾牌。
“以后,不要称呼我为‘聂组长’。”
“那要叫你什么?”祝瑾年反问,迈腿向前走去。
“其他,随意。”他陪她等电梯,嗓音略低沉。
“好吧……”祝瑾年想了想,“——老聂。”
“再见。”聂羽峥转身走开。
祝瑾年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见他真的越走越远,急了,跺了跺脚,大叫:“喂!聂羽峥你这个混蛋!不准走!”
“聂羽峥你这个混蛋……”他重复道,停步转身,“原来我的名字这么长?”
这几句往来真像打情骂俏。
祝瑾年住在22楼,每天早上的上班高峰时段,电梯从上到下要走五分钟。住在这里两年多,她印象最深的是某次半夜打雷,雷声巨响无比,好像从头顶直炸下来,把她整个人从睡梦中炸醒。对邻居们都很陌生,只认识对面那排正对自己房门的五口之家,一对老人,一对打工夫妻,一个孩子,挤在这二三十平米的房子内,放了两个上下铺,房间内常年很昏暗。在鹏市,打工小夫妻能买下这样一套单间已是不易,祝瑾年不知道自己再奋斗几年,才能首付一套这样的小公寓。
许是电梯里有点闷,聂羽峥拉了一下领带,解开领口第一颗扣子。
“夏天,会开空调。”祝瑾年向上指了指,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明什么——我住的地方还不赖?
“入口只有一个保安。”窄闭的小空间内,聂羽峥的声音一如广播中那样好听,“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在打瞌睡。”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住的地方安保系数太低。
祝瑾年却觉得,自己被跟踪只是一时的,人家不至于时时刻刻都潜伏在她周围。
“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上下班还有周末出门时我会注意的,尽量不落单,也不去那些没有监控的偏僻角落。”她用很官方的说辞回复道。
聂羽峥偏头望着她的侧脸,无言。
今天出门,她近乎素颜,没有在眼角刻意上扬的眼线,也没有每天随妆容、打扮而变化的唇彩,反而多了一丝清丽,透过她的容貌,聂羽峥也能依稀回忆起当年叱咤校园的禾诗蕊。
那个女生美得犀利而张扬,永远有一种蓬勃的傲气,走到哪里,都要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对于禾诗蕊的失踪,这么多年他甚少关注,章靖鸣和失踪案到底有多少关联,他仅从沈子平的抱怨中知悉一二。如果章靖鸣对禾诗蕊没有特殊的情结,他为何开始关注祝瑾年?如果章靖鸣和失踪案有着巨大的联系,祝瑾年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禾诗蕊?
前阵子,王谦回国参加校友会时曾经说,禾诗蕊被找到的那天,章靖鸣离监狱应该也不远了。
这种有罪推定是不符合刑侦精神的。
“到了。”电梯门开启,祝瑾年探身看了一下,走廊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聂羽峥一步跨出电梯,停下,没有再往前送的意思。
“谢谢你,回去时开车慢点哦。”祝瑾年像一只轻快的小鹿,出了电梯后帮他按了下行键。
“我们再赌一次?”他忽然说。
祝瑾年眨眨眼,“赌什么?”
“失忆症。”
他指的是广播求助的那位女性,被她怀疑是欣雪的那个。
“我不跟你赌。”她狡猾地拒绝,“第一,失忆是广播里求助者自己的判断,不是我的判断,用这个赌,我怕我输不起;第二,上次是你提醒我,以后不要再跟别人打赌了。你,忘了吗?”
他挑眉,“输了一次,果然学乖了。”
“上次,我没有输。”祝瑾年强调。
“好,就算你没输。”聂羽峥这话说得好像在迁就她的自尊,无形中的逗猫棒又动了起来,撩得祝瑾年心头一股小火苗又窜起来了。
“你在跟我玩激将法?”
“激将的对象是将,并非唯唯诺诺的小兵。”
“象棋中,兵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将却躲来躲去。”
“所以,你是将,还是兵?”假设这是一盘棋,他开始将军了。
“我是将。”
再将军——“所以你也躲来躲去。”
“才不是。”她狡辩,“将总是一方棋子中最后死亡的那个,幸运的话,胜利一方的大将还能免死呢。”
“对你来说,跟我打个赌,比死还可怕?”这一话说出,将死了祝瑾年的小自尊。
“要赌也可以,你就站在‘失忆症’那一边,凡是和失忆症不相符的所有结果,都算是我赢,怎么样?”祝瑾年故意提出过分的要求,无论聂羽峥答不答应,对她来说都没有损失。
“好。”
他答应得非常干脆。
反正他参与这场赌博游戏就不是为了赢得什么赌注,在章靖鸣被逮捕之前,他不能让她不断被跟踪骚扰。依她的性格,之后恐怕又会独自调查当事人的疑难心理谜题,这一切都会给章靖鸣可趁之机。
“在恪守保密原则和当事人同意的前提下,我将介入她的心理诊断,后期,对这名当事人的所有调查、疏导,我都必须知晓、亲自参与。别忘了,无论对外还是对内,你都是我的助理咨询师。”
祝瑾年微怔,“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搭伙做欣雪的心理疏导?”
他沉默,算是默认了。
“你咨询的价位太高了!人家欣雪还不一定愿意出这种高价呢。你这有点强买强卖啊。”
“这个case中我的部分,免费。”
祝瑾年狐疑地看着他,继而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一亮,“你今年期末准备用这个例子当考题?”
她的这种思维逻辑,让聂羽峥不禁思考自己本着认真严谨态度出的考题,到底给往届学生们带来多大面积的心理阴影。他趋前一步,左手按在祝瑾年身侧的墙壁上,上身微倾,压低了嗓音,“你当年究竟考了多少分,以至于那么恨我,嗯?”
楼道昏暗的照明柔和了他五官的英气,他望着她,明明没有触碰她任何一处,连衣角都没挨上,这个姿势却让祝瑾年感觉浑身血液直冲脑门,脸热得好像能煎蛋。
暧昧流转,她故作镇定,“59!”
“你应该记恨的,是改卷人。”他含着笑意。
祝瑾年揉揉鼻尖,脸上的火已经烧到了耳朵,她谁也不恨,就恨现在面红耳赤的自己,她不敢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怕这一脸的红云泄露了自己慌乱的心。
“都过去那么久了,谁没事一直记着这些小事。”她答,尽量稳住自己的语调。
“这不是小事,你若能记一辈子,是我的荣幸。”
“谁要记一辈子了?明天起床我就全忘了。”
“我做点什么,能让你长点记性?”他问,低着头的祝瑾年能感觉到,他上身压得更低,嘴唇离她头顶只有一厘米。
祝瑾年默不作声,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又飞快垂下眼睫,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暧昧僵持了几秒,看看手表,他适可而止,退开一步,“不早了,晚安。”
“再见!”她如获大释,掏出钥匙急急开门,砰一声把门合上,靠在门后,一时陷入恍惚,虚望着前方发呆。
手机的震动让她回神,一看,是兰洁斐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