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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她翻开被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心想,我倒要看看,聂羽峥能分析出什么课本中没有的新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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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第一次其实并不会直接开始就开始做心理治疗之类的,一般都是先说明注意事项,建立信任,让访客倾诉,但由于情节需要,我会省去一些环节,尤其是大段的倾诉。
☆、千言万语不如一幅图(5)
第二天早上九点,到工作室打完卡的祝瑾年在请假理由中输入“配合警方调查”,发送给杜格致。没一会儿,他果然拒绝了请假要求,敲开她办公室的门,“我听说羽峥带你做一个心理鉴定的case,你要去支队,算是公事,不算因私请假。对了,事情还没水落石出?”
“我是刚好和这事有瓜葛。”祝瑾年觉得他用词不准,在她看来,聂羽峥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他们把重点让在了嫌疑人的心理分析,因为嫌疑人的动机目前不是很明确。我等会儿就过去。”
杜格致笑道:“妥,去吧。”
祝瑾年比了个“ok”的手势。
“对了……”他上前几步,坐在她办公桌前的转椅上,抬眼看住她。她今天穿着套正红色针织连衣裙,一条黑色宽皮带环绕在腰部,明艳的色彩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月底,有空吗?”
祝瑾年眨眼,“嗯?”
“有个小范围的同学聚会,你要不要考虑参加一下?能认识一些圈里圈外的人。”
“都是你的同学,我就不去了吧。”祝瑾年笑了笑,“除了你,估计谁也不认识,不太习惯那样的场面。”
杜格致摆摆手,“也不都是我的同届同学,上几届、下几届都有,沈子平说他有空的话也会参加。”
这是个比较委婉、聪明的邀约方式,杜格致如果单独约她出去吃饭、郊游之类,目的性太明显,两人单独相处时一旦话题接不上就显得尴尬,但一群人就不一定了。大家插科打诨,开开玩笑,相处时更加轻松惬意,说不定还有人帮着撮合。
祝瑾年也不傻,杜格致的意思她心里明白七八分。这个学长一直对她不错,在学校时,她见过他女朋友。当时只觉得自己和他是普通校友的互相帮助,进入荒漠甘泉工作后,听说杜格致的女友因为要出国留学,已经跟他分手了,后来,连兰洁斐这种傻白甜都看得出来,杜格致想挖墙脚。如今杜格致知道了她已恢复单身,采取一些行动也是早晚的事。
想到那天在学校门口看到郝易期和他的新女友,祝瑾年看了看仪表堂堂的杜格致,扬了扬唇角,“应该有空吧。”
“那行,到时候再约。”杜格致点点头,看了看表,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约了个客户九点半,先出去了。”
“拜拜。”
发展办公室恋情,这并不明智——心底有个声音这么对自己说。
罢了,随缘吧。祝瑾年不是矫情的人,如果她和杜格致深入相处下来觉得他确实不错,继续发展也不是件坏事,如果觉得他并不适合自己,大不了谢绝他的示好,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男人。
九点二十分,祝瑾年走出大厦,向左张望着是否有计程车驶来。繁华地段车辆很多,就是……空计程车比较少。她存了一笔钱,计划明年买辆车代步,十来万的就好。
正想着,一辆闪着转向灯的黑色奥迪从车流中缓缓靠边,稳稳停在了她跟前。
有些熟悉的车型,但这个城市里开这种车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她有些愣愣的,瞪着这辆堵在自己跟前的车,直到开车的人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她才看清,确实是聂羽峥。
许是今日阳光有些刺眼,他戴着墨镜,原本就很英俊的眉眼被黑色镜片一遮,反而锦上添花。
她有点愕然,不单为着扑面而来的帅气,更为“不顺路”的他为何能适时出现在这里。
“你要发傻到交警过来开罚单?”他皱眉摘下墨镜,这里并不能长时间停车。
“哦。”祝瑾年回神,下意识拉开车门,坐进去才发现,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她揉了揉鼻尖,低声嘟囔:“你……不是不顺路么。”
“我怕你一个人……”他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偏头看她一眼。
不是吧,他担心我一个人去支队的路上不安全?笑话!祝瑾年也皱了皱眉,他看上去不像是会操心自己安危的人。
“——真的跑去坐飞机。”他说出了下半句话,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你还真了解我。”这句话,祝瑾年是发自内心的。
聂羽峥唇角扬了一扬,没有接话。
祝瑾年百无聊赖,四处乱打量着,掉在脚边的紫色小花、中间真皮扶手上的杯垫,底下还压着几张像是名片的东西……忽然,她眼睛一亮,摸了摸空调出风口,触感有些冰凉,想了几秒后,她说:“咖啡还没喝完,就被人叨叨得挺烦躁吧?确实,坐在车里还清净些。”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聂羽峥不禁偏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祝瑾年狡黠地笑了笑,“一开始,你坐在大厦斜对面的tutu咖啡露天座对不对?是不是好几个人搭讪或者直接要你联系方式?”
这话再次让聂羽峥对她投去一个试图探究的眼神。
祝瑾年从座位侧边捡了一个什么起来,“这朵紫色小花让我意识到,你很有可能把车停在对面某处,还未关上车窗时,它不巧掉了进来。街边两排一模一样的绿化树,对面那排长势喜人,每到这个季节就开满这种花,很漂亮,可写字楼这侧的呢,却从不开花。接着,我看到了你随手放在中间扶手上的这个圆形杯垫,包装都还没拆。”
说着,她指了一下,“……看起来很廉价,且车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杯垫挺不符合常理的,这应该是你刚拿到不久、但根本不想要的东西,所以不可能是你买的,那么,就可能是免费得到的。路上捡的?朋友送的?当然都不可能,你不至于连这点便宜都要贪。只有一个可能——赠品。”
她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像是求证。
感受到她的注视,他开口道,“说下去。”
她撇了一下嘴,不满他这样的回应,可还是继续说了。“总不可能买一套房子,送一个杯垫吧?你买的东西可能也不是很贵,就成本来说,送一个可能连一块钱都不到的杯垫对商家来说不是负担,但一定程度上还是能起到诱惑消费的目的。什么类型的商家在消费者购物时选择送杯垫比较顺理成章?我很自然地能想到杯子。没什么人会因为送杯垫就去买一个杯子吧?我觉得,商家搞促销的应该是杯子里的东西——”她打了个响指,自顾自说得挺高兴,“停在某处、杯子、杯垫——我想到了饮料,以我对你浅薄的理解,你绝不会去喝小女生爱喝的奶茶和果汁,所以其他几家甜品、饮料店可以排除,进而我想到了对面几家咖啡馆。”
“不,你挺了解我的。别忘了你曾把我精辟定性为‘心理扭曲的超级变态’。”他插话。
祝瑾年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所以这个赠品杯垫应该是某咖啡馆的促销活动之一。”
说罢,她拿起杯垫翻过来,果然在另一面上看到tutu的logo,杯垫底下果然压着几张名片,她刚才就发现了。
“你所在的那个咖啡馆可以直接看到松海大厦的出入口,所以不可能是距离比较远的那几家。离大厦比较近的一共三家而已,其中一家,也就是我刚才说的tutu有露天座,离能停车的位置也很近,方便你看见我出门后,马上开车到前面掉个头过来。呵呵,谢谢你。”她非常没有诚意地一边假笑一边道谢。
他不为所动,“继续。”
“tutu是一家创业咖啡馆,很多怀揣创业梦想的人都聚集在那儿,当然也有一些上班族,比如我,有时也去那儿吃个三明治套餐。你开着这么好的车,下车往那儿一坐,一部分人以为你是来找项目的投资人,也让另一部分人觉得有机可乘。让我冒昧地看看你收到的这些名片……”祝瑾年伸手拿起那一小叠卡片,一笑,“三个男的,六个女的,其中,六个女性都把自己的微信号补在了名片后头。我想得没错,想跟你约……”
她适时住嘴,咽下了未出口的那个“pao”的发音,重新说:“想跟你互加微信、没事聊几句、点个赞,幻想着发展一段恋情的女性比想找你投资的创业者多了一倍。”
把它们放回原处,祝瑾年遗憾地想,名片没怎么整理地被压在杯垫底下,估计下车后他就准备一齐扔掉。
黄灯闪烁着,聂羽峥放慢了车速,在红灯亮起时恰好停在了白线后头,转头看住她,“你怎么知道我又回到了车里?”
“空调。”祝瑾年回答,“我刚上车时,发觉车上温度比外头低很多,车子启动后,你一直没有关窗户,冷气也因此都跑光了。从马路对面掉个头过来,如果没有遇上堵车,最多一分多钟,假设你是从露天咖啡座直接上车开过来的,短短一分钟里开个空调制冷,然后关掉空调开窗户,这不是没事找事浪费钱吗?刚上车时,很多司机都会习惯性地把所有窗户打开透气,上次,你去看守所时也是如此。所以我觉得,你为了避开那些塞名片的人,应该早就上车了,因为不想继续收名片,所以没开窗户,选择开空调来保持车内的凉爽,见我出来后,你把车开到这一侧来,同时关了空调、开窗透气。”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将紫色的小花托在手心里,抬手挨着车窗,一阵风吹来,小花随风而去,她拍了拍手,扭头问,“我说得对吗?”
聂羽峥没有回答,安静地和她对视着,她漂亮而明媚,眼中洋溢着自信和睿智,还有约莫一丝桀骜。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她不满地移开目光,调侃道,“我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像是在等待红灯读秒,“很好,你分析一下,我为什么要亲自接你?”
“反正不是因为想追我。”她夸张地耸耸肩,表示——idon’tcare!
他的食指停止了敲击,车里变得很安静。
“如果是呢?”
祝瑾年心跳漏了一拍,好像很冷似的,缩了缩肩膀,“大白天的,别讲鬼故事。”
车内又安静下来,她有些不安,兰洁斐说她总是嘴上不饶人,说话不留余地,现在氛围变得有些僵,但……她确定他那就是句玩笑话。
“卢酬志溺水事件的调查结果昨天出来了。”他转移了话题。
好吧,真的是句玩笑话——祝瑾年放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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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先生撩女仔的方法比较特殊,怼怼怼
☆、千言万语不如一幅图(6)
还是上次那个会议室,祝瑾年也和上次一样,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望着聂羽峥。
的确赏心悦目,然而,高不可攀——刚才,她看到他把一叠名片毫不留情地扔进了电梯旁的垃圾桶里,廉价的杯垫被他带了上来,顺手放进茶水间的抽屉里,服务大众。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的脸,“卢酬志的心理状态是此案的难点,同时,也是重点。我的助理祝瑾年是第一个发现嫌疑人可能存在心理障碍的咨询师,和嫌疑人接触的时间比我们在座每一位都早。”
等等,他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他的助理??祝瑾年错愕地眨眨眼。虽然,她名义上是。
“看守所里,她引导嫌疑人动笔作画……”聂羽峥用下巴指了一下幕布,“这幅画对我们来说,非常珍贵。我也相信她的一些判断和意见会使案情更加明朗。”
这番话说得真漂亮,祝瑾年都忍不住要站起来为他鼓掌。原来他来接自己,是看在她引导小志画了这幅画的份上给她当一次免费司机,她差点感动得要忘记他们之间关于鲱鱼罐头的赌约了。
希望他已忘记。
“小祝,你坐到前边来吧。”沈子平笑着对她招招手。
祝瑾年公式化地笑笑,坐到了前几排去。
沈子平恢复严肃,“卢酬志对自己的溺水事件描述得太含糊,可以说,我们调查的难度很大。但是……”他话锋一转,拿出一个物证袋,里头装着一份半新不旧的剪报,“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寄来了这个——”
聂羽峥眉心一蹙,昨晚他只听沈子平在电话中说溺水事件有眉目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见他露出那种表情,沈子平释然,摇摇头,“查过了,检测不到指纹,也没能找到投信邮箱附近的监控。呵,这热心市民还挺神秘。”他不以为意地说,“我们试着顺着剪报查下去,还真查出点东西——这是关于卢酬志溺水事件的调查,不知道这次事件对他心理、精神上的变化有没有什么影响。你先看看。”
聂羽峥接过报告,飞快地扫了一遍。
祝瑾年挺好奇,盯着他手中那几张纸。抬眼,他发觉了自己的目光,直直和她对视,眉眼英俊,黑眸如潭,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视线所及,都是他的特写镜头。她心跳略快,不禁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他却朝她走来。
将报告放在她手边,聂羽峥未发一语,又走了回去。
祝瑾年翻开,看了几段,不禁叹息。
小志初三暑假那个时间段里,只有一条提及溺水的新闻。主角是一个平时挺能游泳的男子,三十来岁,新闻里头说,该男子是复员军人,见义勇为救上了掉入水塘里的两个人,自己精疲力竭游不上岸,留下家中一个三岁的大儿子和一个出生仅6天的小儿子。
办案民警到当地走访了一些村民,找到几个目击者和知情人。他们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听劝告到水塘游泳,不知怎么的溺水了,一个中年男子一边叫人救他儿子,一边自己跳进水塘救人,他明显不会游泳,二人一起在水里挣扎。见义勇为的男子路过,二话不说就下去救人,最后牺牲自己救上父子俩。可气的是,这父子俩醒来后竟然趁乱不声不响离开了,连句谢谢都没有。一个目击者记得很清楚,中年男子称呼自己的儿子为“x志”。
“由此可见,被救的父子俩很有可能就是卢律明和卢酬志。剪报八成就是当时哪个目击者,或者舍己救人那位的什么亲戚朋友给寄来的。”沈子平说。
林睿说:“我们在网上找到的新闻下面有很多网友评论,立场很一致,都大骂被救的两个人应该去死。”
沈子平疑道:“我不明白的是,明明别人救了自己,为什么卢酬志会以为是被爸爸救了?”
“这恐怕是小志症状开始加深时一直洗脸的原因。”祝瑾年试着猜测,“我观察过,他在外头从来不洗脸,只有回家和爸爸见面时才会一遍又一遍洗。而且,他洗脸的方式跟我们不太一样,有时,整张脸都埋进水里。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洗脸,而是不自觉地重复模拟当年溺水时的感觉。我猜想,卢律明出于别的什么考虑,非说是自己救了他,终于成功洗脑。”
林睿不解,“出于……什么考虑?”
这一点,祝瑾年一时还没想到。这时,只听聂羽峥回答:“卢律明是一个非常要面子而且对自身权威性要求很高的人,他一直想完全、绝对控制卢酬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儿子相信是自己救了他一命,有助于让儿子完全服从自己。所以,他选择赶紧带儿子离开水塘边。因此,当时的卢酬志不一定知道事件真相,即便后来隐约从网上或者其他渠道看见新闻、产生怀疑后,也不得不选择相信父亲的谎言,这就是他高一开学后感到沮丧后来又渐渐平复的原因。雁过留声,这种心境,从他开学的字迹中清晰地反映出来。”
“也太卑鄙了吧?”祝瑾年不可思议道。
聂羽峥望着她微笑,“你早就说过,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