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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冉念烟都没往心里去,来的人多反倒心乱。
不过徐泰则和徐安则是当然会来的,不仅要来,还要亲自送她。
“就算大哥和我们没关系了,你也是我们的表妹啊。”徐泰则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却道出了实在的道理。
徐安则白了他一眼,“什么叫不是我们的大哥,十多年的交情,就因为换了姓氏,就这么断了?你可莫学这个……”
他比了个二的手势。
徐泰则一看就知道,这是指徐德。
虽然是自己的父亲,徐泰则也觉得父亲这么做有违人情,因而没太反感。
他换了个话头:“盈盈,回冉家,若是该死的冉珩狗仗人势欺负你,或者说大哥的坏话,你就和我说,我今天治不了他,可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有办法让他明白什么叫人间正道。”
徐泰则这话说得痞里痞气,也是冉珩的名声太不堪了些,因为冉念卿要和亲,队伍还没出发,他就先狂起来,嘴里有一句,每一句的,都说有世袭的前程等着自己。
徐泰则握紧拳头,想到这个脓包几次中伤徐夷则,牙根就痒起来。
现在局势未明,巡城的兵丁也增加了一倍。
前些日子,徐衡和徐夷则以拥立之功誉加京畿,兵丁见了徐家的马车都绕道走,现在……呵呵,徐泰则冷笑,怕是个三脚猫都想来欺负欺负。
也不怕秋后算账。
正有一伙兵丁拦车搜查,带头的就是个无品无级的小头领,查了徐泰则和徐安则的马匹不算,还想上车检查。
徐泰则不悦地道:“不可以,车上有女眷。”
头领道:“女眷?谁的女眷?”
徐安则怕堂兄口不择言,放低了声气道:“女眷不便惊动,还请军爷们行个方便。”
说着,暗中递上银钱。
兵丁得了钱,心情不错,原该速速放行的,可头领却不乐意了。
“徐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以为兄弟们都是见钱眼开、不按规矩办事的小人吗?”
话这么说,钱倒是不肯还,又走上来去拉扯车帘。
这都是上头的意思。
听说京营也要指派新将军了,很可能就是冉家那位寿宁侯,寿宁侯又没有儿子,八成要落到那位和亲公主的胞弟身上。
大家都去烧冉珩的热灶,徐家这只冷下来的灶,恨不得人人都加一把冷灰。
这下饶是徐安则好脾气,也磨得直搓火,正要再理论,徐泰则发话了。
“还费什么劲啊,都欺负到头上了,打吧!”
刚刚还承诺表妹,要是被欺负了,他们替她报仇,一转眼就被这些小兵丁吓得手足无措,太讽刺了。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忽听马蹄声靠近。
“慢着。”
来人大家虽不认识,可通过服色,也能认出是冉家的家仆,是专门前来迎冉念烟的,许久没见人,才沿路查看,没想到真被撞见了。
兵丁一见是冉家的人,顿时没了火气,连赔笑都忘了,直接灰溜溜四散。
冉家家仆接手了轿子,兄弟俩还不放心,毕竟谢家劫人的前车之鉴不远,直到眼睁睁看着人进了寿宁侯府,管事亲自出来相送,才肯离去。
正堂内,冉靖和冉念烟叙话,不许旁人打扰。
他本想寒暄一番,让女儿不要难过,可看女儿此时的神情,似乎根本没有半分难过的意思,倒像成竹在胸。
接下来她说的话更让冉靖一时答不出。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冉念烟虽然在问,语气却平和而笃定,显然是认定了。
冉靖皱眉,叹道:“我和你舅父都是亲身经历过裴家那件事的,知道也不意外,不告诉你们,是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冉念烟点头,显然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缠。
“事已至此,我只求父亲能帮我们准备一条后路——起码是为我。”
女儿从没对他有过什么要求,此时提出,莫说是一条后路,即便让他赴汤蹈火,也是甘愿的。
“是什么样的后路?”他问。
冉念烟道:“来日冉家接管京营,千万不要让堂兄参与其中,便是我们的后路了。”
冉靖相信女儿必定有自己的考量,何况冉珩……算了,全当为了他的姐姐,此人本就难堪大任,在军营更会误事。
他点点头,答应下来,谁知刚说到一半,就有人来通报。
冉靖道:“不是说了,谁也不许打扰吗?”
那人有些为难地道:“是……是二少爷。”
冉靖也不再发作,点点头,明白了下人们的苦衷。
这几日为了补偿冉念卿,着实很纵容冉珩,莫说犯了禁令来打扰,就算直接闯进来,也不忍拿他怎样,就是怕冉念卿在宫中听到家人低三下四的风声,心灰意冷。
冉靖当即命人请他,冉念烟没打算和这个堂兄碰面,临走前轻声对父亲道:“女儿觉得,很多人不过是喝着别人的血泪维生,世人怜惜流血流泪之人,却不该爱屋及乌,迁就寄生的蠹虫。”
冉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连女儿都发现了他对冉珩的偏颇,看来自己的确该重新衡量一下。
冉念烟回到房里,依旧是母亲的旧居。
在这里,她总能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好坏参半,可眼下,除了徐夷则快些回来,似乎没什么更好的事等着她。
正想着,就有人送了上来,只听门外一阵喧哗,流苏来报,说是冉珩来了。
冉念烟无奈一叹,他竟真沦落到和一个内宅女子斗气的份上。
可能还自以为终于扬眉吐气了吧。
事实上,冉珩就是帮姐姐一吐不快的。
自从姐姐去了一趟徐家,见了冉念烟,直到进宫都没再笑过,悲伤倒是其次,只是看起来有些事情没有放下。
冉珩知道,一定是冉念烟搞的鬼,还有她那个姓“裴”的丈夫。
一进门,他就很刺骨地问候:“堂妹……或者该改称裴夫人了?”
流苏气得想咬手绢,却生生忍住了,再看小姐,云淡风轻,她心里也就有底了。
既然小姐都没把这点嘲讽当回事,她也不能示弱。
冉念烟道:“都是自家骨肉,以外姓相称,岂不是生分了。”
冉珩被她堵了回去,却没泄气。
他不光是来找她的不自在的,主要还是为了打听徐家的状况。
若是徐家一蹶不振,京营必定是冉家的,也就是他的,到时坐拥几十万大军的便是他,想想都风光无两。
冉念烟没心情和他打哑谜,直接道:“我知道堂兄志存高远,对军中事务也很感兴趣,只求和堂兄打个赌,你若赢了,我便再不插手冉家的事,没了我‘从中作梗’,父亲自然最信任你。”
冉珩对打赌这种事轻车熟路,“我若输了呢?”
冉念烟道:“堂兄若输了,只要堂兄再不要踏足京营半步。”
冉珩觉得她就是随口一说,也漫不经心地道:“你要赌什么?”
冉念烟道:“不难,只想请您拿着堂姐的画像,到苏勒特勤在京城的居所走一遭,让他看看画像,若喜欢堂姐,就算你赢,不喜欢,就算我赢。”
冉珩道:“这算什么打赌?”
冉念烟便把冉念卿的意思大致表述一遍。
其实她也没有说谎,冉念卿的确不想远嫁。
“如此一来也算是帮了堂姐,来日你进宫谒见,也有谈资。”
冉珩也正想和苏勒特勤联系一番,毕竟是未来的突厥可汗,又是未来的姐夫,若和苏勒特勤关系亲善,大梁朝廷里岂不人人都要看他的脸色?
冉珩知道徐夷则和苏勒特勤是旧相识,知道冉念烟也许有门路,便抱着占便宜的想法答应下来。
却不知,他私下结交苏勒特勤的事,已经被齐王看在眼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听说冉念烟回到寿宁侯府,徐柔则也抽身前来拜访。
她还是第一次到冉家作客,带了好多礼品,冉念烟大致扫过,果然是嫁给了陈青,连出手的东西都是陈家的风格——金石玉器、古玩字画、丝绸绫罗,饶是寻常世家夫人都拿不出的手笔,在内务府的人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
徐柔则也像是改头换面了一般,衣裳首饰比从前精贵了倒是其次,主要是气色好了不少,眼底那种淡淡的忧愁消失了,整个人时常笑吟吟的,开口也必先笑一笑,一看就知道日子很是舒心。
人真是这样,尤其是女子,生活的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都会在脸上体现。
见她如今的样子,冉念烟委实替她高兴。
徐柔则见了她,却好像不那么开心,一想起冉念烟此时的处境,向来柔善的她就直掉眼泪。
流苏心里不太喜欢徐柔则哭哭啼啼的,她家小姐身在其中都忍着没哭,她来了反倒惹得小姐伤心起来,脸色都暗沉几分。
她频频给徐柔则递帕子,察言观色惯了的徐柔则知道流苏的意思,赶紧止住泪,抬眼就见冉念烟瞪了流苏一眼,流苏赶忙退下。
徐柔则也忍不住破涕为笑,道:“看我哭的,只是没想到我这边倒是平顺了,而你和夷则大哥……”
想到徐夷则的身世,说起大哥二字时倒没什么底气了,顿了顿才道:“无论怎样,南北两府同气连枝,我从来都把他当哥哥看的。”
和徐泰则、徐安则的话一样,冉念烟微微一笑,这些同辈的兄弟姐妹们都是很好的人,她自然心生感激。
“你也别怪我之前不去北府,是我那婆婆不让……她为人其实不错,没有家里传得那么坏,是我之前想太多了。本以为我们家与他们兄妹势不两立,实际人家也瞧不上我们。现在我和陈青搬出来住了,所以行动也能自由些。”
她说着,忽而一笑,眉间眼角尽是幸福,“瞧我,光顾着自己,都忘了告诉你正经事了,夷则大哥可能没事了。”
内务府就是皇宫的总采办,除了宦官,最无孔不入的就是他们,现在宦官失势,宫中府中百废待兴,都要靠内务府安排,自然内务府的消息更灵通。
冉念烟道:“真的?”
她自己未觉得如何,徐柔则先笑了。
“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激动,不只是激动,还有……惊喜?我没看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