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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一直向往那些家世清贵的书香门第,这么多年最大的心愿就是为儿子聘一位才女,她又和孙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远亲,偶尔见了孙思慧一回之后,立刻动了心思,回家也没跟夫君儿子商量,擅自做主把孙家人请了过来。
这时候秦夫人仍在和孙思慧说话,语调越发亲热,只她仍是端着架子,渐渐地连秦夫人的话都不怎么应答了。
沈月白很是瞧不上她这模样,对着沈晚照轻声道:“既然秦夫人请了孙家人来,孙家人又都到场了,那想必是心里也有结亲的意思,孙姑娘要是瞧不上秦同知,也不会巴巴儿地跑过来。但既然瞧得上,何必再搞这幅眼高于顶的做派?故作清高,没得让人瞧不上眼。”
她说着蹙眉道:“当初念书的时候我就听说她风评不大好,骄矜自傲,常暗里使绊子,瞧不起同窗,那时候还道是谣传,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沈晚照还没来及细想,听她分析完连连点头,她要是痛快点或者真清高倒也罢了,这般又当又立着实让人不耻。
沈晚照与她悄声道:“孙家人真是个顶个地讨厌。”
沈月白不由一乐,又掩住了嘴。
其实秦夫人一进来先注意到沈家这姊妹俩,不光生的貌美,言笑晏晏,也不会扭扭捏捏拿捏架子,举手投足也甚是有大家风采,一见便知道是高门大户尊养出来的姑娘。她倒是有心求一位帮自家儿子求一位侯门千金,可惜秦家和勋贵门第差的太远,只得退而求其次了。
秦夫人现在还不知道……儿子真的给她寻了一位‘侯门千金’,只是这位千金比较……不同凡响。
她心里心思乱转,笑道:“我一见孙姑娘便很喜欢,有只陈年的玉镯想送给你,干脆就让我儿子拿过来吧。”
孙思慧眼睛微微一亮,嘴上还是矜持道:“伯母谬赞了。”
秦夫人一笑,转身吩咐人叫秦怀明过来。
都说姐儿爱俏,这话当真是不假,秦怀明一来,孙思慧上下打量他几眼,那双眼就微微发亮,秀面泛起红晕,扭头对秦夫人说话的时候都亲热了许多。
秦怀明见着这阵势也明白了,面色一黑,眼里一沉,板着脸装出一副快要晕厥的样子:“娘,儿子身子不适,这就先回去了。”
秦夫人本来想着让他和孙思慧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见他脸色真的极差,也不敢让他多留,忙不迭请了大夫让人给儿子瞧病去了。
孙思慧面色不愉,但终究顾忌体面,只在一边但笑不语。
沈晚照暗自懊恼,早知道把嘿嘿带过来了,非把这场相亲大会搅的天翻地覆不可。
秦夫人同样郁闷,但身为主家,还是得尽待客之道,带了一众女眷往园子里走,园子的水榭里摆了酒水。
孙思淼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没声地在手帕里包了只通体黢黑的虫子,暗暗思量如何让沈晚照出个大丑,把场子找回来一次,她瞧见桌上按座次放的酒水,心里暗喜,不动声色地数了座次,将手帕里的虫子丢进了酒盏里。
秦家最出名的就是酒,听说秦家先祖最是个嗜酒如命的,地下的窖藏里还有许多百年陈酿,秦夫人待客大方,把好些适合女子饮用的精贵酒都搬了出来,让众人依次取用,省得乱了。
沈晚照其实没瞧见孙思淼的动作,还是沈月白眼睛尖,用力扯了扯她的袖子,伸手一指,她心里大乐,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她给沈月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容上前,状似不经意地将那杯虫酒调换了位置,自己取了杯干净酒水,对着孙思慧微微笑道:“自打科举考完,咱们也已经阔别数月了,好久没同你一道饮酒作乐了,以后还不知前路如何,我在这里敬你一杯。“
孙思慧这人素来拜高踩低,见着沈月白有些意外,更有些受宠若惊,那杯虫酒就在她手边,她顺手端起来就笑道:“说的哪里话,该是我敬你才对。”
沈月白笑而不语,仰头把酒盏里的就一饮而尽,孙思慧也打算喝完,没想到才饮两口就白了脸,尖叫一声“酒里有虫子!”,失手打翻了酒盏。
那虫儿的生命力也甚是顽强,在酒里泡了许久竟然还没死,挣扎着从酒盏碎片里爬了出来,一下子往孙思慧裙裾下钻了进去,她吓得哇哇大叫,在原地又叫又跳,好不容易维持的才女形象彻底崩塌。
孙思淼面色铁青,愤愤地瞧了眼沈家姐妹俩,出口想要说话,但想到那虫子是自己放进去的,又只得狠狠地闭了嘴。
沈晚照在心里默默地想,是你堂妹做的孽,你们姐妹俩就受着吧。
秦夫人忙让丫鬟过来把虫子逮住,又让人扶着孙思慧,连连致歉,可见孙思慧又哭又闹,心里好生失望,连带着跟孙家结亲的热情也跌了下来。
……
那边将领们可就简单多了,已经开始你来我往地喝上了酒,沈明喜冷肃的面色在几坛就下肚之后开始崩坏,与众人一起拍桌骂娘。
秦怀明她爹在那边也出来帮着待客,两盏酒下肚之后就开始吹牛逼,说自己当年当锦衣卫的时候多么牛叉,吓得那些恶徒闻风丧胆,再说自己功夫多么多么高深,好像能拳打西门吹雪脚踢叶孤城似的,就是锦衣卫版的独孤求败。
秦怀明:“……”您老赶紧歇歇吧,小心闪了腰。
秦老爷不干,非得拿出当年年轻时候用的长弓来嘚瑟,说自己这铁胎弓没有十石的力气不能拉开,自己也只能拉个半满,不过已经够用了云云。
他说着就开始拉弓,果然将长弓拉了六分满,这铁胎弓很是不俗,能拉五分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底下的将领也都是识货的主儿,连连赞叹秦老爷子宝刀未老。
沈明喜面无表情,抱胸摇头。
大概是她的表情刺激到了秦老爷子脆弱的小心灵,老爷子不干了,怒声道:“底下那个后生你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老头子是怎的?有本事咱们上来比划比划!”
要是清醒的沈明喜没准还能考虑一二,但现在是喝醉的沈明喜,想也没想就往前走,沈朝都没拉得住,绝望地用头磕着桌子。
沈明喜也不多做谦虚,直接接过老爷子手里的铁胎弓,双臂交错发力,轻松就将铁胎弓拉成了满月状,她又手劲一松,一道劲气射出,将底下的酒坛子都击破了几个。
老爷子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秦怀明一脸头大,亲爹和准媳妇是两头倔驴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秦怀明正要劝亲爹冷静,没想到老爷子就已经面露激赏,抚掌大笑:“好好好!好久没见这么厉害的年轻后生了……”
秦怀明默默地提示一波:“她是女的。”
老爷子愣了愣,转头冲秦怀明吼道:“女的?!你还好意思说!你连个姑娘家都不如!”
全军里能比她强的也没几个啊!秦怀明表示委屈,幽幽道:“您继续。”
老爷子跟秦怀明的欣赏水平还在同一天线上,围着沈明喜左右打量,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有空常来我们家玩玩,让我老头子也跟你过过手。”
沈明喜随意点头应了,秦老爷子很是满意,恨不能让她当自己儿子……哦不对,是闺女。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从秦府告辞,两姐妹成功地帮沈明喜击退潜在情敌,沈明喜成功地刷了未来公公的好感度,一行人满载而归,潇潇洒洒地打道回府。
此时的沈家兄妹还不知道,府里有个晴天霹雳在等着他们……
“什么!离书院开课就剩七天了?!”
玉瑶郡主点了点头:“你们书院那边才给家里通知的。”她看见两个小的面如死灰,不由奇道:“怎么了?”
沈晚照绝望道:“作业……”
“一个字没动。”沈朝接口道。
玉瑶郡主连连催促:“那你们还在这里悠哉悠哉的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写作业啊!”
沈晚照其实听温重光提醒过几句,不过玩的太疯,转眼就忘到脚后跟去了,现在真是悔不当初啊。
她不由得想到上辈子在假期最后通宵赶作业的日子,心头泛起阵阵绝望,有的噩梦真是不分古今中外,不论背景时代啊。
兄妹俩飘飘忽忽地往外走,还是沈朝勉强定了定神,宽慰道:“也没那般糟糕,咱们还剩下七八天呢,定能赶得急的。”
沈晚照对他的盲目乐观报以‘呵呵’二字,脚下生风地回去补作业了。
其他老师的堂外作业倒还好说,唯独解明的又多又难,不仅立意难,就连题目也晦涩难懂,好些还得翻书去找。
沈晚照才写了两题就扛不住了,从此生命的主旋律每天就剩下吃饭,补作业,骂解明,绿萝瞧不下去:“您干吗不问问老爷,何必这么翻死书呢?”
礼部最近事多,沈岑风忙的脚不沾地,沈念文也是一样,不过绿萝的说法倒是给她提供了灵感,忙不迭地把题目重新抄录了一份,让人送到温重光府上去了。
美其名曰:“向院长请教。”
她听说温重光最近也挺忙的,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送回来的宣纸竟然厚了一倍,上面认真地写了每道题的出处和注脚,有的格外晦涩的他还注了释义,轻轻松松就完成了作业。
/(o)/~~犹记当年,她舍友的男朋友帮忙舍友写好论文的时候她还嗤之以鼻过,现在她终于发现有个学霸男喷油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了,更何况首辅不是学霸,他是学神!
tat好像更喜欢首辅了怎么破?
所谓人心不足,她得了注释和出处还不知足,挑了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拎着作业去找首辅,一脸谄媚地道:“你能帮我写几份作业不?”
首辅从容拒绝:“不能。”
好吧其实她也没抱啥希望,但被这么直言拒绝了还是有点伐开心:“为啥啊?”
他瞧了眼她的字,沈晚照不知为何看出了一种微妙的嫌弃:“字体不一样,会被谢师看出来的。”
沈晚照:“……哼!”╭(╯^╰)╮
她高贵冷艳地道:“你就是嫌弃我字写得难看!”
他唔了声:“中了一半。”
沈晚照挑了挑眉:“哦?”
他浅浅一笑:“虽然你写的很难看,但是我不嫌弃。“
沈晚照:“……”精神攻击,这绝对是精神攻击!
温某人除了精神攻击之外,显然还有肉体的攻击,趁她不注意轻轻吻上了她柔软粉嫩的脸颊,又辗转研磨着两瓣柔唇。
沈晚照本来还心不在焉地想着李清照是哪一年生的,过了会儿就被亲的晕菜了。
等她一路晕晕乎乎地回府,大方地把首辅的注解借给沈朝看,偏沈朝是个嘴不严的,没过多久就让沈岑风和玉瑶郡主知道了。
沈岑风拿着温重光的注解反复细看,蹙眉道:“不对啊。”
玉瑶郡主正在往脸上抹香蜜,闻言漫不经心地道:“又哪里不对了?”
沈岑风沉吟道:“首辅怎么会给阿晚这般尽心的解题呢?”
玉瑶郡主随意道:“他是山河书院的院长,又是个认真负责的,咱们阿晚在书院里表现好,他尽心一点也要惹你的眼?”
沈岑风没好气地把宣纸往她跟前一摊:“你自己瞧瞧。”
玉瑶郡主见上面那密密麻麻地注解和释义,先吓了一跳:“这也太多了吧,首辅这般尽责?”
想了想,又摇头喃喃道:“不对,若是换做是我,遇到无关紧要的人来帮忙,顺手帮一把倒也罢了,这般费心费力实在不正常啊。”
沈岑风哼了声:“现在瞧出来了吧,我看他就是别有用心!”
玉瑶郡主没理他,只是迟疑道:“你说首辅会不会对咱们家阿晚……”
她倒是没想过两人早就已经两情相悦,只道是首辅对自己的宝贝闺女暗生倾慕,吃惊之余倒也有些得意。
沈岑风跟她想法差不多,沉吟道:“这也说不准。”
玉瑶郡主忙把他推了一把:“首辅的人才品貌我瞧着都是极好的,虽然没有家世,但自己这般上进,有没有家世背景倒也无所谓了,我瞧着要是他真对阿晚有意,这倒未尝不是门好亲事,你觉得呢?”
沈岑风倒是有心想挑毛病,但左右也挑不出来什么,只得道:“我再留心观察些时日,万一人家没那份心思,咱们岂不是尴尬?”这话已经是有些动心的意思。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相当准确,玉瑶郡主心里已经认定了八成,闻言却也点头道:“把他从小到大都打听清楚了,仔细点,尤其是品行,千万不敢马虎。”
沈岑风笑着啄了啄她的手指:“那是自然。”
把解明的堂外课业写完之后,其他的就好写多了,兄妹俩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报名的前两天把作业完成了。
由于初十那天不光要报名,还要当场检查作业,所以两人提前把作业都归整好,早早地坐上了去书院的马车。
好些同学也已经早早地到了,兄妹俩和他们几个月不见,心里头都有些想念,各自找相熟的说了话去了。
殷怀月低声抱怨:“我补作业补到五更天,这一夜几乎就没睡,这作业也太多了些。”
沈晚照不由得一乐,感情补作业的不止他们俩,这么一想心里就平衡多了,乐滋滋地听着殷怀月抱怨。
审查作业跟前世的敷衍了事不同,竟然异常的严格苛刻,不要说诸位老师和辅师就在大殿里候着,就连首辅和次辅也坐在上首盯着,但凡有个漏写少写的当真是要命了。
审查的地点定在大殿里,五个人五个人被叫进去查验,一查就是三刻钟的功夫,前几批已经有好些不合格的叫打回去重写,而且这个重写不是在家里写,是在禁闭室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