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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起风暴中,首先遭殃的是海润市市长和应州市市长李伟峰。
李伟峰不是不知道房地产市场潜藏的风险,但是为了博一个好的前程,他硬是不顾市里其他官员的反对,利用常子兴大开方便之门,把应州市区能卖的土地卖了个遍,由此造成的后果是应州遍地烂尾楼,有的项目甚至只挖了个大坑就从银行贷到了天文数字的款项。
中央的调控政策一出台,应州处处风声鹤唳,接到击鼓传花最后一棒的投机者们奔走哭号,天天都上演着跳楼跳海的惨剧。
可是哭过痛过,问题依然存在。首当其冲的是应州的银行业,资产负债率已经超出底线,一旦真相公布,马上就会引发恐慌的挤兑风潮。
李伟峰已经愁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
他不只一次地哀叹自己的不幸,明明再过两个月他就会高升到其他地方任地委书记,可是风暴突然来袭,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李伟峰的事情暂时搁置不提,在这场风暴中,还牵扯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个人,就是江海市市委书记刘云起。
说起来,刘云起并没有直接参与到房地产市场。
就算家属借机小小地捞了一笔,在大环境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让他焦头烂额的,却是由黄大龙投机海润房产市场引发的另一场危机。
在沈蔚的引诱下,黄大龙往海润房产市场投入了巨额资金,每天翻滚的收益让他被狂热的楼市冲昏了头脑,不仅压下了全部身家,还向银行借贷投入海润市场。
银行借贷这一步,是由刘云起促成的,因为黄大龙投资海润赚到的钱,有很大一部分孝敬给了刘云起。
就在两个人坐拥金山,打算再过两个月就撤资回笼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风暴一下子卷走了黄大龙全部的财产,忙活了几个月,不仅没赚到钱,还在银行欠下了巨债。
惶惶无果下,就算刘云起吐出了一部分收益,离抹平债务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怎么办?
眼看着全部资产就要由银行收走,牵扯再深一些,刘云起也很难保住。
为了躲过这场危机,黄大龙再次操起了旧业。
这个旧业,就是走私。
黄大龙也是上一次江海事件的漏网之鱼。本来他已经收手不干了,但是这次的危机太难应付,一番思忖之下,黄大龙不得不铤而走险。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一切都很顺利,在急于抹平债务的利益驱使下,黄大龙的胆子一天比一天大,走私的物品也越来越多。
他不仅往自己相熟的江海海岸走私,还把触角延伸到了与江海相邻的永州市。永州是江东省的地盘,为了打通这一关系,他通过段玉蓉往段久章那里送了不少的孝敬。
不过就算有段久章的默许,永州这边仍然很危险,因为一条路要打通不只是买通上面就可以办到的。
就在黄大龙提心吊胆等着永州的捷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事发生的太突然,一下子就将他打蒙了。
黄大龙手下的走私船与在永州附近海域进行训练的海军陆战队船只撞了个正着。
本来陆战是不管这些闲事的,但是因为黄大龙的手下太紧张了,看到有穿军装的人在船上,竟然不管不顾地开了枪。
这一下,事情真的闹大了。
以陆战队员的身手,哪怕走私犯再穷凶恶极,在人家手里也走不出两招,更何况陆战队装备精良,还没近身肉搏,就已经把整条船牢牢控制住了。
而陆战这边的收获不仅是永州这边的走私船,在突击审讯下,同一时间到达江海海岸的走私船也被闻讯而至的江海海军截获。
等海关缉私艇披风破浪而来时,交给他们的是一个涉及江海,永州,甚至应州方面的大型走私集团。
这些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了江海的第一富豪,黄大龙。
意识到事情出了变故的黄大龙,在准备偷渡出海时,被江海警方率先控制。
随着调查的深入,一系列相关责任人开始浮出水面,本来黄大龙打算把罪责都扛下来的,但是随着曾经心腹刘三的指证,这个走私案的范围越扩越大,曾经与黄大龙来往密切的官员,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小动作也越来越多。
江海,永州,应州,两省三地,多名干部卷入,连两省的公安厅都有一些干部脱不开干系。
事情闹得太大,公安部直接派下大员来督办此案。
刘云起在这起案件中卷入最深,刘三提供的证据显示,刘云起与黄大龙的交情至少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黄大龙发迹之时。
这位黄老板的发家史,江海不说人尽皆知,但是靠海货起家的传闻一直没有断过。刘家在江海,应州,桂安甚至广宁海润的房产都被刘三揭露了出来,不仅如此,在搜查刘家祖宅时,那埋在房间地板下的一千万现金,就让刘云起失去了辩驳的勇气。一个江海市委书记工资多少,福利多少,一辈子也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更别说刘家还拥有十几套房产和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了。
刘云起被带走调查,财产全部冻结。
刘云起这边被击倒,那些闻风观望的官员中很多都顶不住心理防线,开始交代问题,第二个被拿下的不是江海本地的官员,而是应州市土地局局长常子兴。
常子兴在江海任上就是刘云起的铁杆,虽然到了应州后颇有一番“作为”也透过出让土地得了不少的好处,但是仅仅因为卖地的事,暂时还动不到头上,因为他上面还有李伟峰挡着。
可是江海走私案爆发,他的受贿经过也被刘三爆了出来。本来应州方面因为他和李伟峰联手催发应州房地产市场的事就对他颇有怨言,江海案一发,诸多不利证词全往他头上扣,甚至李伟峰还借机踩了一脚,推脱了部分责任。
证据面前,常子兴不得不低头认罪。
调查一天天深入,乌纱一顶顶落地,人人谈江海色变。
然而,随着事件的进展,一名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官员,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个人,就是现任江东省公安厅厅长段久章。
虽说黄大龙选择永州是铤而走险之举,但是这事竟然和段久章扯上了关系,还是跌破了一众人的眼镜。
永州这事没成,段久章觉得和自己关系不大,自有一番推脱之道。
可是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早在三年前,段久章就和黄大龙有了来往。
当调查组的人把证据摆在段久章面前时,这位在江东警界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的老江湖也不禁傻了眼,他什么时候收受过黄大龙如此多的贿赂?又是怎么为黄大龙在永州牵线搭桥的?
别的证据不说,单说他一个秘密账户里的钱,汇款的源头就全部来自江海,而且不容辩驳的是,这些钱就是从黄大龙旗下的一家产业汇出的。
对于这一点,段久章给予了坚决的否认,可是任他怎么反驳,这一笔笔的钱是客观存在的,江海警方已经对这些款项的汇出时间确认无疑,而且这些钱已经被段久章的女儿挥霍了大半。
要说段久章对此完全不知情,怎么可能?
纵算永州的事没成,也洗脱不掉他收受黄大龙贿赂的事实,毕竟一条从三年前就开始布局的暗线,绝不是一次不成事就能推脱过去的。
一旦撕开了口子,段久章的防线就只能节节败退。本来手里就不干净,有了这个口子,不管是政敌也好,觊觎他位置的同僚也好,纷纷落井下石。
曾经陷害凌未的父亲,用以为自家女儿谋求婚事的段厅长,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构陷,墙倒众人推的感觉。
随着段厅长的落马,家财全部被查封,一向嚣张跋扈的段小姐,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个挥金如土肆意妄为的娇小姐,有家归不得,有车开不得,连以往吃饭的饭店都不再让她进门时,段玉蓉彻底走向了堕落的道路。
段小姐的经历,就不再赘述了,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话题再度转向官场,连番的大清洗下来,江东及南平官场自是一场大地震。
因为事先悉知贺朝阳的布局,秦家贺家给了他最大的帮助,事后,自然成了这场博弈最大的赢家。
南平方面,马副厅长顺利上位,应州市市长和土地局局长也换了人,而凌未则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江海市市委书记一职最终落到了张军的头上。
因为是借着凌未的手爬上了书记的位子,张军虽然没有对凌未表示出明确的感激之情,但是在位之时,与凌未关系融洽,江海终于开始了党政和谐上下一致求发展的繁荣时期。
“来,敬咱们的大功臣一杯!”桂安的豪华酒店内,李浩天站起身,冲着贺朝阳高高地举起了酒杯。
贺朝阳摇了哂笑“李哥客气了。”
“不是我说啊,贺少,我是真服了你了。”李浩天这话倒不是虚言。
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贺朝阳足足布局了三年才开创了今日的局面。
听说不光南平这边官场有地震,就是江东省省厅也撬开了口子,段久章落马后,虽然秦家没有争取正厅的位置,但是两个险要位置的局长却被秦家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一下子动了两个厅长,这个他家老子也轻易不敢做的事,刚满二十五岁的贺朝阳却轻松办到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这是他家老头子常常念叨的两句话。
“这件事,咱们不说了。”贺朝阳干了杯中酒,笑道。
“对,对,只谈风月莫论国事。”卸下重担的沈蔚也掺和了进来,抓着酒瓶又给贺朝阳倒了一杯酒“二哥,这次我可是解放了!不过这乍一没事做吧,我这心里又空落落的,下次有任务你别忘了弟弟我。”
“还嫌自己事少啊!”贺朝阳敲了他一记爆栗。
沈蔚捂着头,嘿嘿傻乐。
虽说以前总觉得和黄大龙混一起丢份,但是看着黄大龙被套牢,亏得血本无归的时候,这些日子积累的怨气可是一扫而空。
不过幸灾乐祸之后,却也有些后怕,用一年的时间布局,一步步引着黄大龙钻进自己设计好的圈套里,贺二哥的心计可真是深不可测。
如果被套住的是自己沈蔚每当想到这里,都不敢再想下去。
由此,沈公子也坚定了一个信心,那就是坚定地跟着贺二哥的步伐,毫不迟疑地走下去。
毕竟这些年,他跟着贺二得了不少好处,别的不说,光在海润楼市上他就大大地赚了一笔,不夸张的说,只要不挥霍,这辈子也够花了。
跟着二哥有肉吃,有时候把心思放简单点,反而通畅。
想到这里,沈蔚脸上的笑就又谄媚了几分“二哥,我敬你。”
贺朝阳扫了他一眼,闷头干了。
名为聚会,其实就是庆功宴。
这张桌上,不仅有李浩天,沈蔚,秦烨和凌未也来了。
此时,凌未坐在贺朝阳左边,秦烨坐在他右边,一桌人有说有笑的。
秦烨和贺朝阳也干了两杯酒,唯独凌未脸上带笑,但是并没有和贺朝阳碰过杯。
“还是不舒服吗?”察觉到凌未的沉默,贺朝阳担心道。
凌未前两天上火,嗓子有些哑,贺朝阳不让他喝酒。
“没事,你们喝。”段家父女倒台,凌未是最开心的人。
段久章倒台后,父母和凌开就能回归正常生活了。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线阴霾被拔除的干干净净,生活从此充满阳关,从这一点上说,凌未是感谢贺朝阳的。
想到这,凌未端起一杯果汁,对着贺朝阳喟叹道:“我没想到段久章会在这事上牵扯这么深。”
贺朝阳还没来得及表功,心直口快地沈蔚就坏了大事。
“那是,二哥在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了,那老小子怎么跑得了!”沈蔚得意洋洋道。
“三年前?”凌未吃了一惊,狐疑地目光倏然转到贺朝阳脸上。
妈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秦烨在旁边挡着,贺朝阳想捂住沈蔚的臭嘴都已经来不及了!
段久章落马的他没有跟凌未详说,反正只要有人想弄他,只永州这一条也能把他拉下来,可是三年前就开始布局的事一露出来,他怎么跟凌未解释这一切!
凌未还没来呢,他就已经算计上了人家的“前老丈人”那凌未到江海来的内因贺朝阳头上霎时冒出了冷汗。
场面一时僵住了,李浩天和秦烨都是人精,还能看不出这点猫腻。只是这话却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跟凌未说其实贺朝阳没有利用你,谁信!
“喝酒吧。”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凌未,他努力牵动脸皮笑了笑,将手里的果汁换成了酒“今天我还没跟你喝酒呢。”
“凌未!”贺朝阳心慌了。
“喝酒。”凌未笑道。
他越笑,贺朝阳越心慌,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贺朝阳实在是不好解释他的用意。
草草地吃过晚饭,秦烨一把把沈蔚给拎了出去,李浩天见情况不妙,脚底抹油溜了。
等人都走了,凌未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他推开椅子起身,缓步踱回位于楼上的房间。
贺朝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几次欲拉他的手。
“我要休息了,贺少请回吧。”凌未甩开他的手,淡声拒绝道。
“凌未!不是沈蔚说的那个意思!”贺朝阳强硬地卡住了凌未的房门。
“我累了。”凌未低垂着眼帘说道。
“我们进去说。”走廊上有其他人经过,不是说话的地方。看凌未的态度,今天不把事解释清楚,以后再想解释就难了。
贺朝阳坚定而温柔地将凌未推进了门里,反身关上了门。
“好了,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心里不舒服可以打我一顿!”贺朝阳定定地瞅着凌未,语气中带出了一丝不容错辩的坚决。
“打你?一介小小的江海市长有什么资格去打贺家的太子爷!”凌未也不想再端着了,讽刺道:“或许,我这个市长之位也该感谢贺少的赐予?”
“你在说什么?”贺朝阳一把抓住了凌未的手,啪一声就打在自己脸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妄自菲薄比打我还难受?”
“那你想我怎么说?”凌未冷冷地看着他“从三年前你就开始布局,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被段玉蓉强抢而来的禁脔,是不是早就想借着我的手除掉段久章?我这个江海市市长,不过是你手中的一个傀儡,用以实在你多种抱负的工具!”
“你混蛋!”贺朝阳气急了,一拳砸在茶几上。
“恼羞成怒了?要不要我明天就辞职给你让路?”
“你在胡说什么!”心意被践踏的痛楚让贺朝阳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谁都可以误会他,唯独凌未不能!
“你说我利用你?可你怎么不想想,天下这么大,我为什么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江海?段久章算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你被段玉蓉拖住,我吃饱了撑的去对付他!说到江海的布局,就算不是你,我随便拖一个人过来也可以干得有模有样,我至于去求爷爷告奶奶跑桂安跑广宁只为了给你铺平发展的道路吗?我至于为了扳倒黄大龙几次三番去跟秦家做交易吗?”贺朝阳愤慨道。
凌未僵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竟然如此践踏我的心意。”贺朝阳说话时眼睛须臾都不离凌未,悲愤的眼神中无法掩饰的伤痛还是让凌未深深地震惊了。
“你”“要不是你,我会放弃家里铺好的道路到这里打天下?要不是你,我会辛辛苦苦布下这个局?要不是你,我会屈就一个秘书的职位,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下,只为了让你前程无忧?”
“贺朝阳”凌未傻了,贺朝阳潜藏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我就是个傻子,不论你怎么怀疑我,作践我,我还是想守着你的傻子。”贺朝阳的眼角红了,他盯着凌未,哑声道:“你怎么样对我都可以,但是请不要怀疑我,我受不了。”
凌未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他傻傻地看着贺朝阳,嘴唇直哆嗦。
“为,为什么?”
“为什么?”贺朝阳苦笑一记,用最深情最坚定的表情看着凌未,凌未不自禁倒退一步,贺朝阳眼里的侵略之势太明显,那能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的深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霸道的贺朝阳容不得他退缩,他定定地看着凌未,缓慢地,坚定地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深深地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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