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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太后再也绷不住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江蕙的话太动听了,就算明知是拍马屁,庄太后也爱听。
永城王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好嘛,江蕙可真会给自己开脱,她这么一说,不经传召便进殿,非但不是她的过错,还成她的功劳了!
“不就是救了个宁国夫人么,算多大的功劳?”永城王这个人没什么涵养,一着急一生气,他就口不择言了。
“不就是救了个宁国夫人么。”江蕙重复着永城王的话,神色渐渐冷淡下来,“永城王殿下,听你这话意,你是真没什么长进,还和从前一样分不清轻重缓急啊。”
“你说谁没长进,谁分不清轻重缓急?”永城王面红脖子粗。
江蕙一声冷笑,“我说你没长进,说你分不清轻重缓急,难道还说错你了么?永城王殿下,方才我要救宁国夫人,你却不顾宁国夫人的安危,不顾太后娘娘的担忧之情,一再阻止我,你是不是分不清轻重缓危?按当时的情形,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应该先救人,私人恩怨必须暂时抛诸脑后!”
安国夫人站起身,“奴婢必须要为江姑娘说句话了。江姑娘说的没错,阿春那时候都没气儿了,确实应该先救人,别的事都往后放放。娘娘,这倒不是因为被救的人是阿春,奴婢才这么说,便是换个人也是一样的。人命关天啊。”
宫女太监们虽然不敢开口说话,但却不由自主流露出赞成的神色。是啊,谁的命不是命,救人要紧,宁国夫人都没气儿了,再迟一步就真的没命了,你永城王还在纠结穆王府那点子恩恩怨怨,也太狠心了吧。
“阿秋说的对,人命关天。”庄太后也是点头。
永城王知道庄太后耳朵根子有些软,便有些急了,瞪了安国夫人一眼,嚷嚷道:“好,分不清轻重缓急什么的,我暂时不和你理论。你说我没有长进,这是什么道理?江蕙,你这不是骂我,是骂我父王、骂太后娘娘,说他们不会管教我!”
庄太后眉头又皱起来了。
“这糊涂老太太。”潞王咬牙。
淮王捏了潞王一把,潞王悻悻住嘴,连小声抱怨也不敢了。
江蕙声音清洌,“永城王殿下,你远在深州,和太后娘娘数年方才能见一面,你的教养若有问题,与太后娘娘何干?我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拐弯磨角,我说你没有长进,单单只是说你而已,和别的人都没有干系。”
“你是个直性子,哈哈哈。”永城王大笑。
江蕙正色道:“我说你没有长进,虽然话不好听,却没有说错。永城王殿下,方才你阻止我救宁国夫人,在深州的时候,你对你的同母兄长、穆王世子的伤势不闻不问,却一心只想着害人抓人,你在深州时的言行,和在京城的言行,是一脉相承的。你总是意气用事,关注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对真正重要的事反倒忽视了。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你同母兄长的伤势,而不是什么抓人害人,难道不是么?”
“对啊,最重要的是颛儿的伤势。”庄太后坐不住了,“颖儿啊,你大哥的伤怎样了?要不要紧?”
“皇祖母英明,最重要的是大堂哥的伤势。”一直沉默不语的淮王开了口,“让哪个太医给看的?开的什么方子?大堂哥一天吃几顿饭,睡多久的觉?”
“你管我大哥一天吃几顿饭,睡多久觉。”永城王答不出来,气急败坏。
“一个人若是能吃能睡,那便没有大碍。”淮王心平气和。
“是啊,熲儿说的对,一个人能吃能睡,便没有大碍。”庄太后虽偏向永城王,也知道淮王这话有道理,“颖儿你快说说,你大哥一天吃几顿饭,睡得好不好?”
“这个,这个……”永城王吱吱唔唔。
他的亲大哥、穆王世子是谁给治的伤,开的什么方子,能不能吃下饭、能不能睡好觉,这些细枝末节,永城王是一概不知。
这些琐碎的事,永城王根本不屑理。不过庄太后看着很关心的样子,永城王的真心话不便说出口。
“你这孩子。”庄太后见永城王答不上来,长长叹了口气。
庄太后叫了心腹太监过来,命他到穆王府去召项城王,“他要是不知道他大哥的伤势如何,却不必来了,哀家见他也无用。”太监不敢怠慢,连声答应,当即便去了穆王府。
淮王向庄太后推荐陆太医,“皇祖母,他善治外伤,他曾经……”细心讲解起陆太医曾为什么人治过伤、如何医治的
庄太后很感兴趣,认真的听淮王说完,立即吩咐人去太医院传旨,让陆太医立即出发到深州去,看视穆王世子李颛。
庄太后的注意力现在全在李颛的伤势上头,追究江蕙这件事,她好像完全忘了。
永城王又惊又怒。
江蕙能言善辩,李颎又莫名其妙跟着瞎捣乱,难道就这么过关了?太可恶了,这简直是欺负人……
☆、040
一直到这个时候,太医才背着药箱匆匆赶过来了。太医进来拜见庄太后,庄太后未免嗔怪,“手脚这么慢。真要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太医其实是接到传唤之后马不停蹄跑过来的,片刻没敢担误,但他在庄太后面前也不敢为自己辩解,顿首道:“臣该死。”
安国夫人认得这是常常为宁国夫人看病的卢太医,这位太医极好说话,医术又高明,况且又感激江蕙,存心要在庄太后夸奖江蕙,忙说道:“从太医院到永寿宫,这位太医来得算快的了。其实方才阿春已经没气儿了,就算太医飞过来也是来不及,幸亏有江姑娘在,方才有惊无险。”
安国夫人这话既开脱了卢太医,又突出了江蕙的功荣,同时为他们两个说了话。
安国夫人是服侍庄太后多年的老人,说话果然有份量,庄太后神色温和了,“这也难怪,路是远了些。”不再责怪卢太医了。
卢太医对安国夫人自是异常感激,忙上前道谢,安国夫人道:“平时都是你为宁国夫人治病,她身体如何你最清楚,你快来给她仔细瞧瞧。方才病人已经没气儿,是江姑娘起死回生把人给救回来了。”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向卢太医使了个眼色。
卢太医会意,惊奇的“咦”了一声,“如此神奇之事,下官还是头回听说呢。江姑娘小小年纪,弱质娉婷,真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本事。”
安国夫人忙把江蕙救人的事添油加醋说了说,把江蕙说得神乎其神。卢太医听到心跳骤停等,眉头跳了跳,惊讶万分,“竟有这等事!不瞒夫人说,下官生平并没有亲眼见到这种事,只是听何相爷说过,二十年前他母亲心疾突发,人事不醒,连呼吸都没有了。幸得一位萍水相逢的姑娘慨然出手,方能平安获救。那位姑娘和江姑娘年龄差不多,也是盈盈十五,可惜救过人之后便走了,何相爷多方寻找,始终没有那位姑娘的消息。”
看看江蕙,想想自己曾经听到的事,愈想愈奇。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好的医术啊?匪夷所思。
潞王听得入了迷,“天底下还会有像江姑娘一样懂医术的女子么?这可巧了。”
淮王心中感动,神色异常温柔,“那位不知名的姑娘,或许便是江姑娘的母亲。”
二十年前,那位姑娘盈盈十五,现在应该是三十五岁,正和江蕙母亲冯夫人的年龄相吻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是十四五岁姑娘能医治罕见疑难病症的,却只有这对母女。
“敢问江姑娘的母亲,可是姓冯?”卢太医眼睛一亮,虽然是在庄太后面前,声音也不知不觉异常响亮,“何相爷和那位姑娘匆匆一面,别的不知道,却听有人称呼她冯姑娘……”
“家母确实姓冯。”江蕙彬彬有礼,“我也听家母讲述过类似的事,不过和您说的有些出入。家母说,当年她曾经遇到一对孪生姐妹,这对姐妹习性甚为相似,就连生病也赶在同一时候,几乎同时心跳骤停。我母亲先为姐姐救治,姐姐心跳恢复之后暂时昏迷,我母亲要接着救妹妹,但妹妹的家属不许,说我母亲年纪又小,又不认识,而且她先救的病人又昏迷不醒,不能相信,便把妹妹拜托给了在场的一位名医,不许我母亲插手。”
“唉,妹妹因此送了命。”卢太医暗然,“何相爷的姨母,便是这样去世的。”
“救何相母亲的人果然是冯夫人!”潞王兴奋叫道。
“母女二人都是一样的了不起啊。”安国夫人、宁国夫人赞叹感慨,宫女太监等虽不敢大声说话,也是窃窃私语,看向江蕙的目光中满是崇拜和爱戴。
“奇了,真是奇了。”庄太后叹道。
庄太后年纪大了,在永寿宫中虽然养尊处优,但年老之人未免寂寞,今天听到这个感人的故事,心都变得柔软了。
庄太后把江蕙叫到跟前,握了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真是个好孩子。你母亲当年,想必和你现在也差不多。”
“太后娘娘,我可比不上我娘。”江蕙笑盈盈,“我的医术其实不值一提,就是听我母亲讲过当年的事,所以我才能及时救了宁国夫人啊。”
卢太医激动难捺,“何相爷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冯夫人,想要重重酬谢,可惜一直找不到。如果何相爷知道江姑娘就是冯夫人的女儿,那他一定欣喜万分啊。”
“江姑娘,何相是朝中左相,比苏相的位子还要略高一些。你母亲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他欠你的情可就大了,他若要谢你,你莫要和他客气,”潞王鼓足勇气,思量再三,方才有胆量跟江蕙说话。
“是啊,江姑娘,你莫要跟何相客气。”安国夫人也乐呵呵的道。
安国夫人感激江蕙,江蕙因为救宁国夫人又牵扯出一件旧事,这件旧事对江蕙大大有利,安国夫人如何能不欢喜。
众人纷纷恭喜江蕙,就连庄太后也好兴致的和江蕙开玩笑,“何相是孝子,必定对你万分感激。他若要送你谢礼,你分卢太医一份吧。若不是卢太医,也不能真相大白啊。”
真相大白,真相大白。永城王在旁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险些没气死。他是要整治江蕙的啊,结果江蕙非但没得到训斥和处罚,反倒翻出旧事,成了何相的恩人,这事可气不可气!
永城王扑通一声在庄太后面前跪下,声泪俱下,“皇祖母,我父王因为这个江蕙硬是气病了啊,江蕙的异父妹妹杜若是刺客之女,罪大恶极,本应抓捕回府,但江蕙一直包庇着,我们抓不到人,我父王越来越气!皇祖母,气大伤身,您要为我父王做主,命江蕙把她那个异父妹妹交出来!”
“这个……”庄太后很是犹豫。
其实永城王是事先和庄太后说好的,一个是要对江蕙严加训斥,挫挫江蕙的威风,另一个就是要江蕙交出阿若,好平息穆王的怒气。虽然事先说好了,但庄太后现在对江蕙已经有了好感,逼着江蕙交出妹妹的事,庄太后竟然觉得不好开口了。
永城王向前膝行几步,抱着庄太后的腿苦苦哀求,“皇祖母,我们抓到那个杜若也不会拿她怎样,不过是绑到我父王面前,让我父王消气罢了。等我父王消了气,自然放她回来。”
“这样啊。”庄太后神情松动了。
庄太后慈爱的看向江蕙,便要开口说话,淮王抢在庄太后开口之前,沉声道:“皇祖母,此事万万不可!”
“什么万万不可,李颎你净是会和我穆王府作对!”永城王眼中冒火。
淮王并不理会他,依旧看着庄太后,“皇祖母,近年来弹劾穆王叔叔的折子如雪片一般,但我父皇顾念兄弟之情,全都压下来了。这个时候硬要抓一个小女孩儿送到穆王府,给穆王叔叔消气,对他的声誉影响太坏,只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让穆王府沦为万劫不复的地步。”
“什么万劫不复,你这是危言耸听!”永城王见淮王一再和他作对,不由的大怒。
“江姑娘说你分不清轻重缓急,真的没说错你。”淮王冷淡中又带着厌恶,“明明是凶恶至极之事,你却视作平常。二堂兄,穆王府的人都像你一样不把天理王法放在眼里么?”
“抓个小女娃娃给穆王,让穆王消气,哈哈哈。”潞王纵声大笑,“穆王叔叔这消气的法子可真是与众不同啊,说出去得让文官们一半笑死,一半气死!”
永城王咬牙,“你们人多,我说不过你们,总之我穆王府就是要那个小丫头,非抓到不可!”他不再和淮王、潞王争执,抱着庄太后的腿哀求道:“连个小女孩儿都抓不到,穆王府颜面何存?我父王迟早会因为此事气死,皇祖母难道不心疼么?”
“来人,拿下这不孝子!”淮王沉下脸,“竟然当着太后的面诅咒穆王会气死,这种不孝之人,留着何用!”
“我来!”潞王知道没有太监敢动手,坏坏的一笑,伸手撸袖子,“这种不孝子我最痛恨了,我要亲自动手把他拿下,谁都别拦着我!”
潞王要抓人,永城王赶紧躲,庄太后着急,“你们这些个孩子啊,快别闹了,别闹了!”淮王上前扶住庄太后,“皇祖母,李颖诅咒穆王叔叔,是为不孝,这回您可不能惯着他。”淮王扶着庄太后,潞王虽平时爱胡闹,身手是极为敏捷的,永城王不是他对手,被他反剪了双手,制得不能动弹,只能破口大骂。
潞王、永城王打架,宫女太监等都不敢动手,只敢陪笑相劝。潞王心中有气,手下用力,永城王疼得直咧嘴,“李颢你找死,敢对我这样。”
永寿宫乱成一团。
正在这时,宫女进来禀报,“齐王妃、丹阳郡主求见太后娘娘。”
齐王妃是庄太后的弟媳妇,当年庄太后无宠,齐王妃不曾怠慢过她,反倒暗地里帮过她几回。庄太后念着旧情,对齐王妃一向和气,这时听到齐王妃来了,自然是让宫女快请进来。
庄太后生气的命令潞王,“快别闹了。”
潞王笑咪咪向淮王看了一眼,见淮王微微点头,便洒脱的一笑,把永城王放开了,“是,皇祖母,孙儿孝顺,最听您的话了。”
庄太后和永城王都被潞王气的够呛。
齐王妃和丹阳郡主进来拜见庄太后,庄太后亲自起身来扶齐王妃,“弟妹快起来,你我之间,何必多礼。”拉齐王妃在她下首坐了,说了几句家常,很是亲热。
丹阳郡主笑盈盈,“伯母,我今天是来看望您,也是不放心我大女儿。蕙蕙她还是头回进宫呢,我担心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万一有个什么行差踏错的,惹您老人家生气可就不好了。我啊,是特地来看着这个孩子的。”
庄太后无语。丹阳你至于的么,我是什么凶神恶煞不成,江蕙进趟宫,你也巴巴的赶来,要看着她,好像我能吃了她似的。
安国夫人忙笑道:“郡主放心,江姑娘极好极懂事,太后娘娘甚喜。”
“真的么?”丹阳郡主嫣然。
“真的。”淮王语气笃定,“姑母,表妹救了宁国夫人,皇祖母甚是欣慰,再三夸奖,想必赏赐也是少不了的,您只管放心。”
庄太后本来没想到要赏赐江蕙,淮王这么一说,把她提醒了,“对,江姑娘可是救了阿春的人,不重重赏赐,如何使得?哀家赏赐她锦缎十匹,珍珠十斛。”
永城王气得鼻子冒烟儿。
好嘛,江蕙不只没事,还得了太后的赏赐。太后的赏赐可不是财物的问题,那就意味着体面和皇室的认可啊,江蕙得了大便宜了。
永城王正气的不行,皇帝差太监来了,“陛下给太后娘娘请安。陛下说,如果太后娘娘问完话了,便让江姑娘过去,陛下要亲自见见。”
“陛下见江姑娘做甚?”庄太后皱眉。
太监陪笑脸,“回太后娘娘,奴婢不知。江侯爷也在,或许和江侯爷有关。”
庄太后虽然不大乐意,但皇帝要见江蕙,她也只好放人。
“皇祖母,杜若,我要杜若。”永城王拉拉庄太后衣襟,小声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