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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花开的正好,花树高达三四米,在一片绿意盎然中开出洁白的花朵,白光耀眼,香气四溢,如云如雪,如诗如画。
“素面粉黛浓,玉盏擎碧空,何须琼浆液,醉倒赏花翁。”如此美景,有位相貌斯文的姑娘心有所感,吟起诗句。
花开如玉,晶莹夺目,赏花的夫人太太、千金小姐亦是高雅,或诗兴大发,或赏花饮酒,和友人闲闲聊天。
偏有一位身姿袅娜的少女与众不同,盈盈走至辛夷树下,踮起脚尖,伸手摘下几朵将开未开的辛夷花,“将这些辛夷花碾碎后,用酒浸泡三日,然后过滤出浸膏,每次少许,纳入鼻中。”她将采下的辛夷花交给一位人到中年、面容慈和的太太。
那太太似信非信,“如此,便能医治我那鼻寒、流涕、头疼之症,是么?”
少女含笑点头。
那中年太太大喜,“回家我便试试。江姑娘,多谢你。”
江蕙微笑,“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
丁茵喜盈盈的,“我姨母为了这个病症很烦恼呢。江姐姐,真是多谢你了。”
丁茵爱娇的倚在了她母亲三夫人身边。
三夫人和那位中年太太是亲姐妹,生的却比姐姐美丽多了,虽然已经快到四十岁,一眼看上去仍然是位风姿楚楚的美人。她伸手揽着爱女,客气的微笑,“若是没有张姑娘,咱们也认识不了江姑娘。依我说,两位都该谢谢才行。”
江蕙似笑非笑瞟了身旁的张欣豫一眼,见张欣豫俊脸含羞,低头摆弄衣带,一幅娇娇怯怯的小女儿模样,不禁肚中暗笑。一同豪爽开朗的张欣欣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好,今天算是见着了。
江蕙跟三夫人客气了几句。
三夫人夸了江蕙、张欣豫好半天,之后便让丁茵和张欣豫、江蕙一起去游玩,“你们小姑娘家爱玩爱闹,莫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闷坏了。”
“您可不老。”江蕙、张欣豫、丁茵异口同声。
三夫人不由的笑了,那笑容和方才的客气、得体笑容不同,是不由自主的,是发自内心的,是满怀喜悦的。
不管哪个年龄段的女人,听到别人由衷的夸赞她美丽,都会心生欢喜。三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我是不是有点显老啊?”三夫人的姐姐、那位中年太太周氏,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
“您不显老。改天我给您几个美容的方子,您照着方子弄弄,便更显年轻了。”江蕙笑道。
“这敢情好。”周氏大喜。
江蕙和周氏约好了改天给她抄美容方子,便陪张欣豫、丁茵一起钓鱼去了。
江蕙一行人才走,远远张望的几位世交夫人太太便貌似无意的踱过来了,三三两两坐在三夫人旁边,才说了几句闲话,便有位急性子的太太凑近三夫人,低声问道:“三夫人,这位江大姑娘跟府上很熟么?她可不一般呢,听说本事大得很,孤身弱女,从深州到京城,把穆王府的人耍了一路。方才齐王府还有件事呢,我们隐隐约约听说,这位江大姑娘又把永城王殿下给制住了。三夫人快说说,这位江大姑娘怎地如此厉害?”
“这么凶的姑娘家,啧啧。”一位和三夫人不怎么熟的、五十出头的肥胖贵妇啧啧叹息,也不知是在赞美,还是在鄙夷,抑或是两者兼有。
“不能把永城王给制住了吧?永城王可是穆王嫡子,陛下的亲侄子。”这些人当中有人略知道些消息,有人还蒙在鼓里,当即表示不敢相信。
“好像不是她制住的。不过永城王是倒霉了,先被丹阳郡主抽,然后又被淮王抽。”一位三十出头、眸子灵动的太太笑道:“这是我在射箭场外亲耳听到的,再也错不了的。”
“天呢。”众人一起惊呼。
这永城王被丹阳郡主抽也算就了,毕竟丹阳郡主是长辈。被淮王抽就有点儿难堪了,淮王可是他的堂弟啊。堂弟抽堂兄,而且是一向稳重可靠、彬彬有礼的淮王殿下抽了堂兄,这堂兄得是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啊……
“永城王都做什么了?”夫人太太热烈议论起这个。
虽说穆王是皇帝同母弟,穆王府名声在外,最是嚣张,但毕竟穆王远在深州,鞭长莫及,私下议论起穆王府、永城王的糗事,这些夫人太太们倒也没有多大顾忌。况且永城王既被丹阳郡主抽,又被淮王抽,可见是个没出息的,像这样没出息的郡王,背后议论几句,又有何妨。
这一议论,可就热闹了。这些夫人太太们得到的消息既不全面,又不准确,说出来的话若有一句是听来的、可能是真的,倒有九句是凭空狂想的、毫无来由的,把永城王说成了一个既蠢又坏、一无是处的人,一个上赶着到丹阳郡主和淮王殿下面前找抽的笨蛋。
永城王如果听到这些话,估计能气得背过去。
这些对他并不了解的夫人太太们,把他说得实在太不堪了。
“永城王的事我真是不知道。方才江姑娘什么也没提,只是跟我们说了几个美容的偏方罢了。”三夫人温和的道。
她是不愿意和这些夫人太太背后议论出丑的永城王的,说这话的意思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美容上。毕竟没有女人不爱美,不是么?
谁知事与愿违,这些夫人太太们闻言眼睛和脸颊一起发亮,把倒霉的永城王抛在脑后,关心起其他人,“三夫人,这位江大姑娘到底有多凶啊?”“听说她一个女孩儿家,力气能顶得上三个男人,是真的么?”“她是不是一言不合,便要翻脸动手?”七嘴八舌,穷根究底。
“江姑娘是一等一的人品,容貌好,性情好,言情举止亦无可挑剔。”三夫人是不爱惹事不爱得罪人的,提起江蕙,说的全是好话。
虽然三夫人这么说,但在场的夫人太太除了周氏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笑得都是意味深长。
那肥胖贵妇尤其语重心长,“三夫人啊,你这个人性子太绵软,心太善,我是知道的。有句话我得提醒提醒你,这女孩子一定要性情温柔顺从,太凶了是不能娶进门的。江大姑娘厉害,和江大姑娘一起的那位张姑娘也不会是温良人……”
“我倒觉得,女孩子不必太软,强硬些不无好处。”三夫人美目中闪过不悦之色,趁肥胖贵妇中间话语停顿,趁机笑着打断了她,“譬如我要娶儿媳妇,那儿媳妇性子便不能太软和太好说话了,否则易受欺负……”
“儿媳妇性子若太强硬,欺负你儿子怎么办?不听你的话怎么办?”肥胖贵妇忙道。
“可儿媳妇性子若太软,总受外人欺负,也等于我儿子受欺负啊,毕竟夫妻一体。”三夫人笑容温文。
肥胖贵妇苦口婆心,“宁可让她受外人欺负,也不能让她欺负你儿子,也不能让她不听你的话……”
“我只有简儿这么一个儿子,只要我儿子儿媳妇过的好,我便心满意足了。”三夫人笑道。
“多好的婆婆啊。”肥胖贵妇感慨。
“确实是好婆婆。”众人也交口称赞。
有几个自以为和济国公府门当户对的、家里有正打算找婆家的女孩儿的,原来便有些意思,这时心思更加活络。济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丁简那样的人品,再加上三夫人这样宽和的婆婆,这桩婚事简直完美……
三夫人见大家终于不再寒碜刻薄永城王,也不再提什么儿媳妇要挑性子软和好欺负的,暗暗松了口气。
“三夫人,我娘家有个侄女,今年十六岁了……”肥胖贵妇力气很大,一把将三夫人拉到旁边,殷勤的笑道。
三夫人心中叫苦,不敢接胖贵妇这话,微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喝茶水太多了,要去更衣。”
“那快去吧,快去吧。”肥胖贵妇虽然有话要说,但身为女人,她也知道喝茶太多之后要更衣,这件事是不能担误的,只好遗憾的放开三夫人。
三夫人连连道歉之后走开了,想到自己今天居然要靠尿遁脱身,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肥胖贵妇望着三夫人的背影,意犹未尽,满怀希望。她希望三夫人更衣之后赶紧回来,好和她说说她的娘家侄女,那位芳龄二八的姑娘……
三夫人托言更衣,其实是要躲开方才那拨人的,更衣之后并不回去,带了贴身侍女在花丛间闲闲游逛。
“张姑娘,张姑娘你等等我……”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三夫人精神一振。咦,这不是她的宝贝儿子丁简么?
“你别说了。我才不要听你的胡言乱语。”女孩儿年轻悦耳的声音,带着些嗔怪,带着些娇羞。
“我说的都是真的!张姑娘,我……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丁简有些着急,有些手足无措。
三夫人冲侍女摆摆手,示意她不许跟着,自己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透过玫瑰花丛,三夫人看到张欣豫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脸上是朝霞般的颜色,娇羞无限。
丁简离张欣豫一丈开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张姑娘你听我说啊……”
“我不听,我就是不听。”张欣豫耳朵捂得更紧了。
丁简伸出手,好像想拉张欣豫,但他离张欣豫还远,又不敢往前走,哪里拉得住?
三夫人看得都替他们着急。唉,一个只会离得远远的,“你听我说啊”,一个捂着耳朵,“我不听,我就是不听”,你们两个如此这般,什么也谈不出来啊。
有人在三夫人肩上轻轻拍了下。
三夫人吓了一跳,忙回头看过去,见丁茵正调皮的冲她眨眼睛。
“淘气孩子,吓了娘一跳。”三夫人嗔怪。
“嘘。”丁茵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三夫人不要说话。
三夫人声音低低的,只有丁茵能听得见,“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江姑娘呢?”
丁茵呆了呆,“是啊,江家姐姐呢?”四处看了看,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方才江姐姐还和我一起的……丹阳郡主让相琴跟着她,她就算头回来齐王府,应该也不会迷路的……”
山坡上一处小巧的亭阁之中,江蕙坐在亭边,时不时拿起望远镜向外看。
侍女相琴跪坐在石桌旁泡茶,淮王和江蕙对面而坐,“表妹,你朋友没事吧?”
“有事。”江蕙拿着望远镜,看得专心,“张欣欣在跺脚……”
她脖颈细长而优美,让人想起高雅又高傲的白天鹅,这时的神态却极为天真稚拙,像个贪玩的、好奇心重的孩子一样。
“好不容易见回面,别瞎担误功夫啊。”江蕙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
敢情这位大小姐还真是知道替朋友着想。不过,对面还坐着位“表哥”呢,她却已经忘到九宵云外了。
“相琴,你拿望远镜看着。”淮王无语半晌,吩咐侍女,“看仔细了,张姑娘若有半点儿危险,立即知会。”
“是。”相琴茶已泡好,斟好茶双手奉上,恭敬的答应着,走到江蕙身边,“江大姑娘,婢子替您看着可好?您好和淮王殿下谈正经事。”
淮王有正经事要和江蕙说,相琴才带他们来这里的。
江蕙恋恋不舍的将望远镜递给了相琴。
没办法,她欠了淮王的人情,得还。
她得听听,淮王会提什么样的条件。
“表妹,咱们来谈谈正事。”淮王正襟危坐。
他生得俊美异常,认真起来更添了几分男子特有的魅力,潘安宋玉之貌,子建灵运之才,云长子龙之能。
相琴泡的是花茶,气味芬芳,江蕙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满口满腹皆是香气,心情大好,一笑嫣然,“好啊,谈谈正事。淮王殿下,你有什么条件,请讲。”
“表哥,淮王表哥。”淮王纠正。
江蕙略顿了顿,有些勉强的道;“淮王表哥。”
一表三千里,这表哥实在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啊……
“我是蓉蓉的表哥,你是蓉蓉的亲姐姐,我比你大,所以我是你表哥,你是我表妹。”淮王仿佛看到了江蕙的不情愿,补充说道。
江蕙想了想,“这也说的是。”
淮王这话条理清晰,而且不无道理,虽说江蕙和淮王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淮王是江蓉的表哥,江蕙是江蓉的姐姐,那江蕙叫淮王一声表哥,也不算胡乱攀亲戚。
“淮王表哥,我该怎么谢谢你?”江蕙问。
她得知道淮王的条件是什么。淮王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位英俊少年,但头脑太清楚了,虽然当时并不在场,却把悬崖边的情形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样的一位五皇子、淮王殿下,江蕙和他打起交道来,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么,我得好好想想,稍后告诉你。”淮王轻轻笑了笑。
现在的他看起来镇静如常,但不知怎地,耳朵却无缘无知红了,如羊脂美玉般的面容上也时不时闪过霞光。
“很难想么?”江蕙奇怪。
“你当我是奇货可居好了。”淮王语气淡然,“你遇到难事总能自己化解应付,我能帮到你的机会并不多。这一次的功劳,我要好好利用。”
“你倒坦白。”江蕙微笑。
花茶味道不错,不知不觉,她已将杯中花茶喝完了。
她提起茶壶续了一杯,茶壶是上好的定窑白瓷,她手指纤长优美,皮肤白皙,手和白瓷相映,她的手更白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