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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就错在他万万没料到白昙的恨意埋得这样深。离无障在心里叹了口气,可师尊哪,你分明便是对他动了心罢,否则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敢这样冒犯我,你还真当你是我师兄么?”
“并非如此。”离无障心里一沉,面具上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态,疾步不停,“保护教主是属下的职责,请教主莫要怪罪才是。”
说着,一个什么东西钻进他袖口,拱了一拱,探出三角形的小脑袋来冲他撒娇,原来是刚认了他做主人的小石龙子。
“三毒,你倒是善解人意。”白昙摸了摸它的头,三毒却又窜跳下地,闪电般的跃向不远处,他目光也被引到那处,脸色一变。
离无障跟着望去,原来竟是那口被封死的酒井边的一树优昙婆罗开了,在夜色里远观,宛如一朵朵洁白胜雪的冰花,美得惊心动魄。酒井里,盛的是巫阎浮自酿的美酒,往年他常去那里,饮酒赏花。
有风骤起,花瓣簌簌而落,树影之间,仿佛幻化出了一个人影。
男子坐在井边,披着一件黑羽大氅,衬得容颜如玉,一头乌发也随意披散下来,正抚着身前通体纯白的凤首箜篌,满树昙花黯然失色。
月光柔和了他锋利冷峻的眉梢眼角,使笑意愈发蛊惑人心。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我待你,便如待这昙花,日日灌溉,精心养育,你刹那芳华只是我杯中酒,为我饮用,为我衰亡。其他的,莫要痴心妄想。明白么?”
这一手养育他长大的人,这让他曾视为天视为日月的人,亦是全天下待他最最残忍的人。
白昙跟被火烧一样扭开头,眨了眨眼:“哎,这树我不是命人烧了么?怎么又开花了?真是阴魂不散,等会派人再烧一遍。”
离无障加快了脚力,匆匆远离。
白昙得名白昙,也是因为带上天山的那一夜,这传说中三千年一开的优昙竟然竞相开放,巫阎浮心情大好,便赐了他一个“昙”作为名字。
而今,昙花又绽,却物是人非。
………
一丝微弱内力在原本空荡荡的气海中凝聚起来,巫阎浮缓缓睁开了眼。缠绕周身的鬼藤在冰水之中已松散开,飘飘荡荡。
他张开五指,将内力聚在掌心,灌入水中。
几根鬼藤便如活蛇般轻微游动起来,卷住他一臂,将他向水面上扯去。巫阎浮贴近池壁,将头探出了水面,潮湿枯瘦的手尚不能撑起身躯,只能勉强攀住池沿。他喘了口气,扫了一眼手腕上的可怖疤痕,眼神晦暗无比。最可笑不过,这疤痕,是他当年亲自命人所划下。
倘若当日没有废了这身躯主人的四肢筋脉,他今日不会如此艰难。
这难道是所谓的业报么?
他从不信命,亦不惧佛神,可眼下情状,却由不得他不信。
巫阎浮的目光凝在水面的倒影上。
当年你因为师杀死这人,伤心了那么久,却不知如今为师占了他的皮囊。昙儿,你若知道了,不知狠不狠得下心再杀为师一次?
胸口戾气翻涌,他张开五指,竭力抓住池边一块岩石棱角,一寸一寸地往上爬,苍白手背上根根青筋也爆凸出来。用力之下,鬼藤根根贴壁蔓延,竟如触须一般缠住了一根石柱,将他整个拉出了水池。
可没容他爬到那练功用的浮屠阵中,门外就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巫阎浮退回池中,仅将一双眼睛露到水面上。
“嘎吱”一声,一人怀抱着另一人,推门而入,将两件物什放在桌上,然后走了过来。
他沉入水中,静静窥视,见离无障将白昙小心翼翼地抱到池边放下,白昙脸色绯红,似是疲倦极了地闭着眼,任他替自己宽衣解带。巫阎浮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只在他身上游走的手,嗅到了一丝暧昧。一个是自己重用的二徒儿,一个是他的宠物,这两人何时搅在了一块?
是在他生前么?他竟毫无察觉?
他游近过去,伸出一只*犹如鬼爪的手抓住离无障的手腕。
没料到药人闷声不响地会有此举,离无障纳闷地僵在那儿。
白昙抬起浓黑睫毛,看了一眼胸前的两只手,一时不明所以。
“你这药人是做什么?”离无障甩开手,感觉十分怪异。
巫阎浮看着白昙这有点迷糊,软绵绵靠在别人怀里的模样,蹙起眉毛,一句“为师”便要出了口,临到嘴边,才改成“主人”。
他张了张嘴,声音喑哑:“主人身上在发热,让我来帮主人。”
离无障的表情更怪异了。他不是没有见过药人,药人都一副温顺听话的呆样,可眼前的药人实在太主动了,主动得有点不正常。
“那老魔头养的药人却是与众不同。”白昙笑了一下,吩咐离无障道:“无障,你出去罢,本座自会为自己疗伤,让因陀等会进来。”
离无障点了点头,关上门,退了出去。
巫阎浮还沉浸在“老魔头”这个绰号里,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他在这小娃娃的眼中,不但是魔头,还老么?
白昙褪了鞋袜,将双脚没入水里,正要解腰带。却不知怎么,在这药人眼皮底下宽衣,他竟有些不自在。不是没有在侍从面前|裸|过身,此时这药人看他的眼神,却让他无端端的感到羞耻,竟像面对巫阎浮之时。
但分明,这药人神情淡漠,一丝异样意味也无,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虽无甚温度,却是专注。白昙忍无可忍,怒道:“你闭上眼,不许看着我。”
巫阎浮依言阖目,心下却道,你身上哪一处为师没有看过?
哗啦一响,白昙下了水,冰水浸没身体,周身灼烧感立时退散不少,又感到药人身上散发丝丝凉意,便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反身将他压在池壁上,低头去颈间血脉,找到一处好下嘴的地方,就狠狠咬下。
猛吮了几口,就又舔又啃起来,好似饿虎扑食,一点吃相也不讲。
白昙“咕咚”咽下一大口鲜血,便神志昏愦,软在了身下药人身上。
濡湿了鬓发绕在巫阎浮喉间,痒得挠心。他伸手扳起少年的下巴,垂眼瞧去,便不经意窥到了少年花瓣般薄嫩耳垂上的印记,目光呼吸俱是一滞。——深深一个牙痕,是他自己死前咬下去的。
巫阎浮心口一阵悸动,几乎想凑上去再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