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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侯点点头,又伸手轻轻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
吴纠进一步确认说:“他被白狄人收/买了?”
齐侯摇摇头,眯眼说:“雍巫就是白狄人。”
吴纠吃了一惊,但是这么一想,很多想不通的问题又迎刃而解了,毕竟易牙在历/史上已经位极人臣,那么他还想要什么呢,为什么费尽心思帮助公子无亏夺位?一切好像有些明了。
齐侯又淡淡的说:“他是白狄人的王子。”
吴纠这一下更吃惊了,险些吓了一跳,吃惊的说:“雍巫是白狄的王子?”
哪知道齐侯却改口淡淡的说:“不是。”
吴纠险些被他搞晕了,齐侯看着吴纠一向淡定自若的表情都不见了,似乎有些着急的看向自己,不由觉得挺有趣的,镇定的笑着说:“是,也不是。孤昨日在宫中,审问了孤身边的细作,他的确说雍巫是白狄的王子,地位尊贵,这次的伏击行动,就是雍巫全权指挥的……然,孤查到的可不是这般。”
吴纠追问说:“到底是什么?”
齐侯笑了笑,慢条条的说:“雍巫的确是白狄的王子,白狄人给雍巫编纂了一个凄凉的身世,巧妙的把雍巫安插在梁丘邑的雍氏之中。但是或许连雍巫本人都不知道,其实雍巫并非是白狄人,他本就是周朝人,那些编纂出来的身世,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说白了雍巫只是被白狄利/用的一个小卒,如今伏击兵败,也该当被扔了。”
吴纠吃惊的说:“大司行他知道么?”
齐侯幽幽一笑,说:“何止知道,雍巫的身世,还是隰朋查出来的,孤与二哥出使奔丧的这段期间,隰朋已经安排了虎子,牢牢盯紧雍巫。”
吴纠心里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一方面是因为易牙,但是这种感觉已经很淡很淡了,被另外一种感觉冲散了,那便是齐侯给人的感觉,齐侯的手段和心思,仿佛是一张大网。
天罗地网……
第52章万箭穿心
吴纠看着齐侯,说:“君上想让纠如何做?”
齐侯笑了笑,说:“没什么,孤知二哥与隰朋关系亲厚,再加上二哥也是灵牙利齿,二哥劝劝隰朋,他定然会听的。”
吴纠狐疑的看着齐侯,说:“只是劝劝?”
齐侯说:“自然是晓以利害,再加好言相劝了,毕竟孤也是为了隰朋好,二哥只需要让隰朋起个誓,也没什么旁的,口头起誓也就罢了,孤今日便进宫,去见郑伯,让他把国相之女赐婚给她那心仪之人,如何?”
吴纠感觉自己真的是钻了个坑,齐侯就是想利/用自己去说服公孙隰朋,或许是因为公孙隰朋这个人比较倔,虽然他忠心于齐侯,而且帮齐侯查出了许多易牙的内/幕,但是仍然无法割舍这种感情。
说到底,公孙隰朋也很痛苦,怪不得之前说话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而且还总是自嘲,吴纠以为只是因为他们同为男子,所以公孙隰朋才觉着自己的感情没有念想而自嘲。
白狄人和赤狄人等等,因为在周天子控/制范围的北方,所以统称为北狄,是中/国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大多游猎在晋国和秦国附近,因为他们并没有自己的城池,所以比较分散,也没有成/立正经的国/家,但是实力非常不容小觑。
说起白狄人,有一种很不好理解的概念,形象很模糊,只是有一种野蛮骁勇的大体概念,其实《礼记王制》中记载过“狄人”的意思,当时对于周天子来说,周朝东面的人称作夷人,因为在西周早年,齐国这种地方也是不毛之地,虽然富饶,但是没人开采,看周天子的分封制/度便知道,像齐国这种夷地,都是外姓贵/族,在周天子眼中是不能称之为贵/族的,而周国附近的国/家,也就是内地的国/家,都是姬姓贵/族,例如郑国卫国,郑和卫是他们的小宗族氏,他们的大宗族都是姬姓。
又例如楚国,也不在周天子的控/制范围之内,楚国对于狄人,只是他们多了一个国/家,在周天子看来,楚国是南蛮子,被称为蛮人,其实与白狄人是一般的人,都是周天子统/治之外的群/体势力。
只不过在齐桓公“尊王攘夷”的政/治理念之中,楚国太强大,他虽然也是“夷”的一种,但是实在无法攻打,齐桓公带着诸国联军,也只是在楚国阵前骂阵,而不敢贸然进入楚国,最后还是用会盟来和平解约的战争,于是就把这个“夷”规划为西方的戎人,和北方的狄人。
齐国的历/史上,也有白狄人骚扰齐国边境的记载,对于白狄人和齐国来说,那便是两股不同的势力,他们的势力潜在危险,就好像齐国和卫国一样,两个国/家虽然不接壤,虽然还有重重叠叠的姻亲关系,但是谁都想要并吞对方,如果有一丝可能性,绝对不会手软。
齐侯见吴纠不说话,笑了笑,说:“二哥是懂得这些的人,若雍巫真的是狄人的王子,那孤还能留他一命,毕竟这价值就不同凡响了,但是如今雍巫并非是狄人的王子,说白了,他之于白狄,连一粒粟都赶不上,更勿说是一匹战马,或一头牛了,是么?”
吴纠心想,这倒是,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为寇,易牙如今伏兵失败了,他又不是真正的白狄王子,就算他是真正的王子,但他也不是太子,白狄人绝对不会救他,只是利/用完了便弃之,而对于齐国来说,一个不是王子又不是贵/族的细作,也没什么用。
吴纠明白了齐侯的意思,齐侯是想用易牙开刀,杀鸡儆猴,所以才会“逼/迫”公孙隰朋起誓,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吴纠觉的,齐侯也当真“用心良苦”了,自己都跳进坑里了,没什么理由不答应齐侯去游说公孙隰朋。
吴纠说:“道理纠是明白的,但纠也只能尽力而为。”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尽力便好,孤是深知隰朋的为人的,尽力便是了。”
吴纠很快就退出来了,退出来之后还心想,真是失策,自己早上起那么早钻进膳房里,给齐侯做了个大煎饼准备投喂齐侯,结果反而赔了煎饼又折兵,其实齐侯是有求于自己,早知这般就不给他做煎饼了。
吴纠回了自己的房间,苦思冥想了一阵,还是打算实话直说,便起身来,去找公孙隰朋了。
公孙隰朋在正在屋舍外面的院子练剑,动作凌厉,气势十足,他光着膀子,身上是古铜色的皮肤,在冬日的阳光之下,简直要熠熠生辉。
吴纠远远走过去,就看到大冬天练得一身是汗的公孙隰朋,真是羡慕公孙隰朋那一身肌肉,不由的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心想着也没见到齐侯如何练剑,怎么他就有肌肉,莫不是体质不同?
吴纠走过去,公孙隰朋立刻就发现了,连忙将剑放在一边,然后披上外衫,直接用外衫擦了擦汗,笑着拱手说:“公子。”
吴纠也笑了笑,不过是干笑,毕竟他中了齐侯的反间计,自己又过来游说公孙隰朋了。
吴纠说:“纠给大司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公孙隰朋一听,顿时惊讶的说:“公子当真成功了?君上收回成命了?”
吴纠说:“君上说,今日便可进宫,去与郑公说赐婚的事情。”
公孙隰朋一听,立刻喜上眉梢,说:“那……那便太好了!”
他说着,就看到吴纠有一丝犹豫的表情,不由得心中有些渐渐发凉,笑了一声,说:“公子有话直说罢,君上还说了什么。”
吴纠说:“君上还说,有个前提,那便是请大司行口头立个誓言。”
公孙隰朋惊讶的说:“君上不信隰朋的忠心?”
吴纠叹气说:“并非是这个誓言,而是让你断了与雍巫的念想。”
公孙隰朋一听,表情也渐渐的变得了然起来,笑容也没有了,不知是因为练剑,还是因为什么,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似乎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公孙隰朋眯了一下眼睛,抿着嘴唇,突然拔手将旁边的佩剑一下拎起来,“呼——”一声,佩剑横着一摆,公孙隰朋的手指立刻就出/血了,被深深的划了一道伤口。
“嘭!”一声,公孙隰朋直接屈膝跪在地上,面朝东面,声音分外低沉沙哑,开口说:“隰朋以庄公曾孙名义起誓,从今日起,对雍巫再无半分爱慕念想,若违此誓……万箭穿心!”
吴纠看着公孙隰朋的背影,摇了摇头,说:“大司行请起罢,纠这就回/复君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