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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既然说了真相,那仆役再想隐瞒已然不能。霍起英老当益壮,找来马鞭,“啪啪”几下,虎虎生风,那仆役再不敢嘴硬,连连磕头,也一并道出了真相。
霍起英这时才知晓,那萧子鱼在落雁城不过几日,就把自己身边的人收买了一二,不时帮着通个风报个信。这下毒的事,还真是萧子鱼命人做的,也果真是想逼一逼吕长真和宋拂,好叫他们兄妹俩服个软,不再拼死抵抗。
霍起英气得不行,再看宋拂与吕长真,只觉得自己这长辈做的委实无能了点。
“这事,是老头的错。”霍起英说,“这两人犯了大错,该押去衙门才是。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他们。”
“这事错不在老将军,底下人的心思老将军如何能知。”宋拂摇头,她手一伸,朝着桓岫递过去一个包成一团的帕子,“刚让人找到点东西。”
桓岫接过,展开帕子一看,里头是一些奶白的粉末。
他低头闻了闻,毫不犹豫地命人去打一碗水来,道:“要给他们试试吗?”
萧秉瑞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跃跃欲试:“孤亲自喂他们尝尝这销魂的东西!”
桓岫接过茶盏,翻手把粉末都倒进里头,晃了晃,待粉末溶解后看向萧秉瑞:“给谁喝?”
“给他!”
萧秉瑞指的是被他半路抓回来的萧子鱼近侍。
那近侍挣扎着又是摇头又是晃脑,奈何嘴里塞了东西,吐不出,也嚷不了。
萧秉瑞拿了碗就要人去取他嘴里的东西,好把这碗宝贝给人灌下去。那近侍急了,大喊:“是大人——是大人说虞家兄妹身上藏着很重要的东西!如果……如果兄妹俩抵死不肯交出来,那就逼上一逼,不信死了人还咬着不肯松口!”
第36章藏秘
近侍只被灌了一口,已急得哇哇直叫。然宋拂的心,却是随着他急着求饶的坦白,一点一点,越发地沉甸甸起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桓岫伸手将人扶住,低声道:“怎么了?”
宋拂道:“安西都护府这么偏远,我兄妹二人又手无大权,那些人究竟为何仍不肯放过我们?”
想他们兄妹二人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为的不过就是替虞氏一族好好活着。可饶是如此,总有人心怀歹意,一点一点试探,一点一点逼近,企图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将他们吞进腹中,再无声息。
“在番邦出使的那些年,也有很多人都怀着这样那样的恶意,揣测我们的所有举动。”桓岫道,“哪怕你分明只身一人,手无寸铁,只为讨教如何在极旱之地种出粮食果腹,也会有人认定你的身上带着对他们不利的凶器,也许一言不合你就会拔出刀来,将他们砍成七段八段地暴尸荒野。”
“所以,郎君的意思是,不管我们兄妹二人身上是否有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那些人只要知道我们兄妹的存在,都会对我们步步紧逼?”
“是,也不是。”桓岫松开手,缓缓道,“将你们兄妹尚且活在世上的事告知萧子鱼的桓峥,是为升官。带人前来安西都护府抓人,无果,不得已放人,却害死……的萧子鱼,才是为了当年的所谓的真相。但无论是桓峥还是萧子鱼,皆是为己,为私欲。”
“萧子鱼的私欲,是想替代太子吗?”
“你认为是什么?”
“他替代不了。”宋拂忽的笑了笑,“一个没了一只耳朵的亲王之子,哪怕将来康王光明正大谋了反,成了天子,也注定成不了太子。”
“你这样想没有错。”桓岫说着,看向萧秉瑞,丝毫没有遮掩地道,“皇后与康王之间有旧,但为了这世上最至尊的那个位置,所有的旧也能化作恨。”
“这事孤来做。”萧秉瑞皱了皱眉头,“只是,要孤离间了皇后与康王叔,总不能单凭一张嘴干巴巴的说。”
“不会的。”
“不会什么?”
“有件东西,虽然不能说能一下子就扳倒了他们,但离间兴许还是可以做到的。”
“什么东西?”
这一回,连带着吕长真在内,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地看向宋拂。
“桓郎君。”宋拂微微抬头,“郎君身上可还带着那枚铃铛?”
能被人随身带着的东西,势必是极为重要且隐私的。萧秉瑞没料她突然会来这一句,若不是场合不对,怕是当即就要大喊一声“小骗子,你是不是当真看上桓老二了”。
可转念一想,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兜兜转转,却是前缘未尽,他便咽下口中不合时宜的话,只紧紧盯着桓岫,直看到对方果真从身上拿出了一枚熟悉的坠着铃铛的锦囊结,张口便道:“这里头藏了东西?”
身为桓岫的挚友,萧秉瑞与桓岫同榻而眠的经历并不少,自然也就见过这锦囊结。他问过桓岫,这究竟是哪家的小娘子送的定情信物,桓岫却总是不言不语,只来来回回摩挲几下重新又贴身收好,宝贝得很。
他甚至还一度觉得,这锦囊又破又旧,那铃铛声音沉闷,光泽也不够,倒不如丢了换个新的。
原来这里头……竟还藏了东西?
那边宋拂好像并未听见他的惊诧,只接过锦囊结,翻手拆下了那枚铃铛。
“阿拂。”吕长真突然出声。
宋拂回头看了看他,手里捏着铃铛,像是想了很久,终还是长呼一口气,转回头去。
“铃铛里,塞了东西。”
她不是有意隐瞒。
当初虞府出事,阿爹往她怀里塞了这枚铃铛。她那时尚且年幼,只知道铃铛很重要,不能离身,哪怕遭遇了各种变故,也始终把铃铛带在身上。直到它最后随着锦囊结一起,落在了桓岫的手里。
“小骗子,你当真是……狡诈极了。”
萧秉瑞苦笑:“仲龄当宝贝一样守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竟然是你一不留神落下来的,而且还藏着那么危险的内容。”
他不敢想,以萧子鱼他们的手笔,如果得知藏着他们想要寻找并毁灭的真相证据的铃铛在桓岫手中,那桓岫会不会从此再也不能从番邦回来。
说话间,宋拂已经把铃铛交给了霍起英。
老将军一只手就捏碎了铃铛,从一堆碎片中找到了一小卷白绢。
白绢很小,纤细的就好像只是偶然间掉进了铃铛的缝隙,卡在了里头。
但拿手沾了一点点的水,然而慢慢展开,竟一寸一寸,在地上卷了几个圈。
萧秉瑞上前一步道:“这是什么?”
桓岫道:“绢书。”
萧秉瑞凑近一看,吃了一惊:“这字……这字怎么这么小!”
宋拂站在一旁,静观霍起英将白绢全部展开。
吕长真远远的看不清白绢上如虫蚁般细密的文字,只低声道:“家父在世时,曾擅写小字,虽无米上刻文章这般功夫,但在这样一指宽的白绢上落笔并非难事。”
白绢上的字正如萧秉瑞所言,很小,甚至小的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霍起英上了年纪,眼神不济,瞧不清上头写的字,随即交给萧秉瑞。后者眯着眼睛看了两行,实在眼睛疼得厉害,只好作罢,又转手给了桓岫。
桓岫接过白绢,看着宋拂温声问道:“介意吗?”
宋拂摇头。
桓岫抬起手,白绢在两手之间展开:“臣虞邈,得陛下皇恩浩荡,官居大理寺之首。”
“大理寺之职,乃掌刑狱案件之审理。大理寺卿,更居三公九卿之列。臣自知职责之重,不敢轻率。”
“然,康王与皇后淫.乱后宫一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加猜疑,只得亲自审理调查……”
那白绢上的文字,小如虫蚁,可字字惊心。
桓岫越往下念,越觉得胆寒,更何况是听者。霍起英夫妇脸色大变,萧秉瑞差点站不住脚,唯宋拂兄妹二人,神色不变,显然早在多年前就已知这桩秘闻。
落在白绢上的文字,干净利落,显然这位前任大理寺卿虞邈虞大人,在明知前路只余一死的情况,仍是一字一句,冷静地写下了这里的每一个字。
每一笔是乌墨,更是虞府上下的血水。
隆朔二年,不过才六七岁的十皇子死在了宫里。
六七岁的孩子因病夭折,并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即便是在宫中,因痢疾或是天花、风寒等病症夭折的皇子公主据记载也从不是少数。
但,十皇子的夭折,却并非是简单的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