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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的一双手,萧子鱼何其残忍,在剔去他的膝盖骨后,更是挑断了他的手筋。
大夫说,手能养好,但再怎样也回不到从前,用不了力气,甚至可能再也写不出和从前一样龙飞凤舞的字来。
在霍府养伤的那几日,宋拂几乎对他寸步不离。兄妹俩互相见过对方最狼狈不堪的模样,早已习惯了彼此支撑。
再又一次推开门看到狼狈地倒在地上的兄长,宋拂没有喊人,蹲下身,半抱半扶地把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回家吧。”吕长真道,“该回去了,别让你嫂子担心。”
宋拂静静看着他,良久,问:“伤……好些了?”
“嗯,左右也就这样了。回家养伤总比拖累霍老将军来得好。”
兄妹俩说走就走,没有丝毫迟疑。桓岫得知他们离开的消息,赶到城门时,兄妹俩从霍府借走的马车已经混迹在出城的人流中,一晃眼便看不见踪影了。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萧子鱼和桓峥这几日有些古怪,似乎是又在打他们兄妹俩的主意。
吕长真因为身体不好,宋拂并不敢把车赶得太快。只是不知为何,兄妹二人的心底都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一时间竟也顾不上中途休息,又是熬得双眼通红,日夜兼程往关城赶。
回家的路越来越短,宋拂握着马鞭的手隐隐作痛,心底更有什么东西一拳一拳地捶在心口,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嫂子?!”
马车停在了家门前,宋拂几乎是跳着从马车上下来的。
倒在地上的大门有被重物砸开的痕迹,凌乱的小院,被人洗劫过的屋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发现,弥丽古丽不见了。
“阿拂?出什么事了?”
吕长真苦于不能下车,只好掀开车帘往外看。院子里的情景逃不过他的眼睛,脸色一下子变了,挣扎着就要下车。
“阿兄你别急!”宋拂将人拦住,恳求道,“我去找,你别急,我这就去找!”
话虽如此,可她能怎么找?
宋拂几乎跑遍了附近所有的邻居家,除了不在家的,谁人不是见了她的影子,就“砰”的关上了门。
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即便有好心人,也只肯隔着门劝她“别找了”。
她跑得差点脱力,心口疼得越发厉害,只能蹲在地上喘息。
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她忽然累得连抬头去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更新的时候猛地发现文档里标题序号出错,吓了我一跳……应该没更新错。我得把文档整理一下了……
第29章藏匿
“宋姐姐?”来人冲到宋拂的面前,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宋拂吃力极了,试图仰头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谁。可她现在实在无力,只能蹲在地上,靠着对方说话的声音,辨别来人身份。
“是……萨丽?”
萨丽是城内一家小作坊的女工。
她的年纪比宋拂还要小上几岁,但今年也有十六七岁了。
安西都护府辖内,有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城镇,每座城镇上都有各自负有盛名的集市。每月初一十五,城中都会云集了一大帮从各地赶来交易的商贩。关城不大,但每月来参加赶集的商贩并不少。
其中,就有贩卖妇孺女奴的。
萨丽和弥丽古丽就是在几年前的集市上,被人以女奴的价格,在向人兜售。
当时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大好,没人敢冒险买两个可能会病死的胡女,价格一低再低,那商贩急得都开始往她们身上撒火。
宋拂还记得,她和兄长翻遍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这才凑够了买下两个人的银钱,好心地将俩人托付给了城内一家小作坊的婆婆,总算是有了可靠的落脚地。
后来,弥丽古丽嫁给了吕长真,萨丽则依旧留在作坊内做工,成了孤苦无依的婆婆认的干女儿。
这些年,她们仍旧不时来往,但萨丽不知为什么,从来不肯在吕长真在家时登门拜访。
“宋姐姐!”
萨丽看清宋拂惨白的脸色,慌忙就去扶她。
得了助力,宋拂总算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萨丽想扶她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她摇了摇头。
“萨丽,”宋拂道,“嫂子她……在你那儿么?”
萨丽的脸有些发白,宋拂鲜少见她这样,心里突的一下,急忙抓着人手腕。“萨丽,你是不是知道出什么事了?我和阿兄回家,家里没人,而且还被翻得一团乱。嫂子她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
萨丽着急地向四周看去,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来,我带你去作坊。”
萨丽走得很快,她步子迈得大,宋拂有些跟不上。萨丽咬唇:“宋姐姐,咱们不能拖,得快一些,那些人……那些人可能还在城里等着抓你们。”
宋拂的手臂僵在那里,心里怀疑的种子一下子生根发芽,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
是萧子鱼无疑了!
除了萧子鱼,还会有人要对付他们兄妹!
宋拂很快便到了萨丽做事的作坊。
这是一家私人的酒坊,产的酒不多,可酒水醇香,不少人爱在这儿买酒。作坊的主人是位年过七旬的婆婆,年纪大了,又没后代,就认了萨丽做干女儿,准备百年之后把作坊传给她。
萨丽扶着宋拂径直走到了酒窖前。
酒窖之中有些暗,萨丽点亮一小支蜡烛,微弱的烛光照不透整个酒窖,但好歹能让人看清堆放在其间的酒坛子,不至于双眼一抹黑,直接撞了上去。
宋拂初进酒窖,难免有些不适应里头昏暗的光鲜。鼻尖都是醇厚的酒香,意外地一点点驱散开她心头的痛苦,脸色也微微好了一些。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适应了这个光亮,终于能看清酒窖里的情形,也跟在萨丽身后,找到了墙角里摆着的一口大酒缸。
酒窖的墙角,摆着一口两人环抱还抱不过的大酒缸。宋拂知道这口酒缸,听说是婆婆年轻的时候,她曾经的心上人给烧制出来的,后来男人参军打仗,死在了关外,婆婆就守着酒缸再没生出过嫁人的心。
看清萨丽带她来看的是婆婆的那口酒缸,宋拂神色有些复杂,心底却噗通噗通飞快地跳动起来。
“这……”
萨丽没有回应,她看着酒缸有些莫名地说了一句:“快出来。”
宋拂不明究竟,只听见酒缸顶上发出轻微挪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走近一步,终于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看清了从酒缸里伸出来的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那只手,太小,小的能被宋拂一掌握在手心。
然而,那只手,也太熟悉,熟悉到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大郎的手。
宋拂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推开酒坛上压着的木板。坛口很大,一眼就能望到底。
大郎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是弥丽古丽不久前才给他做好的新衣,只是现在那衣服上已经沾了一层灰黑,下摆还微湿。
想来是因为这酒坛长年不曾用过,里头早就积了不少灰尘,大郎在里头躲着,自然也就蹭到了身上。
大郎原本还仰着头,吃力地在推木板,见木板被人轻松推开后露出了姑姑的脸,眼睛登时就亮了,也瞬间积聚起满满的泪水。
想要哭,却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看到大郎没有受伤,只是吃了点小苦头,宋拂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一把将任抱了出来。
这一抱,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撒娇,可以哭的地方,宋拂觉察到揪着自己衣领的小手用足了力气,哭声沉闷,可眼泪滚烫地让她除了心疼,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萨丽看着面前这副重逢的场景,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