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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涣一愣:“什么?”
邵峋缓缓走到程涣面前,目光深远,带着笑:“我其实这么多年早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辍学回国了,程涣,其实是因为你,”说着,抬起胳膊,撑在程涣后背的那道墙上,很时髦地来了场壁咚,“我听说你连大学都没有上,直接去拍戏了,我气得不行,觉得你都可以不上学直接混社会赚钱,我邵峋天都能翻,凭什么还要在国外的象牙塔里混日子,所以我就偷偷回来了。”
程涣脸上错愕的表情缓缓拉大,喃喃道:“你是疯了吗?”
邵峋笑着,脸跟着逼近,迫使程涣不得不整个人贴到墙边:“对啊。”邵峋笑的十分无所谓,但目光一瞬不瞬地将程涣看着,两人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交叠在一起,“我就是疯了,疯了才因为你辍学跑回国,疯了才想捧你当红星,疯了才要偷偷查你、还说那些我自己都觉得没尊严的蠢话。”
程涣后背抵墙,一身的硬骨头仿佛是吃了安眠药,动弹不得。
邵峋叹息:“疯了才莫名其妙忽然就喜欢上了你。”
第23章
邵峋觉得自己说得挺深情款款的,奈何深情对象是程涣,结果就没那么美好——程涣直接一巴掌抵在他脸上,将他一把从身前推开,绕过径直往厨房走:“洗洗脑子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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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峋也不恼,整理了下衣领前襟,又是风流倜傥精英范儿。
厨房里,程涣靠着灶台,低头吐了口气,又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根,他觉得自己暂时应该还弯不了,但是这耳朵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邵峋,这家伙当真是嚣张得很,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而程涣直接拒绝也已经没用了,因为邵峋这鼻孔朝天的毛病又犯了,根本不将拒绝当回事,程涣如今也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洗了把手去到客厅,却看到邵峋又站在了那面照片墙跟前。
他还真是对这面墙情有独钟,每次来都要观赏一遍。
程涣过去,邵峋侧头看了他一眼,指着一个相框,问他:“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说这个叫星星草的粉丝写给你的信,是你收到的第一份粉丝来信。”
程涣愣了下,看了看那个相框,点头:“是这样。”
邵峋看着相框中的字迹:“我说了,你别又赶我出去。”
程涣看他:“看你说什么了。”
邵峋抬手将相框取下来,递到程涣面前,一面观察他的脸色,一面缓缓开口:“查你的时候,老周帮我找到了一些资料的复印件,我见过这个笔迹……”
程涣的表情果然变了,邵峋继续:“戒毒所出院告知书上,何蕾的签名。”
程涣捏着相框,骨节发白,显然在克制,他把相框重新挂回墙上,深吸一口气:“你查得还真多。”
邵峋:“可以问问她是谁吗?”
程涣转身,摆摆手,表情清淡:“没什么,就是一位老朋友。”
邵峋适可而止,没有再问。
这之后程涣继续拍戏,但他用道具误伤湛临危这个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剧组这边的片场就遭遇了粉丝围堵,小姑娘们年纪轻轻,血气也足,扯着嗓子在剧组外面大喊,要程涣公开赔礼道歉。
邵峋回去上班,由邹宁正式接手程涣的工作,这件事一发生,邹宁就把程涣的微博账号和密码要了过来,找公关拟稿,亲自登了一篇态度正、言辞恳切的道歉声明。
但小姑娘们不依不饶,喊完了道歉,又在剧组附近散波谣言,说程涣是故意这么干的,道歉也没用。
邹宁在圈子里看多了粉丝的花招,知道这是有黑粉在这儿搅浑水,叫程涣不要理睬,而程涣也的确表现得很淡定。
但没多久,那些粉丝就散了,因为湛临危的官方微博也发布了声明,表示受伤纯属意外。
邹宁去过几次剧组,虽然不知道程涣和湛临危从前有什么瓜葛,但也看出两人关系间的微妙,便劝程涣:“你做人太有棱角,虽然处世态度平和,但总还欠缺点火候,我觉得你倒可以向邵总学学。”
程涣问他:“学他什么?”
邹宁可是亲眼见过邵峋拍桌子宣布捧程涣的,早已默认程涣已经是邵峋的人了,当即道:“游刃有余。邵总做事进退之间的度把握的很妙,沈游那事我知道,方海心那边就是邵总亲自打点托的关系,但其实邵总根本瞧不上方海心,托完关系,回头就骂方海心是个棒槌。”
程涣完全能想象出邵峋一脸看不上别人的那副嫌恶嘴脸,挑挑眉:“哦,就是两面三刀。”
邹宁哭笑不得:“你要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差不多吧。”
程涣如实道:“这我学不来。”
邹宁:“你要是学不来也没关系,以后做决定的时候可以稍微想下,如果这件事是邵总来处理,他会怎么办,长此以往,总能有所改变。”
程涣不是自大的人,有人教,自然谦虚地听,但学不学得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六号,程涣趁着半天没戏的工夫,自己打车去了南山公墓。
他其实并不常来,一年只有六号这一天,且孑然一身,就在何蕾的墓碑前站了一会儿,沉默地抽了根烟,转身走了。
刚出公墓,抬眼就看到邵峋靠在他那辆骚包的p1旁边。
程涣看到那车就想到自己曾经误会邵峋破产破得多可怜,无语地走过去,又见邵峋还戴着一副墨镜,忍不住道:“你这是来给自己的骨灰买别墅了?看中哪块风水宝穴了?”
邵峋摘掉墨镜,几天没见,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精英总裁的邪魅狂狷,想了想,大言不惭道:“要我买,就要买双穴墓,面积要大,泳池要有,采光、绿化一个不少,还要双墓碑,鸳鸯坑。”
程涣抽了抽嘴角:“还带泳池,你也不怕你那点骨灰游化了。”
邵峋如同开了荤之后就手不离肉的和尚似的,表过白、道过一声喜欢后,甜言蜜语信嘴拈来:“我这点骨灰还用游泳才化吗?在你这儿已经化成一滩水了,你再给点儿阳光,我都能直接挥发了。”
程涣:“……”论起不要脸,他如今真是输得心服口气,于是扯开话题,“来公墓闲晃,你今天不用上班?”
邵峋给程涣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恭敬地坐了一个请的姿势:“我要是现在能有名正言顺的男友身份,别说公墓闲晃,定居都没有问题。”
p1载着两人下山,车载音响里播放着一首节奏欢快、歌词听了叫人牙酸的老歌,程涣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歌名叫《算你狠》。
他无语地瞥头看了邵峋一眼:“我以为你们这些开跑车的土豪开车的时候不听流行歌曲,听的都是托尔斯泰。”
邵峋愣了下,一时没想起托尔斯泰是什么款什么型号的歌唱家,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位姓托的老兄是何许人,一口笑喷了出来:“我再送你这个学渣回去念两年高中吧,托尔斯泰是唱歌的吗?贝多芬、舒伯特、柴可夫斯基随便哪一个你总该知道吧。”
程涣:“我这是口误。”
邵峋:“下次注意点,托尔斯泰会掀棺材板儿的我跟你说。”
程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邵峋边开车边回头看了他一眼,程涣问他:“看什么?”
邵峋勾起唇角:“不常见你笑,得多看两眼加深印象。”又莞尔道,“今天公墓半日游果然很值。”
程涣别开视线,假装这些情话都是说给汽车导航听的。
邵峋倒没有继续调情的意思,接着说:“我本来还以为你今天心情会不怎么好。”
程涣一愣,转头看他:“你以为?”
后视镜里,南山公墓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邵峋:“你是来看何蕾的?”
意外的,程涣并不忌讳话题似的直接回道:“今天是她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来看看她。”
邵峋一愣,老周的调查里,何蕾是跳河自杀的,到底有多深的绝望才会选在自己生日的当天离开这个世界?
而程涣这会儿平淡的态度也令邵峋感到意外。
不待邵峋问,程涣自己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也是我想了很多年才想通的事。”程涣靠在椅背上,神态淡然,“虽然她选择了跳河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但我后来也想,她当时那样痛苦,离开应该是最好的解脱了。”
邵峋侧头看了他一眼:“解脱?”
程涣点头:“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邵峋:“戒毒让她的精神压力很大?”
程涣本来以为自己很难再道出曾经那些事,可意外的,今天的心情特别平静,启齿便没有很艰难,又或许因为——
他信任邵峋。
而远离真相的时候,所有人都想一步登过去,可真到了眼前,却又那么期待了,因为这世界上的大部分真相往往都不那么美好。
邵峋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程涣却格外认真地一字一句开口道:“你从小在健全的家庭长大,可能想象不到,有些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性格有多么孤僻扭曲。我妈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能管住湛临危了,他跟何蕾前后脚一起离开孤儿院,何蕾染上毒瘾是因为他,后期精神状态不好和他有关,何蕾的男朋友因为经济诈骗进监狱也和他有关,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能去做。”
邵峋听到后半段忽然怔了下。
程涣冷漠道:“湛临危亲手毁掉了她,现在却要我不计过往和前嫌,凭什么。”
那些早已尘封在心底的往事过去很多年了,记忆也淡成了一张薄纸,但真的提起,汹涌的恨意排山倒海淹没了理智。
程涣原本清淡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白色的眼底很快染上了一道道红色的血丝,邵峋及时将车停在了路边,轻轻用手拍了拍程涣的肩膀,春风化雨般温柔地开口道:“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来来,宝贝儿,看看我,看看当年和你掐到死的对头如今是怎么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再心甘情愿又捧你又给你当司机的。”
程涣回头,眼底的恨意不减半分:“我妈喜欢湛临危比喜欢我还多,拿他当亲身的儿子看待,我从小把他当成亲弟弟,有什么都先给他,何蕾同我们一起长大,比亲姐姐还亲……”
邵峋解开安全带,侧身过去,抬手轻轻摸了摸程涣的脸,语气很轻,眼神温柔:“嘘,别说了,宝贝儿快别说了,看看我,没关系,没有别人,你还有我。”
程涣克制着,吐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第一时间落眼看了看自己眼皮子下面的手:“你这是抓住机会伺机而动?”
邵峋看程涣的脸颊,摸脸的手缓缓做出擦泪的动作:“你看看你,说着说着都哭了。”
程涣学上得不怎么样,比拟的句式倒是用得利索:“别人是皇帝的新衣,你这是皇帝的眼泪?”
邵峋继续擦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忍不住笑起来,挑眉,混账话一箩筐地朝外冒:“你是喜欢皇帝和将军的搭配,还是喜欢皇帝和外族太子这种?或者皇帝和文臣也行。”
程涣一把拍开他的手:“我要能当皇帝,早几年你就被砍了。”
邵峋挑眉:“皇帝和追债鬼?没想到你某些方面的爱好这么特别。”真是做鬼也要做个风流鬼。
程涣没想到这人的节操是负数的,噎了一口,一眼瞪过去。
邵峋重新发动车,笑笑说:“现在心情好点了?”
程涣一愣,嗯了一声。
邵峋边打转方向盘边道:“程涣,听我一句,人生没有过不了的砍儿,我当年被赶出邵家、外债五千万还被那群狗日的追着砍的时候,我都坚信我以后的日子不会比当时还惨。”
程涣暗暗想,什么叫被赶出邵家?
邵峋开着车,目视前方:“还有件事,你那进监狱的姐夫是不是姓左,叫左乾?”
程涣以为邵峋连这个都查到了:“对。”
邵峋暗嗤一口:“那你姐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这个左乾也不是个好东西,伙同湛临危一起跟个外资商套了我五千多万,就是比较蠢,外商和湛临危都没事,自己最后进了监狱。”
程涣愕然,他和左乾不熟,也不知道左乾进监狱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如今听邵峋一说,诧异地都不知该说什么。
邵峋却安抚地口吻道:“好了,都过去了,别管那么多了,恩恩怨怨现在都是过眼云烟,看看大佬我,欣赏下大佬的豪车内饰,再转换一下心情,跟着大佬一起去见个客户吃顿饭。”
程涣消化着邵峋的话,嘴里又顺口问:“跟你的客户吃饭?”
邵峋:“大佬的客户当然也是大佬,不过也不准确,不能算客户吧,你就当同行聚会好了。”顿了顿,嘴角弯起来,“说起这个客户,你其实也认识的。”
程涣:“谁?”
邵峋哼笑,就说了三个字:“无人机。”
程涣脱口而出:“陈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