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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花顾白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匆匆打断:“不要去。”恳切的目光灼灼逼人,让人心里发紧。
里面那么多病人,如果真的像李袖春说的是瘟疫,他不敢猜测她会有多危险。就算,李袖春可能已经感染了又怎样?为什么非要隔离她……
旁边的萧雅按压住激动的花顾白,难得的板起了小脸。
李袖春笑笑:“就三天,我答应你三天之后定会无事出来。”
不答应他的话,他恐怕就要闹翻天了。这人一向如此,看起来像花一样娇弱,实则性格刚烈而又固执。
“而且,我会写纸条送出来,说明情况的。”李袖春摇了摇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毛笔和宣纸,冲师傅点了点头,还是转身毫不犹豫踏入了里间。
房门紧闭,再也看不见李袖春的身影。
花顾白怔怔站在原地,像是要确认什么,反手抓住萧雅:“就三日而已,妻主一定会出来的是不是?”
“当然,娘娘要相信阿姐。她从来不会骗你的,而且,只是隔离观察三日而已。也许阿姐误会了,大家并没有得天花呢?”
迟疑片刻,花顾白才松开了手。但是咬着嘴唇的小动作还是没有停下来,一双粉色的唇瓣被他咬得鲜红。
第一日上午。
如萧雅所说,李袖春从门缝里传出来的纸条里表明了里面的状态一如往常,病患没有恶化。
花顾白松了口气,勉强咽下饭,开始翻看李袖春之前留在外面的医书。
第一日下午。
有两三个病患开始如那个感染了的郎中一样闹出了疱疹,不过数量不多,李袖春的纸条上写着还需观察。
众郎中在外间商量着,调配着药品,花顾白时不时的隔着门板徘徊,就像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似的。
第一日夜晚。
病人们开始大量发病,成片的疱疹从皮肤上涌出。李袖春递出纸条后,开始撩起衣袖,打开药箱给他们敷药。
“阿姐会没事的。”萧雅拍了拍花顾白的肩膀,把坐立不安的他安抚了下来。
花顾白总算睡着后,萧雅才打了个哈欠靠着床板,跪在旁边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上午,情况急转而下。
从李袖春送出来的纸条里,郎中们了解到了里面的病人,除了疱疹外开始流脓。而且因为身上发痒,外间都能听到里面的病人哀嚎的声音。
偶尔夹杂李袖春温和的劝诫声,郎中们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女子,以及她说过的天花。
第二日下午,李袖春告诉众人她的治疗开始有了起色,里面的情况渐渐平稳下来,希望众人可以尽快商量出天花的抗生素和疫苗,为郾城更多民众去预防天花。
郎中们衣不解带地研究着,与之相对的,部分郎中开始搜索郾城同样情况的病人送去里间隔离。
一时间,郾城越发空旷了起来。
花顾白几乎不去外面,一是李袖春安排过萧雅不许花顾白乱走,二是他也没有心思管外面的人的死活。
他抚摸着纸条,看着熟悉的小楷,折好了放在一起才能安心。
直到第三日,花顾白再也坐不住了。
“妻主没有递纸条出来?”这是他问的第五次,萧雅只能沉默摇头。
花顾白打开窗户,冬天带着冷意的风吹入房间,把桌上压着的纸条吹得作响。他注视着医馆的方向,看似在看风景,其实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一日三次的纸条,李袖春从没间断过。
可今日已过了午时,为何她还不送消息出来?
他又拿起最后一张纸条看了看,她的小楷落笔不急不躁,似乎根本没有置身于危险之中,平和的一如往常。
每一张纸条的最后总会写上“安好勿念”四个字,大家都知道实际上这四个字她是写给花顾白看的。
毕竟众人里心心念念她出来的,非花顾白莫属。
狠狠攒紧那张纸条,花顾白的指甲摁住手心,留下了浅浅的白印。
那双眼睛幽深地吞并最后一丝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他用微带沙哑的嗓子道:“萧雅,把冯封给我的宝剑拿来。”
“娘……娘娘……阿姐她……”萧雅怎么放心交给他?只好搬出来李袖春的名号,希望能阻止凤君,虽然她并不知道凤君打算做什么。
花顾白冷冷回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与踌躇的萧雅对视一刹,萧雅连继续说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呐呐捧着宝剑过来,额头带上了冷汗。
……她从没觉得神仙娘娘作为凤君有多威风,而这一瞬,她似乎在脑海里回放着凤君穿上红色官服,一步步踏上皇宫中最高处那个位置时的样子。
这个男子,足以令许多女子都感到畏惧,裙下称臣。
*
手持宝剑的花顾白直接冲入医馆,目光连扫都没有扫一下旁边被他惊呆了的众郎中。
“这是在做什么?”扒开呆若木鸡的众人,李袖春的师傅站出来,皱眉看着神情淡薄的花顾白。走过去要阻止他的胡闹,但是手还没碰到他,就被冰冷的剑锋给挡了回去。
花顾白握住剑柄的手,平稳的仿佛他拿着的不是凶器,“我要进去见妻主。”他音色清冷,“谁若阻止我,我就杀了他。”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甚至还很有礼貌地浅浅笑了一下。
如果是往常,大家可能会被美色所迷惑,但是现在,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他。
见没有人出声反对,也没人动作,他才把剑慢慢收回剑柄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打开尘封已久的门,拎着剑一个闪身连带着萧雅都被关在了门外,反手嘎咋一声落锁。
后知后觉的萧雅惊慌失措地拍打着里间的门,“娘娘!”
可是里面的人根本没有给她回答的意思。
“胡闹!”女郎中跺了跺脚,被气得直瞪眼,可是她也不能冒险撞开那扇门,不能任病毒流窜。
里间内。
花顾白冰冷的视线在看到趴伏于桌前的女子而缓和了下来,他疾步上前,跪在李袖春旁边,怕惊到她轻声叫着:“妻主?”
手飞快地扔下宝剑,转而捧起李袖春的脸,仔细打量。
李袖春动了动眉头,被吵得睁开了眼,眼底下的青灰告诉了来人她的疲惫。
刚睡醒的李袖春还带着茫然,她傻乎乎的瞅了瞅花顾白,奇怪地小声嘟囔:“嗯?怎么梦到顾白了……”
随即惊醒,拉住了花顾白附在自己面上的手摸了摸,这……这触感。“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怎么进来了?!
花顾白反手摩挲她的指节,表情放松了下来,原来只是睡过头了吗?
听到他说是因为自己没有按时送出纸条,才闯了进来。李袖春哑口无言,张嘴欲骂他怎么能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说进隔离区就进!可是看到花顾白跪在自己面前,眼眸亮闪闪的直视着自己,她头疼的想:可能就算骂了,这人也不会当回事,反而会笑意满满地耐心的听吧?
无奈侧过身,把他的手扒拉掉,李袖春气愤地掏出她自制的口罩,给面带疑惑的男子戴上。
“记住不许摘下来。”她故意用她最严肃的语气教育他,可他果然笑得眯起眼睛,让她差点被气坏。
“妻主……”隔着口罩,花顾白的声音闷闷的。
李袖春干巴巴地回应他,“干嘛?”心里还在恼恨他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而自己又拿他没办法。
花顾白在李袖春张嘴的同时,直接依靠进她怀中,把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妻主的味道……”他低道,整个人像扑入主人怀抱的宠物。
……什么鬼味道,只有药味吧?你不是最讨厌药味么?李袖春心里吐槽,默默拉开两人的距离,“别靠近我,我说了我有可能被感染了。”
花顾白环住她的腰身,加大了力道,“总算是见到妻主了……”
李袖春顿时无力,只能浑身软绵绵地任他再度把两人距离拉近。
说的好像她离开他多久了一样……
明明才两天。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了他头上揉了揉。“好了,快起来,我要做正事了。”
这么多病患还没康复,她可不能在这里被美色牵绊啊……虽然她心里确实已经克制不住的被他所打动,但是……
哎呀真糟糕,果然当初该把他留在辽山下的。
李袖春无奈的想。
距离没有拉远,反而自己开始陷进去了可怎么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傻春:【失策脸】
凤君:【满意脸】
第58玉颜不及寒鸦色
眼看着众人的症状越来越符合得天花的反应,李袖春终于确认自己的猜想没有问题。而外面的郎中也一直在努力研究疫苗,给剩下来健康的郾城人做预防。
今日是第三日,本来李袖春没有出现症状就可以出去的,但因为花顾白贸然冲进来的缘故,她又不放心把花顾白单独一人与病患一起留在这里隔离三日,干脆陪着他再留三日。
拿过外面递来的疫苗,李袖春给自己和花顾白注射了。至于其他已经有症状出现的病人……这疫苗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作用。
隔着门板,能听到外面师傅带着歉然的声音,“袖春,我们还没有做好隔离用具,只能麻烦你先听我们指挥,着手一些治疗了……”
反正还要陪花顾白观察三日,李袖春并没有介意,“好的。”她也知道古代的条件不好,郎中们想要进来还需好好准备一下。
虽然李袖春努力与这突发的疫灾做斗争,和花顾白忙碌在众患者之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本以为在疱疹结痂后,情况会慢慢好起来,可李袖春马上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并发症开始出现了。
她几乎是无可奈何的看着刚有起色的病人,感染上脑炎,肺炎甚至严重的已经出现了败血症。
头一次,无情的被现实碾压,李袖春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抢回上天要收回的生命。
她渐渐变得暴躁起来,再温和的性子都忍不住添了几分急迫,“把她的所有衣服脱下去拿去烧了,没听到吗?”
李袖春回头撞上花顾白望着自己担忧的视线后,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尖利,马上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抱歉。”
她怎么能冲花顾白发火,明明知道这里的男子帮陌生女子脱光衣服是很违背纲常的。花顾白也不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反省中的李袖春听到花顾白走动的脚步声,随即抬头,赶忙拉住了他真的要动手的动作。
“你等等……”他怎么还真的照做?
被拽住的花顾白垂下眸子迟疑地问:“妻主对我失望了吗?”
“哈?”李袖春怔忪,还在思索他话里的含义。
花顾白就快速低语补充道:“这些事我都能帮妻主做的,妻主不要讨厌我。”也不要露出那种不安的神色,他会觉得自己很无能,帮不上她一点儿忙。
李袖春盯着眼前之人的头顶,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花顾白有些不安地眨眨眼,抬起头想要观察她的表情,却被李袖春使力拉开站在病床旁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她动手为病人更衣的动作。
“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