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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吓到。”
近一米九的高个乖顺地任她推着,封殊回首坦言。
“好,哥们牛逼,胆子大,”席妙妙好气又好笑的比了大拇指,生怕他下一句就要谢谢她,连忙把话接下去:“我只是想着,丑丑的睡相被你看了一整晚,很害羞,觉得没脸见人,所以就跑出来化妆了。”
封殊沉默片刻,认真思考,思考得脑子打结。
他并不蠢,在战术触觉上更是敏锐,但奈何,上帝为你打开了一道门,总会关上你的一扇窗,他情商委实低得令人发指,也读不懂大部份少女情怀式的潜台词和背后意思。
“可是,你不丑啊。”
第35章
“可是,你不丑啊。”
在微博上,我们经常能够看见一些情感博主教导大家,女人问男人自己是不是胖或者丑,只是想得到斩钉截铁的否定,从中得到安全感。确实,当双方都是普通人的时候,这个世界对我们已经如此残忍冷酷,总会希望情人无底线地夸奖自己,甜言蜜语不嫌多。
但,席妙妙不是瞎子,而且职业使然,更是拥有比一般人的审美水准要挑剔一点。
她知道自己不是美女,起床的时候脸肿肿的也确实不能看。
要是换个普通男人来说这句话,她还以自我安慰一下──大家都是平凡人,我不漂亮,可是你也不帅啊,而当深情凝视着她,夸她天底下最可爱的这个人,是封殊的时候,一切就变得超现实起来。
“就是,如果好看的标准是你的话,我应该算是毁容级的,”席妙妙从洗漱架上摸过眼镜戴上,慎重地看着他:“你这种美貌而不自知的设定,会让我这种用美图秀秀p得亲妈都不认识我,然后在网上用照骗自称萌妹子的人感到羞愧的。”
萌妹子……
封殊对网络用语已有一定理解,虽然他不能准确地掌握什么叫‘萌’,但为着了解妙妙的喜好,还没见面的时候,他就曾经查过释义:“萌,是指在看到美少女角色的时候,产生一种热血沸腾的精神状态。如果这叫萌的话,你对我来说,是萌妹。”
他牵起她的手,温柔地握住:“你不必感到羞愧,你的母亲不认得你,我也认得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灵魂都不会变,我会找到你。”
甜言蜜语,男女交锋的老套路,封殊都懂。
面对每一个个华夏男同胞都不会陌生的老梗,他只会用最诚实的想法去回答她,有时不尽如人意,但喜欢对方的真心终归能表达出去。
席妙妙腾地脸红,她转过身去,手却不松开,回应了他的十指紧扣。
这种应对方法,她都没见过。
可能,只有上神能说出这种话吧!
神仙认证的萌妹妙,决定不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既然我都洗脸刷牙化好了妆,换件衣服出去吃早餐吧。”
“好。”
对她的决策,封殊向来没什么意见。
早上就被喂了一嘴的甜言蜜语,席妙妙虽然害羞,唇角却诚实地上扬着。
只是打开衣柜,入目就是黑蓝绿三色,一点恋爱气息都没有,最粉嫩的,就是上回漫展时鬼迷心窍被一个lo娘推荐买下来的粉红色肩包──她想起来,有一次温女神来她寒舍作客,见识了她的衣柜后,恨不得拉她到商场来一次大采购。当时的妙妙很不以为然,她买的衣服,穿起来都很舒适,宽松清爽,冷了也保暖,深色系不挑身材,完美融入人群,给她安全感。
当上了心,想去打扮自己的时候,才蓦然发觉,她……原来,衣服有那么暮气沉沉的吗?
舒服是舒服了,可仅止於此,整个人灰扑扑的,脱离了初高中清一色的运动服之后,也没有光鲜亮丽过。
指尖停留在一件军绿色的冲锋衣上,席妙妙发着愣,她怎么从来没发现?
还一直自我感觉良好。
她不是没爱美过的,爱美是人的天性,到了一定年纪,自动萌芽。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
揭开了一页从来没当回事的记忆碎片,连封殊走到背后都没有发现。
席妙妙想起来了。
在她想要梳辫子上学的时候,母亲斥责她小小年纪就这么骚,想着打扮得跟小妖精似的勾引男人,将她的长发剪成了狗啃似的短发,后脑勺还秃了一块,她哭着不愿意去上学,怕被同学取笑。母亲就拎着要哭晕过去的她到学校,问老师她是不是早恋了,换给她一个没有男同学的座位,孤零零的在角落。
自此以后,彻底扼杀了她对美的追求。
太羞耻,太痛苦了,被强行剪掉头发,对年幼的妙妙自尊上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也没人教她反抗──对一个小学生来说,父母和教师都是绝对的权威。她惟一能自我保护的方法,就是告诉自己不需要追求美,不在乎它,尤如阿q的精神胜利法,对现实於事无补,精神压力却会减轻很多。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能有很多原因,以为丈夫外遇,察觉到自己不再青春,迁怒年轻女儿,或者更简单的,只是恰巧心情不好,向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发泄怒火。
追求美,从此变成了羞耻的符号。
浪潮般的悲哀扑面而来,一下子淹没了她。颤抖指尖所触的军绿冲锋衣,像一滩盐水落到那些她曾经以为没所谓,不放心上,随着离家出走而远去的创伤上面,激起撕裂般的痛楚。
身体又冷又冷。
倏地,谁从后抱住了她──她一激灵,没来得及被吓到,暖意便从怀抱中浸透到她身上,难言的安定气息像一只无形大手将孤身落入海的她轻轻托起来,重新呼吸到了氧气,回到日常生活:“你看上去很难过。”
席妙妙差点没绷住眼泪。
“还好,没事。”
内敛的人,不擅於示弱,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而伸出的手被打回来太多次,就学乖了。
“你不像没事的样子,”封殊从后抱住她,这是二人难得的亲密接触,而他没有要趁机占便宜的意思,只是尽力让她好过一点:“不要勉强自己逞强,如果是你以前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现在是我们两个人了。”
每到要安慰对方的时候,总会觉得词穷。
对方彷佛孤身一人站在深坑之中,怎么伸手也碰触不到,也许有些话能触动到她,但正确答案是哪一句,连她本人都不得而知。
封殊嘴笨,他只能锲而不舍地,一边抱住她,一边尝试,语气软得要渗进土里去:“请你不要拒我千里之外,我很想知道你的事情,你的事都很重要,事更无大小之分,可以跟我说,我都听着,我帮你解决。”
手抖得厉害,只能放下来,席妙妙勉强笑了笑,胃酸抗议,她垂下眼帘:“其实真没什么,我只是怕说出来,好像为了这么久远的事情,把自己搞得很惨的样子,很矫情很好笑。”
慕强心理代表的是一种价值观,人们向往强者,她羡慕温女神的潇洒强势,无论她的过往有多痛苦卑微,只要出人头地了,那些过往都成了励志。我们会轻蔑那些因为小事就哭泣的人,认为她们包子,弱就活该过得坎坷一点。
席妙妙只能努力跻身进强者的行列。
面对逼婚和掌控欲日渐扭曲的父母,她果敢选择离开老家,孤身来到大城市,没有男朋友,一个人也把生活过得像模像样,拿着很多相亲对象都望尘莫及的稿酬,看上去,已经是水准以上的人生。
“其实我还很在意小时候的事,一直都挺在意的,只是不敢去面对,”
席妙妙坐到床边,封殊牵着她并排而坐,她扯扯唇角,不自觉地,尽量用轻松一点语气回忆:“因为我现在过得不错,虽然没有男朋友,”
“你现在有了。”封殊打断她,语气里有些闷闷不乐。
“嗯,现在有了,”
他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席妙妙忍俊不禁,嗤地笑了出来。
这句无心插柳,甚至算不上安慰人的话,却成了抛下来的绳子,让她从回忆伤痛中,有了爬出来的方向:“我过得真不错,该吃吃该睡睡,想那些事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而且一个成年人去计较小学时发生的事情,好像挺矫情幼稚的。”
“但是,我错了,错得很彻底,”
席妙妙喉头一噎,她发现,连离开老家坐上火车的晚上都不需要这么大的勇气,那时,她看到的是充满希望的未来,而这时候,她要回首去看的,是留在老房子里,头发被剪得乱七八槽,失措无助的自己。
眼泪划过脸颊,她闭了闭眼,巨大锤子沉重地砸在心上,又像是被谁用力开了一枪。
“我还是很在乎,在乎得不得了,而且它一直影响着我的人生,我人逃出来了,可是心没有,”她手背擦着眼泪,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我也很想穿得漂亮,打扮得很好看,我有男朋友了,我喜欢你,想漂漂亮亮的走在你身边,我也是女孩子啊。”
二十五岁的席妙妙,终於发现,自己不是生来就喜欢很爷们很酷地过日子的。
她想扎可爱的辫子,想穿光鲜亮丽的衣服:“我也想早恋啊……”
“妙妙,”
沉默地听完,封殊终於组织好了语言。
“我……寿命很长,一万年的时候遇上你,其实对我来说,已经是早恋了。”
“在我眼中,你很漂亮,如果你想变得更漂亮,我陪你一起去努力,我帮你。”
又被戳了笑点,席妙妙破涕为笑:“一万年,也算早啊?”
“嗯,你现在跟我早恋了。”
他说得认真,一本正经得很好笑,席妙妙瞥他一眼,终是很没气氛的又笑了。
“跟这么帅的神仙早恋,我真是赚到了。”
她扑进他怀里,不讲究地沉迷他的气息,背上覆上他的大手,听得他温柔而肯定的话语:“能遇见你,我才是赚到的那一个。”
第36章
待情绪缓过来之后,席妙妙才将事情原由说明白。
封情耐心听着,虽然他其实不懂剪掉头发对姑娘的尊严伤害有多大,但他对历史尚有一点了解,从剪头发的伤害去联想的话,登时就明白了。将妙妙拥入怀中,手覆在她的头上,:“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剪你的头发。”
“呃,我还是会去发廊剪的啦,”她很煞风景补充了这句情话的逻辑漏洞,又好奇问:“我没想到神仙也不喜欢被人强行剪头发……话说你跟伏云君都是短发呢,我还以为仙君都是长发飘飘的黑长直。”
女人思维跳跃得快,一句话转折两次都是轻的,他只能逐一努力跟上。
“神仙各有喜好,长发近身战很不方便,不过我下凡后见你之前,在伏云君的建议下去一间发廊修剪了一下。里面的人都很亲切,建议我把头发染成紫色烫一下,但我在告诉其中一位妖修我的身份之后,他们就不敢说话了,也没再提那个染发的建议,”封殊语带惋惜:“你觉得我适合紫色吗?”
原来妖怪里也有非主流杀马特啊。
真是小看这些发廊小哥了!
“不适合,别想了,黑色就挺好。”
席妙妙斩钉截铁地打消了他的想法,生怕他一声不响跑去染个七彩头发回来。
“听你的,”原本因为安慰她才抱着的,察觉到她心情已经好转了,但封殊却不想松手,只想多抱一会算一会,每一秒都是赚回来的甜意:“至於剪头发……我只知道凡人向来有这个传统。”
“什么传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曾经有人拿‘留发不留头’来威胁你们剪头发,而凡人‘宁为束发鬼,不做剃头人’,对你们来说,想必是很深的伤害。”
说到动情处,封殊声音低哑了下来,真切地为她感到难过。
这是除了温女神后,第一次有人理解她的悲伤,听了之后不嘲笑她矫情,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只是,听这原由,敢情他还是理解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虽然我也是汉人,但……哎,算了,”
感觉解释起来麻烦,横竖结果是好的,席妙妙埋头深吸了一口上神,便坐直身:“谢谢你啦,跟你说完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不客气。”
怀抱空落落的,上神有点失落。
自从面基奔现后,席妙妙家里就多了一个人,不,一位神。
封殊的外貌漂亮得不似真人,更现实点说,不像会出现在她一普通妹子床上的人。於是每日她起床睁开眼,都要摸摸捏捏他的脸,确定他还在自己身边,才能松一口气。如果她是朝九晚午的上班族,恐怕每日上班都得牵肠挂肚,生怕下班回家打开门,发现人去楼空,只剩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