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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悠再醒过来时,眉心阵阵的揪着疼, 她想要伸去碰, 有个低哑的声音在耳边。
“别动, 血止住了。你碰到它, 万一把血痂碰掉, 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若悠生生止住动作,侧头看见面色苍白的刘灿就倚在墙边, 而她躺着的地方是垫了枯树叶的一处。
她转动着眼睛, 发现这里是个山洞。
她猛然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了。
她被刘灿的对头劫持, 然后是他赶来救自己, 但是因为被方挽晴不小心暴露了举动, 他们陷入一场混战。
“表哥,你的胳膊。”李若悠想起眼前血腥的一幕幕。
刘灿为了保护她,身上受了多出刀伤,胳膊那边最严重。
她昏迷前,他还死死抱着自己!
李若悠爬起来, 要往刘灿那里去, 但被他一抬就按住肩膀, 根本不让他靠近:“你躺好, 万一你再昏过去,可不是得受罪, 一会就有人来找我们了。”
刘灿声音淡淡的,但能听出虚弱,又低又哑, 气息不稳。
李若悠闻言,眼眶微红,犹豫片刻重新趟回去。
如若不是她被劫走,表哥哪里会冒着性命危险前来,遭如此的大罪。
自打她被娘亲告知,说表哥想要娶她,来到嘉兴,就一直在麻烦表哥。
如今还累他受那么严重伤李若悠心里自责,恨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只会拖累。
说起来,她这是第二次见刘灿。
她娘亲远嫁,在她八岁那年来回来探亲过一回,那时表哥才十一二岁,因为家境不好跟人在江海里混。
她来的时候,娘亲告诫她不许跟表哥走近,回来这一次,以后就跟这边的人没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外祖父去世了,姨母嫁得不好,家里被倭寇洗劫一空差点连性命都丢了。
所以她娘亲就是回来祭拜外祖父外祖母,准备再也不跟这里来往,说自己家里也困难,可救济不起别家。
然后到了嘉兴,她果然见到表哥家贫困。表哥的衣服都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住的地方是跟他的义兄一起盖的屋子,一家人都挤在那儿。
她晚上睡觉都是跟着娘还有姨母一块挤着睡的。
住下第二日,她还听到一件让人害怕的事。
表哥和他的义兄许鹤宁还有那个叫陈鱼的在屋后说话,说什么动,肯定得下死,不然死的就是他们。
她当时吓着了。
她听说这边经常闹水寇和倭寇,很多人背地里也是跟水寇一起卖命的。
就当她吓得哆嗦要走开时,脚一软坐倒,想要站起来,发现有人已经站在身后。
她慌忙爬起来,就看见表哥微微笑着看她。
表哥长得其实很好看,眼的轮廓是一种温柔的弧度,笑起来时更是无害。
但那个时候她只有害怕,眼泪刷就下来了。
而且还看到表哥抬,她吓得尖叫一声,跑走了。
那场惊吓,她见到娘亲想要告诉娘亲,可神差鬼使的,她又忍着没说。
她觉得要是说了,是不是要害了表哥。
不管表哥刚才说的是要做什么,他还说了句,不然死的就是他们。
即便表哥是坏人,她也不想表哥死的。
于是,那事之后她都跟着娘亲身边,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敢抬眼看表哥,一直到离开。
庆幸的是,表哥并没有再来问她相关的话,就在她离开那日,正要上船,表哥喊了
她一声。
她慌乱,不知要怎么反应,表哥却是只塞她里一个油纸包。
等到她上船,偷偷打开油纸包,发现里面是腌制的果脯。
她看了那些果脯许久,捏了一块放嘴里,是泡过蜜的!
她爱吃这个,但是娘亲说贵,只有过节时才会给她买一点点。
表哥送她果脯。
年幼的时候,心思都是单纯的,就如同她即便觉得表哥在做坏事,也不愿意告诉大人。而她也因为一包果脯,对表哥更觉得亲近。
之后又过来两年,她无意听到娘亲和父亲的话,说表哥富裕了,如今被浙江的人都喊二公子了!
正是她为表哥高兴的时候,听到让她脚发凉的话。
父亲很不屑地说:“再发达,那也是拿命换!干贼寇的勾当,黑了心的东西,我们可千万不能跟他有关系,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她愣愣的回屋,心里想表哥怎么可能会害他们呢?
她听到他的秘密,表哥都没有发脾气或者威胁她什么,还送她果脯。她就觉得父母有点太冷血了,一个人的本质,不应该是道听途说就能断定的!
再然后,又是几年,也就是她再见到表哥前,才知道表哥其实跟着他义兄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好事。姨母也是那个时候来提的亲,她娘亲高高兴兴就答应了。
李若悠的回忆到这儿,眸光也跟着暗下去。
她娘在她被表哥家接走前,才跟自己坦白,说表哥先前有个未婚妻,但是不知怎么退亲了。她就是捡了个大漏子,不管在刘家受了什么委屈,都要忍着!要哄她姨母高兴,嫁过去,就一辈子不愁吃穿,是个富太太!
那一路,她都过得浑浑噩噩,觉得自己这算什么?
同时也害怕心里有过别人的表哥对自己厌恶。
她到嘉兴,是表哥亲自来接的船。
多年未见,她险些要认不出面前儒雅温润的公子,唯独能辨认的是他看人时眼角那抹柔和。
他在小时候也是这么柔柔的笑。
之后她就住进刘家的大宅院子里,是她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院子,是娘亲嘴里的富贵,可她站在这里却自惭形秽。
但一连着好几日,表哥都会来找她,陪着她走这个宅子,告诉她每一处。
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是那种真心要娶自己的好,可这里头还是少了什么。她觉得,表哥心里还是有那个女子的。
很快,表哥就亲口告诉自己关于他先前那个未婚妻的事。
他表情很淡,语气也很淡,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末了,朝自己笑着说:“告诉你,是怕你多想,我们是要做夫妻的,夫妻间该坦诚。若悠,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也不用怕我。”
原来表哥知道自己怕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把这儿当家。
亦是那一刻,她对这个坦坦荡荡的公子有了不一样的好感。
这般风光霁月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呢。
可是越是心动,她在他跟前就越发谨小慎微。
看着他为商行奔波劳累,她除了关切一两句,下厨做点汤羹,她没法跟他分担。
见他愁眉不展,她没有能力解忧。
她在他身边,就如同是明月与萤辉,她是那灰扑扑的一个,与他格格不入。
如今,还给他拖后腿了!
“表哥,都是我的错。”李若悠眼眶一红,难过的喃喃一句。
身边的人却没有说话,她再也忍不住,眼里滚落下来。
他的是
在这个时候伸过来的,落在她眼角,轻轻一揩,拭去她的眼泪。
“你怎么会这么想,分明是我害你落入危险。是我没有护好你。”
刘灿的声音带着几丝无奈。
但他话落,他这个总是怯怯的小表妹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办。
是他刚才不让她动,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右胳膊狰狞的伤口,反倒让她误会了吧。
误会自己是在生她的气。
她怎么总是个先责怪自己的性子,她不知那个样子,是多么像个没人疼爱的小可怜。
他明明已经努力让她知道,他敬重她,亦会喜欢善良的她。
足智多谋的刘灿面对一个哭得快要喘不气的女子,也无奈了。
无奈,他索性不用脑子去思考太多,直接挪了过去,将哭得一抽一抽自责的姑娘抱到怀里。
“不许再哭,还有,闭眼。”
还是不能让她看见自己的伤口。
李若悠被他那么一说,吓得直接打了个哭嗝,然后本能听话闭上眼睛,在他身前直抖。
无奈的刘灿被她逗笑了。
天,他到底是要娶一个怎么叫人怜惜都觉得不够的妻子。
还好,他的人很快就找过来,李若悠受了惊吓,又哭累了,已经睡着。
刘灿索性忍着伤,将她抱上马车,这才守着她先为她简单清理伤口。
可她伤了脸,那道血痂狰狞,让他心头都跟着狠狠颤了颤。
她要是知道,会很难过吧。
女子哪个会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刘灿自责,还未到家就先吩咐人去找最好的祛疤药膏,而且吩咐郎先不许告诉她真相,用布把她伤口包了起来。
之后的每日,他都亲自给她换药,直等到那血痂慢慢剥落,只余下些许,他才让她照镜子。
她伤了脸,李若悠早早就做好准备,眉心那块要留疤的。
虽然他每日都来给她换要,不让她看伤口,可她抹得出来。
她知道很大一块,也做好心里准备,但见到只有血痂那块如今还不知情况外,其它地方的肌肤除了颜色有点发红外,居然跟以前没有太多的区别。
她听到刘灿此时居然是重重松了口气,仿佛是比自己更担心。
李若悠就看了过去,刘灿知道她心思敏感,不说明白,她不知又要想歪到哪里去。
遂道:“我不是怕你留疤,但也是怕你留疤。我不怕你留疤,我不觉得那样不好看,但我怕你留疤,因为那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所致。若悠,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李若悠被他又怕又不怕的绕了绕,好半会才点点头,朝他露出个害羞的笑。
“表哥都不嫌弃我,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灿凝视着她的笑脸,紧张的心情一点点缓解,也笑了开来。
瞧他,还没有一个女子豁达,纠结半天,他反倒变成是小心翼翼那个了。
就在这之后没多久,刘灿收到一个重要的消息,事关重大,他要再到京城去找许鹤宁!
于是,才刚养好伤的李若悠就跟着他一路又劳累往京城赶。
他在到了京城后,觉得自己是自私的,明知道京城是个虎狼地,但还是把她带身边了。
李若悠并不知道这内的危险,他见她每日跟云卿卿走动,笑容越来越多,有时和自己单独相处起来也不再拘束小心翼翼的,他觉得自己把她带来也是对的。
所以,他必须跟着义兄全身而退。
朝里的事情一波接一波,他有时分不开身来每日都去找李若悠说话,想给她的礼物也迟迟没能做好。
而且这个时刻紧张,他一考虑,还是决定不告诉她,自己都给她准备了什么。
刘灿就把自己花的那些花钿样子给到云卿卿,拜托她找人把东西做出来送给李若悠。
对云卿卿投来不解的表情,他没法过多解释,只能用笑来掩饰。
在花钿送到她上后,她每日都会抽空来找自己,哪怕只是一面,也会很高兴笑着。
直到他要去跟着义兄再去浙江前,李若悠送他走出院子,在他要踏出门槛前,忽然拉住他袖子说:“表哥,我知道,这花钿是你亲给我画的。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不然,我就嫁别人了,我也是有脾气的!”
刘灿在她故意装出凶恶瞪的表情错愕。
她居然知道下刻,他总觉得缺了一块的心田变得满满的,被这个学会发威的姑娘填满了。
他倾身说:“敢嫁别人,打断腿。”
明媚的阳光照出两道相拥的影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