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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鹤宁溜之大吉,接下来的时间果然见到凡是进去过乾清宫的官员,都是耷拉头出来,一看就是挨了帝王的训斥。
皇帝是真的心情不爽利,左右他躲得快。
在宫里当差的日子,比在南城兵马司当差时无趣得多。
乾清宫前有锦衣卫有禁卫,各守岗位。
他多在乾清宫前当差,不比以往到处走动的时间多,所以他特别珍惜巡禁宫的那几个时间段。
就是总会有遇上不喜欢的人时候,比如——狗太子。
“肃远侯巡宫呢。”太子不知打哪个宫道来,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儿。
许鹤宁神色淡淡朝他见礼,视线在那只橙色毛发的猫儿身上掠过,太子已经在这个时候把猫儿放了。
那猫矫健顺着朱红的墙壁跃起,四只脚蹬了几下就上墙,快速跑不见了。
“宫里的野猫,总是能遇见它,挺爱黏我。”
太子视线顺着猫儿移动,等它不见了,才回头朝许鹤宁笑笑,一张俊脸温和无害。
是平时在大臣跟前那豁达和善的储君模样。
许鹤宁嗯了声,准备告退继续带人巡宫,太子却是伸手拍他肩膀,压低了声道:“你那大舅舅闯祸了,你可知?”
他闻言神色不变,内心却有风浪。
太子怎么知道了?
他沉默着,浓眉下的双眸深幽,隐隐是带着不悦的。
太子见此当然是猜到他心里有数,对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笑笑,收回自己的手,往身后一背就继续朝前走了。
许鹤宁余光扫过太子绣山河纹的斑斓袍摆,在暗中猜测太子提醒的意思。
他大舅舅进京来,即便犯了事,也不可能惊动到太子,除非是此事还有他人经手。
唯一不确定的是不知那人是太子信任的,还是忌惮的。
可不管哪一样,都说明太子十分关注他。
原本太子盯着自己,许鹤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自己是水寇出身,本来就是皇帝监视的对象。储君想要监视也正常。
但莫名的,他在此时就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藏下心里纷乱的猜想,继续巡宫。
天色渐暗,皇城外宫门准备落锁,他在落锁后再巡视一圈确认无误,想回到禁卫的班房吃口饭歇片刻。哪知又被皇帝召了过去。
来到明昭帝跟前,许鹤宁有种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错觉。
不过明昭帝居然是请他吃饭的,只有他一人。
“你晚上要当值,酒就别喝了。”明昭帝给他分了几个菜,都是肉类的。
既来之则安之,何况还有美食,他索性就放开了胆子吃。反正他当着帝王面状告皇子的事情都干了,还有什么不能大胆的。
许鹤宁在此时还想起云卿卿来,他近得娇气包多,也被她带着看到吃的就先把烦心事放一遍。
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当时他还酸,逼问自己就可辜负了,居然跟一堆死物醋上。
想到在家里的小妻子,许鹤宁眼角眉梢都变得柔和,眼里像有星子揉碎了,闪动着光辉。
明昭帝一抬头,就见到这个几乎是随了他娘长相的儿子嘴角笑容温柔,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出息!
吃个饭也想媳妇不成?!
可明昭帝再腹诽,心里何尝不是羡慕的。起码儿子还能正大光明地想,他呢,困在四方的皇城里就罢,儿子他娘还不愿意见自己。
算一算,都快近两个月没见了。
也不知她心里还是不是那样恨。
许鹤宁一顿饭倒是敞开了肚皮地吃,明昭帝则思绪千回百转的,到最后用得比往日都少。但与儿子共餐,到底给到他些许安慰。
可惜他即便有欢喜也不能在儿子跟前表露,只能维持着威严,又有点舍不得放人离开,索性再找了西北赈灾情况的折子给他。
“左右你今晚都当值,这银子也算跟你有点关系,你辛苦辛苦,理得更详细一些给朕。”
皇帝捡着折子,许鹤宁望着哼哧哼哧搬来长案的小内侍,强忍着才没黑了脸。
所以狗皇帝就是用一顿饭来收买他干苦力的?!
廖公公抬了抬耷拉的眼皮投瞄他神色,心里叹气。
陛下这估计又让肃远侯暗恼了。
长夜漫漫,许鹤宁就和折子作伴。
乾清宫的地龙只设在东西暖阁里,大殿空间空旷,如今又是冬日,入夜了从门缝透进来的风游丝一般就往人骨头缝隙里钻。
廖公公怕给这位爷冻着了,让人在边上生了四个火盆,好让能烘得暖一些。
明昭帝歇下时又让加一个,小内侍在边上尽心尽力,一见炭火烧点写就往里添。许鹤宁托这份照顾,都差点被烤出汗来。
到了下半夜,太过舒适的环境让他都打起瞌睡,险些笔一歪要毁了快写完的折子,连着灌了一两杯凉开水才算精神一些。
抄着折子,许鹤宁看到里头有不少是先呈了太子再给皇帝的,太子的字迹跟他的有些形似,把两人字放一块看,亲兄弟似的。
他看着,嘴角一抽。
跟狗太子当兄弟,可没有什么好下场。瞧瞧那大皇子,再瞧瞧那三皇子,一个是自己找死失了帝王欢心,一个是啥也没干就先犯了大错。
所以沾上狗太子都不见得好。
许鹤宁醒醒神,继续往下抄。
突然看到一个朱笔批示的‘可’字,那字太子的?
怎么感觉笔锋更凌厉,有点像他临摹的字帖上那字。
他心头一跳,再去细看,发现边上有黑墨的字迹,写着一连串请示帝王的话。而在太子字迹下边,帝王批复的馆阁体亦红彤彤的工整写了两三行。
这样一看,那个红色的可字就是太子写的。估计是先把折子发回去给官员,官员再另外用折子写了其它内容,然后才有的太子那一行请示。
许鹤宁为自己的大惊小怪好笑,很快定神,把这细微的发现遗忘到脑后。
而次日许鹤宁一早回到侯府后就开始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鼻头红红的。
“是昨夜冻着了吗?!”云卿卿给他递帕子,为了谨慎起见,当即让人去找郎中来。
许鹤宁捏着鼻子摇头,说话瓮声瓮气的:“是昨夜在乾清宫抄折子,被火盆围着,太暖和了。一早出宫,顶着寒风骑马出宫,估计是吹着了。”
“坐轿子或马车就是,非得就骑马不成?”
云卿卿听了没好气睃他一眼,这人就是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但嘴里埋怨着,自己到小厨房给煮姜汤去了。
郎中的时候,许鹤宁已经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早,不见刚才要风寒的模样。郎中号了个脉,也说无碍,多喝两碗姜汤去去寒就好。
某人就顺势得意起来,圈着她的细腰挑眉道:“夫君身子强壮不强壮,夫人又不是不知。”
一回到家里就没正形,云卿卿呸他一口,想起昨日的事情问他:“你给霍二去信了吗?闵芷夕可能要定亲的事。”
“忘了!”
许鹤宁松开他,懊恼皱眉,忙喊来陆儿去偷偷给霍二送信。
霍二虽然不那么靠谱,但如若是真心的,如今又愿意上进,未必不能给人姑娘幸福。
秉着宁拆十座庙也不毁一桩婚的老话,该帮一把他还是要帮的。
云卿卿在陆儿走后,拿来从西北回来前许尉临送的灰狐狸毛做的大氅过来,让他站起身试试。
“我早该给你备下的,你往后值夜的时候可以穿,要比其他的衣服都暖和。”
许鹤宁随意张着手套袖子,她围着他转圈看,一脸满意。
虽然不是她亲手做的,但尺寸都是她亲自量的,还是很合身,免不得多少都有点成就感。
他一低头,就见到她弯弯的眉眼。
今日她在屋里难得穿了带毛领的小袄,领口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她小脸欺霜赛雪的,好看得紧。
他低头就偷香,不想脚面有什么东西跑过,云卿卿的笑声就响起。
他动了动脚,看到几粒黑色的可疑小团子,再往侧边一瞧,他们从半路带回来的兔崽子就蹲在一边仰头看他。
而那小团子是什么,不用想了。
许鹤宁黑了脸,翠芽忙把那在老虎脚边拉撒的兔子抱走,让小丫鬟把赶紧收拾。
他在这家混得,连只兔子都敢欺负他了。
云卿卿笑了好大会,帮他把衣服又脱下来,结果被他迁怒,一把扛起来就往床榻那去。
“许鹤宁!大白天的,我一会好要去娘那儿,和娘约好了!”
“娘正想要抱孙呢。”
许鹤宁很不要脸地回一句,让云卿卿都替他臊得慌。
院子里此时传来了不小的呼声,外头下雪了。
云卿卿被他半压着,听到声音,就拿一双水杏眼巴巴看他:“先去看看雪,娘真的还等我过去呢,还有管事,要商议年节和年节前的事。”
送节礼的名单都还没拟出来。
许鹤宁呼吸微粗,到底是又把她拉了起来,给她找了斗篷出屋边看雪边往汀澜院走。
走到半途,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哥哥嫂嫂是要去见义母吗?”
那声音熟悉,更是叫许鹤宁猛地就转身。他看到陈鱼,还有被刘富扶着,胳膊还裹着木板的刘灿。
“——二弟?!”
许鹤宁又惊又喜,没想到刘灿会这个时候来京城。
刘灿站在絮絮飞扬的雪片中微笑:“我思来想去,我们兄弟有两年没一块过年了,浙江生意也不必我时刻盯着,索性就来了。还带了你未来的弟妹,总该要先见一见。”
许鹤宁快步上前,伸手想拍他肩膀来着,但想到他上回重伤,这会估计也不见好,就把手收了回来。
“二弟这哪是来过年的,是带着人先来看我们的大红封备没备吧。”云卿卿亦上前,一句话把脸色严肃的陈鱼都逗笑了。
到了汀澜院,刘灿和义母叙了会话,就被刘富扶着先去客院,然后再把家人给接进侯府来。
刘富左右看看,柒儿离得他们远,这才低声问刘灿:“二当家,大家当都派人回嘉兴暗查了,为何不直接跟大家当说,当今在二十多年前在嘉兴逗留”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手残又晚了,还是国际惯例,晚更了红包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