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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做伪证是要承担责任的么?我们怎么确定你这次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作伪证是犯法,但我还是来了。”苏香抬头,眼神坚强,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了,“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我这次说的是真话么?”
郑风林盯了苏香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说:“行,你说吧。真假我们自会判断。”
“我之前说24-26号一直跟易光在一起,这没问题,小票都有,朋友圈也在。但前几天的事情,我撒谎了。不是我撞破易光出轨的,我一直知道他出轨。”
“这……你一直知道他出轨?也没有反应?”
“这个圈子都是这样吧,大家也不是冲着爱去的,就是玩一玩。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知道他长期出轨,大部分对象都是他的粉丝——作家,书写得好,很容易吸引各种各样的人前赴后继。我就是从粉丝变成女朋友的,我很清楚他的套路。”
“你妈妈知道么?”郑风林透过窗子看了外边的苏夫人一眼。
他明明才25岁,但这时候竟然生出一种“已经老了”的错觉,他不能理解这种关系。
“不知道,以前不懂事,不跟她交流。现在不敢说,”说到这里,苏香突然身体前倾,问郑风林:“这段口供,能对我妈妈保密吗?”
郑风林笑了下,说:“姑娘,不想被妈妈知道,应该一进来就问我啊。现在你什么都对我说了,才问我这句话,你不觉得太迟了么?”
苏香脸色一变,说:“你……你要告诉我妈?那我不修改口供了,就这样吧,我要出去。”
苏香猛地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但手腕被郑风林牢牢地按在了桌面上,道:“刑警队的审讯室,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你都说了上次的伪证,你觉得现在出去,我能不能追究你的责任呢?”
苏香脸上气鼓鼓的想,像是要说什么,郑风林笑了一下,说:“吓唬你的,不告诉你妈妈。这是破案细节,我们也不会随意透露给外人。”
苏香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说:“你们警察怎么这样啊,就是靠吓唬人办案的么?”
“对于易光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说。”
苏香说:“易光写书很猎奇,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我看过他的童话,写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在讲什么故事。小孩子真的会喜欢这种么?”
“他写不同的书好像是不同的人格一样,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个人,不过跟我相处的时候,他扮演的是一个有点儿偏执,有点儿傲慢的天才作家。”
“扮演?”
“对,他在不同的粉丝面前扮演不一样的人,他自己说这是为了体验故事。他是先宰脑海里把故事想出来,然后假装自己是主角,投入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写作。在一起这一年多以来,我知道他写过很多书,知道他用不同的人格见过很多人,但只要一看见我,他都会变成一个样子。”
“这些,跟你说的翻供,有什么关系?”郑风林面不改色地问道。
这哥们写书就写书,还给自己捏造那么多身份,大概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表演型人格。但公民选择怎样生活,都是自由,只要没违法,郑风林就没有资格多做评判。
“大概一个半月以前,我知道他约了一个女的,那女的比我厉害得多,我不敢多问。”
“就我所知,你涉足的所谓‘圈子’已经足够重口了吧,还有更厉害的?是什么?”郑风林说。
苏香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郑风林看。郑风林见对方沉默太久,敲了敲桌子追问,抬头看向苏香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很诡异,有些畏惧,有些猎奇,有些故作神秘。
“秀色。”
苏香的嘴里突然吐出这么两个字。
郑风林顿时皱起了眉头。
“那女的玩这个的,一直在找人配合。严格说来,她好像不是易光的粉丝,不过那时候易光在构思下一本悬疑小说,两个人就勾搭上了。”
郑风林想起来上次同易光的聊天,脑海里什么东西亮了起来,说:“悬疑小说的内容是?”
“抛尸案。”苏香又说。
这一次,苏香的眼神里只剩下了畏惧,她也很怕这个。
郑风林猛地拍了拍桌子,说:“你知道这个情况,之前怎么不说!”
苏香被吓了一跳,连身体都抖了一下,差点儿眼泪都出来了,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做,我只知道那女的想干什么,我就没敢问了。只要我不问,易光不说,那我就是不知道啊。这也没有什么。”
郑风林明白了,苏香只是在自欺欺人。只要自己不参与、没人告诉自己真相,那么自己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可以把头埋在沙子里继续当鸵鸟。
这个心态,跟苏香装作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的心态如出一辙,这么多年了,苏香都没有学会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东西。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这一性格或许跟家庭和母亲有关。
现在愿意来做笔供,是因为想通了么?想通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母亲终于决定离婚了么?
郑风林看了窗外的苏夫人一眼,觉得这两人在某些方面格外相似。
“当时这个女的只打算来这边玩一天,就是22号。但不知道为什么,23号我又听说易光跟一个女的去了太子山——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23号本来应该跟我一起逛街,易光答应我了的。所以接下来几天才会一直陪着我买东西。那不是出轨的赔罪,而是因为他没有信守诺言。”苏香说:“我不知道这事儿跟命案有没有关系,之前不想说的。易光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要看你们的调查结果。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苏香说完这些,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足足休息了一分钟,才问郑风林:“我可以出去了么?”
郑风林皱着眉头思考,回答她:“行。”
苏香站了起来,刚刚要离开椅子的时候,郑风林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秀色那个女的,你见过么?如果看到录像,可以认出来么?”
“就知道微博,微博里头有自拍,肯定美颜了,看录像不确定能不能认出来。”苏香愣了下,回答道。
“她微博账号是什么?我们已经调查过受害者的社交账号信息,并没有发现你所说的内容。我怀疑,这可能不是一个人。”
苏香一愣。
第90章推测
“给易光打电话,让他过来做笔录!”郑风林对一个同事说完,又对另一个同事嘱咐道:“把被害者的资料拿过来。”
两个同事很快行动起来,负责这起案件的组长走过来说:“风林,怎么了?”
郑风林说:“在太子山出现的那一个不一定是死者,他20日到22日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郑风林一解释,组长立刻理解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他的嫌疑没有洗清!”
被害者的资料很快被送到桌子上,组长和郑风林一同翻看,两人都皱着眉头。
“死者20日到达本市,但订了22日回去的机票。这说明她本来仅仅打算见一面就回家,也许有逛书店的打算,但绝对没有爬山的计划。为什么23日会突然出现在太子山?”
“可旅馆订了好几天,是易光订的。难道他早有把人‘留在’这边的想法?”
“苏香说易光约了死者见面,还说死者是秀色爱好者。但我们在旅馆发现的微博里,并没有类似的内容。”
“难道这微博也是易光提前准备好的,就是为了迷惑视线?易光提前这么久就策划好了么?”
“可是那女的的微博到今天还在更新啊,”苏香将手机展示给二人看,同时解释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断定他什么都没做,可能只是某些同好的聚会而已。除非他拿走的死者的手机,还在如常发布微博,就为了做戏给我看。”
苏香觉得不可思议,她本以为易光哪怕奇怪了些,但是个正常的好男人。跟他在一起,装作看不见那些腌臜事情,就可以长久地过下去。但现在,这不是,不仅不能够托付终身,而且他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
“不,”郑风林摇了摇头,说:“这逻辑也不对。受害者的手机我们找到了,就在她的酒店里,她甚至准备了两个手机,就为了拍下易光勾搭她的证据。而且她是20日来本市,打算22回去的。而你,你刚刚跟我说,那个女的只打算在这里玩22号一天。你确定,死者跟你知道的那女的是一个人么?”
“有两个人!”组长突然恍然大悟,说:“易光身边感情关系复杂,可能在同一时间勾搭了两个女性。一个是死者,而另一个是我们还不知道的女性a。”
“女性a跟易光,都是同一种变态活动的爱好者——秀色。”郑风林补充道。
“死者和女性a一前一后来到市里,都跟易光见过面。假设凶手和抛尸者真的是易光,那么易光去太子山抛尸的唯一时间,只有23号。”
“而23号,易光是跟女性a一起去的。”郑风林接上组长的话,说:“如果易光真的是提前将死者分尸,那么23号抛尸的时候,女性a的存在不会碍事吗?”
“除非,女性a是他的共谋。”组长皱着眉头,手指在桌子上指了指,强调道:“这个女性a,就是我们现在的突破口!”
郑风林朝苏香伸手,苏香很上道地将手机递了过去。郑风林转手将手机递给另外一个同事,道:“尽快跟新浪站方核实,确定这个用户最近的登陆日期和登陆地点,还有近期内的活动轨迹。”
同事拿着手机就去打电话了。
苏香一直在一旁,看着刑警们忙忙碌碌,有些不知所措。“郑先生,易光他,真的会杀人么?”
郑风林看着苏香,说:“你跟他熟悉,你觉得呢?”
苏香不说话了,捂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里的泪光倒是若隐若现,真的不能再真。
莫非,他们俩是有真感情的?郑风林想。
“你看看,我就知道那畜生他不是好人,你还——”苏夫人见缝插针地骂了两句,看到女儿的表情之后却沉默了,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娘俩看男人的眼光都不行,怎么这么命苦呢?”
而这时候,另一个通知易光过来做笔录的刑警走了过来,小声说:“组长,易光的电话打不通。”
——
老陈在烧烤摊上吃了一碗米粉和好几串肉串,算账时老板报数:“四十二块五毛。”
老陈大手一挥,说:“四十块。”
“这小本生意,才两块五的零头,抹不起咯——”老板摊了摊手,还想继续争辩两句的时候,看见了老陈胳膊上的刺青。
老陈用一双老江湖的眼睛望着老板,说:“你也说了,零头才两块五,有什么抹不起的?四十块,就四十。”
这双眼睛很凶狠,有些瘆得慌。老板连连点头,说:“四十就四十,四十。”
老陈冷哼一声。
这个世界上,缺的就是审时度势的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叼,但最后叼得还是老陈自己。
老陈站起来,走回到自己的出租车旁,突然猛地踢了车门一眼:“妈的,女表子!”
前几天遇到了一个不会审时度势的小姑娘,自己稍微教训了对方一下,这是替社会做的,不是自己也会有别人教那小姑娘做人。但没想到的是,那小姑娘的妈妈来公司投诉自己了。
更没想到的是,老板竟然对自己说,只要那小姑娘追究自己责任,那么自己就被炒了。
“女表子!”老陈又骂了一句,将喉咙口的那个饱嗝打了出来,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几乎是坐进去的同时,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拉开了。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坐进来,说:“郊外去不去?”
老陈从后视镜里看了那男人一眼——他的习惯——发现那男人还微微低着头,看不太清脸。
这社会越来越冷漠,很多乘客不愿意跟乘客聊天,也不愿意进行眼神交流,他们觉得自己是下等人。老陈习惯了,一边打燃发动机一边说:“去哪儿啊?您也是刚刚吃完烧烤么?”
“嗯,看你是个司机,注意你很久了。”那男人说。
没想到竟然是个健谈的,老陈来了聊兴,说:“好眼力!您去哪儿啊?”
“东郊护城河边上。”
“哦那边有个废弃旧工厂吧,荒得很。您这么晚去那边干嘛?”老陈开着车,打开了导航,心里已经琢磨起要怎么绕路了。
这种晚上往郊外赶的,很容易坑一把。就算发现了,绝大多数也不敢声张,因为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里,并且自己长得很魁梧,动起手来不可能输。
唯一的例外就是上次那个小姑娘,都到那地儿了,还跟自己计较那几步路。要计较是吧,那我就把你送到山里头去!哼哼,看你还敢不敢说什么。
老陈这次也打算这样做,没想到在打算拐弯的前一秒,邻座的客人却率先开口了。“别绕路,我知道的。”
老陈心里一惊,打哈哈道:“哪能呢。”
却还是直着开。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打算绕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