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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惨寂的日光从窗户投进来,折了几次映照在窗台地面和茶几上,云层拥挤起来,那一线光束被遮掩起来,立刻收回了所有的暖色调。
好像要下雷阵雨了。
在听到第一声闷雷前,尤佳妍听到他轻声说:“衡府街1442号,现在被拆了,地拨出去新建了一个中学。”
“以前是个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特训学校,戒网瘾的。”
第23章训狗大师
明铸学堂是个私立学校,在当今新生儿数量锐减后大量学校关停的背景下,它还能多年屹立不倒招生不愁,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本事就在于,它是a国最有名的封闭式军事化管理学校,大学生毕业率都不一定能达到50%的情况下,明铸学堂凭借着80%的戒网瘾成功率而八方闻名。
太多家长把不服管教的子女送到这儿来了,尤佳妍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都能看到外地车牌停在明铸学堂狭小的门口。
这块地不小,可是正大门却做得很小家子气,平日里一直是紧闭的状态。外墙很高,上面还密集插着锋利的尖头铁护栏,像是一把把冲天画戟,好像要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方淮序被送到这儿来的那天,距离他被方家接回来恰好过了四个月。
接回来的原因是他参加了m国最高情报机构与空军联手举办的黑客大赛并拔得头筹。
而他被一杯加了安眠药的热牛奶放倒后送到明铸学堂,则是因为方家拿到了他gs1参赛时得奖的作品,从此跳出了传统供应链的运行方式,使得方氏集团一跃成为了行业里的领头羊。
他花了三个月将比赛时的作品调整并正式投入使用,方家花了一个月花言巧语地从他手中摘走成果,然后方衡逸在行业交流会上占为己有并大放异彩,而他则被冠以“网瘾问题少年”的名头从京城送到宜城,关进了这个全国有名的军事管理学校。
醒来的时候,他所有的电子产品都被没收,还多了三个室友,分别是7号、15号和21号。
这里所有人都被隐去了名字,像是流水线上的货物一样只用最简单的数字进行标记,而他是93号。
21号长得如一座山一样壮实,见他醒来递给他一杯水。
方淮序大概是对所有开封过的液体都有了阴影,不太想喝,可21号的态度太奇怪,一直紧盯着他要他喝下去,在一旁坐着的7号和15号看起来置身事外,实则一直吊梢着眼往这里观察。
方淮序灌了半杯,躺下盖被子时偏了下头吐到了纸巾上。
过了四十分钟左右,7号就让其他两人把他从床上拉下来,脱了衣服扔到走廊上去。
这是给新入群者的一个下马威,可以理解。
但只挑了两个人对付他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因为他在国外住的是看人眼色下盘子的福利院,又在暗里错综复杂的教堂里待过好一阵,那时候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如果需要,暴力确实是一种高效的沟通方式。
他将21号的手骨打断了,骨头从肘部戳出一截,红白相间,走廊上大片血迹。
15号还摸出来一把刀,也不知道是怎么藏进来的,可很快刀就被缴了落到他手中;7号一直是在背后发号施令的人,教官闻讯而来时他身上还没落伤,方淮序想了想兄弟仨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踩着7号的膝盖反向掰断了腿骨。
他把刀扔在走廊上,各寝室的人都探出头在暗中观察,他把半杯水递出去,温声细语地表达了一下贵校“安检”不够严格的问题,并且跟赶来的教官提要求:
“我要住单间。”
自然是不肯的,他后来才知道这个寝室还是方家特意“照顾”后的结果,这里的编号按照先来后到,越是数字小的代表“资历越老”,也代表着拥有80%“毕业率”的数据中,这些人是屡教不改的。
他这个寝室,除了他,剩下三人都是“老人”。
不过也没事,因为这三人暂时住在学校内的“附属医院”里,兜兜转转他还是单人单间。
医药费的账单被方淮序大方地准许寄回方家,人家都是往家里求爷爷告奶奶地寄家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自己这次真的学好了、再也不犯了,可他寄回去的全是账单,有些不信邪的人想再来他身上试试,结果都成了附属医院里他室友的室友。
他也没讨着好,教官总有千万种方法治人,彼时方淮序住的最多的是学校后山一个隐藏的地下空间,据说以前是个防空洞,现在成了学院里的禁闭室和训诫房。
是吃了点苦头,不过很快教官发现他其实挺听话,只要别人别先来犯贱,他几乎不主动惹事。
更重要的是,他几乎不与教官作对,任何训练都一句话不提完成就是,也不像别的学生一样真有网瘾戒断症状,与其说是听话,更像是安静。
这种学生是可以利用的,所以教官对方淮序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放他出来时教官还在背后嘀咕着:“这小子斯斯文文的长得还挺有迷惑性,人高吧,但又偏瘦,小时候好像没吃肉似的……说话也心平气和情绪稳定的,老子以为是个软骨头呢,没想着打架这么凶。”
他被放出去后,还是喜欢来后山放空,除了因为这里有一只见谁都狂吠吊的不行、驯服后狗里狗气只会摇尾巴的蠢狗,还因为小山坡的东南方向紧挨着环城河所以这里是监控死角。
他在很后来才知道河与墙中间还有一小条被人踩出来的路,所以偶尔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第一次知道这里有路,是因为有人从外墙外往里面丢红薯喂狗。
热气腾腾的丢进来,看出来是自家种的朴实品种而非香甜蜜薯,大得好像一颗颗地雷。
他前脚还在疑惑这是在干什么,结果下一秒这只通体浅黄的大狗就欢腾地摇着尾巴上去扑食,连红薯皮都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狼吞虎咽吃完,那蠢狗还激动地扑在墙上用爪子来回抓挠,嘴里发出“嘤嘤嘤”的撒娇声,尾巴快要转成螺旋桨。
他听到了一个清柔干净的声音,像是丝绸缠绕过身体,她说:“今天没了,不过外婆地里现在全是番薯,我们两个吃不完,便宜你了。”
说完就走,脚步声比春日里的微风还要轻,一不留神就从耳边溜走了。
他下意识仰头看了下日光,模模糊糊地确认了一下时间。
她一连来了很多天,每天都像投雷一样往里面投喂,墙面太高,方淮序总能听到她穿过绿化竹林时衣服与叶子的摩擦声,和她将几块撬起乱堆的石板一一叠起来后站上去的声音。
有一天她身后还跟来了一个人,也是个女生,呜呜地哭,非要拉着她绕着环城河散心,他听到她把人拉近这个秘密基地,说小狗能治愈伤心。
方淮序瞥了一眼身旁这只威风凛凛的“小”狗。
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生说:“佳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说,可是我最近一直在吐,校医让我去专门的大医院精神科看一看。”
“那还在等什么,赶紧去省医院看呀。”
“可是我不敢跟爸妈说,每次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们都说是我自己想不开,说家里本来开开心心的,我一直拉着脸就让所有人都不高兴……我最近总是呼吸不畅手指发麻,腹痛拉肚子,雌激素水平很低,几个月都不来例假,爸还讽刺我是不是跟别人上床怀孕了,说要带我去妇产科检查。”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他那德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搭理他不是让自己心情更糟糕?胃是情绪器官,所以会体现出生理上的症状,还是要去大医院看看。”
哦,抑郁症躯体化症状。
方淮序仰着头漫无目的地瞧着天上慢悠悠飘过去的云,百无聊赖地听着,原来这世上拥有操蛋的家庭的人不止他一个。
“我上次才晚回了半个小时的信息,爸就一直发消息,最后还打电话过来骂我到底要选什么样的。我有时候在想,反正以后跟谁结婚都是一样的,要不就像爸妈说的那样选个双方父母知根知底的嫁了算了,这样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催我了?”
“芫华姐你才大四诶,着什么急?妥协从来都不是不是解脱,你不为自己争取而让别人替你做决定,你就要在将来承担别人替你做决定带来的后果,相亲、就业,都是如此。”
“父母也叫别人吗……他们一直说天底下哪有不为子女考虑的父母,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淮序扯了下嘴角,这种话别说是在国内,在国外长大的他从小也被母亲耳提面命地灌输了太久。
他也习惯了顺从,愚蠢地幻想着这样就能从母亲身上得到一点关注。
墙外声音再起,质感如冷淬着光的玉石,清晰镇定,尤佳妍说:“你不够心软又不够心硬,你做不到妥协又因为自己的抗拒而对生养之恩感到抱歉,所以才会这么痛苦。”
方淮序将双手叠在脑后躺下来,日光直冲着眼睛,有些睁不开,他眯着眼睛盯着头顶两块云团,看鎏金光束奔涌而出,听到那个叫做佳妍的女孩子掷地有声的话语:
“可是父母给了你□□,你赋予自己灵魂,你才是定义你自己的创世主,说白了,人最终还是为自己活的。”
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生不说话了,只剩下啜泣声,好一会儿才低声从头开始解释:
“我跟爸妈说了想去f国当公派交换生,你知道我的专业本来就是3+2的形式,语言我也考出了,这个专业在国内的前景很一般,可是f国是热门,我的专业老师也鼓励我出去深造然后留在国外。”
她的语速渐渐快起来:“自从提了这件事后家里就急着让我结婚,我不喜欢,爸妈发过来的每一个我都不喜欢,他们无所谓我的选择,只想选离家近的和能尽快结婚的,说是老实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我前几个月看到菲菲姐的朋友圈,她都工作两年了,想自费出国深造,她父母立刻同意了,我真的又羡慕又难过,我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跟爸妈说过,因为知道他们肯定会泼冷水。”
“爸爸说我国外的月亮总是圆的,在国外也要打工,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有什么区别?妈妈说出去了再回来就业还是一样难……”
“我有时候就在想,同样是女孩子,她可以出去看看更多的风景,而不是被束缚在已经28岁了再不考虑就没人要了,而我跟父母说起,她们甚至不理解我在说些什么。”
稍顿,方淮序听到那个被叫做佳妍的红薯投掷手轻笑了一声,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非常意外:
“你知道外公的自建房要拆迁了吗?我听说蔡冲想要拿补偿款去买房。”
她说:“姐姐,其实有时候你退让一步,命运就会变本加厉,你如果狠心一点,它反而会敬而远之。”
第24章约定
方淮序觉得那个叫做佳妍的女孩子还挺有意思,尤其是后面她用完全拿父母当陌生人的口吻一一诱导人如何瞒下一部分拆迁款,先斩后奏直接出国的话术。
“f国不用学费,申请中介费也可以省,你试试campusf网站还有一些论坛,签证费和路费要备好,还有你刚去不一定能快速接到零工,既然3+2你可以多问问你的师兄师姐……”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就这么……出去了?爸妈知道我先斩后奏还拿了一部分钱会不会生气?”蔡芫华说着小心翼翼的话语,可声音里却难掩兴奋。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考虑这些。”尤佳妍冷静到不近人情,“我不仅不会考虑这些,我还会装模作样同意订婚后拿了礼金消失,让父母去还这笔卖女儿的钱。”
方淮序无声地笑了一下,越发觉得这姑娘有意思,一旁那只狗扒拉墙面多时无果,焉巴巴地坐在地上。
“啊,那太过分了吧……我自己也存了钱的,我一直在兼职赚钱。”
“哦,那你就当我随便说说。”尤佳妍的口吻也淡下去,“所以当务之急是你先把病看好,无关人等的话就不要入耳,钱不够我可以转你的,你自己的钱就存着做留学用。”
蔡芫华疑惑:“我早就想说了,你一个准高三生哪来的这么多钱?我听说有个富……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嗯?才高二吗?方淮序往围墙那儿瞥去一眼,心想刚才听两人的对白还以为那个佳妍年龄不会小,毕竟说话口吻非常老成。
“没有,只是代写作业,代写检讨。”尤佳妍语气很认真,“当然不会同意谈恋爱,不谈恋爱写作业能收钱,谈了恋爱我上哪再去找这样阔绰的客户?而且你知道男生那种脾气吧,你不谈恋爱能接很多人的作业,谈了恋爱回头他无理取闹不让我接别人的作业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方淮序听到这些话总能在脑海里浮现出尤佳妍嫌弃又头头是道的表情,他莫名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一直在闷声发抖,简直要笑出声音来。
“你,你没跟他谈恋爱?”
“没有,他不是我喜欢的那款。”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好奇起来。
稍顿,耳边只有远处遥远的汽笛,还有和风带来的潮湿水汽。
方淮序偏了下头,下意识望向白墙,好像想要透过去窥探一墙之外的秘密。
那女孩沉思了一会,肯定道:“乖的,听话的,指东不打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的有那么听话的男朋友吗?我只见过那么听话的金丝雀,”蔡芫华小声道,“你知道佩姐的小鲜肉新老公吗?好像两人的关系就是从金主开始的,现在都结婚了,不过结婚后小鲜肉就变了张脸,据说又要离婚了。”
“嗯,其实佩姐不该这样的,每个月给钱而不是结婚的话就会一直听话,女性如果有了金钱上的自由还是在追求被保护,妄图在女强男弱的两性关系中通过把自己的位置放低来获得宠爱,就会让金丝雀有可以软饭硬吃的可能。”
她似有不解:“不能这样示弱的,男性怎么做的,女性就应该怎么做啊。心态上就是他听话那就继续给他讨好自己的机会,不听话就直接丢掉,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很难吗?”
蔡芫华都忘记自己的伤心了,大惊失色道:“你……你……”
“逗你的。”尤佳妍知道蔡芫华不会认同,语气淡淡,“我随口说说,别当真。”
方淮序无意识地在草坪上扯了几根草断断续续地绕在指间,似有所想。
“你别……”蔡芫华还是被方才那段话震撼到了,她拉回话题,终于有了点当姐姐的威严,“你现在不是赚钱或者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我看你的成绩差不多都在年级前五十,应该把心思都花在如何往前冲上面,你不想去京城读大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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