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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锦福纹落地帘啪的一声甩向旁边,张氏风风火火迈出门去最新章节。也不知姑娘是什么体质,还是小心些好。”
她在这里絮絮地说,碧桃抱着另一罐梳头水进来了,同来的还有寒芳,进屋福身一礼,笑眯眯道:“奴婢来给姑娘梳头。”说着走到妆台边,放了木梳匣子,将里面光彩精致的牛角梳一把一把陈列在缠枝番莲素锦台布上。
郑妈妈一见那些梳子就十分惊讶:“这东西做得可真是精细透了,也不知要费多少工夫。”
如瑾笑笑:“我也不知道呢,听说是库房里存着的数一数二的好东西,不知怎么让我沾光用上了。”
寒芳就抿嘴道:“戏文里都说宝剑配英雄嘛,想是库房妈妈见奴婢梳头本事最好才分了这套过来,姑娘是沾了奴婢的光呀。郑妈妈不瞒您说,这套梳子可宝贵呢,前些日子库房的人还特意追过来拿去保养,生怕奴婢给用坏了。”
“呸!没轻重的小蹄子,敢拿姑娘打趣。”碧桃过来拍了寒芳一巴掌。
“本来就是嘛,人家说的真话。”寒芳吐吐舌头,举起几把梳子给大家看,“喏,库房才刚给新补了颜色,多鲜亮。”
“行了,这位英雄且放下宝剑吧,等姑娘换了衣服才轮到您耍把式。”碧桃打趣了一句,扶了如瑾到屏风后头换衣服。
郑妈妈就站起来:“那我先出去了,这里也帮不上手,姑娘有事再叫我。”
“妈妈慢走。”如瑾在屏风后应了一声。
郑妈妈离开,如瑾换了衣服走回妆台边。“梳头吧。”
“是。”寒芳收了彩色牛角梳,拿起如瑾妆台上一把普通的莲纹桃木梳,开始梳头。
碧桃在一旁收拾如瑾换下的衣服,随口问道:“姑娘,似乎郑妈妈没注意到玄机,什么时候再跟她挑明一些?”
“不急。”如瑾拉开斗屉翻检里头的首饰,挑了一支攒珠短钗在发间比了比,“一股脑说给人听未免落于刻意,一点一点的让她自己于不经意间恍然察觉,那时才能显出背后下手的人有多阴毒。”
说罢淡淡盯了一眼两盏白瓷罐,里面养发水清可见底,比未加白矾时澄澈了许多。若是不知底细,谁又能料到这晶莹剔透的馨香汁液里,竟是藏了杀机的。
梳洗之后待要安静歇一会,派去南山居和幽玉院的婆子回来了,将秦氏和蓝老太太的状况一说,如瑾皱眉:“母亲身子弱,大半夜担惊受怕的,此时总在那废墟跟前等着也不是办法,可惜我又出不去,连陪她说话都不能。”
想了一会,却也无甚好办法,便派青苹去秦氏跟前照顾着,伺候一些热汤热水。青苹去了之后,如瑾坐在窗边沉默。
外头天色阴沉,远远望去,夜里走水的方向似乎还有黑烟飘摇。如瑾看着那黑烟出神,手中无意识把玩着腰间坠的五瓣梅花玉佩,良久不发一言。
碧桃在屋里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过了许久,试探着轻声劝了一句:“姑娘别担心了,太太跟前有孙妈妈和飞云姐呢,青苹再去了更多个人,能照顾妥贴的。”
如瑾目光悠远,缓缓道:“我在想,这场火或许是好事。”
……
这一场大火之后,焦土气味在赏春厅附近盘桓了许多日,园子里其他处虽然依旧花木馥郁,但隔得老远仍能闻到那股草木香都掩盖不住的焦糊气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火场的断壁残垣。
赏春厅不复存在了。蓝老太太的情绪一直没有调整过来,身体也渐渐弱了下去,每日脸上总是不见血色,吃了好多汤药都不见成效。她动了大气,除植造房上下各自免了半年月钱之外,赏春厅附近上夜的几个婆子全都合家被赶出府去,且在走前各被打了三十板子,抄没了全部家产。
这也就等于基本断了她们的活路。奴籍之人与别个不同,一旦被主人扫地出门,其他富贵人家也不会雇佣他们。而除了伺候人之外,他们一般身无长技,本身又没有土地可以依靠,大多都会流落颠沛,十分凄凉。这次赶出的婆子们因为挨板子受了重伤,身上又没有财产,治伤养伤都是问题,更别提安身立命。
蓝老太太已经许多年不曾行这种严苛之事了,这番处置让阖府上下俱都心惊,于是大家很是安分,连平日里吵架拌嘴的都少了许多。但蓝老太太依然不高兴,因为钱妈妈密报在火场附近发现了散落的清油,却并没有查到洒油的人。
好好的园子地上出现清油本就蹊跷,何况又起了那么大的火,有人故意纵火也就不能推测。老太太的脸色阴沉了好些天,钱嬷嬷整日整夜的陪着,也并没有劝慰过来。
这日晚间,到了快要就寝的时间,蓝老太太已经换了寝衣准备上床,虽然并不一定睡得着,可钱嬷嬷一直劝她早点躺下。
这边刚脱了半只鞋,就有吉祥一脸诧异地走进来通报:“老太太,会芝堂凌先生来了,在后门那边等着看诊。”
一句话里太多让人意外的蹊跷之处,蓝老太太立时皱了眉毛。
“谁请来的,怎么出去请大夫都不曾知会我一声?在后门又是怎么回事,我倒没听说什么时候改了规矩,大夫要从后门进府。”
吉祥低了头不敢接话,她也听说过凌先生的名讳上慎下之,当日如瑾身上掉下来的花笺可是写了这两个字的,蓝如璇念出来,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只是后来被老太太压着不敢乱说罢了。如瑾的禁足对外宣传只是养病,吉祥这等主子们近身服侍的丫鬟却都知道底细,此时眼见老太太发火,自然不敢触霉头。
钱嬷嬷稍微思量一瞬就拿了外衣披上:“老奴去看看。”
蓝老太太冷笑:“黑天半夜的在园子后门,怕不是要溜进来被人看见才假作出诊?你去看看他作何解释。”于是钱嬷嬷跟了吉祥匆匆而去。
这一去就去了大概两个时辰,直到半夜三更才得回返。钱嬷嬷进屋就遣散了里外间所有丫鬟,脸色古怪。“老太太,恐怕这事……您还记不记得您曾说过,石佛寺那回去上香也有凌先生跑去出诊?”
蓝老太太道:“那次不是他在后院与三丫头隔门说话被人撞见,后来才跑去前门假作问诊么,欲盖弥彰的伎俩,这次又想故伎重演?”
钱嬷嬷扶了主子到床边坐下,“您且消气,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容老奴慢慢跟您说。”
“怎么?”
钱嬷嬷道:“以前咱们怕是疏忽了,只一味记着他曾经在石佛寺后院的事,却忽略了关键之处——也是方才我听吉祥随口念叨才发觉的,告诉咱们后院那件事的李婆子,当日并没有跟着您一起去上香。”
蓝老太太一愣,随即道:“这个我也知道,她不是说了么,她是听那天跟去的小丫鬟私下嚼舌头才发觉的。”
钱嬷嬷叹气:“咱们却忘了问她是听哪个小丫鬟嚼舌。适才我突然想起才特意去问了问她,您猜她说什么?她说是听小燕讲的……”
“小燕?”
听到这两个字,蓝老太太若有所思,神色渐渐凝重。这个和红橘之死有牵扯的丫鬟,早已被借口得急病撵了出去,老太太没料到又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依然是跟如瑾有关的事情。
钱嬷嬷继续道:“李婆子为人您也清楚,是个惯会奉承讨好的,整日着头不着了,疯疯癫癫。小聪明是有些,但要说到参与阴私之事那却还不够斤两,是那种不待行事就能说得漫天风雨的人。所以,她要想陷害什么人是不可能的,顶多是平日有些怨气,趁机踩一脚罢了。曾听我家媳妇说,当时凌先生进内给三姑娘问诊时,她受了三姑娘的排揎,很有些下不来台。”
蓝老太太听到这些已经明白了钱嬷嬷的言下之意:“你是想说……”
“老奴想说,李婆子听说这事没假,但故意泄露给她听的这人心里想的什么,是否真的看见了后院的私会,那却说不定了……”
蓝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垂下了眼睑,盯着地上锦毯的花纹瞅了半天,缓缓问道:“是什么事情让你生了查问李婆子的心?可是那凌先生说了什么?”
钱嬷嬷道:“凌先生倒是没说什么,只说既然又被骗了,那么以后咱们府的事情他就不管了,本来外面流言就越来越热闹,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顾念师傅和会芝堂的名声,说罢就走了。”
“那你……”
“老奴不敢信他,也不敢不信,事关侯府清誉,老奴就自作主张悄悄派人跟着他了。”钱嬷嬷告了一声罪,接着说道,“这一跟,还真跟出了些眉目。”
蓝老太太向后微微仰身,靠在了床头迎枕之上,面色十分平静,缓声道:“说吧。”
钱嬷嬷却知,主子这样的姿态,是真的十分在意了。
“派去的人跟着凌先生一路回了会芝堂,凌先生那里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回去时候已经时辰不早,他让伙计上了门板就关了医馆的门,里头灯火也不久就熄了。然而,会芝堂对面小巷子黑影里,却一直有人盯着,直到医馆熄灯才离去。”
蓝老太太眼睛眯起:“所以,跟着这个盯梢的,又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