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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皇上的坐骑,薅了一把草给马吃,卫君庭议事完毕回来,看到她对着自己的马笑得开心。
他上前去,乐安看到他,手里还拿着草,指着马道:“皇上,你的这匹马看着好威武。”
“是么,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卫君庭淡淡地道。
乐安嘿嘿一笑,摸了摸马的耳朵,“皇上真是英明,什么都瞒不住你,我能骑一骑这匹马吗?”
“你想骑马,这可能会有危险,骑马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卫君庭皱眉说。
“我知道,我见皇上骑马的样子很潇洒,也想试一试。”乐安没有放弃,继续道。
“是吗?”卫君庭嘴角含笑,“那这样吧,这匹马性子烈,你想骑的话,改日我让人给你找一匹温顺的母马来。”
“改日,那好吧。”乐安点点头,手里的草已经被马吃完了,她拍了拍手,眼睛依旧看着御马。
“算了,既然你这么想骑,我就带你一程,教教你。”卫君庭刚一说完,乐安就笑了,有些兴奋地道:“真的吗,皇上?”
“嗯。”卫君庭应了一声,然后将马解开,缰绳握在手中,他将乐安抱上了马,自己则也坐了上去,从后面搂住乐安的腰,开始教她如何骑马。
只教了一遍,乐安就会了,卫君庭发现乐安很聪明。驱马出了营地,有两个侍卫在身后跟着,乐安觉得卫君庭在她身后就像骑自行车,有人扶着车后座一样,骑马跟没骑一样。
她心痒痒地向皇上提出了要自己骑马,卫君庭一开始不答应,他觉得两个人都在马上很不错,双手能搂住她的细腰,鼻间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可比军营里臭烘烘的汗味强多了。
但是经不住乐安一再地要求,他还是答应了,他下了马来,乐安慢慢地驱马前行,道路平坦,御马四蹄稳健,山间草丛里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
渐渐地,御马开始走得快了,乐安一时贪看风景,没有察觉,借着皎洁的月光,她居然看到了林间有一片白,从形状上来看,似乎是昙花。
昙花一现,多难得看到,她心里欢喜,想要驱马上前,突然一声“嘎嘎”鸟叫从树林里传来,马儿猝不及防吃了一惊,疯了一样往前跑去。
乐安连忙抓紧缰绳,卫君庭在后面一看不好,上了后面侍卫的马就去追赶乐安。御马不停乱跑,毫无方向,乐安被那一人多高的茅草割伤了手臂,只得低了头,伏了身子,紧紧抱住马脖子,以防自己被突然甩下。
卫君庭心惊肉跳,看着乐安几次险些掉下马背,他的御马能日行千里,速度极快,这侍卫的马当然比不上,一时难以追赶。
不知到底跑了多远,卫君庭一直吹着口哨,那马儿也不理,他心急如焚,更加用力挥舞马鞭,想要追赶上乐安。
终于跑到了一处极窄的山路口,那马儿似乎是跑累了,迎头撞上了一根斜斜的断木,它仰天长嘶,前蹄翘起,乐安精疲力尽,手再也抓不住缰绳,从马身上凌空摔了下来——
“乐安!”卫君庭大叫一声,纵身一跃,想要抱住她,但是没有来得及。他停在坡上,意外地看到乐安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而那男子的身旁,还站着一位老者。
第92章075¥
“乐安,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伤?”卫君庭从山坡上下来,疾步走到乐安面前,将乐安从那人的手中接过,焦急地问道。
乐安下来,稍微活动了一下,全身上下除了手臂划破了,胃被马颠簸得想要吐以外,并没有大伤。
她摇摇头对卫君庭道:“兄长,我好好的,没什么事。”
卫君庭见她行动无碍,略略放了心,这才看向救了乐安的那二人,一个是身量修长,面容普通的年轻人,一个是年约五十,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们本来皆是骑着马,马身高大,一看就是良驹。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要不是你们,我二弟被摔下马背,还不知道会受多大罪。”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那年轻人拱手道,“是这位公子福大命大。”
“看两位风尘仆仆的,这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卫君庭看向他们的身后,那个方向似乎是沧州一带。
“哦,是这样的,我与父亲从荆虞城而来,此番是有急事,要去普西山里找人。说起来,我们已经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如果令弟无碍的话,那我们就要告辞了。”那年轻人似乎真的是挺急,没说几句便想走,面容上隐有忧愁。
“兄台请便,现在时局动荡,有贼子作乱,二位路上多加小心。”卫君庭跟乐安站在一边,乐安从袖中摸出银子要送给他们,被拒绝了。
“那就此别过吧。”两人翻身上马,策马前行,乐安看着那个老者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虽然有月光,他的面容还是看不大清楚,乐安一时也不能确定。
正沉思着,手上突然一痛,原来是卫君庭碰到她的手臂了。后面的两个侍卫也赶过来了,卫君庭听她呼痛,从侍卫手中接过火折子,亮光中,他看到乐安的手臂上扎了很多刺。
乐安也注意到了,怪不得皇上一碰她,她就疼。这肯定刚刚被马驮着一通乱跑时,在灌木丛中穿过扎上的。她当时又慌又乱的,还不觉得,现在一动就疼。
卫君庭将她手上看得见的刺先拔了出来,他能确定手臂上肯定还有但是没有针,光亮又不强,他无法给她拔干净。
“先回去,回去再把这些小刺都□□。”卫君庭皱眉道,乐安点点头,他将乐安抱上马,自己在后面搂着她,四人策马一起往回赶。
清风,明月,林间小路,如果忽略掉乐安身上的伤,这会儿骑着马,该是一个悠闲自在的时刻。可惜,卫君庭脸绷着,担心着乐安,没心思去赏风景。
他不说话,乐安一时也不敢开口,只是往后靠了靠,卫君庭一开始身体是僵直的,乐安一靠过来,他便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让乐安能靠的舒服些。
乐安实在是有点累,卫君庭骑马又稳,她打了个哈欠,头一点点地往下。卫君庭察觉到,便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她睡得这么快,心里无事,在他面前全然放松,这让卫君庭有了被信任和依赖的满足感。
终于到了营地,乐安听到了马叫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卫君庭将乐安从马上抱下来,直接进了自己的帐篷。他吩咐亲兵去找来银针,净了手,拿了药,他准备给乐安将其他的小刺都□□。
乐安本来想自己来,卫君庭没让,而是将蜡烛移近,小心翼翼地给她挑刺。刺不多,但是有几个扎得比较深,乐安忍着痛,看卫君庭严肃认真地用针尖把皮肤挑破,将黑褐色的小刺,一点一点地拨出来。
他想要尽快给她挑出刺来,又怕她疼,折腾了许久,头上汗都出来了。终于只剩下了一个,他抬头安慰她说:“马上就好了,忍着点啊。”
“嗯,我没事,皇上你挑吧。”乐安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紧张,伸出手来,给他抹了一下汗。
最后一个刺又深又小,卫君庭又挑又拨,它就是不出来,乐安疼得紧,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卫君庭如临大敌,静下心来将手心里的汗擦了,又试了几次,终于把刺挑了出来。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卫君庭给她擦洗干净,又上了药,做完这一切已到深夜,两个人都倦了,便相拥而眠睡去了。
大军一直行了将近三天,终于到了荆虞城,大军在城外驻扎,宣威将军柯术得到消息与荆虞城的郡守司马朗一起去迎接皇上。
卫君庭只带了一部分精兵进城,直接到了郡守府衙,他与乐安稍事休息,用了饭,乐安被他命令下去再睡一觉,他自己则听柯术与司马朗报告军情。
就他听到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褚策现在沧州所辖的岷城和一部分郡县,他前几日还带兵攻打了荆虞城北面的一个乡亭,想要切断荆虞城连接太洹城的路,把荆虞城变成一个孤岛,困死他,再行攻占。
他们带的人多,荆虞城人少,卫君庭的大军还未到,柯术巧用妙计,乘风借势,放了火,暂且将他们的攻势缓和了,不过他们也趁机占领了一部分乡,柯术气急败坏,但是不得不撤退。
他们死伤惨重,如果不是卫君庭及时带兵赶到,周朝的兵马龟缩不动,阴谋就要得逞。
卫君庭闻言,眉头紧皱,他看向面前的羊皮地图,目光定格在沧州。沧州东边靠湖,西连平原,北边开阔,南倚丛山,城内水产与粮食充足,这褚策怕是一早就开始打沧州的主意了。
他想到一事,便问司马朗道:“这沧州的林钦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这句话算是问对人了,司马朗所在的荆虞城之前就属于林钦所管辖的范围之内,他对于这个顶头上司,还算了解。
虽然现在他不知何故起兵造反,但是皇上既然想要了解事实,他便想着多为他说上一两句好话。
“回皇上,这林钦原本是沧州的太守,他为官清廉,精明能干,体察明情,知人善任。在他作为太守的任职期间,沧州内民殷财阜,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秩序井然,社会风气非常好。只是后来……”他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卫君庭问道:“后来怎么了,直接说吧。”
“是,是,只是后来他被降职,从太洹城里来的金详代替他成了太守。这位金太守上任之后,与林钦不同,他耽于享乐,到处敛财,判了许多冤假错案,据说沧州内有名的大户都得给金太守送礼,要不然金太守就会直接派人去接他们上府来玩。他说他是太后的亲侄子,要给太后置办寿礼,给皇上甄选美女,逼着各郡县乡亭缴纳赋税,看上了哪家的女子便会抢了去,糟蹋之后又弃之不顾。整个沧州内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盗贼猖狂,杀人事件频发,沧州完全变了样。”
司马朗说起金祥来,虽然语气已经控制了,但是从中流露的不满和厌恶,让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他看着皇上,有些担心,自己就这么把金祥的事说了,皇上会不会恼羞成怒,毕竟那金祥可是皇亲国戚。
“金祥果真如此肆无忌惮,在沧州内为非作歹?”卫君庭有些吃惊,这么大的事,可是他都不知道,他复又问道,“我不是颁布了新的法令,贪污受贿是会处以死刑的,他也没有收敛吗?为何无人上书参他?”
“皇上,据我所知,林钦最后看不过去,曾经写了折子派人送到太洹城,但是不知为何,都如石沉大海一样,毫无音信。我们在这里,倒是知道陶尚书的事,新的法令颁布下来,他似乎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又故态复萌。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知道了林钦参本的事,林钦很快被下了大牢,理由是却是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我们以为林钦这次死定了,但是没料到,一夜之间沧州便翻天覆地,金祥被杀,林钦造反,迎接贼子入城,周朝的大旗从那日起便飘在城墙之上了。”
司马朗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卫君庭没料到金祥如此荒唐,他还记得这次金祥出事,他还特意去安慰了惠文太后,惠文太后伤心得卧床不起,要皇上严惩贼子,为枉死的侄子报仇。
他当时便答应了,金祥是惠文太后唯一的侄子,他从小父母双亡,以前看着也是聪明伶俐的,会讨巧卖乖,所以太后很疼他,他因着太后的缘故,对这个金祥也高看了那么一眼,岂料,他如狼似虎,作恶多端,这样轻易死了,反倒便宜他了。
想起惠文太后,他不禁怀疑,那些参金祥的信件,是不是她用了一些手段,给扣下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等回到宫中,他必须要好好地跟她聊一聊。
第93章076¥
这林钦造反之前果然跟徐淙说的一样,是个不错的好官,但是造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真的是因为心存怨怼才勾结褚策来谋逆的吗?
还有刚刚司马朗所说,他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似乎是另有隐情,他不觉陷入沉思,如果;林钦只是被逼,那或许真的可以冒险见他一面,还他清白,然后让他戴罪立功,里应外合,共同剿灭周氏贼子。
这不仅是为了大荣朝,私心里,他也是不想让乐安身上有任何的污点,叛贼之女的帽子扣在她头上,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徐淙一直跟在队伍中,他年纪大了,赶路太多,险些犯病,乐安跟皇上说了一下,卫君庭便让人照顾他,所以他落后于大军半天才到。
一来就去见了乐安,他的心情激动又复杂,前面不远处就是沧州了,但是他却没办法立刻就进去,那里戒备森严,虽然没有闭城,但是盘查严格,即使他是林钦的家仆,想要进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他更想赶快见到林钦,他要把小姐还活着的事尽快告诉他,他那么久没见小姐,一定非常非常思念她。
他将自己的想法一说,乐安还没说什么,卫君庭进来先否定了。现在还不知道林钦具体是什么态度,他不能让乐安就这样去冒险。
徐淙觉得皇上考虑的也有道理,所以他恳请皇上让他先去探路,他始终不相信他家老爷真的会造反,这一定另有原因。
他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他能进的城去,把事情问清楚,把小姐的事也一并告诉他,他是老仆人了,老爷一向很相信他,这次也一定不会出差错。
几个人商量之后,觉得可行,但是后续他如何把消息送出来,也是一个问题。他们又商定好了具体的通知办法,让徐淙休息好了,第二日给了他一匹品相一般的马,让他骑着进城。
徐淙骑马绕小路没从被周朝士兵把守的大道过,侥幸没被发现,他一路奔向沧州城,到了城门口,不出所料,他立刻被拦下了。
拿出随身携带的林钦书信,他高声叫道:“我乃林太守的家仆,有事找我家老爷。书信在此,还请放我进去。”
守门的将士把书信抢过来,一根长矛抵在他的胸口处,仿佛他动一下就会立刻被戳死。
幸运得是,城中将领有林钦手下的都尉,看到书信之后便去到徐淙面前,一番打量,两个人都认出了彼此。
徐淙很是惊喜,那都尉与他寒暄了几句,已经核实了他的身份,他便放了徐淙进去。徐淙终于进了城,直接骑马去了太守府,太守府也有重兵把守,有那都尉在侧,他顺利入得府中,都尉见他人到了,便先走了。
徐淙见到了府中的熟人很是激动,一打听,说老爷在水榭与大小姐一同吃饭。
大小姐?!
徐淙大吃一惊,忙问道:“大小姐,哪个大小姐?”
“徐伯莫不是傻了,当然是我们林家的大小姐,佩玖小姐啊。”下人笑嘻嘻地答道。
佩玖小姐?佩玖小姐明明在城外,在皇上的身边,怎么府里还会有另一个佩玖小姐?
他心内疑惑不解,只想赶快见到老爷,一拐弯在廊庑下遇到了杜声。
“徐,徐伯!”杜声惊叫出声,两眼圆睁,似是颇为意外,手中酒壶一下子掉在地上,啪的一下四分五裂。
他连忙蹲下来去捡拾碎片,杜声后面的下人立刻道:“杜管事,你放着,放着,让小的来。”
徐淙眉头紧皱:这杜声什么时候成了管事,还有刚刚他见到自己那么惊讶是为何?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杜声眼神飘忽,似乎是……在躲他。
“杜声,你平安回来了。我让你带给老爷的信,你送到了吧?”徐淙高声问道。
杜声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挂了笑,“徐伯,是,我回来了。那信我当然送给老爷了。你一路从太洹城赶来,进城顺利吗?没人拦着你吗?”
“还行,有都尉认出我是林府的家仆,便放我进来了。”徐淙回答说。
“原来如此,徐伯,你一定累了吧,老爷在用饭,你休息一下,看你风尘仆仆的,还是先洗漱一番,再见老爷也不会失礼。”杜声笑着建议,亲热地要给徐淙引路去休息。
徐淙想到自己身负重任,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必须马上见到老爷,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他说。”他说完就要前去水榭,杜声还想再伸手拦他,徐淙已经大步流星地走掉了。
杜声暗道不好,他在身后下人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下人一溜烟儿跑出了府。他则悄悄跟在徐淙身后,偷听他说话。
徐淙远远地看到林钦背对着自己坐在水榭的石凳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而他旁边坐了一位女子,这也许就是下人口中的那位“佩玖小姐”?
他疾步走上前,林钦早在他进门时已经知道了他回来了,此时听到动静,他略转了身,就见徐淙双膝跪地,俯身磕头,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只听他闷声道:“徐淙拜见老爷,给老爷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