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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一番苦心,四姐姐也是明白的。只是写信来抱怨几句罢了,却没有推辞。”
雪春熙摇摇头,又皱眉道:“只是四姐姐提了提,六姐姐已经有半个月不曾去信了。”
雪丹珍身子骨不好,雪妙彤担心,便让她每隔十天送一次信,报一下平安。
平日雪丹珍准时得很,如今拖了五天未曾送来,雪妙彤担心,索性让雪幼翠写信来询问。
说是询问,担忧中却有些惶恐,生怕雪丹珍出了什么事。
雪春熙看向封应然,模模糊糊中有所猜想:“莫非六姐姐身子骨有些不好,皇上却瞒下来了?”
不待封应然说什么,顾青硬着头皮上塔,手里捏着一封刚收到的信笺。
看见雪春熙,他张了张口没敢说,封应然却示意道:“说吧,国师不是外人。”
顾青头皮发麻,只得无奈说道:“御医飞鸽传书,六姑娘身子骨大不如前,怕是要不好了。”
雪春熙惊得手里的信笺险些脱手落地,急急问道:“之前御医不是夸下海口,六姐姐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为何这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雪丹珍就要不好了?
是御医开口说谎,还是另有蹊跷?
封应然沉吟片刻,吩咐道:“顾青,备马车,朕陪着国师去见六姑娘。”
顾青应了,很快准备了一辆外看简单,里面却舒适宽敞的大马车。
雪春熙心不在焉地上车,皱着眉头许久没开口。
封应然安抚她道:“六姑娘暂时不会有事的,国师不必担忧。”
她依旧没吭声,封应然明白雪春熙对自己的隐瞒有些生气。
同在一个屋檐下,雪春熙倒是丢下了因为他登基而出现的拘束感。
封应然就是喜欢雪春熙这番真性情,盯着她坦言道:“是朕的错,不想让国师日夜担忧,便让人慢下来,还叫顾青把六姑娘送去京郊,免得国师看见,徒增伤感。”
第一百三十八章为难
皇帝亲自道歉,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雪春熙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见他面露诚恳,顿时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对,皇上替我着想,我却为此闹别扭了。”
她叹了口气,也是担心雪丹珍的身子,皱眉道:“皇上告诉我实话,六姐姐她是不是……”
是不是原本就快要不行了,却因为封应然怕她伤心,所以才说谎了?
“原本可以支撑一段时日,前提是六姑娘能按时喝药,又爱惜身子骨。”
话说到这个份上,雪春熙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双唇微微颤抖,红了眼圈,满腹的话最后只挤出一句来:“叫皇上为难了,这原本该是我们姊妹之间的事。”
雪丹珍不想雪春熙越陷越深,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不利己的办法来?
六姐姐不愧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对雪春熙很是了解。
若是雪丹珍就这么没了,封应然又有心隐瞒,等一段时日后雪春熙得知真相,必定无法原谅自己,如何能够心无旁骛跟皇帝在一起?
就算没恨,对封应然必定还是有些埋怨的。
雪丹珍用自己的死在雪春熙心里投下一颗种子,便阻止了她跟皇帝之间的任何可能。
雪春熙闭上眼,六姐姐对自己太狠了,这又何曾不是为了她?
若果不是她丢了芳心,雪丹珍何必如此?
想到六姐姐为自己担忧,不惜用性命来阻扰她,雪春熙就心生不忍,又对自己极为失望。
要是能守住本心,雪丹珍在御医的看护下必定能过上几年惬意的日子。
如今为了她而舍命,雪春熙几乎要被漫天的愧疚淹没。
手背忽然一暖,她睁开眼,见封应然握住自己的手,不由愕然,想要抽回手:“皇上,这……”
雪春熙想说于理不合,封应然却抓得更紧了,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万般错处,皆是朕的错,国师不必自责。”
听罢,她低下头,免得让封应然看见自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忍不住落下。
这男人总是不开口就罢了,一开口总能说到人的心坎上。
雪春熙没再挣扎着抽回手,压下泪意,这才轻声开口:“皇上不必把罪过都揽在身上,是我先坏了雪家的规矩,六姐姐如此也是在提醒我,万不能一错再错。”
她想到自己继续错下去,雪丹珍的性命就要没了,声音不由哽咽:“皇上,放手吧。”
这是对封应然说的,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放手了,雪春熙才能慢慢收回她的心。
即便这颗心到头来会潜藏百孔,她也甘之如饴。
从一开始雪春熙就明白,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如今雪丹珍用性命来提醒她,让雪春熙清楚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封应然握着她的手,盯着雪春熙一字一句地道:“若是朕不愿意放手呢?”
雪春熙一怔,终于抬头看向他。
封应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双异瞳紧紧盯着自己,仿佛在等着她的回应。
若是拒绝,封应然只怕要难过的。
雪春熙不知为何,居然在面无表情的人身上感觉到一丝紧张。
封应然也在害怕吗,如同她一样?
“皇上还有很多选择,但是失去雪家这个依仗,实在是得不偿失。尤其雪家如今只有我能留在京中,若是失去了卜卦之术,对皇上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美貌可人的女子何其多,封应然以前因为一双异瞳遭人害怕和厌恶,如今身在皇位,那些人怎么敢再如此?
只怕一个个恨不能把家中贵女送上,求着能够在皇帝身边伺候一二。
比她更漂亮更贴心,出身更好,学识更高的女子大有人在,封应然很不必执着于自己。
雪春熙看着他,见封应然不开口,以为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继续劝道:“即便皇上再娶妻,我也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直到最后的。”
这最后,自然是她寿终之时。
即便只有短短的十年,雪春熙也愿意一直留在封应然身边,不离不弃。
所以即使她不能成为封应然的嫔妃,也不会离开这里。
身份不变,其实依旧能够在他身边的。
封应然等雪春熙说完,这才说道:“这是国师心里头的想法,不离不弃,却不求任何分位?”
她一听,不由笑了:“我身为国师,跟那些嫔妃不一样。皇上若是碰上疑难,我必然愿意为皇上分忧。”
然而后宫不能干政,那些嫔妃连听都不能听,如何能为他分忧?
这就是雪春熙跟那些后宫女子不一样之处,她身为国师,比起只能依附封应然存活的女子,地位更高更为超然。
她能站在封应然身边,即便不是最尊贵的皇后,但是皇后依旧要向自己行礼。
雪春熙心里自嘲一笑,她也不过是在说服自己。只要能站在封应然身边,是皇后还是国师又有什么不同?
好歹国师对封应然还有用,不必像皇后这般,只能呆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等着皇帝的驾临。
她到底还是胆怯,雪元香和雪丹珍的话犹在耳边,帝王的宠爱又能持续多久?
恐怕十年不到,帝王的心早就向着别的女子了。
雪春熙抿了抿唇,她是个胆小鬼,宁愿退守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也不敢再向前迈一步。
原本还在踌躇,如今雪丹珍给了她一个绝妙的借口,可以说服自己安稳坐在国师的位子上,也能有充分的理由让封应然退后一步。
“皇上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世家勋贵众多,总会有一个出色的女子胜任一国之母,皇上也值得更好的贵女。”
封应然盯着她,没有放过雪春熙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半晌,灼热的目光始终没有挪开,雪春熙被看得双颊酡红,封应然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朕是个贪心的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他伸手点了点雪春熙的双唇,没让她把辩解的话说出口:“朕也是个冷酷无情之人,父皇死在朕的面前,朕是心如止水,不但没有悲伤,也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茶壶碎了一样,没能激起他心底半点涟漪。
先帝对封应然来说,就如同一个死物,如今不过是挪开了位置给他罢了。
“众人害怕朕,厌恶朕。就是当年顾青刚到朕身边来的时候,也是惶然不安,甚至有些恐惧的。唯独只有国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稍微惊讶,便对待朕如平常人一样。”
他眼神渐柔,看着雪春熙,嘴角微弯:“朕在那一刻心动了,想要把国师永远留在身边。国师也没让朕失望,一直待朕如初见。”
没有谁能代替雪春熙,封应然贪恋着她的这份体贴和温柔,贪恋着她的这点温暖。
仿佛像父皇沉迷的贡品一样,封应然也渐渐深陷,再也想像不出失去这份温暖的感觉。
“那些贵女再好,她们当初看朕的目光里满是厌恶和害怕。如今即便到朕的后宫来伺候,国师又如何能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
说到这里,封应然又压低声音道:“国师难道就不害怕,她们暗藏祸心,认为朕不堪为帝,想要用温柔乡来迷惑,然后杀了朕,让其他人取代?”
“不,她们怎么敢?”雪春熙反手握住他的大掌,皱眉道:“皇上,我绝不会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她即便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封应然这些日子的勤政,雪春熙都看在眼内。
除了生母是异族,双瞳的颜色异于常人,他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完全是一位亲政爱民的明君。
若是朝臣总是拿他的出身和异瞳来做文章,对封应然何其不公平?
生母无法选择,当初若果先帝不宠幸这位女奴,就绝不会有封应然。
先帝没反省自己,倒是把过错都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
再说,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母,封应然亦然。
但是雪春熙也感谢先帝犯了这样的错,让封应然有机会降生在这个世上,叫两人能够相遇。
封应然低头,在她的指尖上落下轻轻的一吻:“七姑娘要是舍不得国师一职,那就兼任,朕也不愿意别人来担当国师,由朕的皇后来做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的皇后吗?
雪春熙一怔,又摇头道:“皇上,失去卜卦之能,我又如何能担当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