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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阶时他迈腿有些费劲,他停住脚步,眨巴着无助的小眼神,无声的朝她伸出了手。
她抿抿唇,犹豫片刻,伸出自己的左臂让他搭把手借力。结果他无视她的左臂,一把抓起了她的右手。
她挣扎了几下,他死死抓着不松手。她抬眼去看他,他目光凶狠颇具威胁性的瞪了她一眼。
“先前你怎么说的,难道又忘了”他沉声质问。
她说只要他有需要她的地方,她定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思及此,她默默的低下了头。可是,他们这个姿势真的别扭,没法好好走路啊。
两人中总要有一人先妥协,她不得不将自己的左臂环绕上他的右臂,两人以一种最亲密的姿势靠在了一起。
府里四处都设有半人高的石灯座,里面油灯明亮,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走路时依旧小心翼翼的留意两人脚下。“怎么到现在还没痊愈,当时伤的很严重么?”她问。
他歪头看她一眼,淡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伤的不严重,不过伤后没有修养好,伤口二次恶化了。”
她哀叹一口气,“不管大伤小伤,还是不要大意的好。您往后多注意休息,年轻伤口复原快,不久便能痊愈。”
“嗯,知道。我也不想做瘸子。”沉默片刻,他问:“你以前说过的话都算数,是么?”
万死不辞,赴汤蹈火报恩之类的话她说过很多,她不知道他具体指的什么。“什么话?”她冒死直问。
他表情怨怼的看她一眼,“你说我腿伤痊愈之前,你贴身照顾我。”
说到这个,她想起了两人相拥而眠的那个夜晚,耳根一下子烧了起来。“您的腿因我而伤,如今您又收留我在府里,我理当照顾您。”她说。
“嗯”他还算满意的点点头。
......
因要报恩,言语不敢睡懒觉,天边刚呈现出一丝鱼肚白,她便起床整理好了房间。等她洗漱完整理妥当打开房门时,雪松她俩刚走到廊下。拒绝了早饭提议,她独自一人往陆予骞的院子走去。
虽然有预感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她必须去兑现承诺报恩。
位高权重的丞王殿下像个废物一样,张开双臂等着她伺候更衣洗漱。她知道他是故意整她,可她话已出口能怎么办,就当他是个巨婴好了。
帮他束发时,他说:“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你看看峪京有没有能看得上眼的姑娘,我说过回来后给你张罗婚事的。”
她心里叫苦不迭,怅怅地说:“多谢王爷好意。我现在有案子在身,自身都难保,并无娶亲的念头。”
说到她的案子,他有些心疼。他转身握上她莹白的素手,安慰似得捏捏,“你放心,有我在定保你无恙。那人心怀不轨就该死,这事不值得记挂在心里,知道么?”
他总会在不经意间给她温暖,她贪恋他掌心里的温度。她低头与他对视,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我知道,谢谢你。”
他抬手轻轻捏捏她消瘦脸颊,“太瘦了,姑娘会不喜欢的。”说罢,唇角弧度扬的恰到好处,比这夏日晨光还要明朗迷人。
他是气氛的掌控者,可怜的言语总是被他搞得又想哭又想笑更想骂人。
……
早饭送来后,两人同桌而食。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递一声的“小语”,由远及近,刚开始还是朦胧不清的,后来越来越清晰可闻。
言语愕然,不确定地问他,“你听到有人喊我名字了吗?”
陆予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给出答案,“郑王。”
有段日子没见,言语还真有点想他。她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下一秒就要起身迎出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表情严肃的警告她,“你的恩还没报完,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准跟他去郑王府。”
他真的是想她报恩吗?还是怕她离开后就没人可供他调/戏了?因为她的种种劣迹,在他心里她是言而无信的人。可是这回她不会再跑了,她表情诚恳的向他保证,“我不走。”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尖,“那就再信你一回。”
他现在越来越爱动手动脚了,哪有这样欺负一心报恩的老实人的。
一声递一声的“小语”仍旧响在耳边,不稍片刻,旷达不羁的郑王殿下出现在两人面前。他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两人甫一碰面,他便展开宽广的双臂,大步流星的朝言语奔来。
好朋友乍然相见,言语心里很是高兴,她知道郑王的为人,她已做好充分的准备等着,他像上回一样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就在两人身体相距一臂之距时,一根从中横□□来的拐杖阻止住了接下要发生的一切。
陆予骞微蹙着眉头,颇为义正言辞的友好提醒他们两人,“八哥,不是我说你,你说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郑王殿下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刚他是太激动了,一时忘了顾忌他九弟的感受。他恍然大悟般“呵呵”一笑,大咧咧地说:“老九说的对。我是见到小语太高兴了,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话毕,眼风扫过眼前的两人。一身锦衣男儿装的言语可真精神好看,可她怎么还是男儿身份呐?郑王殿下暗自摇头,他这九弟纵横沙场智勇双全所向披靡,可这情场上征服女人的本事也忒逊了些。
第46章报恩
郑王殿下这么一来,两人这顿美好早餐提早结束。言语被郑王拉着问东问西,事无巨细的关心言语离开后的点点滴滴,陆予骞被彻底干晾在了一边。
像郑王殿下这种没用伪娘气质却有婆妈属性的人,一旦开了话匣子是很难止住口的。刚开始陆予骞还坐在旁边一面漫不经心的饮茶,一面百无聊赖的听两人说话。
渐渐地他便开始觉得,他们无趣的对话吵的他脑仁疼,他不喜欢往女人堆里钻的一个原因便是觉得女人呱噪,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令人烦躁。
他看看他八哥,再看看言语,一个呱噪的男人和一个温软懂得倾听的女人,不得不说陌生的两个人,从陌路相遇到彼此投缘相处得来,绝对是有原因。就像他喜欢言语,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她话不多,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不废话一句。
终于在忍无可忍时,他自动无声离座去了书房。偶尔无事可做时,他喜欢一个人安静的自我博弈。
言语和郑王前前后后加起来接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要把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聊完,绝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尽兴的。又加上言语初来峪京,还没有机会出去走走,于是郑王殿下当下决定。
中午带言语去峪京最有名的盛泰酒楼吃席,下午请她去郑王府做客,顺便晚上夜宿在他府里,两人继续彻夜畅聊。
中午吃席和下午去郑王府做客的事情,言语一口答应,至于晚上夜宿的问题,她委婉的拒绝了。郑王殿下不是蠢人,他一看便明白怎么回事,也没再继续游说。反而是去酒楼的路上,陆予骞知道了这事,很是赞同言语去郑王府做客并留宿一夜。
当时陆予骞提醒言语,其实他不是担心郑王提议让言语住到郑王府去,他知道郑王不会提这个意见,他担心的是言语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自己主动恳求郑王收留。
他不想她离开,甚至恨不得她每时每刻戳在他眼窝底下,但他不会限制她的自由。有时他们兄弟间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而且他也希望郑王和言语之间的交情能再深一些。
因为她在这里无亲无故,将来万一碰到他有事不在峪京,郑王也许能够看在兄弟面子,以及他们之间交情的份上对她多加照拂。
......
三人来到盛泰酒楼之前,郑王已先派遣小厮来此订好了雅间。他们是乘坐一辆马车过来的,到了之后郑王先行下车,言语紧随其后,腿脚不方便的陆予骞则留作最后。
言语下来后,陆予骞从车内出来,因考虑到他腿的问题,言语和阿笙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向他伸出了手。下一刻,两人眼角余光看到对方的动作,又同一时间把手缩了回去。
陆予骞很是无语的看看眼前这两个笨蛋,朝言语伸出了手,然后踏着木阶走下了马车。
双脚落地时,他故作腿脚无力的样子,手臂猛地用力一揽,圈着她的肩膀把她揽进了怀里。她身上有清淡的香味,不像他母亲日常用的脂粉香气,是一种清淡温和的香味。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儿香吧。
可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想要占的不露痕迹,就得适当的装装样子。他神色嫌弃地瞥她一眼,蹙起眉头抱怨道:“你早饭没吃饱么?怎么搭把手的力气都没有。”
大庭广众之下她被他公然搂住怀里,路人各色眼神齐刷刷的投射过来,她的脸都要羞臊的要埋进地底下去了。她红着脸,警告性的瞪他一眼,“别闹,很多人看着呢!”
他环顾众人,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理直气壮地道:“长眼的人都看到,我手拄拐杖腿脚不方便,我找个人扶一把怎么了?难道你想看着我栽倒在地?”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腿伤不好,倒也不是一件烦恼事了,最起码是亲近她的最好借口。
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她无话反驳,无力的点头应承,“是是是,您说的对。那咱进去吧,别站这里任人观赏了。”
他明朗一笑,眼底带着一丝狡黠和得意,像是一个争糖果获胜的熊孩子。她乜了他一眼,他美眸一瞪,挑衅地朝她挑挑眉。
“我觉得你比我的拐杖好用,以后我不想用拐杖了,你做我的拐杖,好么?”
她感觉仿佛看到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好么,当然不好!她翻了翻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夸奖。不过我本来就不高,再被您再这么一压,怕是更不长个了。”
厚颜无耻的人,绝对有本事令人分分钟不想再同他说一句话。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他流利的接话道:“你还没睡醒呢?也不看看自己的高寿,还长个,嘁。不过你这身高配我挺合适的,你看……”他站直了身子,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
言语看了看两人的身高差,目测身高相差十五厘米左右,基本符合情侣身高的标准,倒是蛮般配的。
“你看高度多合适。就这么说定了,我腿伤好之前,你就是我的拐杖了,谁让这腿是为你伤的呢!报恩,懂么?”
报恩,她这不一直在做着嘛!
他们两人一面走路,一面旁若无人一般说说笑笑,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结果跨进酒楼大堂门口后发现不对劲。咦,郑王殿下人呢?去哪儿了?
回头一看,就见明媚到极致的夏日阳光下,人来人往的繁华酒楼门前,郑王殿下目光怔怔,不言不语地看着几丈外的一群“木头人”。
为什么要说他们是“木头人”呢?
因为与郑王面面相对的两男两女,他们脸上表情不一,但都保持着统一的姿势——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僵立在原地。
他们四人中言语唯一认识的人是唐晔,他一身天青色圆领长袍,在阳光下如芝兰玉树,温文尔雅。
两人目光甫一对上,他眼里还存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言语率先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言语从车厢里出来时,唐晔便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潮看到了她,以及陆予骞很自然的搭着她的手走下马车后的所有画面。
他们两人就那样亲昵自然的靠在一起,陆予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她一直笑意不断。她脸上的笑容就跟头顶的天空一般,晴朗明媚。
唐晔并不知道言语来了峪京,乍一见到她的第一眼,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看清真的是她后,他心里既高兴又苦涩,说不出的难言滋味。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又与陆予骞走到一起去的,他自问对她的心不比陆予骞少一分,然而同时他也明白,他似乎已经输了先机。不过,输了先机不可怕,开始笑并不代表什么,最后还笑得出来的出来的才是最终赢家。
言语和陆予骞转身后,所有人像是被解穴一般活动起来,打招呼的打招呼,行礼的行礼。
他们一面缓步往这边走,陆予骞一面微低着头,在言语耳朵上方耳语,“唐晔左侧的那位姑娘是他三妹唐婷,右侧是我堂妹陆筱。唐婷身侧是唐挚,当朝大理寺卿的二公子,也是唐晔的堂弟。此人年少有为,四年前被任命符州布政使。我出征前听闻他将被调回来,看来是真的。你等着,这下有热闹看了。”
他一面低声说着,言语一面随着他的话语打量眼前的几个人。
唐婷和陆筱可能为了出行方便,都身着男儿装。唐婷与唐晔有几分相似,长相娴静柔美,乍一看没有惊人的美艳,但属于越看越好看的耐看型。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走路脚步轻盈不急不缓,看起来十分端庄大方。言语心想,大家闺秀风范,果然不一般。
陆筱是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容貌出众,尤其眉眼生的极好,一颦一笑间透着一股机灵劲。
再看唐挚,身着一身青莲色直缀,头戴玉冠,一双如墨的眸子深沉内敛,看样子应该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沉稳性格之人。
听到陆予骞最后那句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皮话,言语下意识的想转头看一眼他欠揍的表情。结果她一转头,他恰巧也要转头,他的嘴唇便很自然的贴着她的额头一擦而过。
因为陆予骞一直保持着手臂圈在言语脖颈的姿势,两人身体靠的近,加上动作不明显,其实外人根本没看到,但两位当事人却是实打实的被惊到了。
言语傻傻的呆住,就连一向以挑逗她为乐的陆予骞也傻眼了。他心想,意外之喜,这回可真不是他故意占她便宜。
陆筱走过来,她仰着头看看她九哥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的发怔,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不明情况,根据心中所想,小声开玩笑道:“九哥,知道你娶妻心切,可大庭广众之下,你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婷儿看,好像不合适吧!”
陆筱一句话,把言语和陆予骞各自神游在外的心神都拉了回来。言语看看唐婷,又看看陆予骞,好像知道了一些事。陆予骞一看言语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的爱情之路本来就任重道远长路漫漫,陆筱这个不识相的死丫头,竟然还给他设置障碍。如果被言语误会了,他又得费一番心思解释清楚。他心里恼的咬牙切齿,冷着脸瞪了陆筱一眼,“往后少满嘴胡诌这些没影的事。”
第47章断袖
陆筱压根不把陆予骞的威胁当回事,她朝他做了个鬼脸,继续不知死活地说:“早晚的事,九哥我真的很高兴婷儿做我九嫂。”
陆予骞瞥了言语一眼,见她一脸风平浪静不起一丝波澜,心下烦躁,厉声呵斥道:“闭嘴!”
陆筱脖儿一缩,吓了一跳。她目光怯怯地望着陆予骞,惴惴地道:“本来就是。”
她这个九哥并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今日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她皇伯父有意与长兴候府结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不过旨意还没下来而已。况且唐婷端正贤淑,是个好姑娘。陆予骞也知道唐婷喜欢他,以前他就躲,现在居然开始排斥了?真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这么好的姑娘他不喜欢,难道他喜欢男人吗?
就这样想着,陆筱看了一眼陆予骞身侧的言语。以前从未见过他,长相倒是十分俊俏,五官令人看起来十分舒服,只不过男生女相,不男不女,一点阳刚气都没有。
刚才就见他们两人当庭广众之下,有说有笑旁若无人,而且看他们两人关系好像非一般。这是从哪里蹦跶出来的一个人,难道……?
思及此,陆筱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
陆予骞看陆筱皱着眉头,目光探究的盯着言语瞧,就知道她脑子里又在琢磨乌七八糟的事。他不介意有人传他和言语的流言蜚语,他懒得理陆筱,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几个人。
其余几人均向陆予骞行礼请安,这时的陆予骞早已松开了言语,收敛起了他的幼稚赖皮。丞王殿下一本正经起来的样子,很有他凤子龙孙的皇族风范,他正在同唐挚谈论符州的风土人情。
言语悄悄打量了他几眼,忍不住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