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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门开着,赵氏在徐挽玉的搀扶下倚门站着:“还没到大难临头,你们就迫不及待闹起来了,当真让人觉得可笑,也是时候分家了,免得连累你们。”
徐良玉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个正着。
徐老太太拄着拐杖,听着这话更是使劲抽着徐有义:“听听听听,她倒张口说什么分家了,可曾把老娘放在眼里!”
赵氏病了两个多月了,徐有义见她一脸病色,连忙过来扶着。
徐怀信冷哼出声,走下石阶:“这房宅可是我租的,你家女儿嫁是嫁了,我家两姊妹还得找个好人家,不若这就分了家,也好清算清算,免得日后再受牵连。”
徐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也是往屋里去了:“我是老了管不了,就想过消停日子。”
说着就连才刚进门的徐良玉都似没瞧见一样,径自回了自己大屋里咣当关上了门,赵氏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徐有义推开了去:“自问我嫁入徐家二十年,忍气吞声,如今再忍不下去了。”
徐有义看着房门,回头瞪着徐怀信也是怒不可遏:“阿娘老了,我不愿纷争,可你也老了糊涂了?养了你这么多年白养了?”
徐怀信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横了心要分家来着。
徐良玉上前两步,也是到了阿娘是身边:“好啊,分家也好,那就清算下这么多年你们一家人白吃白喝花费了多少文钱吧,还有东头那两间铺子,还有……”
她话未说完,徐怀信已经恼羞成怒:“我何曾白吃白喝过你家!那铺子也是丈人给的,与你何干!”
徐有义性子急,脾气暴躁,上前就将他打倒在地,他一文弱书生,一辈子都手无缚鸡之力,吓得直叫娘,他妻子也是个好撒泼的,才起来就扯了衣裙往徐有义身上直撞。
赵氏当即落泪:“走吧,就是去睡街上,我也不愿看他们脸色。”
徐良玉都看在眼里,心中窝火。
不过她做不了别的,自己尚未立足,只能含恨忍下。
她也不屑与这些人在争吵上浪费时间,叫了青萝和阿姐挽玉一起收拾了些细软,让她们等着,自己先出了小宅院。买房子现在做不到,租房子还是可以的。
趁着天还没黑,赶紧上街转了一圈。
也是幸运,才有一家走的,在檀家后身不远处打听到一小四合院,付了三百文钱,先定了两个月的。
事情都办妥了,她也累得快走不动了,低头一看,出来时候干干净净的裙子,已经脏污了,袖子上,披肩上甚至脸上估计都蹭到黑灰了,徐良玉犹豫片刻,还是先回了檀家。
檀家门前一如既往地静寂,只不过门口多了两个带刀侍卫。
这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她站了片刻,正是犹豫着要进还是不进,忽然听见由远至近的动静,那是她已经习惯了的双轮车车轮滚过的声音。也是躲闪不及,院子里的人已经走出来了。
侍卫队侧立两旁,当中一人锦服华冠,身形颀长,可是样貌俊美,看着有些眼熟。
旺儿推着檀笙,一眼瞥见了徐良玉,赶紧踢了踢车轮。
再后退已经来不及,徐良玉才要侧身避开些,后面的檀笙也看见了她,他抬眼便笑,真似浑不在意一样:“这是干什么了,怎么成了花猫呢!”
第七章
第七章
之前在铺子里就弄成了个花脸了,她裙摆上也多有黑灰,袖子还卷着,露出一小截洁白玉腕。走了檀笙的身边,他前面的锦衣人负手而立,目光在徐良玉的身上淡淡一瞥,随即皱眉,侧避一步让开了些。也怪不得看着眼熟,这个人竟是之前她在车上伸手指过的那个貌美男人,看着好像还没有檀笙大,只一身的清冽,美服华冠,天生的贵气。
檀笙扯了她的手,示意她见过,抬头对着这人笑道:“快来见过李庾吏,是雍王身边庾司。”
说着解释了一下说她是他的良人。
良人就是妻子的意思,庾吏是掌管粮仓的官吏,唐朝习惯在官名前加上姓氏说话,幸得她现在听得懂,徐良玉上前忙见礼,可惜人眼皮都未高抬一下,甚至脸上还有冷淡之意:“檀兄不必安排身后事,尚药局已经在配药了,御医不日便到。”
檀笙脸有病色,握住了徐良玉的手:“生死本有天命,此生能得弟挂心,便足矣,不得勉强。”
来人只轻勾唇:“仓内未满,天命如此,兄等着便是。”
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众侍卫随即离开,前一刻还笑着的檀笙,此时却是全无笑意。
旺儿连忙推着她往回走,徐良玉紧随其后。
回了屋里,二人合力扶着檀笙糖回床上,旺儿连忙拿了含片过来,檀笙咬在口中,勉强提着神,徐良玉洗了脸,在柜子里拿出新裙穿上了。
旺儿要去找大夫,檀笙却是摆手制止了,给人撵了出去。
徐良玉走了床边,低头看着他。
平常百姓上街,哪有带那么多钱的,钱袋里沉甸甸的,原来她以为是他怕她置办东西,随口嘱咐旺儿给多带些的,然而给绣娘工钱,还能给耶娘租两个月的房子,这就很微妙了。
哪有那么多凑巧,分明是他早就计算好了的。
她出现在檀家的大门口,与来客撞上,当时檀笙虽笑,脸色却是僵了一僵,他极力掩饰却也看得出来。让她离府,让她天黑之前再回来,怕是故意,不想让她撞见那个什么李庾吏。
她见礼的时候,那人应都没应,一个庾吏哪来的这些侍卫,分明是谎话。
檀家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那人说什么粮仓未满,说什么尚药局御医的,就此而言檀笙就有太多秘密,她压下这些疑惑,只盯着他的脸,双手背在了身后去,笑了。
少女眼中眸光闪烁,脸色变了又变:“郎君猜我去干什么了?”
檀笙含着药片,口齿有些不清:“干什么了?”
她眨眼:“郎君给我的那些钱,付了绣娘的工钱,还租了两个月的房子。”
他一点也不意外,只轻轻颔首。
徐良玉回身坐在他的身边,倾身趴在他的面前,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描绘:“郎君算得这般仔细,可为何只给两月租,帮人就该帮到底,怎能帮一半就收手?”
檀笙一脸无辜,伸手拿出药片,放在枕边的盒子里:“什么?”
她捧脸,只管看着他笑:“恶人一直作恶,便觉理所当然,但是好人做了一半,冷眼旁观,那可比恶人还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