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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长久的沉默之后,南渊轻柔着声音对眼前的人道:“清时,我好像也是喜欢你的。”
“噗。”清时方才四顾之后才堪堪收回视线,兀自端了茶杯轻啜一口想要消磨此间沉默的时光,谁想会突然听到南渊说出这样一句话,几乎是在听清这话的瞬间,清时一口茶猛地呛住,当即捂唇剧烈的呛咳起来。
南渊怔了怔,显然没有料到自己挑在这诗情画意的时候说出这番话来,会换得清时这一通咳嗽,她当即起身替清时轻抚起后背。
清时咳声一时未止,一张白皙的脸瞬时微红起来,也不知究竟是因为呛咳还是因为南渊那番话的关系,他一时没能够开口,南渊便一面替他顺气一面接着又道:“其实那日我便已经从宁遇前辈那里知晓了你的心意,只是有些事我还没能够想明白。”
清时动作稍顿,似是在认真听着南渊的话,南渊也没有注意到清时已经缓和了咳嗽,只接着抚清时的后背,又道:“后来你走了,我想了很久,直到想清楚才找来了这里。”
“姐姐?”清时怎么也想不到南渊早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思,更想不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这远比他先前心中所有的猜测还要来得突然,还要让人难以相信,清时低着头没能够看南渊的神色,只轻拽着自己的衣角,喃喃唤着南渊。
南渊忽而笑了起来,觉得这个模样的清时与从前皆不相同,她低声道:“心意是骗不了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清时依旧坐在桌旁,却是忽而抬头,似有不解的看着南渊。
南渊便站在清时的身后,眼见清时抬眸看来,只觉得和风与那目光同时撩动起心弦,她不由得低下头来,轻轻托起清时下巴,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两方温软传递着彼此的气息与温度,凉亭内只听得轻浅的呼吸之声,待得这一瞬的温存过去,南渊才轻轻眨眼,促狭似的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然而却依然让清时双颊泛红,呼吸微乱。
他目光游离在南渊的脸上,却似乎难以相信这是方才发生的事情,难以相信方才南渊真的说了那样的话。昔时平静冷淡能够一句话让堆雪云定等人无话可说的烛明殿主人,这会儿面对这样的南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看着南渊,听自己的心跳活跃成前所未有的样子。
南渊神情柔和了些,无奈笑道:“还在生我的气么?”
交谈至此,清时才终于记起两人之前分离的缘由,想起了如何与南渊对话。只是他原来想的那些事情,如今似乎都失去了底气,他摇头低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南渊等待着清时再开口,清时接着又道:“其实我知道,就算是隐瞒真相,对于宁遇前辈来说也未必是好事,若有一天她知晓了那人早已不在,她只会怨怪自己为何不早早知道真相,为何不早早随他而去。”
清时声音荡在风里,轻飘飘的,又有失落在其中:“可是我还是不甘心,我只是不希望宁遇前辈有事。”
“我好不容易才与她重逢,她在镇上还有四名弟子,他们好不容易才采摘了奇花救她回来,若马上就是分别,不是太残忍了么?”
南渊明白清时的心思,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才会觉得愧疚。
她摇头不作解释,清时轻声又道:“其实宁遇前辈走之前,或许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悲伤。”
她等了五千年,时间早就将一切感情都冲刷得麻木了,她最后能再大喜大悲一场,最后能握着两块重归完整的玉佩入睡,最后能去另一个所在寻她所等的那人,又怎么会只有悲伤呢?
清时不知自己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但遗憾既然无法弥补,便只能变成新的期待。
他说完这话,重又看向南渊。
南渊也在看他,两人陷入了又一度的相对无言。
最后清时试探的,不敢相信的问道:“姐姐,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想明白了一切,想要与他相伴相守?
清时这话没能够问完,但南渊对他想问的问题却是十分清楚。
她沉吟片刻,低声应道:“我来之前在宁遇前辈的墓前想了许久。”
“若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能够像宁遇前辈对寻泽前辈那样让我生死相随不顾一切,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你。”
“如果这不是喜欢,那又是什么呢?”
第四十九章
从很久之前,清时便知道南渊待自己很好。
那时候清时还什么都不懂,只是个会跟在南渊身后哭的小家伙,走得累了就哭,跌倒了就哭,甚至见了虫子也被吓得大哭,起初南渊也会觉得清时烦人,将他一个人仍在后面让他哭个痛快,自己则接着往前走去。
但每次走不了多远,南渊又总是会倒回身来,无奈的走到他面前,替他擦去眼泪,也不管他还抽噎着,牵着他的手便继续往前走。
后来南渊已经学会了如何能让清时止住眼泪,她会讲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让清时忘记苦累,清时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的故事,不住问“然后呢”,两个人便这般继续前行。
就连清时也无法说清,他对于南渊的感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等意识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开了。
离别会让记忆变得清晰起来,清时开始不住回忆当初与南渊一起走过的路,回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当初南渊对他说过的那些故事。最后他终于确定,自己早已经无法再将那个人从自己的记忆中分离。
从前相处过的日子,成了他最珍贵的回忆,每一刻的相处他都好好地存在脑中,然而时间太久,期盼太长,最终都成了奢念。
清时知道南渊对自己很好,可也知道那样的好与男女之间的情愫是有所区别的。
所以那种奢念,他连想都很少去想,他只能在南渊的面前继续假装从前那个弟弟清时,将对南渊的感情都小心翼翼地揣在心底,不敢开口。
他怕一旦出口,有些东西便变得不同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南渊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清时,我好像也是喜欢你的。”
就像是置身在梦境中一样。
清时双眸微睁,看着眼前浅笑着的女子,强迫着自己发出声音道:“……姐姐?”
南渊轻轻颔首,随即却又摇头道:“或许你可以试试换个称呼。”
她这般说着,抬手牵住了清时的手。
掌心温热,两人牵过无数次手,也这样牵手行走过许多的地方,但从来没有一次让清时这样心跳如擂鼓,他听得自己心中的悸动,反手握住南渊的手,不敢太用力,怕将人勒疼了,又不敢松手,怕是幻象,他几乎是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直到南渊失笑着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开口哄他,他才起身一把将南渊拥住,紧紧地,温柔的。
南渊轻叹一声,含笑回抱住那人,轻声道:“所以不要再闹别扭了,也别再隐瞒了,我们一起走下去,挺好的。”
清时将脸埋在南渊肩窝里,轻轻点了头,这番动作像个小猫,蹭得南渊肩头微痒,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连忙将人抱紧了些。
。
两人在凉亭中说了许多话,等到天色暗下的时候,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清时终于在这时候想起了替自己干着活的堆雪,他到底是烛明殿的主人,没办法将所有事情丢下不管,而那位副殿主此时恐怕已经早早地叫了起来,只盼着他能够早点回去处理那些还没处理的复杂事情。
无奈之下清时只得不情不愿的回到了烛明殿的书房之中,堆雪果然正趴在桌上,苦兮兮的看着那一大堆东西发怔,眼见清时回来,他连忙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你跟南渊聊完了么,聊完了就赶紧……”
他话音还未说完,当即便住了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了清时身旁跟着的南渊,还有两人紧紧扣在一起的手。
堆雪收回话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清时一眼,这位副殿主的接受能力极强,很快便收回了视线,轻咳一声将面前的书信都推到清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亲热的时候,也别忘了把这堆东西给处理了。”
清时:“……”
南渊上前随手抽了一封书信出来,含笑点头道:“我帮他一起看好了。”
“那更好。”堆雪挑眉道,“这样比较快。”
这般说着,堆雪理了理衣服往门外走去,挥手道:“那我要回去补觉了,就不……呃,打扰你们了。”
说完这话,那胖子很快出了房门,走的时候还没忘将这书房的大门给带上。
清时怎么不明白那人的想法,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那已经被带上的房门,随后又忍不住将视线往南渊的身上落去,只是他这般看着,却又不敢将眼神落在实处,颇有几分心虚的味道。房间当中只有两个人,清时赶紧找了话说,冲淡了这暧昧的沉默道:“这些书信都是各地烛明殿众传回来的消息,我这些天一直在外面没能来得及处理,就积了这么多,我还得回几封信,恐怕会多花一些时间。”
“你……”清时在那书案前坐下,拆了一封信又旋即对南渊轻声道,“你赶来这里也该累了,不如我先叫人带你去房间休息吧。”
“不必。”南渊摇头,同样来到书案之前,站在清时身侧道,“我陪你。”
清时低着头看信,没有抬眼看南渊的神情,轻轻嗯了一声,似乎还有些不甚自在。南渊随手翻着那些信,问道:“这些信我能看么?”
清时点头,这才道:“信上有印记,有的是从蛇族来的,有的从狐族来的,四族都有人,还有千山岭的,应该都能分得出来。”
对于这些信件的来历南渊有些惊讶,她随手翻看了其中一封信件,问道:“烛明殿竟然对四族如此了若指掌?”
清时道:“烛明殿中的许多人都是来自当初的裂云城,也都是各族的逃犯,他们对于各族自是十分了解,后来建立烛明殿后他们便在各族四处探听情报,自然对那些地方十分了解。”
既然那些人出自四族,那么他们也一定十分了解他们原来居处的所在,南渊心中了然,只是却没有想到他们竟都能够冒着危险再次回到各自原来的族中。
清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快解释道:“其实裂云城的人也并非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许多都是被逼无奈,不过是时局弄人……”
“我明白。”南渊对此再明白不过,时局弄人,被逼无奈,这也是从前的她所经历过的事情,她轻声叹道:“没有人会想要无家可归。”
清时再度沉默了下来,两人都想到了从前所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南渊觉得自己依旧是幸运的,因为当初有清时陪在她的身旁,她虽无家,却早有归处。
她旋即又想起了听木山,这是她如今的归处,她很快道:“我上次说过,若有机会,我带你去听木山看看吧。”
清时想了想,没有拒绝。
南渊笑到:“师父一定会喜欢你的。”
清时看来有几分忐忑:“真的?”
南渊点了点头,两人又看了一会儿书信,清时开始展开信纸去写一些回信,南渊便在旁研墨,房中的灯火闪烁着直至深夜,两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眼见着堆成一座小山的书信终于要处理完,屋外却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堆雪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蹙眉轻咳道:“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不过又来了些新的麻烦,必须得马上做个决定。”
清时点头,他本就有深厚修为在身,纵然是一夜未眠也不会觉得疲累,然而清时却不愿南渊与自己一道劳累,他很快对南渊道:“姐姐,这里让我来就好了,你先去休息吧。”
南渊其实也没有倦意,但她不愿清时担忧自己,却也没有再坚持,很快点头答应了下来。
清时于是派了一名烛明殿的护卫带着南渊去房间休息,南渊跟随在那名护卫身后,自书房中走出,穿过几处楼阁园林,往后院而去。
烛明殿修筑得极为漂亮,南渊一面往前而行一面看着周围的景致,四周皆悬着灯笼,纵是夜晚也将此地照出了热闹如白昼的景象,南渊不禁好奇当初这群人自裂云城中走出来,究竟是如何自己修筑成了这样一处所在,期间又经历了些什么,想来也是一段有笑有泪的过往。
烛明殿这么多年,不可谓不容易,旁人只道他们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不知道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在与那魔头相争。
前方的护卫提着灯,脚步不快不慢的走着,南渊跟随在他的身后走了许久,视线却忍不住落在了前方一处阁楼之上。
那处阁楼其实很普通,只是与前面方才经过的那些阁楼比,显得要普通了太多,在夜里丝毫不起眼,但却让南渊不禁停下了脚步。
她还记得,许多年前她曾经见过一处类似的阁楼,那时候她与清时还在流浪,清时走不动了,哭着不肯走,她便指着远处的阁楼,说到那里,到那里他们就停下来。
不过最后清时还是没能够自己走过去,最后是南渊背着清时才终于一步步到了那处阁楼下方。然后他们仰起头看那处高阁,才发觉阁楼上正在设宴,欢声笑语自其中传出,热闹非凡。南渊在阁楼下的檐角下抱着清时,不知为何心情极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里是什么地方?”南渊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阁楼轻声问道。
前方带路的那人听得南渊问话,止步道:“那是我们烛明殿的禁地,只有殿主能去。”
“清时?”南渊喃喃问了一声,心中随之生出些异样的猜测来,她这般想着,随即抬步往那处阁楼走了过去。
第五十章
南渊动作很快,那名护卫没能够拦住她,也不敢上前相拦,南渊便顺着那条小道一路拎着灯笼到了那处阁楼之外。
阁楼的大门并未上锁,或许是因为知晓无人敢进,所以清时并未准备将其锁上。南渊站在门前,心中不免又有几分好奇,究竟这里面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清时不愿让人进入?
虽是不解,但不知为何,南渊却有种强烈的预感,认为这其中的秘密,应是与自己有关的。
她将心定下,轻轻抬手推开了此处阁楼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