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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之后,他得到了更好地照顾,在她盯着厨房一天三顿的补汤下来,不过几日,他身上的箭伤就已经结痂脱皮,整个人还胖了一圈,脸色也红润不少,只是,两人的相处依旧有些尴尬,虽然她照顾他的时候不假他人之手,还是在一块儿吃饭,可却没有了之前的亲昵无间。
“老大,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正好明天是上巳节,估计外面会很热闹。”赵鹤庆是最先回河南的,早在先皇下葬后他就回来帮着主持大局,而今看到他们回来了,也高兴不已,只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赵鹤庆很敏锐地嗅到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倒是没有多问,而是提议出去走走。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出去。”他扒拉着碗里的饭粒,暮气沉沉地道。
“别啊老大,在这里你就是我的亲人了,兄弟老大不小了,你也不帮我参谋参谋。”赵鹤庆热情地勾住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先皇去世了,他知道老大心里很难过,可日子总要过下去,人也要往前看的,正好上巳节,也可以出去踏踏青松快松快,而且,虽然不知道老大和苏姐姐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在这样一个爱意洋溢的日子里,指不定也能被别人感染,然后感情更进一步呢,就像他,在上巳节的感染下,都有找个伴儿的冲动了。
“你不是说你要先立业么,怎么就思春了?”他抬起头,有些奇怪地扫了赵鹤庆一眼。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就算先立业,也不妨碍我先找到意中人吧,不然,就算事业成功了而已成家了,我跟谁成呢,你和胖子都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说到这里,觉察到自己老大微皱起来的眉头,脸僵了僵,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含糊着转移话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有这想法也没错吧,再说了,胖子老在我面前依依长依依短的,我总不能比他落后太多。”
“鹤庆也长大了,知道少年慕艾了,可是,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你自己找的家里能同意么?”她被赵鹤庆的话弄得也有些尴尬,干笑着找话题。
“老爷子应该不会管我了,这次出京,他就告诉我离开了就别回去。”赵鹤庆满不在乎的说道:“所以,老大,以后兄弟就只能靠你了,成家立业的事情也一并托给你做主了。”
“怎么回事?”他听到这里,微微一怔。
“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一贯秉承中庸之道,他早就说过,信仰侯府决不插手夺嫡之争,如今我和你走这么久,算是违背了他的家训,于是,他就逐出我出门了呗。”赵鹤庆沉默片刻,才浅笑着开口。只是,声音虽然一如曾经的轻描淡写,可他眼底却依旧有淡淡的酸涩划过。
那一夜,他在祠堂直直跪了一夜,天色微明的时候站起来,从祠堂走出去的时候,曾经宠溺疼爱他的爷爷就这么冷冷的站在外面告诉他,他若是乖乖留在家里,就还是信阳侯府金尊玉贵的二公子,若还想要去河南,就不要再回来了。
豫王虽然羽翼丰满,今上却偏疼幼子,皇后羽翼渐大,眼看就是一场龙争虎斗,他明白爷爷的苦心,信阳侯府是他跟随先帝一路苦战得来的,根基尚浅,卷入夺嫡之中,一不小心就尸骨无存,可是,先帝去世,老大已经倍受打击,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背弃老大,再给他胸口来一刀,这还算什么兄弟,而且,说好了三兄弟一起努力,他怎么能中途脱逃,那样他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于是,那个晨曦微湿的清晨,他一撩衣摆,屈膝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鹤庆。”他轻轻喊道,心头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声音都有些沙哑,小时候他一直觉得命运对他不好,母妃早逝,父王不闻不问,继母不慈,所有糟糕的事情都给他遇上了,而直到长大了,他才知道,老天也很公平,给了他慈祥的皇爷爷,倾心喜欢的姐姐,还有两个赤诚之心的兄弟,这些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越发感觉到肩上担子的沉重,他向上拼搏,不光是为了自己,也背负着鹤庆他们对他的期许。
“所以,老大,你是不是很感动,那明天就和苏姐姐一起擦亮眼睛,帮我找个漂亮姑娘吧。”赵鹤庆说到这里,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笑盈盈说道。
“既然鹤庆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她也笑着点头,桌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气氛。
赵鹤庆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汗水,看了眼老大情绪翻涌的凤眼,深深觉得自己真是万能的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只是老大却老是翻脸不认人,用完就嫌他碍事打扰到他和苏姐姐,左看右看不顺眼了,思及此,他颇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老大,其实你也不用太内疚,我以前跟你来河南就说过的,在京城里,我家已经有了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大哥,按照我爷爷的想法,我就只需要扮演好一个不学无术小祸不断大祸不犯的纨绔就好,可我不甘心,所以我才跟你走。”等到用完膳后苏碧离开,赵鹤庆终于受不了他一直拿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拦着他说道。
“这次也是一样的,在河南见识了天和地的广阔,为百姓做事的快乐,再让我回去做纨绔,我会生不如死的。反正,爷爷已经说了赶我出家门,以后我好坏总牵扯不到侯府,那我也正好放心了。”赵鹤庆大大咧咧地说着,清亮的眼睛平静无波:“再说了,我爷爷那只老狐狸,老谋深算的,你以为他真不想我来河南,若真是那样,他多的是方法让我走不出信阳侯府,他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的,无非是表明信阳侯府的态度,做给皇后一系看的,毕竟信阳侯府在京城,还要看皇后脸色过日子,所以,其实我爷爷是同意我来河南的。”
看着他一连被雷劈中的呆滞样,赵鹤庆继续说道:“老大好好干,他愿意我来跟着你,也就是看好你的,他老人家老奸巨猾,看人可是很准的。”
“你这样说你爷爷真的好么,承你吉言,若有朝一日等我锦衣回京,定要拜访老侯爷,把你今日的话转达给他。”他听了赵鹤庆一席话,俊脸微松,开口的声音低沉动听。
“老大,你是想让我真回不了家了啊。”赵鹤庆哭丧着脸道,忍不住怪自己干嘛多事,好心来宽慰老大,却被人当驴肝肺:“你这样会很容易失去我的。”
“求之不得。”他敲敲赵鹤庆的脑袋,扔下欲哭无泪的他,起身走了。
因为决定了要次日要去踏青,杜管家也一大早就忙活开了,张罗准备了一应踏青要用到的东西,等到他们动身时候看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都有些瞠目结舌。
“这也太多了吧,杜管家,我们只是出去游玩半天,又不是搬家。”他有些惊讶地道。
“王爷尽管放心玩,这些都有仆从照应着,不会碍到您的,都是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有备无患。”杜管家忙里忙活安排妥当车夫侍从,这才笑眯眯送他们出门,先皇去世之后,王爷就一直一蹶不振,他也希望王爷多出去走走,快点振作起来。
农历三月三,上巳节,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节日,可以追溯到伏羲时期,最开始是上巳春浴,岁时拔除,人们相约在水边沐浴,洗濯,借以除灾去邪,后来又增添了临水宴宾,踏青的内容,再慢慢发展为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因为这一日很多女孩儿也会盛装出来游玩,故而也称为女儿节,还有不少少男少女趁机看对眼相爱的事情,算是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大型相亲节日。
马车辘辘,慢慢往郊外赶去,一路上,出城的马车牛车多如鸿毛,虽然三月份的天气还有些寒冷,但是老天今日却格外给面子,阳光明媚,普照大地。
微风吹起车帘,清冷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依稀可以看见田地里嫩绿的幼苗。
等到了城外的河岸,他们下了马车,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这是全城的人都出来了么?”赵鹤庆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正好啊,你快看看,喜欢哪家姑娘,我们就去问问是否婚配,速战速决。”他吩咐车夫把马车赶远一点等着他们,一边眺望着两岸垂柳下或是三五成群谈天说地,或是两人捻棋对弈,或是饮酒作诗,或是岸边垂钓的人群,眯着眼睛嗅着空气里芬芳的野花香,悠悠道。
“老大,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你当时菜市场买菜啊,你这不是坑我么,我要真照你说的做了,一会就被当登徒子打成猪头了。”赵鹤庆翻了个白眼,可看着那些穿红着绿如翩翩飞舞的蝴蝶在岸边穿梭的少女,黝黑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羞色,这个时候他倒是感谢他皮肤黑,看不大出来,不然肯定会引来老大和苏姐姐大惊小怪的围观。
不少女子都像是不怕冷似的,已经穿上了颜色娇颜的薄纱裙,微风一吹,裙裾一扬,乌黑的发丝梳成各种发髻,有的还在上面簪了时令的花朵,这一看,真是人比花娇,和地上各色野花相交映,成为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线,看得不少少年眼睛都直了。
“那是在做什么?”他们一路走着,忽然听见河边爆发出一声欢笑,她有些好奇地望过去。
“应该是在玩流觞曲水吧。”他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老大,这你可说错了,明明是临水浮卵,苏姐姐,你想不想吃,我去给你捞个回来。”赵鹤庆早就看得跃跃欲试,这会儿借着帮她捞鸡蛋的名义,往水边跑了去。
“我看到是他想玩了。”收到赵鹤庆给他的一记眼神,他心照不宣地眨了下眼,线条优美的唇微微上扬,带着她往前走了一点,倒可以看清楚他们的动作,又不至于被他们打扰的地方停下来。
两人回了河南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坐在一起,她极力忽略身边来自他的压迫,装作很有兴趣地伸着脖子看赵鹤庆他们的动作。
一枚枚洁白的熟鸡蛋在水面上飘荡,赵鹤庆看准其中一枚,伸手过去一捞得手,而他旁边一双洁白如玉的纤手就落了空。
“喂,这明明是我先看中的鸡蛋。”身边,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
赵鹤庆回过头,就对上了一个杏眼瞪得圆滚滚的姑娘。
这一刻,他就像是被魔怔住了一般,周围什么声音都隔得远远的了,只有面前那张樱唇开合,娇俏软语在一遍遍回放,虽然,姑娘的语气并不友好。
他以前也在脑海中无数次勾勒过意中人的样子,那一定是肤若凝脂,计星眸若水,乌发如墨,只是,无论怎么想象,都像是隔着层雾气有些迷茫,而如今,这个姑娘站在面前,他忽然就觉得,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愣什么愣啊,听到我说话没有?”萧清影雪腮泛起薄怒,不依不饶地道。
“可这也是我先拿到的。”心底的荡漾被打断,他平日和周承毅斗嘴锻炼出来的反驳脱口而出。
“你……”萧清影就没见过这么没风度的男人,一时之间,被噎的不知怎么回。
“都是在下的错,这个鸡蛋就给小姐吧。”赵鹤庆满心懊恼,清俊的脸上忙堆起醉人的笑,把鸡蛋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