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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最大的那三间正房,便是本寺住持慧能师太住的地方。此时禅房中传出的却不是让人听了觉得气定神闲的木鱼声,而是一声老人家的怒喝声。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侯夫人丧葬期间,让你们注意一点,别做在明面上,你们怎么还是不听?若不是昨儿老太太派了人来说过了,今天那菁姑娘就这么跑了来,那我们这武安侯府的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地上跪着一个小丫鬟,正是方才在赵菁禅房外听壁角的,孙妈妈坐在厅中,满脸震怒的看着站在厅里的另外两人。一个是主持慧能师太,另一个是这家庙的管事赵永发的媳妇,孙妈妈大儿媳的娘。
“昨儿老太太派人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那时候也借不到人了,只好今儿一早去借,亲家你放心,这过去十多里就有两个尼姑庵,总能借到三十来个小尼姑的。”赵永发家的一边说,一边上前为孙妈妈倒茶,脸上还陪着笑。
这一处家庙一年能搜刮上不少银子,若不是有孙妈妈在,这样的美差她到哪里去寻?
“那小尼姑人呢?怎么不见人影?一会儿菁姑娘要查看起来,我从哪儿变活人出来给她?”孙妈妈也不接茶,一味的捶着桌子,一个刀眼扫过去,吓的赵永发家的手一哆嗦,差点儿就把茶盏给打了。
原来这家庙往侯府承报的是供奉了三十六个小尼姑,每人按五百钱一个月的吃用,总共一个月十八两银子。因为徐老太太鲜少来家庙,所以她们便想了一个欺上瞒下的法子,把三十六个小尼姑精简到了十八个,光这一项上头,一个月也能省俭出九两银子。又兼最近侯夫人死了,等送殡的时候这普照寺难免要迎人待客的,所以赵永发又报上去了一笔,说是要添加人手,那时候赵菁已经进了侯府,因此这一笔的银子,就是从赵菁手里拿出来的。
他们原想着贪墨了银子,等侯夫人送殡那两日,去就近的尼姑庵或寺庙里借上个三五十人,把这事情糊弄过去就成了,谁知道赵菁是个心细的人,竟然还没到日子,就先带着张妈妈查看来了。
“孙奶奶别着急,那位菁姑姑睡了,只怕少说也要等用过了午饭才会查这事情,到时候小尼姑们就能到了。”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是赵永发的孙女,见自己奶奶挨骂,难免帮腔一句。孙妈妈一抬眼皮就瞪了她一眼,狠狠道:“要是到了时辰小尼姑们还没来,我就把你剃了头充姑子去!”
小丫头胆子小,哪里经得起这样惊吓的,顿时嘤嘤哭了起来。正这时候,外头帘子一闪,一个小尼姑急急忙忙的闪了进来道:“来了来了,借来的小尼姑到了,正从后门进来呢!”
孙妈妈听了这话,脸色才略微好看了一些,对赵永发家的道:“你跟师太去看着小尼姑,我去前头看看,这事情就算瞒得过宫里那位,也未必瞒得过张妈妈这个老狐狸。”
张妈妈从赵菁的房里出来,的确也是心里不放心,她虽然想着也该治一治这些人,可出了事情,丢的总归是武安侯府的脸面。侯爷在外头出生入死,好容易把侯府又重新支撑了起来,总不能等他回了京城,还为家里的这些腌臜事情烦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普照寺虚报小尼姑人数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一点的,只是老太太不知道而已,她也懒得回老太太,反正自己就算说了,孙妈妈也有对策在老太太跟前把话说圆了,到时候反倒自己又招了一身黑。
只是今儿来的是赵菁,她是在宫里当差的,也不知她会不会察觉出这里头的猫腻来。
张妈妈在大殿里上过了两柱香,来到后院的时候,孙妈妈正从禅房出来,见张妈妈自己过来了,脸上便挤出一丝笑来。
她们两人在侯府也算是多年的对手了,凭着孙妈妈和徐老太太的闺蜜情谊,孙妈妈一直把张妈妈踩在脚底下。
“我正要去前头找您呢,您倒是自己来了,斋饭准备好了,可以请了菁姑娘用些午膳了。”孙妈妈没请张妈妈进去,她怕赵菁自己乱跑,急着去前头看看她在做什么。
张妈妈便笑着道:“老姐姐,别着急往前头去,菁姑娘正歪着呢,咱两先把话说明白了,一会儿也好回了她去。”
“咱两有什么话要说明白?”孙妈妈笑眯眯的看着张妈妈,心里早已经盘算了起来,这普照寺除了供奉着小尼姑之外,还住了几个从府上下来的老奴才,那些奴才虽然也得了她们的封口银子,难免有几个口角不紧的,将这事情透露出去也是有的。
他们都是前头侯府留下的奴才,论起根基来,孙妈妈还当真没有张妈妈站得稳。
张妈妈见孙妈妈装蒜,自己却不想跟她打马虎眼,便开门见山道:“我也不问别的,只是想来问问赵永才家的,如今这普照寺的人手可凑够了,别到时候在菁姑娘面前丢人,赵永才去府上拿银子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的,要是这事情办得不妥,丢得可是武安侯府的脸面。”
孙妈妈听了这话,心里便有些不屑,这些当惯了下人的,处处都提脸面两个字,脸面能换银子吗?能当饭吃吗?能让自己过的体面当主子吗?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这么说:“您放心好了,保证操办的体体面面的,绝对不让张妈妈您为难,你只管回了菁姑娘,等用了斋饭,我这就带她看去。”
赵菁这边,四喜已经麻溜的回来了,正一五一十的跟她讲方才他在后角门那边偷看到的情形。
“四辆马车,上头总共下来了有三十来个小尼姑,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都领着往后院里去了,我见那两个婆子去回话,就偷偷拉着一个小尼姑问了一声,她说自己是静水庵的,说今日被借到这边来做法事来的。”
赵菁听了这些,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当日赵永发往侯府里支银子的时候,说的是要再采买几个小尼姑,等侯夫人送殡过来的时候,也不至于人手不够。她当时虽是准了,但后头看了一眼平素侯府的账本,普照寺这一处已经有了三十六个小尼姑,对于一个侯府的家庙,人手已经不少了。只是那时候她初来乍到的,也不好驳回了这一项,便随他去了。
这时候听四喜这么说,赵菁就知道赵永超那一笔钱并没有花在这上头,只是就算是要借人,也用不着一下子接三十多人,只怕是把这周围的尼姑庵都给掏空了……换一句话说,若借需要借这么多人,那这庙里原来有多少人,又是值得商榷的一件事了。
这样无法无天的奴才,这样明目张胆的哄骗,赵菁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赵永发家的回了话,眼角略抬了抬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张妈妈,果然同孙妈妈说的一样,没有她这老狐狸不知道的事情。
“张妈妈,你也听见了,这人已经借了过来,保证过几日你们送夫人过来的时候,这边是办的体体面面,绝对不会出一点儿的纰漏,等这事情完了,我就让赵永发去外头立刻买了同数的小尼姑补上了,绝对不在弄虚作假,我们都是侯府的奴才,您就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好歹把今儿的事情盖过去了,她都一把年纪了,没得为了这些不懂事的下人,遭人笑话。”
孙妈妈巧舌如簧,张妈妈却听的一头怒火,若赵菁是侯府的主子,她恨不得立时就把这事情说了去,好让她大刀阔斧的整顿一番,把这一群蛀虫都打发了才好。可赵菁偏偏不是,她是太后娘娘派来给侯夫人办丧事的,侯府的事情不归她管,就算她知道了,只怕也不会管,顶多就是越发觉得这侯府荒唐,只当又多看了一个笑话罢了。
“弄出这样的事情,给我几张脸,我也没意思说去,只是你们也太过分了点,侯爷还在外头上阵杀敌挣功名呢!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怕将来遭报应吗?”
站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神色中却没有几分害怕和敬畏,并不把张妈妈的话放在心上。孙妈妈心里倒是得意了几分,张妈妈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被劝服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人胳膊肘天生往外拐的,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张妈妈比孙妈妈更明白几分。
☆、第0020章
赵菁在房里坐了片刻,张妈妈和孙妈妈就都来了。
孙妈妈脸上带着几分威严,淡淡的笑意被她这样的神情盖去了,能看出一丝意气风发来。张妈妈却不像方才跟赵菁过来时候那样干练利落,神色有些颓然,虽然她刻意装的很平静。
“斋饭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请慢用。”孙妈妈才一发话,身后便有几个小尼姑拎着食盒进来,她们原也不是服侍习惯人的,进来正要摆盘子,便有赵菁身边的小宫女开口道:“东西都放下吧,我们自己来。”
几个小尼姑听了这话,便怯生生的退了出去。孙妈妈见赵菁身边的小宫女都这幅颐指气使的样子,鼻子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赵菁便开口道:“我这里不需要陪客,你们都下去吧,张妈妈留下来就好。”
孙妈妈从后面禅房赶过来,特意是想陪着赵菁用午饭的,没想到赵菁一开口就把自己给赶走了……这让一向在武安侯府叱咤风云的孙妈妈心口没来由就抽痛了起来。只是,赵菁是宫里派来的,她一个侯府的下人,在她面前算个什么呢?
孙妈妈只好陪笑着离去,房里便只剩下布菜的小宫女,以及站在一旁,心里正矛盾万分的张妈妈。
这事情若是不对赵菁说吧,万一出殡那日出了点什么差错,那些亲戚朋友家的太太奶奶们虽然嘴上不敢说是赵菁办事不周,但心里头必定也会那样想,到时候倒是平白让赵菁受了那些不该有的冤屈;可若是对赵菁说吧,这些侯府的腌臜事情,让她怎么有脸说的清楚?万一笑话闹到了宫里去,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后果。
张妈妈越想越心烦,一头关系着赵菁的脸面,一头又关系着武安侯府的脸面,让她怎么个取舍好呢?
赵菁瞧着她如坐针毡的样子,心里多半也猜了出来,这里的管事办事这样大胆,必定是有孙妈妈替他撑腰的,张妈妈想必也是知道的,可就算知道,她也斗不过孙妈妈,也只能坐视不理。
小宫女布好了菜,赵菁喊了张妈妈一起入座。
“张妈妈坐下一起吃吧。”
“这怎么好呢,我是个奴才……”
张妈妈的话还没说完,赵菁便笑着道:“说什么奴才不奴才的,我还不是一个奴才吗?”虽然自己的主子等级比较高,但原则上赵菁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奴才。
“这……”张妈妈还要推拒,已经被一旁的小宫女给按坐了下来,张妈妈便也只好笑着坐了。她心里又矛盾了起来,菁姑娘这么能干的人,办事利落又干练,若是因为自家府上的下人不好好办差,累及了她的名声,这怎么好呢?
赵菁看着她这七上八下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正矛盾,说出来,丢的是侯府的脸,不说出来,不出事也就罢了,若是出了点事情,少不得是她这个太后派的钦差没能耐,外人迫于太后的威仪或许不敢说,但自己只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赵菁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卸任了,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这些侯门公府的人打交道,被她们背地里数落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便宜了武安侯府的这帮奴才,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助纣为虐。
“没想到这普照寺的斋饭做的还挺好的,张妈妈你也吃啊。”
“哎、哎、吃。”张妈妈虽然嘴上点头应了,可拿着筷子的手却一动也没有动,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赵菁,雪白干净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笑,看着又和气,又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样子,做奴才做到她这份上,才真是炉火纯青了。
“菁姑娘,有个事情,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张妈妈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虽然赵菁出宫替侯府料理家事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可也不能让人家既出了力气,还背了黑锅,武安侯府的面子固然重要,但是坑了赵菁,张妈妈心里过意不去。
“妈妈想说那就说出来,若是不想说,不说也罢,大家都是明眼人,有些事情,做的太过了,连瞎子也能看出几分来的。”赵菁不想逼张妈妈,毕竟像张妈妈这样想着顾全主子脸面的奴才在武安侯府已经不多了。
可张妈妈一听赵菁这话,顿时就枉然大悟了起来,就算她不说,难道赵菁将来就真的不知道了?如今自己说了,总比将来被赵菁自己知道了强一些,好歹还能在她跟前存个体面。
“菁姑娘,实不相瞒,上回赵永才支了银两,说要在这普照寺里头再买几个孩子过来的,谁知道如今这正靠年底的时节,各家各户都在买奴才,一时半刻却买不到那么多人来,所以……所以……”
“所以怎么了?”赵菁见张妈妈实在扯谎扯不下去了,也不为难她了,只笑着道:“所以就往别的尼姑庵里头借了几十个小尼姑,过来先凑个数对吗?”
赵菁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筷子搭在了碗口上,那一双细嫩的手指尤其好看,白葱段一样的,除了小拇指微微有些红肿以外,当真算的上是一双让人赏心悦目的手了。
张妈妈沉默不语,视线只落在自己身前擦得发亮的桌面上。
“论理我只是来给侯夫人办丧事的,你们府上的家世,我是不该管的,只是这家事却也牵扯了侯夫人的丧事,我倒是不得不管一管了。”赵菁内心也挣扎了许久,觉得这事情若真这么算了,到底便宜了那些老刁奴,趁着她如今说话还算数,不如治他们一治,就算治标不治本,好歹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张妈妈一听这话,神色倒是有几分期待了起来,她在侯府忍气吞声了这些年了,其实也一心想着能有朝一日东山再起,若是赵菁真的能把孙妈妈在徐老太太心里的分量动一动的话,那她以后在侯府好歹还能过的更体面些。
“姑娘打算怎么管呢?孙妈妈有老太太撑腰,这庙里的管事赵永才又是孙妈妈的亲家,一环扣一环的,这些年孙妈妈一家没少贪墨侯府的银子,光家庙这个地方,一年到头估计也能榨出几百两的银子来呢!”
张妈妈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些事情老太太不爱管,侯爷忙于政务,更不会去管,她是个下人又插手不进来,只能由着孙妈妈那一群人胡来了。如今好容易孙妈妈走了,韩妈妈把持着家里的大小事务,她也插不上手来。前两日老太太也不知怎么就良心发现了,喊了她处置两个乱说话的奴才,这要不是有赵菁在一旁顺水推舟的把话说死了,只怕又要被孙玉娥和韩妈妈给说回来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是过几天就要走的,你却不同,还要在这边长长久久的呆着,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罢了。”赵菁知道为人奴仆的难处,尤其是不得势的奴才,到哪儿都受排挤。张妈妈在老太太跟前明显不如韩妈妈说的上话,这事情若是牵扯了上了她,将来她自己走了,少不得张妈妈要受那群人的挤兑。
张妈妈听了这话,只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又暗暗纳罕,也不知道赵菁要想个什么法子,能把那群人好好修理一番?
用过了午饭,做了好一阵心里建设的孙妈妈终于又鼓起了勇气,过来请赵菁出去议事。
“菁姑娘可吃过了,要不要再歇一会儿中觉,事情都安排好了,保证过两日办的妥妥贴贴的。”赵菁没接孙妈妈的话,拿起小宫女沏的茶喝了一口,等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我算了一下,那日要过来的人家虽不少,只三家是最重要的,除了我们自己府上,再就是景国公府、还有太后娘娘的娘家宁远侯府,到时候你们给这三家各自备好一处禅房,要干净整洁,所有的东西都要新置办的,不能有一样是旧的。”
孙妈妈不过是个来旁听的,并没往心里去,张妈妈和赵永才家的倒是一五一十都记下了。
赵菁继续道:“每户进来的人家配一个老妈妈,两个小丫鬟并一个跑腿的小厮,如今只问一句,当初赵管事支的银子买的小丫鬟们,到底有几个,若是人手不够,我再想办法抽调几个过来。”
孙妈妈原本正愁人手不够的事情,没想到赵菁说会抽调人手过来,她心下暗笑赵菁终究年轻胆子小,做事放不开手,这就正好便宜了她们了。
赵永才家的听了这话,一双眼珠子早已经亮了起来,只有张妈妈心里有纳闷,以为赵菁当真要给她们擦屁股。
“上回原说要买的,谁知道年底买丫鬟的多,卖丫鬟的少,如今倒是没买着,只买了十来个小姑子,刚刚凑满七七四十九人,给侯府做法事用。”
言下之意,这家庙里头,丫鬟是一个没有的。只是那七七四十九个小尼姑,又有几个是当真原先就在这庙里的呢?
☆、第0021章
见赵永才家的这般高兴,赵菁冷冷的笑了一声,轻叩着手中的茶盏,略略清了清嗓子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见赵菁说这句话,谁都没有品出这其中的意思来,顿时脸上多了几分狐疑,赵菁便继续道:“前日户部的堂官来收账本,说是如今正打仗,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再拿出来,让我自个儿想办法,把侯夫人这丧事办得体面些,我原想着若是银子不够使了,后头总有朝廷,如今连朝廷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了,好在差得也不多,上回给赵管事那三百两采买小丫鬟的银子那了出来,也就够了。”
孙妈妈那几个都是贪墨惯了的人,哪有到手的银子再拿出来这一说,听赵菁这么说,顿时就傻眼了,赵永才家的媳妇愣了半日,才开口道:“这……这……虽说这两日没买到人,过两日兴许就买到了,到时候银子没了,到底怎么好?”
赵菁便反问道:“一个多月都过去了,也没见买到人,若是两三天里又买到了,那就不知道赵管事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呛的赵永才家的不敢发话了,孙妈妈早就料定了赵菁不好对付,只是钱进了兜里,再让她拿走,那也太憋屈了,但这会子要是咬紧了不拿出来,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这样,那菁姑娘就把那三百两银子拿回去吧!”孙妈妈咬牙说完,心道这回我已经让了步,你总该告诉我后面的事情怎么办了,于是又问:“刚才姑娘说要从别处调派人手来,不知道姑娘是怎么个想法?”
赵菁见孙妈妈问起了这个来,便也装作唉声叹气起来,拧着眉头想了半日,这才继续道:“我方才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些小尼姑,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倒是可以当丫鬟使唤,只是这样一来,念经的小尼姑又少了,我便寻思着,这附近好像还有几家别的尼姑庵,到时候从她们那里请个二三十个过来,帮着念经、超度、做法事,也就使得了。”
张妈妈原先不知道赵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差点儿就憋不住笑了出来。如今这方圆二三十里之内的尼姑庵的小尼姑早已经都被借了来,再让她们去借?向谁借去?凭她天王老子也变不出个人来了。
赵永才家的听了这话,早已经变了脸色,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来。饶是一向淡定老成的孙妈妈,也有几分坐立不安起来。昨儿来传话的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这赵菁厉害着呢!她心里还不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宫女,还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可这会子,孙妈妈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
“菁……菁姑娘……”赵永才家的已经忍不住就要和盘托出了,被孙妈妈一个白眼又吓了回去。
赵菁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转头对张妈妈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了,我估摸了一下,当日这里若是能凑出个七八十人,也就差不多了。”
张妈妈一时没弄明白赵菁的意思,却也不敢不从,忙就点头应下了。赵菁便搁下话头,又问起别的来,正说到侯夫人墓穴门口该用哪种石料的时候,小太监四喜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姑姑,宫里来人了,请你回宫去呢,说是万岁爷龙体欠安。”
赵菁闻言,立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周旭算是她一手带大的,按着现代算是比较科学的办法拉扯了这样大,身子骨算得上是结实的。况且宫里伙食又好,平常周旭也爱骑射练功,如今虽然才十三岁,但个子已经高出了自己半寸了,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
“皇上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赵菁要出宫了,这个时候周旭病了,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没有下人敢在主子生病的时候离开,更别说她的主子还是皇帝呢!
“姑姑回宫就知道了。”四喜朝着赵菁挤了挤眉眼,赵菁也不好再问,可她这边的事情还没安排好,丢下一个烂摊子走了,确实也不好。
“张妈妈你随我进来,我交待你几句。”赵菁忙喊了张妈妈往里间去,转身对她小声道:“张妈妈,我知道如今这家庙里的小尼姑多半都是附近几个尼姑庵借来的,等侯夫人出殡那一日,我自会让太后娘娘下旨,请了月影庵的师傅们过来给夫人超度,你只需把这儿的这些人都指派好了便是。”
张妈妈见赵菁早已经找了后路了,一颗心也算落了下来,只是又郁闷道:“难道就便宜了她们了?”
赵菁原本是没打算便宜她们,只是事出突然,也没有办法,便笑着道:“那也不能,你只当遵了我意思,还拉着赵永才家的去各个庙里借人去,只磨到她们受不住了,在你跟前认了错才行,就当是替我出了这口气了。”
张妈妈听了便想笑,赵菁看着严谨老成,居然也会出这样的损招,只是她如今要走了,张妈妈心里到底舍不得,“那姑娘快回宫去吧,皇上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
赵菁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张妈妈几句,便取下了挂在墙上的斗篷,急匆匆的就出来。
马车早已经在家庙外头等着了,赵菁上了车,才发现来的人又是福满多。
“小福子,我说过多少回了,没事在宫里呆着,怎么又跑了出来,皇上究竟怎么了?”赵菁走的急,还带着几分喘,看见福满多捧着手炉坐在车里,便有些来气。他如今是周旭身边最得宠的小太监了,就应该片刻不离的待在周旭的身边,这种跑腿的事情实在不该亲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