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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涛哈哈地笑起来,看着程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程远你小子,王老师的女儿还在追你?还没死心?”
程远的眉头皱了皱,故作生气:“你们还是那么讨厌!”
大家都因为程远这句话笑了起来,程远也跟着笑,只是不经意撇过视线看向郑以晨,她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也还是那么受小女生喜欢。”佟越轻轻抿了口水:“王老师女儿喜欢你的时候才十四五岁吧?都喜欢你八、九年了。”
程远的笑容有些僵硬:“也没有……”
佟越手中的杯子与桌面轻轻碰撞后,才稳稳放好:“是吗。”
郑以晨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只隐隐觉得他的话略带攻击性,听起来不太舒服,便伸手拍了拍程远的手臂:“快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程远点点头:“谢谢,你也多吃点。”
郑以晨笑了笑不再说话,尽量忽略身边那个强烈的视线。
桌对面的冯涛觉得他们的互动很有趣,便对着佟越打趣道:“佟越,你看看这桌上,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儿呢!”
杜承昇也笑起来:“对啊,不考虑找一个?”
“我不像你们感情稳定,也不像程远受女生喜欢,考虑也没用。”
佟越声音清淡,却话里带刺,连郑以晨都能感觉到,更不用说被他呛了好几次的程远。饶是他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不悦。
“你今天怎么了?吃枪药了?”
佟越嘴角敷衍地勾了勾,巧妙地引开话题,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后半程,他们侃侃而谈,聊自己的如今的成绩、走过的艰难险阻、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郑以晨不搭话也不打扰,静静地听着。
她本来也应该加入他们的话题,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所数一数二的学校中的佼佼者,而如今,她却只能低着头,静静听着。
也许她是应该有万千的遗憾亦或埋怨,可是现在,她心中有的只是死水一片,无论扔下多重多大的石头,都激不起一点水花。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要考虑下一场去哪继续玩的时候,郑以晨提出自己要先走,大家也不多留她。
冯涛的妻子问她:“那你怎么回去?”
郑以晨正想说自己可以打车,一边的程远就先一步说道:“我送她。你们先去。”
闻言,郑以晨也不好拒绝,便乖乖点点头。
余光瞥到一旁的佟越,正皱着眉在踱步,郑以晨的视线忍不住到了他身上。
感受到她的目光,佟越抬眼,定定看了她两秒,眉头皱得更紧,不耐地将手中的外套甩得啪啪作响,对着杜承昇道:“我去抽根烟。”
郑以晨打电话告知父母自己马上回家,挂掉电话后一抬头,就看佟越在一边的灭烟桶上灭掉了烟。似是感知到了郑以晨的视线,他抬起头来看她。
如今的佟越被时光打磨成了一个绅士,对任何人都温文有礼。今天他在席间的样子倒是让郑以晨有些意外。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即使在场的是他大学四年的室友。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交,郑以晨被他注视得败下阵来,狼狈撇开视线。她轻轻转了站立的方向,试图逃避,却不想佟越却不肯放过她,缓缓就踱步到她面前。
“程远送你?”佟越声音低沉。
她下意识仰着头看他,看他蹙起的眉头,看他抿紧的嘴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没有回答佟越的问题,郑以晨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大约是没想到郑以晨会问这个问题,佟越愣了一下才回答:“出国以后。”
问完了才开始后悔,这个问题实在太愚蠢。
从两人踏上不同的人生道路的一刻,就开始了各自不一样的成长,或好或坏,都没有对方的存在,那一切,都是与她无关的啊。
可她还是忍不住心痛。很久很久以前,郑以晨有次看到一张男明星抽烟的照片觉得那模样简直帅出新高度。待她去回想佟越抽烟的样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未见过他抽烟。她便问他,为什么不抽烟?
那时,他脸上的表情柔和得像水,似是隐隐透着些许得意:“我没有需要用抽烟来缓解的情绪。”
而现在,他如此熟练地抽着烟,姿势确实如明星一般好看,可郑以晨却并不觉得帅了。
不知道他在国外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那段她没有参与的生活里,他遇到了哪些难以解决的事情。难到需要用烟来缓解。
就像他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是怎样赤脚从荆棘丛中一步步走出来,又怎样用世上最坚固的笼子将自己的心锁了一层又一层。
郑以晨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程远远远走了过来。她将话语咽下,抬头对佟越道:“程远来了,我先走了。”
郑以晨抬脚走出没两步,手臂上一股力量将她拉回,她诧异地回头,入眼的便是佟越有些僵硬的表情。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发直:“程远住的地方和你不顺路。”
郑以晨啼笑皆非:“这么多年同学了,多送一脚他总不会不愿意吧。”
郑以晨看着他脸颊边肌肉小幅度地动了动,再眨眼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佟越倏然放开她的手,转身就走,留下三个字。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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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接到佟阮爸爸打来的电话的时候,郑以晨正在做教室的清洁,听他说马上来拿佟阮留在这儿的东西,便赶紧停下手里的事情去收拾。
郑以晨拿的手机是程远的。那天时间太晚,所有手机店都关门了,程远便将自己的手机给了她。不知是说他这个人太过刻板,还是说他很严谨,他说了什么就是连标点符号都要执行。
整理好了东西,看着一大包的,才意识到佟阮是真的要转学了。心里十分舍不得。
在袋子里翻了翻,郑以晨忽然想起她的舞蹈衣忘记装了。
幼儿园因为每周都有形体课,给每个孩子都配有一件舞蹈衣,郑以晨找到佟阮的那一件,轻轻给她叠好。
小纱裙很漂亮,把裙子展示给女生们看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眼里发着光,那喜欢的样子,郑以晨到现在都还记得。
郑以晨轻手将小纱裙叠得整整齐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她也是从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跳舞了,那时候的幼儿园都有兴趣班,女生都在学跳舞,男生都在学画画。小时候的郑以晨吃不了苦,压腿压疼了,就哭闹着不要再跳舞了,等到妈妈说退出舞蹈班去学画画的时候,怕妈妈失望,她又擦掉眼泪对妈妈说:“没关系,我让老师轻点给我压吧!”
越往后,郑以晨越知道跳舞是件要吃苦的事情,才上小学而已,就常常双膝淤青、肌肉酸痛。她总是会在觉得累的时候找爸妈撒个娇,然后继续她未完成的舞蹈。
她的愿望是当舞蹈家,她也曾在那条路上狂奔,踩着碎玻璃与小石块,笑着跑下去。曾经。
门被敲响,沉浸在回忆里的郑以晨吓了一跳,像是被抓个现行的小偷,她下意识把手中的舞蹈衣藏起来,站起来迎。
毫无防备地,佟越深邃的眼神,就那样映入了她眼里。郑以晨的心脏像是被他的眼神给扼住喉咙,一时间难以呼吸。
数一数,其实两人见面的次数不算太少,可这样毫无心理准备的碰面,仍是让她心慌意乱。
郑以晨嘴角牵起微笑,当老师的时间长了,最不难的就是笑:“我还以为是佟阮爸爸,没想到是你来了。”
佟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郑以晨却被他的目不转睛盯得有些不自在。
“这些是佟阮没带走的东西,都在里面了。”郑以晨伸手去提,被她藏在袋子下的舞蹈衣散落开来。郑以晨勾住纸袋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了两秒,这才将舞蹈衣捡起叠好,放了进去。
佟越接过纸袋,开口却没回应她的话,而是问道:“嗓子怎么哑了?”
太阳还未下山,夕阳从门口斜斜地打在佟越身上,有些不真实。郑以晨艰难地移开眼:“受了点凉,嗓子经常这样,不碍事。”
佟越沉默半晌,看着她上衣有被水打湿的痕迹:“当幼师很辛苦吧?”
郑以晨不可置否地笑:“所有工作都很辛苦,不是吗?”
“怎么不考虑换个工作?”
“换?”郑以晨视线回到佟越的脸上,扫过他微皱的眉。她面色毫无波澜,平静道:“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
佟越还是不能习惯郑以晨如今的疏离和冷漠。他脑海里那个眉飞色舞自信满满的女孩子与站在自己面前的郑以晨放在一起,始终无法重合。
佟越的喉结上下滑动,半晌却只说道:“下班了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还要拖地,你先走吧,再见。”
佟越看她拿起拖把,不再多说什么。等到他走出教室,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她。郑以晨弯着腰去拖地,拖得很仔细,偶尔清一清嗓子,又停下歇一歇。他切实地感受到她的累,几乎想要回去帮一帮她。
所有的工作都很辛苦,可佟越很想问问她,不是跳舞,她累得是否心甘情愿?
……
郑以晨整理完教室后,不熟悉的音乐声悠悠传来,隔了好久郑以晨才发现,原来是手机响了。明明已经用了好几天,不属于自己的铃声还是不习惯。
程远打电话来告诉她,他已经在门口了,郑以晨便加快了步伐。
郑以晨出了门,看他一脸愉悦地靠在车旁等她,打趣道:“这么高兴?”
“当然。”程远过去给她开了车门:“我预感,我待会儿会有顿饭吃。”
郑以晨狐疑地坐进去,看他指了指自己腿前的手套箱,便伸手打开。看到里面安然睡着的手机盒,她这才理解他的话。
等他坐进了驾驶座,她才无奈地说:“你猜对了,一个破5s升了级,该有饭吃。”
程远得意地笑,启动了车:“位置我选。”
这个时间段,正是餐厅忙的时候,并不算大的地方挤满了人。
郑以晨有些失笑:“怎么这么多人,这多久才能吃到嘴里?”
程远故作神秘:“等待,是为了吃到更好吃的东西。”
郑以晨无奈地摇摇头,只当他小孩儿心性,只叫服务员上两杯水,垫垫肚子。
服务员匆匆忙忙用托盘端了水来,却因为人多脚杂,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惯性使她将手中的托盘推了出去。
程远正对着那位服务员,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起身来,伸手用力把托盘和水杯往旁边一扫。水杯一下子被摔到地上,噼里啪啦地作响,杯里的水却还是有一小部分洒了,倒在郑以晨头顶。
郑以晨本来在跟程远聊天,却忽然被当头浇下两杯水,惊得她短促地尖叫一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脸色发白,头发、颈间的丝巾、甚至衣领,都有些被打湿了。
接过程远递过来的纸,郑以晨下意识地解开了丝巾去擦,还未扯下,脑子里却清晰了起来,立马系了回来。
郑以晨心虚地去看程远的表情,从他动荡的眼神里意识到了些什么,顿时心慌起来,她尴尬地笑着:“没事,是温水,也不是很烫。我还以为是开水,吓了一跳呢。”
服务员抽了一大把的纸巾给她,一边抱歉地鞠着躬,一边一直重复地说着“对不起”。
郑以晨摇摇头,一门心思都在程远刚刚那个些许惊讶的眼神上,不知是应该试探一下,还是顺其自然别打草惊蛇。
郑以晨抬头去看他,这时却见他眼里只有担忧,心才稍稍放下。
“真的没关系吗?头发跟衣服都湿了,要不先送你回家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