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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
“嘶,一开口就这么多,六千!”
“八千”
如火如荼的拍卖,终于在诸多宾客的叫价中开始了。这五千六千叫的可不是五六千两银子,而是真正的属于东洲的货币,玄石。且天元拍卖场上,默认的只有上等玄石。此起彼伏的叫价从下方环形大椅中响起,高台上的裘业终于松下一口气“三万七千,可还有更高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到了三万七千。
再往上,过了好半天,才有人肉疼地加出一千玄石。
直到裘鹏程的一句五万,场中顿时消了声,显然已超过了众人的心理价位。
不少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裘氏所在的包厢,那红衫木门之上,一种光亮可鉴的矿石堆砌出的光板,正显示出五万这个数字。乔青放在按钮上的手,轻轻敲击着,却从头到尾都没按下去。听见这一声,她收回手,仰天伸了个懒腰“啧,五万玄石,那小家伙挺值钱啊。”
一旁朱通天皱眉问“妹子,你不拍?”
乔青一脸奇怪“五万玄石,拍来干嘛?”
肥大的耳朵抽了抽,更奇怪“这果子不是你的么?”
“早知道当时进传送阵,怎么都得捏着这小家伙,一穷二白的时候还能把它卖了。”乔青咂咂嘴巴,伸过了懒腰的眼中漾着雾蒙蒙的水汽,整个人靠着软榻显得无比慵懒“啧,十几年吃爷的喝爷的,也没做点儿贡献。”
房内众人集体翻白眼儿,好意思说,你也就没事儿给人浇浇水,无本万利的买卖。
乔青一挑眉,翻到一半的白眼儿齐刷刷又翻了回来,险些没把眼珠子甩出去。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回答朱通天“自己的东西花银子买回来,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么?”
冤大头?
开什么玩笑,这世上还有比这丫头更精明的?
朱通天摇成拨浪鼓的脑袋一顿,忽然就悟了,怜悯地看一眼裘氏的包厢。他却不知道,真正了解乔青的,早就在心里一个个嘀咕起来了,这货可不是个善男信女,哪怕是不准备拍这玩意儿,也不可能让裘鹏程这么轻轻松松买回去啊。他们可没忘了当初万宝楼里苦逼的唐门,生生被她给气到吐血,一个个简直恨不得钻回老母肚子里重新投胎!
像是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乔青啧一声“老子是这种人么。”
众“你是。”
真的,不要怀疑自己的无耻程度,这世上卑鄙无耻你论第二,腹黑不要脸都没人敢抢第一。
“咳,”被群众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的某人咳嗽一声,无语地翻翻眼睛,终于承认了“管他谁是幕后黑手,反正并蒂果拿出来了,就肯定有问题。裘鹏程买那果子是给他爷爷的吧,看来背后的人一早算准了——那傻逼被忽悠来找刺儿,让裘氏放了一把血,这会儿正想着怎么补救。怎么就这么巧有人把并蒂果给送过去了。裘鹏程志在必得,我也不像个大度的,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还用说么?
她和裘鹏程必定为这并蒂果子再掐一场!
凤无绝眉头微蹙,那一对如剑的浓眉中蕴着淡淡的煞气“那个女人不对劲。”
乔青点点头“我还以为只有老子看出来了。”
循着这两人的目光看过去,所指的,正是高台上那身着旗袍的纤长女子。那女人微低着头,在裘页三声槌响之后,拖着托盘莲步轻移,韵味十足地迈下高台的阶梯,朝裘氏包厢慢慢走去。
“站住。”
“几位爷,这是裘公子拍得的并蒂果。”
门口的守护武者走上来,例行公事地在她身上检查了一遍,神识几次三番游移了数遍,确保安全无误了,才转身敲了两下门“主子?”
“废什么话,还不快拿进来。”
裘鹏程这会儿心情正烦躁,和乔青猜的一样,这并蒂果正是他买来将功赎罪的。裘氏一下子赔了一笔天价玄石,若想活命,只有靠他二长老的爷爷帮忙,否则,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而千手藤卡在一个境界已经千年了,若能吞噬了这个并蒂果,必定能再晋一步!
希望爷爷看在这并蒂果的份儿上,能保下本公子一命吧。否则裘鹏程大爷一样坐在软榻上,眼睛里冰冷的寒光直射对面乔青的包厢,恨不得把她扒皮抽骨的恨意,否则本公子就是死,也要拉上那个贱人陪葬!
咣当——
一声巨响,将他的神思召回。
裘鹏程烦躁更甚,不耐烦地一脚踹上桌子“笨手笨脚的,拖出去杀”
公子哥杀气腾腾的咒骂,在看见了门口那兔子一样颤抖的女人后,猛然咽了回去。眯起的眼睛在女人修长的身体上流连着,那女人抖的更甚,他欣赏着这韵味独具的小羊羔在他的杀气之下瑟瑟发抖,足过了好半晌,才开了声“你叫什么?”
“回、回公子,小女娉、娉婷。”
“娉婷”
裘鹏程将这两个字在舌尖回味了一番,顿觉再合适不过了“好名字!过来。”
娉婷抖的更厉害“公、公子,这不合规矩。”最后两个字,犹如蚊蝇哼哼般小了下去。
裘鹏程哈哈大笑,什么叫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他才在那该死的乔青身上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就有个对他胃口的送上门来泻火。裘鹏程笑的更开,纡尊降贵地站起身走了过去,这小美人儿既然让他看见了,就跑不了!大手一吸,地上跌落的并蒂果顿时被吸入掌心中,裘鹏程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啪嗒一下,小小的西红柿翻个跟斗,摔了个四叶朝天。
厢房内留下的守护武者足有六十个,他不怕这玩意儿跑了,全副心神都专注在美人儿的身上“你是新来的?去年天元拍卖,本公子可没见着你。”
娉婷抬起头,满目疑惑“去年公子来了么?”
“你不记得本公子?你有个姐妹叫丝裳,记得不,现在就在本公子的后院儿美着呢。”
“公子莫不是记错了?”
裘鹏程放下了心,虽说这天元拍卖不可能混进来乱七八糟的人,但试探试探总是好的。去年他当然没来,这劳什子天元拍卖,从三年前开始,每次来的都是族里被族长甚为器重之人。这一次,要不是收了表妹的信,他也不会千般讨好让爷爷为他说了几句好话,求来了这个任务。见鬼的天元拍卖,他宁愿在裘氏大宅里左拥右抱,不愿意跑到这一屋子男人的鬼地方“哈哈,可能吧,可能是记错了。幸亏今年来了,不然怎么能见到这样标志的小美人儿?”
他猛然把这女子给逼到了墙角,双手毫不怜惜地掰着她的两腮。
娉婷拼命挣扎着“公子,公子放了小女,这样不合规矩!”
“哼,什么狗屁的规矩,本公子的眼里从来就没那个东西!”嗤啦一下,从领子到下摆,被撕了个粉碎,露出里面白皙的锁骨和碍眼的肚兜。娉婷眼泪迷蒙,发出呜呜的哭声。这如泣如诉听在裘鹏程的耳朵里,更让他小腹火热,女人么,就要在胯下哭叫才够味儿!裘鹏程嘿嘿一笑,见她看着后头的眼睛闪闪烁烁,顿时扭过头去“谁敢多看一眼,本公子挖了他的眼珠子!”
厢房内的武者尽数低下头去。
他们见怪不怪,明显这样强抢民女的事儿不是一次两次了。
裘鹏程冷哼一声,再转回来“这样你满意了?”
娉婷拼命摇着头,两手抓着他要撕碎肚兜的腕骨,看着力气不大,这挣扎了一会儿尖尖的指甲顿时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啪——
狠狠的一巴掌,娉婷被扇到地上,垂着头颤个不停。
“臭表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裘鹏程大怒出声,娉婷低垂的头,修长的颈子天鹅般细腻,这美景落入他的眼中让怒火平息了少许。腕骨上传来一阵浅浅的痛意,他一低头,正好看见那一点细细的划痕,渗着血珠。裘鹏程取出伤药,在手腕上抹了一把,四大氏族的伤药自是不凡,只眨眼的功夫,那一点皮肉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再一抹,刚才还翻卷着皮肉的伤口,已经看不出了丝毫端倪。
做完这一切,地上的女人却还在哭。
刚落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被激了上来,裘鹏程脸色阴冷,贱人,等着本公子把你玩儿残了,就卖去窑子夜夜卖笑!他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把她带着泪痕的脸使劲儿拉了起来“别跟本公子玩儿什么欲拒还迎,你这样的货色本公子见的多”
他话音一顿。
裘鹏程的眸子,在对上这被迫抬起的俏脸时,犹如被什么击中天灵一般,出现了混沌的恍惚。他看着这女人的眼睛,只觉里面似有什么呼之欲出,要将他整个人一口吞下!发狠的手猛然松了开,条件反射地倒退三步,脸一下子变的刷白!
再看,那女子犹在颤抖,一双美目泪眼朦胧。
他吞了口唾沫,连道见鬼,刚才那熊熊欲火也一下子软了“哭什么,闭、闭嘴!”
娉婷立刻闭嘴。
裘鹏程深吸一口气,端起茶盏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这一杯冷茶下肚,总算将颤抖的情绪给平复了下来。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个女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若是往常,这样的女人杀了就是,管她有没有问题,可今天,看她匍匐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却觉得下不去手,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放她走。”
裘鹏程挥掉怪异的感觉,摆摆手“去吧。”
娉婷愣住了“公子?”
“哼,本公子喜欢你,也不会来硬的。”裘鹏程致力于将一个风流却不下流的浪荡子演到极致,一句话落,后头的诸多守护武者齐齐狐疑地抬起头,又想到什么赶忙低下去。连他自己都愣住了,他心里这会儿只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女人么,乖乖投怀送抱的才有意思,强迫的哭哭啼啼哪有乐趣?这么一想,方才的兴致便一丁点儿都不剩了。
“还不快滚?!”
娉婷立刻爬起来,飞快地朝外跑去,跑到一半,她顿住,又福了一礼“多谢公子垂怜,公子心善,定有福报。”
说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当这个柔弱无依的可怜女子冲出了房门,包厢里还在屁股朝天半天拱不起来的小西红柿,极具人性化的抖了抖叶子,仿佛松了一口大气。
咣当——
红衫木门被一下子撞开。
衣不蔽体的娉婷也顿时暴露在了满堂宾客之下。
门口站着的守护武者猥琐地对视一眼,顿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外头的人活了一大把年纪,见到这种场面也不用提醒。不少武者不满地蹙起眉来,就连高台上的裘页都脸色难看——见鬼,族长怎么就答应了派这个废物来,一个除了投胎什么都不会的公子哥,怎么不去死!
囚狼冷笑一声“裘氏那老东西真是老了,越老越糊涂。”
他瞅着在无数冷眼下羞愤欲死的女人,见她扯着破碎的衣衫,一咬唇,飞奔样地冲向了高台后方,从场内人员的通道哭哭啼啼地跑了,不由扭头问道“这女人,哪有问题?”
乔青皱着眉“无紫、非杏。”
两人心领神会,虽然也看不出那个女子有什么古怪,可公子说有,就一定是有。跟了乔青这么久,什么吩咐都不用细说,两个姑娘立刻开门跟了出去。从拍卖会场往后面走,只有那一条通道,也必定会被人注意到。两人索性不偷偷摸摸,直接唤来一个迎客的女弟子“劳驾,带我们去一趟如厕。”
直到她们也跟着走远了。
朱通天才疑惑道“说真的,我老猪也没看出那女人有什么问题。这拍卖会场里的人,全都是四大氏族的,理应没有纰漏才是。”
乔青一挑眉,以示询问。
他解释道“你也知道,这个地方每年换一个负责人,由四大氏族和三大门派轮番着来,也是因为天元拍卖的价码太大,多少好东西都放在后面的藏宝阁里,这七方底蕴都深,也不必每年来取玄石,藏宝阁里紧跟着就是银库,成箱成箱的上等玄石都放在里头,一家一个隔间。虽说外头有守卫,这整个天元会场也是个铸造品,机关甚多,但到底是怕被人惦记”
后面他说的,乔青一概没听清。
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前头的话中,好像脑中闪过了什么,飞快的,突兀的,一闪而逝,再也抓不回来。眉头皱的更紧,她想到刚才那出去的女人,问题在哪里?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那个女人,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的破绽,她却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预感,她有古怪!
这种生死线上危机存亡中锻炼出来的直觉,乔青相信。更何况,除了她,凤无绝也似乎察觉到了不妥,这么想着,她不由瞄了凤无绝一眼,唔,还是自家男人牛掰,总能跟她想到一块儿去。可这也证明了另外一点,连朱通天和囚狼等人都看不出端倪,那个女人,有两把刷子!乔青又看向沈天衣“你也没觉得有什么?”
沈天衣耸耸肩“没注意她。”
她唔了一声,天衣的预言天赋,直觉从来都准的吓人,连他都没注意,难道是想错了?乔青思索着这些,没注意到沈天衣眼中的一抹叹息,只看着好奇宝宝一样的囚狼,撇嘴“胸脯上那么大俩字你没看见?”
“呸,谁跟你一样,整天盯着人胸脯看——那你看见什么了?”
“左边儿古,右边儿怪,就差昭告天下她是个奸的了。”
“哎呦,乔爷,您看见的是鸟语吧,敢问您会几个种族的语言?”囚狼一脸欠扁的表情,问的却是很有诚意。乔青回答的更有诚意“好说好说,精通火星和m78星云的,北斗七星我会三颗,另外四颗两颗初学,两颗正备考四六级——嗯,您还有什么问题?”
囚狼梦游一样的飘走了“乔爷大才。”
“不敢当不敢当,太子爷也大才。”乔青托起下巴,无视掉一圈儿一头问号的蚊香眼,转向她男人“哔——尼布咕噜咕噜邦?”
凤无绝让这不着调地给逗乐了,偏头扫她一眼,非常配合地说“哔——咕噜邦。”
乔青哈哈大笑,转为大陆通用语言“唔,就这么定了!”
太子爷的心里升起个不详的预感“定什么了?”
乔青笑眯眯“我说要不晚上咱们通宵来一发,爷在上你在下。你说一发怎么够,爷一辈子在上才过瘾嘛——啧啧,爷懂的,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太子爷“”众“”那什么“爱慕78幸运语”的,果然精神病人思路广,弱智儿童欢乐多。
噗嗤——
门口发出一声喷笑,是眠千遥那个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那儿听了半天了。这姑娘歪歪扭扭地倚在门口,随着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一头小辫子上的铜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脆生生的好听。
乔青扭头看着她,见她不怎么漂亮的面容上青春逼人,一笑眼睛弯在一起,月牙一样,好像脑子里缺一根儿的永远都在乐。这会儿更是乐不可支,一转眼,蹦到沈天衣旁边儿坐下了,也不理会白发男抽搐了两下的眉骨,在一众戏谑的目光下,大喇喇凑上去道“嘻嘻,你想找这么个奇葩女人,估计这辈子没戏了,要不就将就将就我呗?”
眠无忌捂住脸,这谁生的姑娘,不是他!
沈天衣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儿悲悲戚戚,顿时让这姑娘给搅合没了,尤其是这酷似乔青的调侃,让他哭笑不得“多谢,不过你误会了。”误会了,并非因为吃醋。
眠千遥甩甩小辫子,自动忽略了后半句“不用客气,以身相许?”
沈天衣服了这姑娘,默默喝茶。
眠千遥也没失望,摇头晃脑地嘻嘻笑了两声,就坐到乔青旁边儿盯着她看来了。这些日子,眠千遥从一开始的旁敲侧击,和周遭群众搞好关系,再到后头开始对白发美男穷追不舍,直面出击,每每受挫,每每愈挫愈勇。她一直知道沈天衣的心里有人,也猜过可能是这乔姑娘了。可似乎从认识这短短一段时间,也没见过他对这乔姑娘有什么太特别的,就连他和凤无绝你侬我侬,这人也没表现出失落。
只是刚才!
刚才她一推门,看见的,就是在乔青那一句问之后,眼含落寞的男人。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临终之人,在发现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消退,永远都无法再保护和守候心中人的叹息和遗憾。眠千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想,被吓了一跳后,却不由自主地不断升起一推门的那个画面,她庆幸那乔青问过之后,便低头思索着什么,这个画面只有自己一个人,收入了眼底
眠千遥窃喜着。
她也郁闷着,越是盯着这乔青看,就越是觉得,自己这对不起爹妈祖宗的模样,真正配不上那个仙一样的男人啊!
这哀怨的小目光,看的乔青脖子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在乔大爷向来自诩纯爷们,对女人的容忍度颇高,伸手一搂眠千遥的小肩膀,软玉温香,也就忍了。眠千遥在她怀里腮帮子一抽一抽,跟个小马达似的,半天,才一甩小辫子靠在乔青肩上“学什么呢,再学也学不来这骨子里的味道。”
乔青嘴角一勾,知道这姑娘明白了。
她重新看向拍卖高台。
方才的那一个插曲,很快便被裘页老道地岔开了过去,这一会儿的功夫,高台上已经拍过了好几波,不同的姑娘举着托盘走上去,再举着托盘送下去。每次她都扫了一眼,便不甚在意地过去了。而这会儿,那托盘中的东西,正是她拿出来的菩提玄心。
当初和她颇有那么一丁点儿交情的天魔老鬼,顺利拍到了其中之一。
另一个,便被其他散修拍了去。
两个加在一起,一共一百万玄石,乔青摸着下巴笑的眉眼弯弯,好像看见了一个个玄石长着胳膊腿儿摇旗呐喊地朝她奔过来,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口袋。那天魔老鬼收起菩提玄心,想是知道她必定会关注自己拿出的宝贝,对着墙壁朝她遥遥一抱拳,便坐下了。乔青对这老家伙的印象不错,天魔老鬼乃是魔修,年纪老迈,满头白发,一身浑浊的杀气和戾气,然而那双眼睛,却给人个极坦荡的感觉。
这一波拍卖过去。
高台上的裘页一抚掌,场内寂静下来。
有高挑的女子着了旗袍,举着托盘四下里示意,一掀,露出了其上的一方小鼎。小鼎成漆黑之色,周身透着一种古朴又神秘的感觉,鼎壁上九条小龙仰首于天,一个腾空而上的凌然姿态雕的惟妙惟肖。裘页扶着胡须的眉眼闪过意思觊觎,半晌,才压下笑着道“诸位,这是本场的倒数第三个宝贝——九龙鼎!”
哗——
无数散修,听见这个名字,就猛然站了起来。
包括厢房内的柳飞和小童,也是立刻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一个高蹦的,差点儿没撞着上头的房梁。两人满目炙热地盯着那个,柳飞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九龙竟然是九龙”
小童跟着他磕巴“成丹成丹率”
乔青翻个白眼儿,为这两个没出息的。
她在东洲这么长时间,对这个也有了解,炼药最怕的是什么?失败。费尽心机寻到的药材,耗费神识数日乃至数月炼制的丹药,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前功尽弃。这就跟你追了两年的姑娘终于到手,提枪上马正要这个这个那个那个的时候,女子却柔柔一笑,告诉你她姨妈今天到访,不妨改日切磋一样。
改日?
谁他娘的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而九龙鼎,正是能让姨妈永远不到访哦不,是让炼药永远不失败的一个顶级药炉!换句话说,只要炼药的人品阶够了,也不是那么坑爹的话,只要把材料哗啦啦丢进去,意思意思那么一炼,就能出来一个完美丹药!再换句话说——智能全自动炼药炉。
柳飞盯着那智能全自动恨不得冲上去把它一口吞了“你就不心动?”
乔青耸耸肩“要是炼药跟洗衣服一样,我可能会心动。”
柳飞一愣,没明白过来。整个会场中,但凡是炼药师,但凡是势力中拥有炼药师的,全部都跟他一样,盯着那九龙鼎眼珠子不会动了。更不用说小童了,这半瓶子水瞎逛荡的炼药师,都哈喇子往下淌。可她呢,除了一开始眼睛一亮之外,就没什么兴趣地重新倚了回去,靠着软榻百无聊赖兴趣缺缺的鬼样子。
乔青的确兴趣缺缺。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左边靠着凤无绝,右边儿搂着眠千遥,斜着眼睛瞥那九龙鼎一眼,这才慢悠悠地道“我敢打赌,全天下的炼药师一手一个九龙鼎,不出千年,东洲的炼药术就可以失传了。”
柳飞没说话,眼中的炙热却减了下去。
乔青仰头觑着他“赌不赌?”
柳飞一脚踹过去“赌个屁,老子现在还在你手底下混着呢。”
乔青飞快抬脚,让他踹了个空,哈哈大笑道“你也知道啊,想当年某人还死活不让我回谷,准备一肩挑呢。”她扒出旧账,笑吟吟地,想着当初柳飞准备带着珍药谷和外头的围攻之人鱼死网破,唯一的一个愿望便是她好好活着,将来为他们报仇“咦,你这算不算托孤?”
柳飞翻翻漂亮的眼睛,没说话。
听她一本正经“以后托孤就免了,唔,托妻倒是可以考虑。”
柳飞的眼珠子都快翻掉了,瞪着这个女人哭笑不得。不过玩笑归玩笑,他也明白了乔青的意思,九龙鼎虽好,可称逆天,可另一个方面也让拥有它的炼药师失了警惕和悉心,拥有一个永远不会爆炸且将一切属于炼药师的工作全部接手完美完成的炼药炉,那么还要炼药师干什么?长此以往,谁还记得炼药的步骤,谁还记得炼药的手法,谁还能在这样的安逸中获得提升?
可道理明白,谁又能真正抵御诱惑呢?看看会场内吧,不论是散修还是势力,一个个全都争红了眼珠子,外头的竞价声从一百万玄石,已经飙到了六百万玄石!再多加上点儿,都够裘氏那巨额的赔偿费用了!
可这个女人呢?
他低着头笑了笑,盯着乔青的眼睛,是灼目的神采。
半晌,半真半假地道“再这样下去,我这辈子是没妻可托给你了。”
话音方落——
身上一道凉丝丝的小视线就来了,真是一秒钟都不差。柳飞不用扭头也知道这熟悉的视线是属于谁,他让这男人给虐的还不够惨么?呲了呲牙,他干笑两声赶忙改口“靠,女人都像你这么自强自立,谁还需要男人!”
转过去的面上,是说不出的落寞。
乔青望着他坐到了另一边背对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一边儿凤无绝狠狠瞪她一眼——招蜂引蝶!
她一脸无辜——爷真心不想。
凤无绝当然知道,自家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别看这货平时自恋的要命,有人喜欢能抖到天上去,可一旦那个人是和她有所交集且情义深厚的,这自恋就顿时烟消云散了。恐怕不会有另一个人比她更希望沈天衣和柳飞找到自己的归宿。
凤无绝看着身边的女人,如果乔青的性格是一个有形的图案,那么他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将那个图案细细勾绘,弯曲的,笔直的,菱角分明的,圆滑流畅的,一根根线条,一个个细节,他清清楚楚,全部在心。
眠千遥也在看着身边的女人,别说柳飞和沈天衣了,这样一个女咳,姑且说她是女人,只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都有些心动了。九龙鼎啊,即便不是炼药师的她,刚才都升起了觊觎之心,这个正牌炼药师,却能这么理智地在一秒之内分析了利弊“啧,女人的壳子,爷儿们的心。”
嘻嘻哈哈的姑娘哀怨地瞪了爷儿们一眼,仰头望天花板,顿感自己情路漫长。
爷儿们继续摸鼻子,争取把自己缩成个虾米,不刷存在感,不拉仇恨值。
可她不拉仇恨值,有人拉。
外头那九龙鼎的拍卖,已然趋近,不少人叫价叫到眼珠子都红了,张口喊出的价格,仿佛只成了一个数字,而没有了实际的意义。六百五十万,六百八百万,七百二十万一个个叫上去,突然,一声得意洋洋地男声,从裘氏厢房内响了起来“一千万玄石!”
“嘶——”
“谁?谁花了一千万?”
“开什么玩笑,一下子就提了近三百万?”
整个会场内一片嘘声,裘页也是一愣,刚才没反应过来是谁叫的价,这会儿就举起了槌子,问了三遍后,咣当一声,一锤定音。这老头正想着不知道是谁家的傻帽,就见裘鹏程拉开房门,得意洋洋地出来拱起了手“诸位,抱歉要夺大家所好了。”
这欠抽的德行,顿时让一众人集体手痒脚痒牙根儿痒。乔青啧啧两声“牛掰,出来一趟,把第九梯的都得罪干净了。这就是人傻钱多的典型装逼犯。”
厢房内众人哄笑。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裘鹏程这次犯下大错,这拍卖会上的好东西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九龙鼎在一众“好白菜让猪给拱了”的视线注目下,被高挑的旗袍女子送下了高台,那裘鹏程盯着女人又开始色迷迷了起来,方才在娉婷身上挑起来的却没泻出的欲火,顷刻便让他心急火燎地舔了舔嘴唇。
满堂宾客集体皱眉,暗暗唾弃,裘页老头却是气白了脸,一千万,又是一千万啊,他再一次在心底恨恨嘀咕着“该死的见鬼的公子哥,怎么不去死!”
不知道是裘页的怨念太盛,还是老天终于开了一次眼。
轰——
一声巨响,裘鹏程猛然倒下。
这一切来的太快!
倒下的这一刻,整个会场中都还保持着那种又鄙夷又厌恶的表情,高台上的裘页最后一个字都没落,送鼎的女子脸上职业的微笑也还挂着,厢房内众人还在乔青的一句话下嘻嘻哈哈地笑着。突然这一声响后,他们再看见的,就是裘鹏程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后脑勺,那上方的脸上面孔发紫,眼珠诡异地凸出着,既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儿,又像是中了一种致命的毒!
静。
轰声巨响的回音,还在场内回荡,除此之外,别无他声。
宾客瞳孔一缩,裘页张大了嘴巴,女子的笑容变成尖叫,厢房里的众人霍然起身“死死了?”
那女子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鼎,距离裘鹏程的尸体几米远的地方不断尖叫着后退,百个守护武者有站在厢房外的,有厢房内反应过来冲出来的,一齐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四下里看着警戒了起来。可是没用,裘鹏程已经死了,不过做个样子。其他人倒是没有这么慌张。他们脸色凝重,盯着裘鹏程的尸体一个动的都没有“怎么死的?”
“没看见。”
“吓死的,还是毒死的,那尸体有些古怪。”
“不对,咱们都在,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里下毒,而且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吓死?”
“管他怎么死的,关键是谁要他死!”
说话的人,正是那天魔老鬼,他一句话后会场内重新回复了静谧。裘氏二长老的亲孙子,姬氏大夫人的亲侄子,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所有人都在心底骂了一声死的好,也碍不住盯着他的尸体齐齐严肃下了神色。谁要他死?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在天元拍卖大庭广众下动手?
这三个问题,萦绕在每个人的脑中。乔青想的却不是这个。
她漆黑的眸子缓缓地眯了起来,看着那尖叫着向后退的女司仪,再仰头看了看天色“无紫和非杏,还没回来。”
头顶的天窗之上,一轮弯月若隐若现地隐在重雾中。历年拍卖会都是午时开始,子时结束,再想买什么东西,就要再等一整年。这会儿已经到了倒数第三样宝贝,离着结束也不远了。
而那两个丫头,却还没回来。
夜风带着湿气,从天窗透了下来,白日里还炎炎炙热的天色,晚上竟变的迷雾重重。这会场的墙壁不知是个什么材料制作的,黯淡的月光照射下来,竟被反射出了亮如白昼的银辉,那扭曲的淡淡月色罩在裘鹏程的尸体上,带着一种森冷诡谲的味道。
好像
好像在说“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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