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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纯点头笑道,“不错!还有一点就是,七皇子可以拉拢群臣,殿下不能!皇帝心中,安阳殿下可以是新皇的臣子,可以是智囊,唯独不能是权臣!明白么?”
楚娇点了点头,崇拜的看着谢文纯道,“娇娇明白了,夫君,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
谢文纯笑道,“我听娘说,她刚嫁给父亲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日就在后宅之中,后来也是父亲一点一点教给她的。”
“娘很厉害!”想到崔氏的决断、大气,楚娇语带羡慕,她也能像姨母一样么?
谢文纯向楚娇眨了眨眼睛道,“青出于蓝胜于蓝,娘子不嫌弃为夫好为人师太啰嗦就好。”发现楚娇的进步,谢文纯也是惊喜的——他本以为,沈莜和安阳那样的都是异数,女子不过能把后宅打理好就行了,但楚娇要求,他也就慢慢抽时间和她讲,一开始楚娇畏手畏脚,而怀上这个宝宝后越发的放开手脚——也许是他立誓之后放开了手脚,真正帮了他不少。
不说安阳如何修理七皇子,就在朝臣以为可以平稳过渡的时候——帝暴薨。据传言,帝薨的消息是即将远嫁突厥的芊熙郡主,现在该叫芊熙公主,独身一人从内室之中跑出来告知的太监。
听闻皇帝暴毙,三朝老臣于冬青没能熬到第四朝,一命呜呼。无字无女的他将全部家产——也就几车旧书比较有价值,遗赠给了他的副手、最看好的后辈谢文纯,谢文纯同时收获的还有户部尚书的任命、和“好好作官、好好做人”的遗言。
皇帝未正式立下储君便暴毙,众阁老及各部尚书连夜进宫,新鲜出炉的谢尚书也在其中。内室之中王太后、安阳公主、七皇子和九皇子俱在哭灵。
见大臣们来了,地位最尊贵的王太后开口道,“众位卿家,吾儿命薄……但家事国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的人选,还是尽早定下来以安朝政为好。”
虽说人人都知皇帝属意七皇子,但终究没有立储,此事尚有余地。萧首辅不再推辞,拱手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新皇的人选,作为众大臣之首,萧首辅决不允许由太后专权,此时,他不能再静默了。
由于李阁老前些日子被萧阁老的长寿熬死了,赵杭卸掉吏部尚书的职务补入内阁,他开口道,“臣复议。”
出于众臣的意料,太后淡淡道,“老七,来给你父皇磕个头吧。”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见他们几个有些惊讶,太后呵了一声,“我老婆子虽说顽固了些,但这种涉及国家的事情,还是靠得住的。之前小辈们争也没什么,干嘛一个个如此严肃?老九,去跟着你哥哥吧。”
九皇子知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皇祖母,但太后已经发话了表示以朝政稳定为要,他只得老老实实的跟在七皇子后半步。
“谢爱卿,你文章写的好,先帝的讣告,就交由你了。”太后对谢文纯点点头道,“其余的事情,你们内阁和六部商量着办,有难以决断的事情,直接来后宫找我即可。”
几名大臣心中暗叹一声太后的识大体,心中敬佩更添一层,齐声应下。
为先皇写讣告是很大的荣耀,谢文纯得了这个差事自是竭尽文采、妙笔生花。而比写文章还难的,就是他身为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就赶上了国丧,一项项花用流水一般,索性于冬青在时没有亏空,他又做了许久的侍郎这才没有闹出乱子。
虽然帝薨的具体情状大臣们大多不知,但太后和安阳公主心知肚明——芊熙郡主,脱不了关系。然而为了皇家体面和突厥的稳定,还是帮忙遮掩了下来。
皇帝去世第三天是出殡,举国同丧,谢文纯亦是白布麻衣,头系白带。“孝文”是先皇的谥号,孝文帝虽说军事上没什么建树,但在位期间还算惠民,一项新政更是让大晋子民们广受其惠,一时间举国哀哭,天京百姓更是上街叩拜。
丧礼过程没出什么意外,一切按礼制进行,有些想看谢文纯这个过于年轻却身居高位的人出乱子的也失望了。
当夜,大雨如注,谢府却迎来了一位贵客——此时本该百事缠身的安阳公主。
她虽未着华服,带着兜帽,身上仍有说不出的气势,嘴唇如血鲜红。下人退避下去后安阳公主一字一顿道,“子珩,干凉要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还有一更
第77章血崩
“干凉要反!”
干凉若反,在先帝刚逝世这个人心思变的时机,绝对是一场灾祸,甚至是镇北王长驱直入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不要说——虎视眈眈的突厥,同镇北王又会不会有了什么合作?
“殿下,您肯定?”谢文纯没有接到干凉那边的消息汇报,那家早就被镇北王拔出了,他奇怪的是安阳又如何未卜先知。
安阳公主沉声道,“芊熙谋害先帝,如今被关在天牢里,她说,我们不敢杀她。”
短短几句话,谢文纯仿佛见到了皇城中无数的腥风血雨——皇帝死得突然,舟南更是传出消息说皇帝是中毒而死的,只是不知,太后和新帝是什么态度?这么多天,不像要大张旗鼓的追查的样子。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安阳公主道,“皇祖母赞同杀之,无惧可能面对的镇北王和突厥的进犯;七弟想放了芊熙,以求同突厥、干凉方面的暂时和平。”太后心痛儿子去世一心血债血偿,新帝却想着自己帝位不稳。
说出这样的皇宫秘事,已是对谢文纯极大的信任,也有询问的意思在里面。谢文纯思索一阵道,“殿下,能否让在下见见芊熙公主?”
安阳公主微微点头,她来此便是问计的,相信谢文纯不会让她失望。上了马车,谢文纯才发现马车上还有一个从头到脚穿着黑布长袍之人,甚至看不出男女,安阳公主不说,他也就不问。
天牢之中,芊熙仍是盛装华服,连头发都没有乱一丝,见了三人,她勾起了嘴角,“安阳姐姐,好玉郎,还有这位藏头露尾的高人,你们这是来看我了?玉郎,要和我双宿双飞么?”说着,将衣领解开一丝。
谢文纯和安阳俱还没有动作,那黑袍人却猛地上前,啪的给了芊熙郡主一巴掌,“贱人!”她十指尖利,芊熙白嫩的脸上立时有了血痕。
芊熙不怒反笑,伸出舌头轻轻舔掉流到嘴角的血迹,“伯母娘娘?你老人家不是吃醋了吧?何必呢,伯父他可是觉得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谢文纯听得这话,脊背一凉,这种皇家秘闻他还是听得越少越好,连忙打断道,“芊熙殿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真当我们不敢杀你么!”
那黑袍人身形颤抖,却默默退到一边,唯一双丹凤眼死死的盯着芊熙,似要噬其骨肉。芊熙轻轻绕了绕头发,歪着头道,“我若死了,父王就放突厥入关,合兵一处,休怪我没提醒你们!别和我讲什么天下苍生,我死后,管什么洪水滔天?”
谢文纯道,“你不管苍生,那你可管你弟弟的身家?我们不杀他,却能让他生不如死。”
芊熙打断道,“那你试试啊?”嗤笑一声,“父王可不止他一个儿子,放在心上的,却唯有我一个人而已。你们不也收到了父王的信吗?”
安阳公主开口道,竟然没有半分火气,“信我们收到了,但你真觉得镇北王会这么在乎你?”
谢文纯一笑道,“镇北王威胁朝廷,即使放了你回去,我们有朝一日也定会踏平镇北王府,镇北王不是不知,所以其实不管你是生是死,镇北王一定会反,那我们为何还要留你一条命?”
字字诛心,芊熙终于变换了神色,最终仍是一丝微笑,站起身直直对着三人宽衣解带。谢文纯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去,安阳有些变色道,“你做什么!”
芊熙脱下里衣,拿出桃红色贴身穿的收腹布条,此时身形已经半裸,她将布条递给那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黑袍人道,“伯母,您看,伯父多宠我!这顶上可写着,免我一次死罪呢!”
安阳公主正欲上前,却在此时变化突生,那黑袍人迅疾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插入芊熙脖颈之中,那样的速度、狠、稳,完全不像一个深宫妇人——芊熙叫她伯母,又是安阳带来的,只能是先朝徐贵妃、如今的徐太后了。
芊熙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气绝身亡,嘴角犹带着得意的微笑。安阳同谢文纯俱愣住了——谁能料到,这样一个深宫妇人有这样狠的手段,这样强的决心?那样的速度,若非早早准备绝不可能。
黑袍人,也就是徐太后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虽不很年轻却风韵犹存的脸,微笑着开口道,“这不就简单了?”
谢文纯本想着先软化芊熙的心志,然后作为一柄利剑插入突厥内部,却全被徐太后的出手给打断。他避过目光跪地施礼道,“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阳公主失声道,“母后!”
徐太后淡淡道,“我知道,乱了你们的安排,只是我是深宫妇人不太懂你们前朝的事情,那些勾心斗角。但这女人导致我夫君的死亡,我不容她活在这个世上,让她干脆的死,已是便宜了她。”
安阳见亲手沾染鲜血却面不改色的母后,忽然有些不认识她了——这还是自己那个一朵花枯萎都要哭泣的柔弱母妃么?甚至,那样快的身手——安阳莫名想起了花朝,是他教的母妃么?
“母后……”
徐太后撩了一撩鬓发,“安阳,谢爱卿,本宫要让她的尸体被秃鹰咬食干净,没什么吧?”
人既已死,还说什么其他?安阳和谢文纯对视一眼,只得点头。
徐太后微微一笑——国丧期间,她笑得实在有点多,却有股说不出来的死寂味道,“谢大人,我听先皇说过你,是个好官。如今国有危难,还望你住我儿渡过难关。”
“自当鞠躬尽瘁。”谢文纯一躬到地。
徐太后缓步走出天牢,先行上马车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安阳公主和谢文纯。
“对不住,子珩,母后她……”安阳有些歉意。
谢文纯摇摇头,“人之常情。”从事情发展,他隐隐推测出过程,皇家□□自古最是荒谬混乱之处,不过以先帝的雄才大略当不致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芊熙竟有如此的狠意。
安阳公主一句解释过后,看着芊熙的尸体道,“秋风将起啊。”
谢文纯负手而立,缓缓道,“何惧只有?要战,那便战罢。”
安阳公主回神,忽得一笑,“那便战。”
永定三十二年秋,镇北王于北地起兵而反,发王诏称孝文帝□□后宫、罔顾人伦、强占其女,而突厥的鲁鹰也以孝文帝失德霸其未婚之妻为由,二者合兵一处,进犯中原。
大晋官兵节节败退,一月之间,便已失了三郡。朝堂之上,年仅十四的新帝同群众紧急的商议着对策。
新帝上台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前被打压的易行止也小小的升了个官,有了入朝议政的资格。朝会上,易行止出言道,“圣上,贼子犯我,臣请红缨,与敌血战到底,必不使其再进一步。”
他如今是文官,却说出了请战的话,新帝虽之前不愿交战但事已至此见有人请战心里还是一定,“易爱卿忠心体国,甚好。既如此,便允你作先锋,朕在天京等你的捷报。”
让一个文官作先锋?即使易行止有着拒敌于秦河的战绩,但守和攻不能混为一谈,一时间朝臣纷纷出言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新帝脸色一黑,他第一次下旨,就遭到了朝臣的反对,真是丧气!安阳公主依旧行使着听政的权力,出言道,“圣上,不如要易大人同关将军分别为左先锋右先锋,成两翼夹击之势”
这倒是个办法,最终皇帝和群臣达成了一致,定下了由老臣忠勇公为帅,易行止、关明为二先锋,统兵十万,出征北伐。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谢文纯作为户部尚书,忙成一团,对家里就免不了忽略了些。这一日他刚回到家里,就听下人说,小少爷生病了。
此时夜色已暗,谢文纯顾不得用饭,急匆匆来到崔氏院中见小明光烧得满脸通红,楚娇正在一旁垂泪——她如今怀孕已八月。
见他来,楚娇抬头道,“夫君,明光高烧不退!能不能请御医来看看?府中大夫都束手无策!”
谢文纯立即对濯香道,“拿我名帖,去太医院请太医。”若论天京最有前途、风头无两的大臣莫过谢文纯,他的名帖请太医是不会有问题的,更何况以舟南同他的关系若在定会前往谢府。
濯香匆匆下去,崔氏忧心道,“中午就烧了,高烧不退,一直说浑话。”请的大夫都说,小公子病的迅疾,从娘胎里就带的病,恐怕很难撑过这一关。
谢文纯探手一摸儿子的额头,滚烫一片,再见小明光小鼻子皱起,嘴巴微张,一直喃喃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小如同小猫一样。隐隐听着,似乎是“爹,爹”。
谢文纯的眼泪忽的就下来了,当着母亲妻子的面,他猛地用袖子把眼泪擦去,颇不好意思道,“风沙大。”
没有人笑他,楚娇握住谢文纯的手,亦是哽咽不能言。崔氏脸色一沉道,“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你们两个哭什么哭!是病,一定能治好,御医还没来,你们就慌了,多大的人,给我把眼泪擦了!还有你,文纯,你手凉,就那么摸孩子的额头?”
谢文纯涩然,自去角落里用手炉烤火,楚娇低头道,“是,母亲。”
崔氏把丫鬟们都赶了出去,亲自拿着凉布为孙子擦拭额头,过了一阵子道,“尽人事,知天命。阿楚,你也出去吧,屋子里闷,再有一个月就生产了,不能有什么闪失。”
楚娇抬头坚定道,“母亲,明光也是我的儿子,我想,陪在他身边。”
崔氏见儿子在角落里神色恍惚,心下一叹,“好吧,那你先坐下,喝些清水。”
来的御医是舟南,他虽不是谢文纯的下属,但谢文纯自有一套“驱使”舟南的套路——给饥民施粥,在各地以白云商社名义免费为寒民看病,让舟南对他近乎“百依百顺”。
谢文纯默默的给舟南递了个手炉,示意他先暖手,舟南点点头,“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