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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些话若是从旁人口中吐出,自然不可信,可那个人是莹贵人的贴身姑姑,她说的,没人不信.”宛瑶目光落在景馨身上,看着虚弱的景馨,一字一顿的说道:“是贵妃,钮祜禄冬晴.”
“贵妃?”如姗几乎惊呼出声,碧阮则是真的惊呼出声,发觉自己的失态后,立刻用锦帕捂住了自己的嘴.
如姗与宛瑶都没理会碧阮,装作没发现她的失态,如姗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有证据?”
宛瑶摇了摇头,眼神飘忽的看向楠木小几上的三足鎏金香炉,香炉里有淡淡的熏香缭绕,压制着那散不去的血腥味.
“瑞汐前阵子来找过我,想要我帮她查大阿哥的事儿,我拒绝了,不过十几日,大阿哥的事情就被翻出来了,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宛瑶眯着眼睛说道:“你不觉得贵妃方才的表现,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拿捏的刚刚好吗?”
宛瑶露出冷漠的笑容来:“没想到,贵妃也有心虚的这一日.”
“你......是说,大阿哥,五公主,六公主她们,但是贵妃的七公主也死了啊......”如姗说着.
“只有真正下手的人,才能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对上,谎言编造的天衣无缝,贵妃的七公主是因何而亡我不知,但想来大阿哥的事,非她莫属,否则她不至于如此心急的找替罪羊.”宛瑶默然片刻,轻轻的抚了抚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道:“等过几日,皇上得空,我要与皇上说一说这些事情.”
“倒也不急,慢慢来,你也歇歇吧,还怀着身子呢.”如姗说完,站起身来道:“我受不住了,先回永和宫了,景馨她......”
“等景馨醒转再说吧,我去东次间眯一眯也成.”宛瑶说着,看向哭泣的碧阮道:“你跟着如嫔回趟永和宫,拿些你家娘娘换洗的衣物来.”
碧阮答应的痛快,跟着如姗去了,如姗给了宛瑶一个安定的眼神,这才离开.
碧阮走后,宛瑶瘫坐在一旁的罗汉榻上,景馨也睁开眼眸,看向宛瑶,宛瑶却冲着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不一会儿功夫,绿豆默默走了进来,压低声音说道:“如娘娘所料,碧阮拿了景嫔娘娘的衣物,跟冉鸢碰了头.”
宛瑶“呼”了一口气:“让容嬷嬷盯紧了承乾宫!”
及至夜深人静之际,一抬不打眼的青色小轿,停在一处小院前,兜着帷帽的贵妃,出现在廊下.
“这次的事情,是本宫思虑不周,没想到那个陈德,竟然会揭发于你,害你至此,本宫心里很不是滋味.”贵妃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中听来,很是低哑.
瑞春战战兢兢的跪在廊下:“都是奴婢没有办好差事,险些让贵妃娘娘身陷险境,都是奴婢的不是.”
此刻的瑞春,比在慎刑司还要害怕,没人比她更清楚,大阿哥是怎么死的,五公主,六公主是怎么死的,甚至......连七公主......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没用处的人,贵妃是不会留下的,更何况,她知道那么多贵妃的秘密:“娘娘放心,奴婢就算是被折磨致死,也不会说半句有关娘娘的事儿.”
夜色中,突然安静了许多,瑞春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这样的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威胁.
贵妃不过是沉默了片刻,瑞春就像是经历了一世那般漫长,终于听得贵妃张口说道:“你伺候了本宫这么久,对本宫有多忠心,本宫又岂会不知?这是五百两银票,你拿着,顺着角门出去,自然有人接应你出宫去,到了宫外,你更名改姓,好好过活吧,也不枉费你我主仆一场.”
瑞春身子一僵,急急叩头道:“奴婢不能出宫去,奴婢已经毫无用处,岂能再给娘娘添了烦扰?奴婢是要犯,若被人察觉奴婢出逃,贵妃娘娘该如何自处?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就......就让奴婢死在宫里吧.”别死在宫外......
贵妃徐徐转身,声音温柔至极:“本宫已经安排了死尸替你,承乾宫的瑞春已经死了,你走吧.”
贵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瑞春在原地跪了良久,方才往角门处去,果然,那里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将腰弯的很低,很低,提着一个昏黄的灯笼......
贵妃并未走远,只是回到软轿里坐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就有人来回禀:“娘娘,人已经出宫去了,外头的事儿,和大人自会处理妥当.”
“恩.”贵妃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陈德带过来了吗?”
“回娘娘的话,就在廊下候着,不过这等小事,哪儿用得着娘娘出手?奴才处置了便是.”轿外的人谄媚说道.
“不必,出了一个瑞春,本宫已经累了,还是亲力亲为的好,免得有人阳奉阴违,倒让本宫收拾这烂摊子.”贵妃声音里带了几分慵懒,不过片刻,就有人将陈德领到了贵妃的软轿前.
青色缠着银丝线的轿帘打起来,陈德就见里头坐了一个如同菩萨一般的美人,还未细看,就被人打了后脑勺:“看什么看?贵妃娘娘的容颜,岂是你能冒犯的?”
陈德这才把面前的人与今日见到的那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联系起来,忙的磕头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他鲜少见了宫中主位,被吓得忘了礼数,也是正常,你们莫要太凶,吓坏了人,可怎生是好.”贵妃吐气如兰,慢条斯理的说道.
外头的人,齐齐应诺,这让陈德很是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本宫知道,你也是无辜之人,莹贵人拿了你的家人威胁你听从她的吩咐,如今莹贵人已死,本宫原想将你的家人救出来,放你们出宫去团聚,不想......候佳氏一族,竟是杀害了你的小儿子,本宫无能,只救出了你的大儿子......”
陈德没想到,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竟是连儿子也没保住,当即嚎啕大哭不止,好在这位置偏僻,才没有招来了人.
“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本宫已经尽力而为,慎刑司这厢也会安排了死尸替你,你趁着夜色尽早离开吧,真正要害人的人,是莹贵人,你们这些底下人着实无辜,本宫为三阿哥积福,不忍看这么多的冤孽.”贵妃似是疲累至极:“瑞春也是被莹贵人利用的可怜人,她前脚才离开,你也别耽搁了.”
贵妃说完,命人放下了轿帘,很快在夜色中消失了.
有人拉扯着陈德起身,沿着瑞春的旧路往宫外去,哪知道,才出了宫,就见几个黑衣人拖着一人,从暗巷中出来,陈德匆忙躲避,听得那几人低语道:“你去回禀皇上,就说瑞春已死,这会儿就等着陈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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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城
瑞锦无声无息的出现,跪地低语道:“回禀贵妃娘娘,陈德已经上钩,他的大儿子只知道翊坤宫的纯嫔.”
贵妃钮祜禄氏斜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慵懒道:“辛苦你了,你果然比瑞春能干的多.”
瑞锦的笑容还没有爬上眼角,就听得身后有一股劲风,匆忙转头间,就见一个宫女扑了上来,她手中的匕首闪过一抹寒光,如同黑白无常的勾魂索,不过瞬间,瑞锦就失去了生气,死不瞑目的瘫倒在地.
贵妃直至此刻方才睁开了眼眸,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只可惜,一开始就跟错了主子.”
冉鸢擦拭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冲着身后一摆手,便有两个粗使太监走了进来,冉鸢将那匕首塞入瑞锦的手中握紧,方才退回了原位.
贵妃淡淡的扫了那两个太监一眼说道:“将人送去景阳宫吧,她对莹贵人那么忠心,自然要去莹贵人的黄泉路上陪伴.”
贵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瑞锦,让瑞锦替代瑞春的位置?呵,她才不会留下一个可以威胁她的宫女.
两名太监将人拖走后,冉鸢细致谨慎的将暖阁里的血迹擦洗干净,又换了熏香,“噗通”跪在贵妃的脚踏前,磕头道:“还请贵妃娘娘庇佑奴婢.”
贵妃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冉鸢,是了,她不需要一个可以威胁她的宫女,但若是她可以拿捏的宫女,那就另说了.
“起来吧,本宫身边也的确是缺个人伺候,那些新来的小宫女,哪儿比得上你们这些经年的老人呢?”贵妃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来,冉鸢立刻伸出胳膊,给贵妃搭着,搀扶贵妃起身.
贵妃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松开了手道:“去换身衣裳,这股子血腥味,还真是难闻.”
冉鸢不敢耽搁,躬身而退.
第二日一早,宛瑶坐在架子床前,端着一碗小米粥,要喂景馨用膳.
景馨被碧阮搀扶着,在架子床上坐了起来,后背垫着两个大迎枕,唇色苍白道:“姐姐,你别这般,昨日之事,我虽昏着,却也听得真切,事情怪不得姐姐,姐姐无须自责,要怪,也要怪我自己不谨慎,怪我没福气,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有孕......”
看到景馨落泪,宛瑶呆愣愣的看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宛瑶捧着那碗小米粥,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碗粥,慢慢的凉了......
碧阮忙道:“纯嫔娘娘,我家娘娘正伤心着,您别往心里去,还是我来喂我家娘娘吧.”
宛瑶手中的小米粥还没递过去,就听得一声......
“娘娘,不好了!”绿豆飞奔而入,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落下来:“皇上在景运门遇刺.”
“什么?”宛瑶站起身来,景馨也险些从床榻上滚落下来,焦急追问:“皇上怎么样了?”
绿豆顾不得抹汗:“皇上无碍,定亲王将陈德斩了.”
“陈德?陈德不是在慎刑司吗?”宛瑶带着些茫然问道.
“回娘娘的话,陈德从慎刑司跑了,这个......这个不是最重要的.”绿豆快哭了:“陈德的儿子说,陈德的儿子说,说您是幕后主使,是您......害得他们父子至此的.”
“这是什么话?难道有人自己害死自己的吗?”景馨被碧阮托着身子,担忧的看向宛瑶.
宛瑶在听说颙琰无碍后,就平静了下来,面沉如水的将小米粥放到楠木小几上,带着自嘲的笑意说道:“因为如今落胎的人不是我.”
景馨柳眉轻蹙,挣扎着道:“当时情景,没人比我更清楚,若不是我误打误撞,那烧饼还不知会落入谁的口中,我去解释.”
景馨说着,撩开海棠紫的锦被,就要下榻,却被宛瑶拦住了:“你好好躺着,她是冲着我来的,不拘你与紫菡怎么说,有陈德刺杀皇上在前,这件事情都不可能轻松揭过.”
若只是后宫争斗,倒也罢了,可牵扯了刺杀皇帝,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贵妃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锁人咽喉,直取性命.
“如今可怎么是好?”景馨抿唇道:“那......那我去求皇上,皇上那样宠爱你,定不会相信这样的供词.”景馨依旧挣扎着要下了床榻.
宛瑶伸手搀扶着景馨,与碧阮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准备软轿,接你家娘娘回去?难道要你家娘娘与我一同死在翊坤宫不成?”
宛瑶一声厉喝,碧阮才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景运门,是禁门,自亲王以下,文职三品,武职二品以上大员以及内廷行走各官所带之人,只准至门外台阶20步以外处停立,严禁擅入.”宛瑶目光幽深的看向景馨:“在紫禁城的中心行刺皇上,看来这些护卫军都是摆设了.”
景馨沉吟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放了陈德在那儿......”
绿豆守在门口,轻唤了一声“娘娘”.
宛瑶微微颔首,婉声吩咐绿豆道:“软轿准备好了没有?好生将景嫔送回永和宫去.”
“景馨,原本你晋了位份,可以独居一宫,但宫中不太平,你与如姗在一处,我还放心些.”宛瑶垂下头来,拉着景馨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这次是我对不住你,若是这辈子报不了,我下辈子定会还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与我说这个.”景馨红着眼睛:“不然让如姗去太上皇那说说看......”
宛瑶摇了摇头:“如今陈德的儿子,红口白牙的说这些,等于罪证确凿,再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时,一切都是枉然,如姗有分寸,你听她的,别为了我的事儿,牵累了你们便好.”
碧阮飞奔而入,软轿安排的快,事情紧急,宛瑶不肯再与景馨多言,打发绿豆,豌豆赶快将景馨送出去.
待人都走安生了,花嬷嬷守着宛瑶,轻声抚慰:“娘娘别着急,别着慌,只要您肚子里这个还在,谁也不能奈何了您,您可千万稳住了心神,咱们来日方长.”
宛瑶由花嬷嬷搀扶着,重新进了暖阁,低声问道:“容嬷嬷还没回来吗?”
花嬷嬷摇了摇头,又低声嘀咕道:“容嬷嬷怕有个万一,所以先去膳房领了不少米面肉油,刚刚安顿妥当,才又出去的,如今就看皇上那边了,只不过,贵妃这招实在是太狠了,竟然敢刺杀皇上.”
宛瑶听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彻底的松了口气,踹了花盆底,往架子床上一趟,也顾不得上头还有一床厚厚的锦被,就把自己埋了进去:“哎呦,可真真是累死我了,我昨个儿差点儿忍不住,就跟景馨躺一块儿了.”
花嬷嬷忙的给宛瑶松筋骨,不许宛瑶自己随便按揉,不客气的扒拉开宛瑶的肉爪子:“哎呦,姑奶奶您快别动弹了,您这才一个来月的身子,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宛瑶听得笑嘻嘻的,眯着眉眼打了个滚:“嬷嬷你别说,折腾这么一回,我闻着肉腥味都不反胃了,这会儿觉得可馋了,想吃炸酱面,就是肉丁切得小小的,一口下去,全是肉汁的那种.”
“那敢情好,等容嬷嬷回来,就给您做,要不您趁着这会儿眯一眯?老奴琢磨着,这场戏怕是又要唱到半夜了.”花嬷嬷怕宛瑶盯不住.
“那怎么能成?”宛瑶第一个不答应,从锦被里头爬了半天,才坐起来:“我这戏的前半段都唱完了,就等着后面这场大戏呢,我要是不去瞧,不是白费了我那么多的眼泪?”
宛瑶指着自己的肉泡眼:“嬷嬷你瞧瞧,我都哭成兔子了.”
花嬷嬷内心纠结的看了眼自家主子,起先孕吐,就跟干瘪了的橘子是的,又熬了这么一夜,眼底乌青,眼皮子也是肿的,实在有点......不忍直视.
“娘娘,您真的要这个模样去乾清宫?这可是您头回见外头的朝臣.”花嬷嬷觉着吧,人要脸树要皮,自家娘娘这个样,带出去,额,有点丢脸.
宛瑶兔子眼微眯,嘟着嘴不满的说道:“嬷嬷,我这身段,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不能这么埋汰我.你现在不让我去乾清宫,这等于让我干了活,不给我工钱,这样不好.”
“可是......先头朝臣们都知道,您‘小产’过......”花嬷嬷摸着良心,觉得还是得提两句旧事.
“嬷嬷,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说好了,再也不提那回‘小产’了!”宛瑶气冲冲的,盘腿在架子床上一坐,预备花嬷嬷再说,她就用楠木小几上的小米粥,把花嬷嬷嘴堵上.
“娘娘,奴婢不提,但是......朝臣们都知道,皇上是在储秀宫便宠幸了您的,您好歹捯饬捯饬再去,给皇上留点脸面不是?”皇上那么急色,宠幸的了娘娘,即便不是国色天香,也不能跟破落户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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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城
宛瑶没吃东西,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当真眯了一会儿,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闻到浓郁的肉丁香气,眼睛打开一条缝,就见容嬷嬷笑眯眯的守在床榻边:“娘娘,刚出锅的炸酱面,用五花肉炸的肉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