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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正是切身经历,二来也想打动明芝,她这番诉说恰如杜鹃啼血,字字苦楚,连宝生都听得有几分动容。等小月说完,明芝吩咐宝生,“支五百块,让人送她回去,守在那等季家的人到。”
宝生应是。小月一愣,急忙道,“二小姐,我们……”
明芝并不理会,自顾自向里走去。小月拔脚要追,宝生伸臂一挡,不冷不热地对她说,“走吧。”明芝不提他也记得,大前年季家老爷到上海,不知怎么明芝的所作所为捅到他这马蜂窝,嫌明芝丢季家的脸,气头上嚷着不听话便剔骨还父。明芝心肠也硬,居然掷出一笔钱说连本带利还清骨肉。是顾先生出面打圆场没闹大,谁料季老爷回去后真的在梅城登报脱离父女关系,这次举家前去南京也没知会明芝。既然如此,彼此客客气气就罢。
小月哀求数声,就被宝生的人送了出去。
不过明芝本来也听不到。进了书房,她把各项事宜回想一遍。宝生那无二话;李阿冬有些唧唧歪歪,但作不了反;卢小南呢,偶尔犯傻气说要进山打游击,不过他如今见到的听到的也多,没从前那么天真。有他们仨帮手,应该能够周全地撤到香港,明芝松了口气,又想起季家老老小小,要是已经跟着大部队退去西南,她倒还得另外派人保全灵芝。也不麻烦,顾先生和季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可以把她托给顾家。
再有,也就是徐仲九了。明芝摇了摇头,深觉此人平时跳上蹿下,遇到如此大事竟毫无作用,和他效忠的人士一样,最是“窝里横”。若换成自己,明芝垂眼看向最末一个抽屉。
那里藏着一支步枪。
那日让卢小南呆在原地,她却踏入战场,射杀了数名敌寇。只是没有什么用。
“太太,吃饭了-”宝生娘喊了一嗓子。
攒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明芝摇头一笑,所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外头巨浪滔天,季公馆的小天地尚算平静,明芝下楼时饭菜已经上桌,人却不在。不等开口问,下人七嘴八舌告诉她,小吴老板捡了条狗回来,吴奶奶嫌脏,他决定亲手给狗洗澡。宝生千年难得发一回童心,因此别人全去了看热闹。
明芝知道这帮手下精力无穷,近来缩在家里闲得快长毛,所以对此并不见怪。
前院轰笑连片,夹杂着宝生的低声咒骂。捡回来的狗不理解他的好意,一个劲地试图摆脱温水和香皂,湿淋淋地满院子逃,累得宝生出了一身大汗。他脱掉薄棉短袄,猛的一扑捉住那条快被围观吓倒的狗,然后把它的头夹在腋下,强行帮它洗了个澡。
宝生娘把狗的来历说给明芝听,它是隔壁糖果厂小开家养的,名叫来福。战火初起,小开全家南下,没带上它。她啧啧道,“他们也真是,要走也该把它托个好人家。娇生惯养的一条狗,没多少日子成了这鬼样子。”
来福听见它的名字,竖起耳朵朝她们看过来,湿漉漉的眼睛一个劲盯着宝生娘。惹得她笑了起来,嗔骂道,“看什么看,不好好看门赶你出去。”话刚说完,宝生娘想到自己一行也是要南下的,不由叹了口气,倒是明芝懂她的意思,“到时带上它一起走,船上地方大。”宝生娘松一口气,低声又道,“太太,谢谢您了,难得宝生这么高兴。”自从腿坏了后,宝生的性子越发暴躁,她心里急,但也没有办法。如果宝生肯听劝,也不会这个年纪还没讨老婆,要知道在同样岁数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
宝生拿大毛巾裹住瑟瑟发抖的来福,力大无穷地把它扛在肩上往里走,“吃饭了,吃饭了!”没拿拐杖,他走路有点一瘸一拐,但除了李阿冬也没人注意。李阿冬头一低,避开宝生的视线微微一笑。
卢小南走在最后。他头脑中的两个念头争斗得越来越厉害,已经达到无时无刻不翻腾的境界,以至于做什么都有点恍恍惚惚,连身后突然一声惨叫也以为是谁踩到了来福。
恶客临门。
季家的门房上前询问,挨了一刀。
“姓徐的人呢?有本事别躲在女人裙子里。”
卢小南一惊,认出这群人簇拥的中心正是当年被捕后立马投诚的祝铭文。卢小南对那阵营抱过希望,因此格外关注祝铭文的消息,知道他趁风向有变又上了日本人的船。只是卢小南毕竟没正式投入那边,所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祝铭文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竟让一个半大孩子改变了人生方向。
作为季公馆的第一号大管家,宝生娘上前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无法无天了啊!小五,给我打电话到巡捕房请巡捕大人来。”跟班小五是个十岁出头的丫头,伶俐地应了一声,拔脚就往房里跑,没看到身后恐怖的一幕-要不是卢小南眼明手快拉走宝生娘,下一个挨刀的就是她。
明晃晃的砍刀从鼻子前挥过,宝生娘许多年没吃过这种吓,惊到双眼对鸡之余居然爆出一声大喊,“到季公馆撒野!老娘跟你拼了!”
当然,放着一大帮年轻力壮的伙计在,轮不到她老人家去拼。
宝生拽住他娘,下意识摸向腰间-没武器,还是头一回有人打上门。
来的人把这看在眼里,嗤嗤地笑,“叫姓徐的出来,血债血还!”那会祝铭文出卖许多人,转头一不留神被复仇者灭了门,除他之外只有孩子仍活在世上。究其源本祸殃是徐仲九,如果不是被“绑票”,他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是挨个报回来。
有儿子做支撑,宝生娘站得笔直,闻言以为对方找错门头,“没人姓徐,我们是季公馆。”
“谁不知道徐仲九那小子窝在上海,反正我们只管问你们要人。”对方狞笑道,砍刀向明芝一指,“交不出人,别怪我们不客气,谁让你的老姘头不争气。”徐仲九没走?明芝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他竟然悄无声息隐藏在人海中,足足三年没在她跟前露脸。见宝生怒容满面,对方又淫笑道,“老相好养了这么多小白脸,他头上绿油油,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此时明芝这边也有二三十个青壮年,站成半圆围着来人,闻言不等吩咐便上前一步,逼近对方。明芝摆摆手,他们停了下来。
祝铭文听说过明芝的名头,现在人就站在面前,高挑个,鹅蛋脸。长得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不像鼎鼎大名的女流氓,倒像读书人。祝铭文也是老江湖,知道人不可貌相,当下油腔滑调地说,“怎么,觉得我也不错?你季老板一句话,我可以一笔勾销,只要以后你跟着我,吃香喝辣比守着那小子强多了。”
明芝并不动气,拿过裹着来福的大毛巾,两下拧成一长条,这才抬头正色道,“嘴臭就得治。”语声未落,她已经出手,毛巾条嘣的挥出,长鞭般扫向祝铭文,刷的打得他头一侧,跟着鼻血瞬间溅出。
祝铭文没料到她有这手,按住鼻子气急败坏指挥众人,“给我打!”
明芝并不动容,狠话听得多了,谁生谁死还未知。宝生把来福朝他娘手里一塞,冲上去就要开打,别的伙计也不甘落后,都是年少气盛,没让过人的。
然而没打成,巡警平时拿足季公馆的孝敬,来得飞快,制止了这场争斗。
卢小南上前跟巡警打招呼,他说话不徐不缓,但描述出被上门挑衅者欺侮得忍无可忍的无奈。巡警知道以季明芝为首,这帮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那又怎样。只是驱走祝铭文等人后,他才警告卢小南,“卢,他们后面有日本人,你们不要出租界,危险!”怕卢小南不把警告当回事,他竖起手指瞪圆眼,“外头,死了很多人!很多!”卢小南点头应是,叹了口长气,“世道变了。”
天气阴沉,北风呼啸,卢小南打了个寒颤,转念想到徐仲九,这个人会不会出现。按常理,前面做了那样的事,应该也没脸再见了,然而……卢小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无法理解明芝和徐仲九的。按常理,明芝该恨徐仲九入骨,但据他观察又非如此,她似乎并不十分怨恨。就好像宝生也惹了不少麻烦,但她训斥归训斥,每次都收拾残局。大概,她也享受于被人依靠。真是,他又摇了摇头,她那付肩膀,到底打算扛起多少负担。
到十二月,时局简直差到不能再差,连李阿冬都下定决心要走。
***
冬日淡淡,宝生端碗蹲在院里吃早饭,吃一口喂一口给来福。这狗成了精,进进出出跟在宝生后头,摇头摆尾认准了他。
宝生娘看在眼里,暗暗摇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年给小日本一闹,附近产稻区全遭了殃,田里的收成一塌糊涂。逃出命来的难民涌入城市,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为了这口吃的肯做牛做马。她差点动心给宝生买个童养媳,那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调理两年就好生养。但宝生执意不肯,嫌乡下姑娘难看,气得宝生娘捶了他几下,“你娘也是乡下出来的,腿上的泥还没干,你倒嫌起乡下人了!”
儿女都是讨债鬼!宝生娘气啊。宝生年纪不小,她怕他在外头胡搞弄坏身体,心里暗暗着急。像李阿冬,不就是没人管,竟包养了个舞女在小公馆,自以为风流潇洒,也不想想做生意的女人有几个是好的。碍于往日跟他娘的交情,宝生娘不方便加以评论,心里则大大不以为然,李阿冬长相清秀,又读过好几年书,很可以谈一场自由恋爱娶个女学生。
宝生听完她的妙论,当时便笑倒,他这老娘也曾见多识广,但自从在明芝这里养尊处优,竟然变成了老天真。能够送女儿读书的人家都是小康以上,谁肯把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送给一个亡命之徒糟蹋。李阿冬那个人,别看长得斯斯文文,实则堪称衣冠禽兽,也就舞女之流的能够忍受。不过他也没在老娘面前多话,就让她躲在壳里把他们当作天真无邪的少年好了。
宝生娘东一擦、西一抹,过了会广播里沙沙地开始报新闻,她挪着富态的身子赶紧去听。然而并没有好消息,外头无法无天,也就租界内还算太平,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跟租界相比是怎么样。
她把忧虑说给儿子听,宝生嗤之以鼻,“多思发乱。”
“我不如留下来看家。”宝生娘放低声音跟儿子讨论,“这里总得有可靠的人盯着,反正我不放心那两个,谁知道他们存什么心!”用了多年季公馆才有今天的规模,这么好的房子让别人看,过两年回来估计要被搬空了。
宝生懒得理她。他是棚户里长大的孩子,但有娘护着,后来又跟着明芝,并没吃到真正的大苦头。对于钱财,因为来得容易,所以去得也不心疼,只要命在,总归还能挣。他拿了刚送来的英文报纸,送去给明芝。来福跟在后头,一颠一颠上了楼,识相地守在楼梯口。
他进门后吃了一惊,桌上摆着几大堆花花绿绿的钱和金条。明芝抓着根大条子,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另一只手里的整叠英镑,是想心事的模样。她简单地跟宝生说了一句,“船已经到码头。”
顾先生那边联系的英国船,要走的还有顾国桓,顾先生托了明芝照应他。至于顾先生,他暂时留下,凭着众多门徒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估计日本人并不容易找他麻烦。
宝生点点头。
明芝把其中一堆向他一推,又拎起一只空箱子,一叠叠码进去,“海上有风浪,我们每人都带一点,万一走散也有傍身的本钱。”
宝生不语,扶着桌子坐下。
明芝抬头看他一眼,冷笑道,“小吴老板,你的手没坏吧?”
“姐姐,我不要。”宝生早已把他那点钱换成金条收在箱子里,够他们娘俩开销。
明芝不语,自顾自锁好箱子,又把密码箱装进藤箱,“帮我拿着。”钱是好东西,不用宝生说,她也晓得分出去就回不来了。这阵子她每天晚上要数一遍钱,只有这样才睡得踏实。她自己也好笑,仿佛活回去了,倒像那会在季家,数着钱日日盘算能够跑多远。
可她走的路,越有退路越险,不畏死才有生。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她自认巾帼不让须眉,来日应该当得起枭雄之名。
明芝一摆手,不容宝生推辞,“也不用太小心,跟钱比起来还是命要紧,到了那边总可以再挣。去,收好了,把李阿冬和卢小南叫上来。”
李阿冬坦然收下箱子。卢小南有些犹豫,但在明芝的目光下,最终只是苦笑,“我们这就……逃了?”
不逃又怎样?陪都都出来了,不也是逃?李阿冬心里一笑,面上却没露出来,依旧恭恭敬敬站着。近来明芝脾气也坏得很,几乎没人敢当面顶她,连宝生娘也有点怕。
明芝拍了拍卢小南的肩膀,“什么时候能把宝生摞倒,你就回来为国效力,现在别添乱。”她语气温和,卢小南眼眶一热,低头不语。
安顿停当手下,明芝出门前去顾公馆,明日上船,她看看顾国桓准备得怎么样。
顾太太听说明芝来了,难得地拉住她说了好一会话,无非托她照应儿子。至于她,和顾先生已经做了半世夫妻,断然没有扔下他独自跑掉的道理。说着,说着她拿手绢印去眼角两行泪,叹道,“我这颗心哪,跟着哪个都不安宁。”
顾国桓向来活泼,这个时候也只有强笑了,“瞧您,人家远渡重洋去求学的,不也一个个都好好的。有钱,到哪里不是好日子。说不定我还在路上,我们的部队就打回来,我又得赶回来。”
顾太太摇头叹道,“要是那样倒好了……”
顾国桓和明芝交换一眼,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美好的祝愿。
出了顾公馆,明芝又想到灵芝。灵芝被安顿在租界的一处小房子,原本以为季家接到电报会尽快来人,谁知日本人分路杀向南京,先是路不通,后来干脆断了音讯,也不知道那边是怎么情况。美国人的《每日时报》报导南京城尸横遍地,也不知道季家是否来得及跟着大部队撤到后方。
灵芝是靠不上家里了,为今之计只能带上她一起走,好在有小月,生活起居都不成问题,不过费点心思。明芝淡淡地想着,估计宝生已经把话传到,希望明天上船时不要拖拖拉拉。至于-季老爷子,他亲眼目睹她如何处理背叛的手下,已经对她完全失去信心:季家怎么能出这么一个冷血的人物,定然母系那边的血统出了问题。
听天由命吧。
明芝闭眼养神。
车子猛的一震,司机紧急刹车,却仍是和路边蹿出的一辆雪佛兰擦着了。他恨得牙痒痒,刚要探头出去骂人,却被明芝按住。
这来者不善。
只见旁边那车跳下一人,大步流星走过来,凑到后车窗微笑道,“太太行个好,让我搭个车吧。”
那人剑眉朗目,面上微染尘色,正是徐仲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十二月的上海也没刮风下雨,然而就是冷,仿佛连空气都是冰凉的。
徐仲九的笑凝结在脸上。他不由自主握紧拳头抵在腿上,免得双手下意识伸向腰间,那里没任何防身武器。他不敢带,怕触怒明芝。小动作没逃过她的目光,他看见她的眼波泛起一点嘲弄。
车门打开,他顺势坐进去。车子向前滑去,司机自言自语咕噜了一句,“那个不是小黄吗。”小黄原先是宝生的手下,跟土根走得近。绑票他也有参与,但事后推得一干二净,只说当时以为宝生的命令,他们跟着土根奉命行事。土根死后,几个弟兄不声不响消失了,小黄也在其中,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他,居然在替徐仲九开车。
明芝没说去哪,司机不敢擅做主张把徐仲九带回公馆,只能在街市上兜圈。
眼看绕到第二圈,徐仲九握拳放在唇上,轻轻咳一声,说了家咖啡馆的名字。见明芝不反对,司机便把车开过去。咖啡馆的电唱机嗡嗡嘤嘤放着英文歌曲,徐仲九看中二楼窗边的桌子,走过去拉开椅子,对明芝微微一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毕竟隔了三年,明芝再见到他,倒也不觉得特别的怨恨,毕竟明日一别,天晓得再见是何时,所以大大方方坐下,顺便点了客蛋糕。此处原是教会大学的学生最爱来的地方,顾国桓就请她吃过多次下午茶。
徐仲九又叫了壶咖啡。滚烫的棕色液体冲入杯中,飘出一股香气,他往里加了足够的糖和奶,这才奉给明芝。明芝接过来啜了一口,见他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神如同绕在宝生脚边的那只狗,是一种求抚摸的恳切。
这自然是又有事要求她,明芝不动声色地想。她小时候被训过,即使心里想要的不行,也万万不可露出来。今时不同往日,只有别人求她的份,她想给别人看什么脸色就可以摆什么脸色。为着从小根深蒂固的修养,她自没那么浅薄,但对于徐仲九,似乎并无不可,谁教他特地送上门。
咖啡馆暖气十足,过了一会徐仲九点的公司大餐以及热巧克力送上来,他一边吃一边闲话,夸明芝的大衣好看,又问候宝生娘。明芝往后一靠,嘴角的笑意浓了三分,眼睛却仍是冰凉,“她啊,一会你可以见她。”宝生又是腿伤又是损兵折将,差点一蹶不振,宝生娘把徐仲九恨得牙痒痒的,要不碍着他和明芝的关系,恐怕早挂在嘴头上问候无数次。她那口方言的粗言秽语又格外丰富,大可以连骂一小时不重样。
徐仲九吐了吐舌头,恢复了一点青年的气息,“恐怕她还在生我的气。”
明芝不作回答,指尖缓缓划过杯壁,目光越过他看向窗外。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树叶已经掉个精光,只剩些枝枝桠桠叉在那。
徐仲九狼吞虎咽,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这才从内袋掏出一只信封。他打开信封,露出支票的金额,轻轻推到明芝跟前,“这是一半,事成之后还有一半。”
明芝看了一眼,一半已是丰厚已极。她并不接,“我明天要出门,你另请高明。”
徐仲九低声下气地说,“这次是救人。”
明芝撑不住鼻子里笑出声,难不成他头一天认识她,竟不知她既没有救人的心也没有救人的本事。徐仲九目光毫不躲闪,直直地看着她,带着十足十的耐心又开了口,“是沈县长。”
沈凤书?然而无论是谁,也比不上自己的事要紧,明芝摇头,重复道,“我明天的船。”
***
一时之间,徐仲九也不知如何才能说动她,又正值电唱机停了,室内便显出几分寂静,远远传来报童的吆喝,“号外、号外!”明芝站起身,是要走的样子,但走不成,徐仲九扯住了她的衣角。
明芝看他一眼,并不发话。徐仲九仰着脸,好半天憋出一句,“我没带钱。”万事只怕开头难,他跳起来把明芝按在座位上,刚要说话,电唱机嗡嗡嘤嘤又唱起来,这次却是时代曲,“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我的心也碎,我的事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