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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萧南缓缓将信纸放下,她极力想保持平静,但心却跳得极快,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这件事太危险了,而且一不小心就会累及家人,尤其是她亲生的孩儿们。
可若是拒绝——
萧南笑得苦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咬了咬牙,用力攥了攥拳头,萧南重新捡起那封信,逐字逐句的细读,唯恐漏下什么重要的信息,且每读完一句,她便反复的咀嚼,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萧南才终于确定,她真的没有理解错。
深深吸了口气,萧南拿起墨锭,轻轻的研磨着,然后又捉起一管紫毫笔,蘸足了墨汁,开始写回信。
既然她无法拒绝,那就只能听从,不过,人家在信中是询问的口吻,萧南不管情不情愿,都要郑重的写信回复。
握着毛笔的手仍止不住的微颤,笔尖触及雪白的信纸,刺啦一下,第一个字就写错了。
唰的一声,萧南将信纸揉搓成团,直接丢到了书案边的一个铜盆里。
这个铜盆并不是垃圾桶,而是专门用来盛放一些废弃文稿、信件的,每次萧南离开书房前,都会亲自将铜盆里的‘废纸’烧掉。
足足写坏了四五张信笺,萧南才将回信写完。
望着铜盆里一个个的废纸团,萧南苦笑不已,穿越两辈子。她在古代最大的收获便是练就了一把好字,如今。不过是区区十几个字的回信,她竟写了两刻钟。唉
写完回信,表明了立场,接下来就是执行了。
可怎么执行?有谁来辅佐?她、她要不要告诉崔幼伯?
毕竟这件事关乎整个荣寿堂的兴衰存亡,她虽是主母,可家中要面临大事,决不能绕过崔幼伯这个主人呀。
萧南坐在蒲团上,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拿起毛笔,又写了一封信。
将两封信全都折好。逐一装进专用的信筒里,然后命人将雪娘子抱来,萧南将其中一个信筒绑在它的脚上,在它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雪娘子点了点小脑袋,然后振翅飞了出去。
望着夜幕中的小白点儿,萧南的心情复杂莫名,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与此同时,开化坊的萧家。长公主面沉似水的端坐在堂屋的主位上,她面前的小几上摊放着一张空白的信纸,而手边则是蘸满墨汁的毛笔。
和女儿一样,长公主也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驸马。
或许别的公主不把驸马放在眼里,但她与夫君相濡以沫三十多年,两人至亲至爱。在她心目中,驸马与她的父母、儿女一样重要。
且此事牵连不小。一个不慎,整个萧家都会被她拖下水。
想想被褫夺了公主封号的巴陵。她只不过是与贺鲁有些书信来往,还没有执杖明火的谋逆呢,就落得个如此下场,连儿女也跟着受罚。
可自己呢,长公主轻咬下唇,她要做的可是比通敌更严重的事呀。
成了,她与萧家永享富贵。
但败了呢?
虽然她有很大的把握办成此事,但长公主的习惯是,谋事前,先把最坏的结果预想到,然后多做防备,这样才能尽量避免失败。
而且事有万一,不管哪个环节出了一丁点的纰漏,她和夫君、儿女们都会万劫不复。
就算自己没有出纰漏,敌方那儿还藏有杀手锏,自己照样会失败呀。
犹豫再三,长公主还是提笔写了封信,然后命家中的鹞子将信送了出去。
站在窗前,望着漆黑一片的天际,长公主头也没回的低声问道:“乔木那儿有回信吗?”
她身后一个三四十岁的宫女忙轻声回道:“还没有!”
长公主眉头一皱,乔木这孩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临阵又退缩了?
不可能,长公主自己否决了这个猜测,她的女儿是个什么脾性,她最了解,或许、或许她还在思索,但最终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母女两个虽不在一处,却都一样在犹豫、沉思、揣度。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乐游原的高坡上,此时正埋伏着十几个身着玄色胡服的壮硕汉子,他们个个神情冷峻,手里握着一柄大弓,时刻注意着京城的天空。
只要有鹞子飞过,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齐齐射箭偷袭。
他们的脚边正零星躺着两三只鹞子的尸体。
而类似的弓箭手,在京城不止一处,当夜被射杀的鹞子,也不止这两三只。
煎熬的一夜总算过去了,萧南几乎是一宿没合眼,清晨,她顶着两只黑眼圈,神情疲惫的出来用朝食。
几个孩子年幼,并没有察觉母亲的不适,像往常一样,规矩、安静的进食。
玉簪等几人却都纷纷皱起了眉头,她们的观察力极好,且观察的对象又是自己最熟悉的主人,只要主人有一点不对劲,她们都能瞧得出来。
不过,她们毕竟是下人,再关心主人也不能造次。
待萧南和孩子们用完了饭食,又喝完了茶汤,萧南强扯笑意的跟儿女们说笑了几句,便让他们去上学了。
对于四胞胎的启蒙,萧南经过一番考量,最后还是又礼聘了一位学识渊博、德行极好的名士高行之,在前庭辟了个小院,让孩子们在家里上学。
高名士年逾五旬,名气并不大,但喜好游历,性子也不古板,所以由他来教导启蒙的孩子最合适。
随后,萧南又看长顺很乖巧,而金枝一直很识趣。便将长顺跟着一起去听课。
至于女孩子们,除了去听高行之的课。还要去听女夫子的闺学课程。
之前杨太夫人薨逝的时候,她除了给萧南留了一盆插花。还留了几个学识好、有见地、且出身名门的落魄闺秀,这些人或是终身未嫁、或是夫君早亡,但情况都一样,她们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人。
杨太夫人宅心仁厚,不忍她们将来颠沛流离、凄惨度日,便请萧南照拂一二。
萧南的学院有德音堂,正是需要素质高的女夫子。上次从杨太夫人那儿请来的谢昭、卢韵、许婉和顾瑶四人,如今就在德音堂教书,且极受小娘子们的喜爱与推崇。
德音堂现在的女学生不多。但萧南有信心把它做大,所以,即便现在用不了这么多的女夫子,她也愿意先多储备几个。
若是哪天德音堂的学生增多了,也要像求索堂那班详细分班的话,她预先准备的夫子就能派上用场了。
更不用说,萧南家里还有两个需要教养的女孩儿呢。
所以,当时萧南很痛快的答应了,且非常郑重的给几位闺秀写了请帖。诚挚邀请她们来崔家做女夫子。
几位娘子见萧南如此重视,心下感动,纷纷表示,待送完杨太夫人最后一程后。她们便来崔家。
果然,等她们亲自跟着送葬队伍,目送杨太夫人与先夫合葬。返回京城后,她们便直接拎着事前收拾好的行礼赶往荣寿堂。
萧南既然决定尊敬几位女夫子。自是不会让人家自己跑来,打听了杨家人回京的日期。提前命人驾马车在杨家附近的巷子等着。
几位娘子看到崔家派来的马车,愈发感动,当下决定,自己定会竭尽全力为萧夫人做事。
有了这个想法,几位新上任的女夫子便格外用心,哪怕学生只有两个,她们也教得非常努力。
而阿嫮和阿潇两个,见夫子们学识好、脾气又好,都乖乖的跟着学习。
尤其是阿嫮,见了如此好的夫子,忍不住对嫡母心生感激。
虽然碍于身份(积微学院标榜贵族学院,萧南碍于世情,只收嫡出子女),她不能跟着阿姊一起去德音堂读书,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见嫡母还是给请了同样好的夫子,虽然许她来,多半是为了陪伴阿潇,阿嫮却非常满足了。
至少,嫡母肯让她来听课,而且是以正经小娘的身份来,这已经极为不容易了。
阿娘说了,做人要知足,要知道感恩。所以,阿嫮每天都乐呵呵的去上学,且对嫡妹的时候,愈发尽心照顾。
这不,到了上学的时辰,她便牵着妹妹的手,说说笑笑的一起往闺学走去。
打发走了孩子们,萧南挺直的背脊瞬间软了下来,无力的斜倚在隐囊上,微眯着眼睛继续想事情。
这个姿势,她一直保持到中午。
心不在焉的与孩子们一起用了昼食,看着他们回去睡午觉,萧南又重新躺回榻上,继续有气无力的斜倚着。
玉簪匆匆从外面进来,跪坐到榻前,低声道:“夫人,外头的人已经查清楚是谁在暗中散播流言。”
萧南的眼睛倏地睁大,一手撑着隐囊要坐起来。
玉簪忙双手搀扶,伺候萧南坐好。
萧南问:“是谁?难道不是武氏?”
玉簪点了下头,又摇了摇,道:“武氏确实参与了,不过,她只是找了几个市井闲人在一些不入流的地方散播,且以那些人的能力,尚不足以将流言传得满城皆知。真正隐在幕后推动流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萧南扶在隐囊上的手用力收紧“谁?”难道除了平安,还有其它的权贵牵扯其中。
倘或真是如此,那事情就麻烦了!
玉簪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是、是崔德志,而此人近日与南平郡主的夫君李敬走得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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