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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锦慈一听自家哥哥送来的,立刻拿过旁边的锦帕擦了擦手:“哥哥这次好体贴,还想到送我礼物。”
顺手打开盒子,掀开丝绸裹布,却是一支小箭,这小箭通体乌黑,显然是乌木所制,而且是乌木中最名贵的金丝楠木。整个箭身雕着精美的花纹,立体感十足。乌木坚硬,雕刻极难,非一般工匠所能制成,而且花纹的纹路隐隐闪着金光,显然是镶了金的。
她愣了一下,这样的一支箭,虽然用料较少,但如此别致精美,却很少见,市面上至少也要一千两的白银,哥哥每个月的例钱有数,即使在外读书,会适当增加一些额外的补贴,但这也不是小数目,哥哥是远远拿不出的。
她眉头微皱,将锦盒合上。
“派来的人说了什么?”她问。
“没说什么,就说恭喜小姐。”秋霜疑惑。
邓锦慈将那锦盒递给秋霜,道:“你把它藏好,不要放在账上,这事也不要往外提,就是母亲和姐姐那里也不要说。”
“是。”秋霜迟疑了一下,立刻应了下来。
“对了,小姐,听粉雀说,吴家的人送信来,说这几日要拜访老太太。”秋霜忽然想到这事。
“吴家?哪个吴家?”邓锦慈随口问,将狼毫小笔在笔洗里沾了沾,又重新蘸了墨,就要下笔。
“就是下邳那个吴家,老太太过寿的时候,他家的大少爷来了的。”秋霜道。
吴魏!邓锦慈呆了呆,手一顿,笔停在了半空,浓重的墨重重滴了下来,宣纸上立刻晕染开一朵墨花。
“亲戚多年,也没有怎么走动,来干什么?”邓锦慈忽然隐隐地有些不安。
“那倒没有,不过听说吴魏也想要入朝为官了,怕是这几日也要到京城里来了,奴婢想可能是想让大老爷和二老爷多多照顾吧。”秋霜上前撤下已经作废的宣纸,又给她铺上了一层新的。
邓锦慈怔了半晌,轻抚着手边的雕花笔床,吴魏终于要走上这条路了。
“不写了,收拾了吧。”邓锦慈心里沉沉的。
一大早,邓锦慈匆忙吃过早饭,特意多吃了一点,就怕那个混蛋伺机又要报复。
等到了骑射营,才发现这次,梁大将军不在,心里正暗自高兴。
下一秒,王世坤冷着脸说:“对了,南宫北边前段时间被雨冲垮了,泄水不畅,大将军说了,邓大人既然是初到,理应熟悉所有的事务,所以邓大人这几日去就监工吧。”王世坤头也没有抬。
堂堂一个骑射营副指挥使去监工挖沟,邓锦慈想也知道这混蛋压根就没有放过自己,不过是迷昏了他一会而已,真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她在心里恨恨吐槽了好久,对他的厌恶更上了一层。
到了南宫北边的护城沟里,才发现压根就没有什么人在挖沟,只有一些工具放在那里。
邓锦慈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她忽然怒火上头,梁晟你也欺人太甚了。
秋霜看了看她的脸色,想了想道:“小姐,不如你去他府上拜访一下,低个头算了,古人不是说小事不忍就会坏大事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邓锦慈冷静下来。
彼时,梁晟正在自己府中逗弄那只小兔子。
“这几日它吃的还好吗?”梁晟随口问,一把抱起那只小兔子,放在了胳膊上。小兔子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他,柔顺极了。
见将军问,饲养小兔子的奴婢小桃子战战兢兢地答道:“胃口很好,每天就能吃不少的白菜和胡萝卜,奴婢每日午时太阳最好的时候都会给它洗澡。”
看着皮毛日渐泛光,精神力旺盛的小兔子,梁晟点了点头,道:“伺候的不错,一会去账房领五两银子去。”
小桃子大喜过望,她本是个低等丫头,因为农村种地出身,饲养过小动物,被府里总管调过来饲养小兔子,这五两银子能顶大半年的工钱了。
有门房来报,说邓大人来访。
邓?梁晟目光一闪,道:“哪位邓大人?”
“骑射营新任副指挥使邓锦慈邓大人。”门房不敢迟疑,一口气报全。
“请她到前厅去。”梁晟眯起了眼睛,眼中闪出危险的光芒。
“小兔子,我去见邓大人了,你乖乖的。”他手一动,或许是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小兔子忽然挣扎了一下,狠狠地在他的手上挠了下去,立刻见血。
旁边的小桃子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惊呼:“将军!”
梁晟眯起了眼睛,俊美的脸上戾气立现,转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怒极反笑:“好极好极,这样才有趣。”小兔子跳着跑了,他像旋风一般去了前厅。
小桃子刚来府上的时候还对着这个俊美仿若神抵的主子暗暗失魂,等渐渐发现他的喜怒无常,暴躁易怒之后,就再也提不起半分的旖旎心思,只想着能活下去就是好的了。
“邓大人竟然会来我府上拜访,真是稀客啊。”梁晟穿着一身黑色深衣,周身全无半点装饰,头发即没有束发也没有带冠,只是松松的拢在脑后,几缕发丝飘在鬓角两侧,从内室旋风一般地走出来。
邓锦慈看着心惊,这人一身黑衣,眼神深邃,周身戾气十足,宛如从地狱里流浪到人间的小恶魔,她忽然后悔来这里了。
只有硬着头皮道:“梁大将军,听说所有入职人员都需要到府上谢恩是吧。”
梁晟大笑,眼神犀利:“你说对了,你不来,就知道后果了。”他大方承认的态度倒是让邓锦慈有些意外。
“骑射营新任副指挥邓锦慈叩谢大将军提携之恩,望大将军以后多加照顾。”邓锦慈将后面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梁晟嘲弄地笑:“你以为是这件事?你不会真忘记了,咱俩之间的账可不只这些。”梁晟靠近她,眼神危险,周身的气势很是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邓锦慈:你这么折腾我,要是喜欢我就直说
梁晟:你以为我会明说吗,快点扑上来,不然折腾继续。
第18章暗涌
邓锦慈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梁晟却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稍一用力,厉声道:“你,想起来了吗?”
她强忍痛意,目光决绝注视着那双过于迫人的眼眸,勉强吐出一句:“将军请自重。”
“自重?”梁晟嘴里咀嚼这这句话,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他这一笑,眉眼全开,竟是个翩翩美少年的模样,邓锦慈心里忽然一滞,下意识别开眼睛,目光却落在了他的手上,那里五道血痕十分明显,好像被什么人挠过一样。
莫非他这样戾气十足的冲出来,是因为刚才和女人打闹,落了下风,所以来找自己撒气,不知道为什么邓锦慈一下子想到他和女人嬉笑打闹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梁晟察觉到她的目光时,有些倍感狼狈,就立刻放开了她。
他有些羞恼,面色更加冷峻起来。
“邓大人——”他下巴一昂,用一种聛睨一切的眼神看着她:“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我记得南宫北门那块护城河已经被淤泥所堵,要是排水不畅,淹了皇宫,那可是抄家的大罪,今日落日之前,我可是要检查的,邓大人身板柔弱,不知道五十军棍能不能受得。”梁晟面色阴晴不定。
邓锦慈手不自觉地收紧了,这个混蛋,还不放过她。
“大将军,蠡吾侯萧志来访。”门房上来通报。
邓锦慈脸色瞬间苍白,梁晟挥手,意思是请,忽然不小心瞥到她的样子,本能地眯起了眼睛,狐疑道:“邓大人认识蠡吾侯?”
邓锦慈强自镇定:“大将军既然有客,下官告退。”
梁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不许走。”
邓锦慈颤抖了一下,她怕梁晟,却更怕萧志。她抬头看向他,脸色苍白,眼底深处有着彷徨无助,又像那只小兔子了。
梁晟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他怔仲放开了她:“你走吧。”
邓锦慈如释重负,匆匆往外走,背后梁晟的目光如芒在背。
疾步走到院中,却迎面撞上了蠡吾侯萧志,她忙低下头。
萧志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广袖深衣,束发带冠,眉目清秀,面相阴柔,走路不急不缓,朝前厅而来。
邓锦慈低头从他身边而过时,萧志忽然驻足,向着邓锦慈的方向望了一眼,邓锦慈察觉到他的目光,不敢停留,匆匆而过。
梁晟站在门槛处,面色阴狠,薄唇轻抿。萧志这一眼,让他心里极其不悦。
“侯爷,刚来京城,就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背后传来梁晟的声音,带着些许试探。
邓锦慈不敢再听,疾步快走。等她出了大将军府,迎上等在外面的秋霜,她才忽然松了口气,意识到这已不是前世,而是在今生。
邓锦慈忽然有些垂头丧气,慢慢向护城河走去,这工看来是免不了了。
到了施工处,邓锦慈开始干活,秋霜也加入了行列。
“邓大人,让我好找。”忽听一人声音从背后响起。
邓锦慈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回头一望,却是清河王萧算身边的幕僚刘元虎。
“刘先生有事找我?”邓锦慈讶然。
刘元虎比她更惊讶,堂堂一个骑射营副指挥使居然来挖城沟。
察觉到他的想法,邓锦慈唯有苦笑。
“昨日你和我家王爷说话时,我也在场,我想邓大人是个有见识的人,明白人不说暗事,昨日大人的话我家王爷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知道能否多给些建议。”
邓锦慈想了想,道:“时局走到如今这般程度,两方势力已经势均力敌,这也是迟迟多日,天下无主的关键所在。打破这个平衡自然需要另一方势力了,而这第三方的势力是什么,你家王爷不清楚吗?”
刘元虎一拍大腿:“果然如此,可惜了。”
邓锦慈眸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快速飞过脑海,下意识问道:“什么可惜?”
刘元虎将昨夜之事简单说了一遍,邓锦慈懊悔至死,心里头把萧算骂个狗血淋头。这个混蛋,怪不得前生能落败到萧志手里。
她低头沉吟半晌,忽然有了主意,悄悄和刘元虎说了几句话。
萧志从大将军府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街上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自己的府邸离此不远,就信步走了回去。
刚走到街角处,忽从侧门跑出一个女子来,脚一歪,一阵香风扑倒了他的怀里。
萧志惊讶,低头一看,竟是一美貌女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此时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脸色微红,略略挣扎。
“公子,对不起,奴家走得急了,不小心崴了脚,撞到公子,望公子莫怪。”那美人说话声音极是好听,如黄莺出谷。
萧志听在耳中,再也提不起半点怒火。
“公子,奴家走不了路了,能否烦劳公子送我回去呢?”那美人略一低头,露出一个曲线优美的颈项来,充满了诱惑。
萧志竟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送走萧志,梁晟第一时间出现在河提上。
此时的邓锦慈袖口高挽,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脚下踩的紫色小羊皮靴已经沾满了淤泥,额头上全是细汗,哪里还有半副早上神采奕奕的样子。
梁晟忍不住嘲弄地笑了笑:“怎样?反思够了吗,想起来了吗”
邓锦慈只觉得自己的两个胳膊要断了,完全抬不起来,她一脸颓然:“我认输了。”
梁晟眼睛一亮:“你这话是承认了?”
邓锦慈回身看他,那过分晶亮的双眸忽然让她有一种错觉。此刻的梁晟像一只小狗,发现前方有一块上好的肉骨头,想立刻吃,却又舍不得,总要逗弄够了才觉得够本。而她很不幸地就成了那块肉骨头。
“大将军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邓锦慈看着脚边的淤泥,再也不想动了。
梁晟大怒,咬牙切齿道:“北边的淤泥好像还没有清呢,邓大人,明日请早!”
邓锦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门,她很想骂他,打他,如果可能最好是碎尸万段,扔到后山去喂狗方可泄心头之恨,让她承认什么,承认了就是个大的把柄,焉有命在。
她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要忍,必须忍,她心里不停地说了几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