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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乐乐洗了碗,郭凯坐到炕沿上和陈晨聊下午的案子。院门在这个时候十分讨厌的响了,陈晨眉头微皱,不悦的扁了扁嘴,趴到枕头上一动不动。
郭凯恼怒的瞪了外面一眼,就不想理他,可是院门响个不停,他只得黑着脸到外面开门。
朱小姐今日带了两个丫鬟,一个抱着七弦琴,另一个提着大食盒。她盈盈一拜笑道:“今晚月色好,怕大人一个人赏月寂寞,朱宏特来为大人抚琴。”
郭凯眉头一皱,已经带了三分怒气,他本就不喜欢这种丝竹管弦之类的东西,更别说在加上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朱小姐,你的父亲现在是戴罪之身,只等上头下来命令才能决定去向,所以本钦差暂时将他软禁在家里。虽然之前没有明确说过你也要禁足,但是你也该明点事理,父亲都禁足了,女儿还能到处乱逛么?本钦差为办案方便暂时住在这县衙旁边的小院,可是这不是你家后花园,别有事没事过来乱串,快回去吧。”郭凯板着脸厉声呵斥,吓得朱小姐大气儿不敢出,领着两个小丫鬟逃命似地跑了。
郭凯拴好门进屋,见陈晨闭着眼趴在枕头上,不由笑道:“我把她骂走了,现在你可高兴了?”
陈晨没睁眼,拉拉被子蒙住头:“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郭凯强行扯开被子,露出那颗不听话的小脑袋:“你再说没关系?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就是讨厌她才跟我闹脾气的。”
陈晨连着五天没去衙门,身子不方便是其一,其二是天气逐渐凉了,利用这几天给自己和郭凯做了两件秋装。做工比起那些根正苗红的古代女自是差远了,但对于一个穿越女来说,能比着葫芦把瓢化成这样,也很不错了,起码看外面还是工整的,里子嘛,就免谈了。
这天吃完晚饭,夕阳晴好,风却是凉的。郭凯打开门伸了个懒腰,心情不错索性附庸风雅了一回,看着满目秋景叹道:“碧天威风拂黄叶,秋气清爽夜渐凉。”
陈晨拿了做好的新衣服出来,正好听到这句,暗想古人就这文采?我也能啊,邃张口接道:“浮云流连笼秋阳,天凉别忘添衣裳。”
一件新衣落在郭凯肩头,陈晨道:“快穿上我瞧瞧合不合适?”
“嘿嘿,晨晨给我做衣裳了!真是穿在身上,暖在心里呀。”
“少贫嘴,快试一下。”二人正拉扯着,院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陈晨手下一顿,郭凯眉头一皱。
“不是说不让你来了么?”郭凯气冲冲打开门,却见郭培诧异的站在门外:“少爷,你啥时说不让我来了?”
郭凯一愣,噗地笑道:“是你小子,我还以为又是那个讨人厌的朱小姐的。快进来吧,家里可有信来?”
郭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又把一个大包袱拎进屋里,还不忘给陈晨行礼:“给姨奶奶请安。”
“喂……”陈晨半羞半恼的瞪他一眼,就被郭凯拉过来看信。
“爹爹说这次的事情办得很好,皇上夸我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将来必是国之栋梁。”信不长,郭凯几眼便看完了,对陈晨补充道:“爹爹还有些不放心,嘱咐我审案要心细,务求真实,不要冤枉了好人。我把咱们最近审的案子都细细写好,给爹爹去看,他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嘿嘿!”
“好哇,那你就写呗。”
郭培放好东西出来,见两人正坐下桂花树下聊天,轻松自然的样子,略微有些诧异:“少爷,夫人让我带来好些衣裳,还问你中秋能不能回去?我原本以为那些冤案可能很难审理,还说恐怕不能的。如今瞧着少爷倒是轻松自得的模样,难道审案很顺利么?”
郭凯抬头笑道:“你去打听打听,如今太行县的老百姓可都赞叹郭青天呢。今晚我写封信,明日一早就带回去给家里瞧瞧,让他们知道我郭凯也是有勇有谋的。”
“啊?”郭培愣了,“我是来伺候少爷的啊,怎么能这么快就回去呢。老爷说了,若是送信让传送公文的官差捎去即可。”
郭凯已经习惯了和陈晨过二人世界的生活,郭培突然回来反而让他觉得别扭,挥挥手道:“天晚了,你先去客栈休息,明日再说。”
郭培挠挠头道:“少爷,这不是三间房子么,我睡西屋就好,中间隔着堂屋也不算不敬。伺候着也方便。”
陈晨有点着急了:“那是我的屋子。”
郭培吃惊的瞪大了眼,用掌握的不太熟练的成语拽了一句:“哦!难怪我见到两套铺盖,这月深日久的,少爷你还守身如玉啊?”
☆、中秋宜谈情
郭培简单的一句话,呕得郭凯差点吐出半盆血来,一脚给踢到客栈去也。
郭凯连夜写好一封家书,详细叙述了破案经过,其中自然少不了对陈晨的夸奖,一大早郭培来小院报到,郭凯就把家书塞给他,让他回去。
“少爷,刚见你一面就要回去啊?少爷,我还想看看你审案呢。少爷,你不想我么,我很想你的呀……”
“闭嘴,烦都烦死了,那就吃了午饭走。”郭凯带着陈晨和郭培来到县衙门口,却见一个背着书箱、穿衣打扮像教书先生的人坐在一个小铺盖卷上,垂头啜泣。
“老夫子,为什么在这里伤心落泪?”郭凯弯腰问道。
老先生抬起头来看了看,嘴唇颤抖着没出声。
衙役老郝在一边说道:“这位就是新来的钦差大人,你不是有冤屈么,还不快跟大人讲。”
一听这位就是钦差大人,老先生吓得赶忙抹去眼泪,跪倒地上:“青天大老爷明鉴,小民是个教书先生,为了养家糊口在裘员外家教书三年。他家儿子顽皮任性、很难管教,小民为了多挣点工钱,也就忍了。谁知裘员外竟然想赖账,生造了一个字,把个钉子的‘钉’加了一点,说是钉子钉进墙里,念做‘噔’。他说小民才疏学浅,不配教他儿子,就把我赶了出来,三年的工钱分文不给。”
陈晨笑道:“老丈,你且稍等,大人升堂之后自然为你做主。”她悄悄揪了一下郭凯衣袖,把他叫到庭中花坛处:“以前我倒是听说过一个这样的故事,没想到这种事还频频发生呢。”
郭凯一笑:“哦?你听说的故事还真多,那你说说故事里的那个官是怎么处理的。”
“那个县官叫做寇准,后来做了丞相的。他遇到的事情和这件事差不多,也是一个刁钻员外赖工钱的事。他试了试教书先生的才学,指着县衙门口的灯笼道:“四面灯,单层纸,辉辉煌煌,照遍东西南北。教书先生答:一年学,八吊钱,辛辛苦苦,历尽春夏秋冬。寇准确定此人是能教书的,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造了一个字,竹字下面加个肉字,那员外也不认识,他就命衙役打了他三十大板。然后告诉他这个字念‘啪’,就是竹板子打肉的声音,该给教书先生的工钱也分文不少的给了。”
郭凯点头:“这个办法好,就得让刁钻员外受点皮肉之苦,一会儿我也按这个办。”
郭培在一边也听到了,连连点头道:“姨奶奶真是博学多才,讲得故事也好听。”
陈晨瞪他一眼,便看向郭凯。郭凯接触到半羞半恼的眼神就知道向自己求救呢,笑骂了郭培一句:“小点声,还没成亲呢,以后再讨好不迟。”
“你……”陈晨气得伸手掐了他后腰一把,转身进了大堂。
郭凯肃了脸色,升堂问案,命人把裘员外和他儿子带来,问道:“教书先生在你家教了三年可是事实?”
裘员外答:“是教了三年不假,但是他才疏学浅,根本就是误人子弟。”
“如此说来裘员外定然是博学多才了,那好,我来出个上联,你来对个下联吧。”郭凯虽不精通文学,却也在国子监读书多年,对对子什么的还不算难。为了在陈晨面前显示自己也是个有才的,就没用刚才听到的对联,而换做了别的。
“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裘员外张口结舌,哼唧半天对不上来。郭凯对教书先生道:“你来对吧。”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教书先生对的流利、工整,郭凯点头。
“裘员外,这里有个字你且来认认。”郭凯在纸上写下一个上竹下肉的自造字,依照寇准的法子教训了裘员外,给了教书先生一个公道。
门外两个农人拉扯着进了大堂,争先恐后的诉冤,张三说:“大人,我家水田里原本干净的很,水稻眼看着就要丰收,近来却突然出现很多咬人的大怪虫。今天我去看地,正瞧见李四把他家田里的大怪虫扔进我家田里,大人做主啊。”
李四道:“青天大老爷,我是冤枉的,我今日往他家田里扔怪虫不假,可是我家田里原本没有那些东西,近日却突然冒出甚多。我家的水田是靠边的一块,邻着的只有张三家田地,可不就是他扔到我家田里的么。我给他扔回去,只是物归原主。”
郭凯疑惑的和陈晨对视一眼,大怪虫?什么大怪虫。
“等等,你们先说说那大怪虫长什么样子?”
二人争着描述,大家却听得稀里糊涂。说是那东西有个圆圆的盖子像乌龟,青色的,有两个脑袋,七八条腿,咬人可疼了。
这是个神马东东啊?
陈晨低着头冥思苦想,郭凯干脆命人备马,打算去田里瞧一瞧。太行县本是山区,良田少,原来并没有水田,近两年汾河水暴涨,小支流沱河河岸的沼泽被一些勤快的农民开垦成水田。于是乎这水田十分金贵,成了全县的骄傲。
陈晨皱着眉问道:“你们说的那怪虫可是横着走的?”
“是啊,是啊,那小妖怪专门横着走路,一个头在前面,一个头在后面。”
陈晨看着郭凯笑道:“快别备马了,什么小妖怪呀,分明就是螃蟹嘛。”
郭凯想想也对,气得扑哧一笑:“去,每人拎一个大麻袋,把自家田里的大怪虫都捉来,本钦差自有办法对付它们,若是其他人家田里也有,也可以让他们一起送来。”
眼看着快到晌午了,陈晨命人在县衙门口支起一口大锅,烧热一锅水。老百姓听说全县仅有的十几亩水田里生了大怪虫,都跑来看热闹。
不多时,五六个农民拖着几个大麻袋过来,打开一瞧果然是河蟹。原来这些山民并没有见过蟹,这次是汾河决堤,冲下来了一拨河蟹。
陈晨告诉人们清洗的方法,简单洗过之后,就把其中一麻袋倒进滚开的大锅里,放上盐和生姜、葱段一起煮。她耐心的给人们讲解这就是河蟹,河蟹的做法、吃法,以及注意什么。
很快锅里的蟹都变成了红色,捞出来盛了满满一大盆。
“好了,大家尝尝吧。”陈晨热情的招呼却没有得到回应,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吃。
郭凯笑道:“我来。”
陈晨也捡起一个,剥开壳美滋滋的吃起来,这可是来到古代第一次吃蟹呢。
郭培在京城里也是吃过蟹的,此刻不甘落后也抓起一只。
陈晨边吃边点头,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蟹就进了锅,味道鲜美肉也肥厚,真是世间美味。纯天然、无污染、没喂添加剂呀。
渐渐地,有几个胆大的衙役拿起蟹来吃,然后有几个眼馋的孩子也掰下了蟹腿。很快,众人都沉浸在美味之中,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好东西呀。几十只手伸到大木盆里去抢,很快木盆见了底。
陈晨笑道:“你们按照刚才的方法再煮一锅吧。”然后用一个草编的小袋子装上几只母蟹拎回自家小院了。
午饭是香辣蟹、蛋黄蟹、回锅肉、猪肉炖粉条、炝芥菜丝。陈晨暗叹:好在前世姑妈太忙,都是我做饭,不然到了古代非丢脸不可。
郭凯一本正经的教训郭培:“你看,你留在这里晨晨还得多做上你的饭,你若是走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不就少干些活么?”
“是是,少爷,我也不是那没眼力的人,不会留下碍你们的好事的,吃完饭我麻溜的就走。”郭培闻着香味,馋的直咽口水。
“怎么说话呢?找挨罚是吧,还想不想吃饭?”郭凯把脸一拉偷眼看陈晨,他本是无所谓的,就怕她又生气。
郭培摸摸后脑勺有点懵了,少爷以前要求自己有话直说,不准绕弯。可是……自从有了姨奶奶,这规矩好像不太适用了。“少爷,我是说,你们又要查案、办案的,有正事要忙,正事……”
“恩,这还差不多。在外不比在家那么多规矩,你也一起坐下吃吧。”
“哎!”郭培欢快的坐下,心中暗想:以后规矩就是改了。
郭培觉着这菜做的和京城里大厨的做法都不一样,味道格外的好。便连连称赞,遇上这么好的主子,还会做这么特殊的好菜,少爷有福啊。
郭凯抿着嘴偷看陈晨脸色,这次她没有恼,看来也是逐渐接受了。
郭培也觉着自己很聪明,不喜欢听“姨奶奶”是吧,以后改叫主子不就行了,嘿嘿!
临走时,郭培特意趴到郭凯耳边低语几句:“其实我听老爷和夫人的口风,也没打算让您守身如玉的,不过是个小妾,提前睡了也没关系,反正将来会有正牌少奶奶……”
“滚。”郭凯突然拉下脸喝道,郭培吓得一哆嗦:“我也是为少爷好啊。”
转眼已到八月十五,这天俩人早早吃过晚饭,陈晨在院子里洗衣裳,郭凯去街上买月饼。
他回来时,她已经晾好了衣服,把桂花树下的石桌擦干净,在两个石凳上铺上棉垫。郭凯把买来的月饼、糕点、蜜饯一一打开纸包,摆在石桌上。
“诶?这是什么?”他发现了一个草纸钉成的小册子。
陈晨一把抢过来:“这是我的账簿,别动,今晚的帐还没记呢。”
她翻开小册子,里面竖排写着做饭、洗衣、洗碗、做衣服等字眼,每一项后面都是横排的“正”字。她用一小节草纸包着的炭笔在做饭后面画上一横,又在洗衣后面画上三笔,在洗碗后面写了一个正字。
郭凯探头瞧了一眼,就坐下好笑的看着她。“以前见过你记,只当你是为了好玩,原来是真的记得这么清楚啊。”
“那当然了,我的账目清楚的很。”陈晨坐在他对面,用手数着那些正字道:“从住进这个小院开始,我已经给你做了一百七十二顿饭,洗了一百八十三件衣服,刷了五百二十四只碗碟,做了三件衣服,梳了五十次头……”
郭凯温柔的眼神笼罩在她身上,嘴角翘起,脸上满含笑意,看她低着头认真的数着。
日子过得真快,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么?
回想一下春天马球场上奔驰的时候,竟然恍如儿时的梦境,不过半年而已,却好像长大了许多。
他已经吃了一百多顿她亲手做的饭菜,穿了一百多件她亲手洗的衣裳,还有每天早上他赖着她给自己梳头。
他们也曾为了一件案子争得面红耳赤,也曾为了一盘好菜互相谦让,也曾在夏天依次沐浴而尴尬,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