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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稍稍一动,司镜将手放下,林琅顺势退后一步,结束了这个拥抱。
她仰起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不想让离别充满悲伤,最后的最后,她希望留给司姐姐的记忆是她的笑容。
“司姐姐,在林琅心里只有你一位姐姐,希望姐姐能多多保重身体,”林琅声音沉了沉,下定决心开口说:“我知姐姐是国师,身负重任,但出于私心,我还是希望姐姐能够快乐一点,”她握住司镜的手,轻声说道:“姐姐所习一切都是为了申国,但偶尔,我希望姐姐能够多为自己考虑,不要在意世间妄言。”
林琅的双眸紧紧望着司镜,绽出一个花颜的笑,“世人所见的都是国师,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的司姐姐,就算我最后再求姐姐一件事,就请姐姐多想一下自身,好吗。”
司镜愣住了,看着真诚的林琅,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次所求,是为了她吗?
一股热烫之流盈满胸膛,司镜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犹如被师傅收下为徒一般,那时她知道自己在世上不再孤单,而现如今,她也明白,自己有了犹如亲妹一样的友人。
司镜不擅长亲密之言,只点了点头,可眼中情绪泄露,已是震动至极。
她缓缓又坚定地道:“我答应你。”
林琅闻言眉梢一动,当真是笑颜如花,璀璨动人。
在得到司镜的承诺后,林琅终于能够放了心,无论她与高殷这段缘是幸是孽,起码若是司镜真的动心,能够由自己一次也好。
林琅最希望的,是她的司姐姐能够真正开心,不要一直活在国师身份的束缚之下,成为一个活死人。
现而今,她得偿所愿,可以安心的回家了。
家中,还有她的母亲和哥哥,林琅心头不是没有忧愁的,母亲孱弱,哥哥刚强,还好如今再无人会欺辱他们,皇上也会善待,但让她最难以割舍的,还是跟他们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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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林琅等到林怀瑾归家才召了饭菜。
林怀瑾如竹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厅内,见室内灯火通明,母亲与妹妹都在饭桌前等着自己,心头盈起一丝暖意。
他曾经最希冀的平淡安乐的团圆生活,如今已经实现了。
“我回来的晚,母亲、蓁蓁不必等我的。”嘴上虽这么说,但林怀瑾的口吻是十分柔和的,与对外的冷厉大有不同。
“是我想等哥哥回来一起吃的。”林琅鲜少的上前撒娇,轻轻的拽了下林怀瑾的衣袖。
林怀瑾眉眼柔和了下,并未多语,跟着林琅一同到了桌前。
一家三口和美安逸的吃了晚饭,到了最后林琅心中突生感恩,如今战火四起,能够一家人平安的一同用饭,对于许多家来说已是奢侈,因此她更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见蕙娘放下玉箸,林琅微微抬头,唤人撤下饭菜后,声音提高:“娘,哥哥,我有话说。”
蕙娘与林怀瑾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林琅,见她面色中带着紧张,不仅心也同时提了起来。
是蕙娘先开口道:“蓁蓁有话便说,一家人不必顾忌什么的。”
林琅点了一下头,整顿好情绪,缓声开口:“娘,哥哥,我要去做一件事,一件能够帮助如今大战的事,具体我并不能说,但我必须要做,今夜之后我就要……离开家了。”
蕙娘的脸上浮现惊讶之色,张口道:“你要去哪、怎么这样快……”
“我知道擅自做下这样的决定又要离开娘是我不孝,但我一定要去。”
林琅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站起身来跪到蕙娘面前。
蕙娘立刻去扶,林琅却不肯起,双手搭在蕙娘伸向她的手上,温热的手心是属于母亲的温度,林琅的声音已经带有哽咽了,“娘,这么多年您待我如亲生女儿,爱我重我,女儿感激于心。此番离去,我无法承诺能否回来尽孝,请您原谅女儿的任性。”
“还有哥哥,”林琅侧头看向林怀瑾,烛光下,哥哥面容清冷,然而一双眼中盛满了不舍的柔情,“以后要哥哥辛苦照顾娘亲了。”
语毕,林琅深深地俯下身跪了下去,蕙娘有心去拦,却被走过来的林怀瑾轻轻按住了肩膀,让她接受林琅这一跪。
蕙娘低头看着林琅,心中沉痛,曾经小小一团的婴孩,已经长大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女郎了,甚至能够像她的生父一样,保家卫国,果然,她的蓁蓁,身体里流着赵帅的血啊。
她不该哭,可是眼泪依旧留不住,泪水滴到地上,正落在林琅小小的头前面,一滴一滴的圆形泪迹。
蕙娘的手伸了过去,轻轻抚摸着林琅的头发,略带哽咽的语调开口:“蓁蓁,你是真心实意的要去做这件事的吗?不是有人逼你的?”
林琅抬头,一双眼也是红了,看向蕙娘坚定的点头。
蕙娘抿住唇,想起这些日子林琅的失意模样,再看眼前坚定的她,一时间心头感叹。
她伸出手去,林琅心领神会的驱身过去,蕙娘便将林琅抱在怀里,摸着她的长发,轻叹着:“娘不拦你,娘明白的,蓁蓁做的决定一定是对的,娘相信你。”
“谢谢……娘。”林琅将脸埋在蕙娘的脖颈中,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娘这样亲近了,长大以后她羞涩这样的亲密,如今才知道,她思念这个温暖的怀抱很久了。
片刻后,蕙娘又道:“家中有你哥哥,万事放心,若是办完了事又不便回来,给娘捎个口信就行,娘等你。”
林琅心中熨帖一片,沉沉的嗯了一声,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抱住蕙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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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蕙娘之后的千叮万嘱中,两人不得不分开,林琅回了寝室,拿出收拾好的行李,最后送她出门的,是林怀瑾。
一路上林怀瑾依旧沉默,只在离别时轻轻摸了摸林琅的头发,沉声道:“路上一定要小心。”
这动作令林琅感伤,记得她千山万水的从渝镇到京城时,初见便是哥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如今离别,他还是这样,对他而言,兄妹之间如此动作已是最亲密的了。
林琅突然抓住林怀瑾的手,在他微微僵硬时,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眼泪不经意的滴到他的指间,“哥哥要保重。”
“……好。”
“我会想哥哥的,还有娘,若是我此行顺利,能够尽快结束此战,等国泰民安,哥哥要娶一个好嫂子,再生几个孩子,我回来的时候,成了姑姑,家里热热闹闹的,想想都开心呢。”
林怀瑾从林琅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在林琅的颊边掐了一下,带了几分无可奈何道:“小丫头。”
林琅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再仰起头,月光下,眼睛亮的如同明珠,她笑了笑,驱走了方才的感伤,“说定了哦。”
林怀瑾轻轻牵起唇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应道:“好。”
承诺,代表希望。
他会娶一个心爱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他的妹妹有朝一日会平安归来,他的孩子能够甜甜的喊上一声姑姑。
无论多久,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林琅带着笑转身离开了自己的郡主府。
只是没料到,竟然还能有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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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后门有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黑马在前,见到林琅就欢悦的开始刨蹄子,如同见了主人的热情大狗,正是毛豆,而驾车的人是平叔。
林琅连忙过去,先是摸了摸毛豆的头,好好地亲近了下,平叔也下了马车,站到林琅身边,又赶紧喂了毛豆几颗豆子,示意它要安静。
林琅侧头问道:“平叔你怎么也来了,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全么。”
“那是对外说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平叔小声道,“小姐,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要去找那位,路途遥远的,平叔我哪能放心啊。”所以在那些神秘人一找上他,他立刻就答应了,反正就是带着他家小姐去找人嘛,他去总比别的马夫强,起码安全啊。
林琅心中感动,但也不禁露出愧疚之色,她本不想将这件事牵连到家里人的,平叔之前为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年纪又大,总该在家里养老,怎么能还让他跟着自己走这条路。
“小姐你可别要哭啊,平叔没事的哈,来京的时候是我带你来的,走的时候也得是叔啊,来,上车吧。”平叔顿了一下,“哦,对了,还有一位。”
平叔话音一落,马车里传来一个男声,“人都到了还磨叽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么。”一只大手掀开车帘,一张秀正的脸露了出来,竟然是王鸭子。
一如以往的嘴毒,先是上下打量了林琅,而后露出嫌恶的表情,“我说郡主大人啊,咱们是赶路,你怎么还一身女装啊,是不是生怕不能给土匪当丫鬟啊。”
林琅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是负责你一路安全的,别废话了,赶紧上车赶路,晚了出不了城门。”
林琅知道时间紧迫,不再多语,动作轻巧的跳上车,倒是让王鸭子挑了下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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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京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睡眠,不起眼的马车哒哒出行走在街上,很快到了城门,显然已经经过商议,特地开了门让林琅一行人离去。
他们是偷偷出京去找出使队伍的,自然要小心谨慎不要被人发现或跟踪。
期间除了毛豆偶尔的喷鼻声,三人都没开口说话,生怕惊动他人,引起注意。
直到出了城门,林琅才掀开车窗的缝隙朝外看了看,朱色城门缓缓闭上,像是真正的告别。
她离开京城了。
真想不到,当年千辛万苦的来到京城,以为这辈子都会在京中度过,如今竟然会离开,世事真是无常,可林琅并不感到后悔。
小心翼翼的合上窗,林琅看了王鸭子一眼,她早在不崀山相遇时就知道他是皇上的人了,只是没料到皇上会派他来保护自己,然而一想到他的身份和母亲有关,心中不免生出好奇,说起来也算是有渊源的熟人,想必这也是皇上的一番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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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京城,林琅才知道起了战火的世道到底有多乱,即使他们驾着的只是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依旧被三四批团伙盯上了,好在王鸭子警惕性高,总能提前发现,毛豆又是擅跑的高头大马,匪人们根本追不上。
每次都能将匪人甩到后面,这时候王鸭子往往要感叹一番毛豆的“大材小用”,若是在战场,毛豆绝对是匹屡现神勇的良马。
听多了这话,林琅心里也不是滋味,总会怼上一句,就怕敌方甩出一把豆子,毛豆就跟着豆子跑了。
当年不崀山时,她就是用豆子引的毛豆,自家的马,她能不了解么。
听到林琅这话,王鸭子就憋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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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京城边缘的危险之地后,三人到了一个镇子落脚,王鸭子去成衣铺特地为林琅买了男装,又乔装一番,林琅这才知道王鸭子出神入化的易容本事。
她本是稀有的美貌,经过王鸭子的手,彻底成为一个矮个的满脸雀斑小子,搁在人堆里毫不起眼。
连毛豆都被妆点了一番,本来在京城养的皮毛光滑,膘体壮健,出了小镇后,俨然成为一匹高个子的杂毛灰马,在一众群马,如同一个傻大个,土的不能再土了。
王鸭子乔装变成普通相貌男子,平叔就不必易容了,他本就是下田的汉子,说话腔调和样貌和平民一样,反而是最容易混入人群的。
这样一来,路上打劫的人瞬间少了一半,有时候在必要情况时,王鸭子还能将自己易容成一个脸色惨白身患疾病的年长妇人,身上涂上一种药草,泛着酸臭味道,逢人都离得远远的。这样他们就成了赶路求医的队伍,如今兵荒马乱之际,更加不会引起人注意。
只是见识到王鸭子神乎其技的易容术,林琅心里总是犯嘀咕,后来还是王鸭子自己说漏了嘴,林琅这才知道当年不崀山上刺杀沈连卿的人竟然是他。
就是这个人,将自己推下山崖的!
面对林琅的质问,王鸭子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当时打得是沈连卿,林琅是被他撞下去的,要找也得找端王去。
当时他自己是受命于五皇子才不得不行刺沈连卿,也不能全怪他,最后还笑着对林琅说:再说了,你这不是身有神运,大难没死么。
林琅总算知道之前他说自己幸亏没死在不崀山是怎么回事了,当时他闪烁其词,后来又说起了她的身世,她根本没注意,这下全明白了。
面对林琅的怒火,王鸭子的办法是祸引东墙,让平叔加快行程,赶紧追沈连卿的队伍。
“罪魁祸首是端王爷啊,郡主不能都怪我吧。”王鸭子嘿嘿笑着。
现在又是郡主了,这一路上他以不引人注目的名头可是一直叫她疯丫头的。
林琅沉着脸,才不搭理他,坐到车厢前面去和平叔说话,王鸭子落了个没趣,啧了一声干脆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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