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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大将军虽说已年老,但威赫犹在,何况云大将军的胞妹是当今圣上的皇后,因此云飞扬自小若对什么事物表达向往,手下无人不从。
只是云飞扬性格开朗又平易,多半也是因为他的母亲。
谈起云大将军的妻子,京中人无不称奇,云飞扬的母亲本是燕国在攻略申国时夺来的一个女奴,云大将军反攻燕国大军,在得胜后无意间看到了云飞扬的母亲,一见倾心,当时便纳了对方为妾。
云大将军那时已年约四十,并未娶妻更膝下无子,没想到云飞扬的母亲为他诞下一儿一女,老来得子云大将军欣喜异常,便扶了对方为正妻。
说实在的,云飞扬的母亲低贱自然配不上这样的地位,只不过云大将军喜爱她,不容他人置喙,专宠至今。
一个本来是女奴的低贱之女一跃成为京中贵夫人,多少人羡慕称奇,也有不少鄙夷轻视,只不过云飞扬的母亲从前也是读过书的,知书达理又相貌较好,说话温柔贴心,渐渐京中也有一部分人接纳了她。
毕竟,还要看着皇后娘娘的脸色。
因为云飞扬家庭的缘故,因此他并非如同其他世家子弟一般在意家室,他很想和自己的父亲一样,迎娶自己喜欢的人为妻子。
他喜欢漂亮又大胆的明媚女子,而当他终于遇到理想中的那个人后,对方却用一个乌龙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并且告诉他,她并无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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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扬骑着游风跑向京郊山野附近,见周围无人终于停了下来,林琅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云飞扬心中的愤懑因长久的风吹已熄火不少,如今见林琅似乎不适也有点歉意,他将林琅扶下马,林琅整个人都是晕的,刚落到地面就蹲下身,手掌捂住胸腔,忍下呕吐的欲望。
“小哨子,你可还好?”云飞扬关切的问道,他是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好好和她说话,并不想让她难受的。
林琅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摆了摆,示意云飞扬再等一等。
周围靠山,青黄草叶接连不断,脚踩着有些软的黄土地,林琅蹲着身子呼吸之间都是山野间植物味道。
之前在沈连卿的府上时林琅倒是骑过马,沈连卿教过她的,只是这样快的速度行进,自己又是横扒在马背上,颠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脑子更是晕乎乎的,若不是云飞扬还站在自己身旁,林琅估计就干脆坐到地上了。
过了半响,觉得腹胃不再有上涌的迹象,林琅缓缓站起身,云飞扬上前去扶,林琅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眼前微微有些发晕,倒还记得自己处在京城,需得谨言慎行,何况对方是曾经求娶过自己的云飞扬,她并无此意,更不能令他继续产生误会。
她这么一退,倒是激起云飞扬心中的怒意,不禁握了握拳,“小哨子,我带你来这里,并无其他之意,只想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同你好好说话,起码不会像上次一样被人打断,你也……不必顾忌什么。”
林琅见云飞扬坦荡开口,惊惧的心情稍稍一平,她盈盈一福:“将军若有话请说,只是请将军尽快,我怕我的仆人们见我离开会慌乱。”
一些下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云飞扬一摆手:“你放心,他们被叶同看着,不会出事的。”
林琅一听这话心底一沉,默默看了云飞扬一眼。
他的意思是,他命人将平叔与杏儿圈禁起来了?
林琅不必深想便能想到他们此时的焦灼,云将军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了。
不过以他的身份来讲,如此行事自然正常,更无人会提醒,这更加深深的提醒林琅他们彼此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不知怎的云飞扬觉得林琅的眼神中充斥着一种无奈与失望,只是再等他探究时,林琅已经收回视线了。
“小哨子,你生气了?”
林琅低低摇头:“林琅不敢。”
“别说什么敢不敢的,你都能当面拒绝我的求娶,还有什么不敢的。”
林琅心口一跳,紧抿着唇,片刻后单刀直入:“云将军若有要事想问便开口吧。”
“我、我不明白,”云飞扬望着林琅的发顶,说出了这些日子的疑惑:“你之前说的那番话我想不明白,我求娶你是真心实意,你却说我没和父母商讨,若是在意这个,只要你答应,我可以即刻与我父母言明,他们都是开明之人,绝不会为难你,可你又说高攀不起我,那端王是怎么回事,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是他的爱惜之人,你若真在意门第,又怎会和他牵扯不清,分明是戏弄于我!”
云飞扬越加愤怒,明亮的眼眸里如同盛满了火,他自小应有尽有,几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什么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根本不知道。
在被拒绝时的确苦恼,可他也认真思索过,只是在乍闻有关端王的传言时,他当夜便坐不住,这今日才匆匆劫走了林琅,一定要问个明白,否则他不死心!
林琅从云飞扬说起端王后就开始心跳加速,慌张难言的紧张倏然而升,可她不能让云飞扬看出来,她微微侧了脸,“将军,若我直言相告,请您不要怪罪。”
云飞扬点头:“本将军不是那种小人,你尽管说明,只是不要再造丰镇的误会。”
……他是指自己说了哥哥的字来掩饰身份?
可就连当时,自己也是言明态度的,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不相信。
林琅在心底叹了一声,真是为难不已,怕得罪对方,又怕说不好被留在这里,荒郊野岭,自己孤身一人,哪里能回得了京城。
她在心底反复琢磨了一遍,最后在云飞扬微微不耐的眼神下开口:“云将军,如我这样的身份您愿意求娶,我十分感激荣幸。”
她捧了对方一把,云飞扬很是受用,怒意的面色稍缓。
林琅随后话锋一转,“云将军你可知晓私相授受是女子大罪。”
云飞扬一愣:“什么?”
林琅一看他的反应,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男人,又很早从军,对这些自然可能不甚在意,可林琅是女子,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云将军,若我答应了您,您有十全的把握令你的父母迎娶我为正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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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官家女子,去做当今云将军的正妻,说出去都是笑话,多少人会笑林琅异想天开,别说林琅并不想嫁给云飞扬,就算是她答应了,即便云飞扬愿意,不代表他的父母会愿意,届时她将遭受怎样的舆论侮辱,这些事对于女子简直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林琅在京许久,自然也零零散散的听说过云飞扬母亲的奇遇,只是就连他的母亲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妾,生了一儿一女才上位,且云大将军当时军功伟业甚重,父母已亡,婚事自然由他自己做主,可这些情况都不会适用于云飞扬。
她知道云飞扬心底纯良,丝毫没有贵族的那些纨绔规矩,只是有时做事的确太不经过考量,例如随意在酒楼之中当众求娶,例如此时突然将她当街劫走,这些举动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烦恼,他顾及不到,他居高位惯了,怎会了解她这样身份地位人的为难。
云飞扬似乎也有点明白林琅话中的深意了:“那、那我今日回去便同我父母商量……”
“云将军,”林琅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我一同上路,曾有相伴的情义,我不妨直说,您的父母是绝不会同意让您娶像我这样身份的女子为正妻的,而我,绝不做妾!”
这话说的铁骨铮铮,坚韧不绝!
她一鼓作气:“我并非想高攀权贵,只想平安一生,嫁给一个我喜欢的男子为妻,我不想参与后宅中令人身心俱疲的争斗,至于端王,我的确认识他,在进京时,我曾与他有过共患难的经历,他只不过送我回家,外面的传言才胡乱传起,我与他……并无可能。”
这些话林琅出自真心,她自小做的那个梦,其中那个被杀的女子何等凄惨,自己的夫君与庶妹紧紧相拥,却将她推入狼口,这样的心伤林琅并不想重复,而近日来在林府中与常姨娘斗智斗勇,再看林父的虚与委蛇,已恶心至极,母亲为了他瞎了眼睛,他却能以母亲的性命要挟自己,他宠了常姨娘多年,也能为了自己的权益将她禁足。
后宅争斗如此可怕,夫君之心冷漠如冰,她恐惧心寒,只想寻找契机带离母亲出府,安平过此生。
情爱之事,已不再她的考虑之中了。
她将话说的这样明白,云飞扬已参透一二,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林琅这样可心的女子,他上前一步,声音低哑下来:“如果我一定要娶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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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同远远看着平叔和杏儿在一边嘀嘀咕咕,倒也没上心,反正坐等他家将军带着林姑娘回来就行了。
只是……平叔的表情动作实在可疑的很。
他体内的八卦兴头上来,歪头盯着平叔,就见平叔唉声叹气的,好像还在和杏儿争吵什么,骂骂咧咧的样子,又丧气的摆弄着马车的绳头出气。
两人时而靠的很近,时而又距离很远的互相埋怨,都说对方没有照顾好自家小姐。
不禁引得路上的人纷纷瞩目。
让他们吵架那可不好,叶同上前想劝一劝,安抚一下他们的心情,却听轰隆一声,马声长鸣。
平叔在后面大叫:“快快快快跑啊!”
糟了!
叶同脸色一变,可已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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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答不答应,愿不愿意,我也要娶你呢。”云飞扬紧盯着林琅娇艳的脸面,少女发黑如瀑,小脸细白,一双眼睛明媚灵动,都是他喜欢的样子,他想让她对自己笑,为自己忧,而不是这样冷面的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他又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子笼罩着她,低言道:“我如今并不能承诺你一定能入门便是我的正妻,但我答应你,一定待你如妻,疼你入心,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我云飞扬字字真心,绝不违背!”
没有一个少女,能在一个如此优秀伟岸的男子表白之中不动容。
林琅亦然如此,她惊诧,感动,受宠若惊,可刹那间她竟然想到了常姨娘。
很奇怪,在这样应该脸红心动激动的时刻,她竟然会联想到那个恶毒的人来。
她是不是也曾被林正则的海誓山盟心弦震动过?
她本是大官之女,是不必下嫁给林正则为妾的,可是她从了,多年来,林正则待她如妻,事事顺从,宠爱到了极点。
可林琅想起的是,那时常姨娘污蔑她偷银库银子,被她反咬之后,林正则怒吼后她震惊无措的脸来。
多年宠爱,敌不过男人的喜新厌旧。
林琅并不认为林正则这样的小人能与云飞扬相比,只是……她很惧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常姨娘这样为爱而憎的可怕模样,为了地位,为了名声,从前的恩爱全部化作算计,再多的宠爱也成了工具。
这样活着,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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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退出一步,深深一福,“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此生难报,因此更不能耽误将军,对将军虚情假意,若您执意如此,林琅只能落发从庵,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她竟如此决绝!
云飞扬浑身一震,看向林琅的目光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他胸口起伏不断喘息:“你就这样看不起我?宁愿做尼姑也不嫁我?”
林琅抬起头,眸光坚定:“并不,我敬重将军,因此才不愿骗您,和一个不爱您的人在一起,才是痛苦。”
云飞扬双肩一颓,心中绷起的那股气顿然被抽离。
和他在一起,是痛苦?
他自小身份居高,几乎从未受过挫折,自认任何人得到他的喜欢都该感恩戴德。
可他几次三番的表明心意,本以为林琅该欣喜感激的接受,却没想她根本不要自己的情。
云飞扬明亮的眼眸渐渐黯淡,林琅看得不忍,毕竟对方心境纯善,又屡次救过自己,她不安的舔了舔唇,开口说:“将军,林琅若有说的不好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中,您曾救过我两次性命,此后若有林琅能帮助的地方,定万死不辞。”
云飞扬心头剧痛,抬头看了林琅一眼,扯出一个苦笑来:“我要你的万死不辞做什么?”
我要的,是你啊。
林琅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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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云飞扬虽是军人,家世良好的他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君子,纵然被林琅这样直言拒绝,也不忍对她说重话,他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欠我的。”
“我救你是举手之劳,在丰镇时你不是也帮我挡了刺客的暗箭么,何况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发现丰镇的异样,当时我有任务在身,不能言明,今日便告诉你,我是替太子殿下探明各州府的异样行迹,此次能一举将五皇子卸了权,也是多亏发现丰镇的诡异,太子殿下褒奖了我,若论得益,我还要谢你呢。”
这些事情若是平常女子自是一知半解的不懂,可林琅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太子安排在五皇子身边的内应后,就十分关心政事,没想到云飞扬竟然还有这样的缘故。
可真说谢她,林琅还不敢承受,她期期艾艾:“将军、将军不必如此的。”
他神色郁郁,是林琅从未见过的,每一次,云飞扬都像是一团火,在黑夜中亦是明亮璀璨,可如今大受打击的模样,令林琅无所适从,可又无法安慰他,是在是尴尬极了。
就在这时,云飞扬开口问道:“你是在和我分开之后遇到端王的?”
林琅心口一条,紧张的咽了下唾沫,点头:“是。”
“……我不该和你分开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