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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箫容看着这些女人,不乏幸灾乐祸的,相信在她们背后的家族,一定有将史家视为眼中钉的,此刻能站在她面前的人,都是在白骨案里没有牵涉到的家族。后宫妃嫔本来就少,此件白骨案又牵涉众多,其中两位品级较低的妃嫔被夺名号,不见人影。剩下的……史箫容看向态度倨傲的丽妃,下一个,就是丽妃的家族了。
但是丽妃这个被骄纵惯了的女人,此刻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灾难临头,仍然不改跋扈性子。
丽妃看向她,“太后娘娘,这一路走好啊。”嘴角含笑,目光竟略带些挑衅。
史箫容垂眼看着她身上华丽炫目的衣裙,心中一叹,“丽妃,你在宫中,也要走好路啊。”
“自然,多谢太后娘娘关心了。”丽妃笑意愈浓,“陛下已经将凤印交由本宫代为掌管,等太后娘娘礼佛归来,本宫一定带领众姐妹,前来迎接您。”
难怪今日贤妃都不说话了,原来已被夺.权。史箫容心中一哂,温玄简的动作可真是快,刚刚扳倒了史家,如今就又迫不及待地瞄准了功高盖主的钱氏家族,欲夺之必先予之,这样浅显的道理,丽妃竟然不懂,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但这已经都是她们的事情了,史箫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心中一松,微笑道:“丽妃有心了。”
众妃嫔告退,唯独蔻婉仪仍在踌躇,往四周不断望去,似乎在找什么人。
芽雀很早便觉得蔻婉仪有些古怪,她暗暗观察着蔻婉仪,发现她故意落在人群最后面,磨磨蹭蹭,似乎并不想这么快离去。
芽雀越发觉得古怪,正要跟上去瞧个分明,史箫容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别追上去,你也觉得蔻婉仪有古怪,是不是?”
原来太后娘娘也察觉了,芽雀连忙点点头,然后一想,有些明白了,“蔻婉仪大概是在找史姑娘,那段日子史姑娘天天去鄄兰轩找婉仪娘娘玩耍,大概年纪差不多,两个人感情跟亲姐妹一样,史姑娘已经很久没和婉仪娘娘见面了。”
史箫容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芽雀的确跟自己说过史姜灵跟蔻婉仪感情不错,她发觉古怪的却是蔻婉仪的神情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个爱哭的少女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真不知道这段时间,在蔻婉仪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这些好像也不是她的事情,史箫容让芽雀不要再管这个古怪婉仪了,现在她马上要离开了宫廷,而史姜灵的去处,实在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史家已经被抄籍,人去楼空,但陛下还没有处置史家府邸,似乎是给您留着。”芽雀小心翼翼地提议。
“但是让灵儿独自生活在空荡荡的国公府,实在是……”
“太后娘娘可以让陛下安排几位比较靠谱的人去府里看管,史姑娘身边也有一两个可以使唤的侍女,奴婢会定期发例钱给她们,您不用太担心。”
史箫容想了想,只有这个办法了,“灵儿还是不肯说孩子父亲是谁吗?”
“姑娘咬得紧,就是不肯说。她说要自己养这个孩子,执意要生下来……”
“真是糊涂……”史箫容无可奈何,事已至此,也只能随她了。
皇家寺院就建在城郊名山半腰,山清水秀,幽静隐秘。
因为里面住着的大多是前代妃子,或是犯了错的命妇被罚到此处面壁思过,寺院特意整理了一座单独的院子给史箫容,让其他人不能来打扰。
芽雀没有将行程安排得大张旗鼓,低调入住,其它宫人都没有来,只有她陪着史箫容,但也足够了。要的就是这份清静。
史箫容声明此次礼佛要幽闭,不准任何人前来拜访,直到她出关为止,因此所有来看望她的人都被一一挡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越来越明显的身体,已经不能让外人看到了。
离开永宁宫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顺,史箫容只带了几卷书和一副棋具。白天看看佛经,下午午休之后,就坐在附近小瀑布旁边,默默琢磨残局。晚上坐在青灯下,抄抄佛经,然后早早入睡。
日子一复一日地过着,外面的消息全部隔绝,芽雀隔山差五会出去一趟,回来后,如果史箫容不主动问起,她也不会将外面的事情告诉她。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太糟心了。
史箫容假装全都不知,她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将孩子顺利地生出来,这个孩子,她要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里,千万不可以被温玄简夺去。
温玄简在她离宫前夕,曾来看望她,叮嘱她要好好休养,把孩子生出来再从外面回宫。史箫容都一一应了,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谁都不点破。
在他临走前,史箫容忽然大发慈悲,想到温玄简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再看到这个孩子,特意准许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温玄简坐在她的床榻边,半弯着腰,手指有些颤抖地摸了摸那微微凸起的腹部,胎儿已经会动,也是时机好,恰巧那时胎动,温玄简感受到了手指下的生命。
“你一定要把孩子平安地生出来啊。这段日子,我大概不能再来看你。”一想到要分别半年之久,温玄简便有些心痛。
史箫容看着他那副样子,感觉好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的。”但是,不会把它交到你手上的。
他们相视一笑,各打各的主意。
温玄简要务在身,要常常跑到城郊看望她是不可能的。这半年时间里,只有在除夕夜他来过一次,还是偷偷溜来的,只带了三四位名心腹侍卫。
寺庙里准备了除夕烟火,温玄简执意要让史箫容与他立在院子里,等烟火。史箫容戴着雪白的毛绒帽子,立在刚刚下过雪的院子里,还是觉得冷,温玄简揽着她的肩膀,因为他披了件超厚实的披风,刚好帮她挡风,史箫容就没有推开他,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有越陷越深的趋势,她只能努力保持最后的清醒,不能让这不适宜的情感把自己蛊惑了。
但是在看到温玄简忽然笑意盈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那双大大的眼睛一如小鹿般灵秀,染着湿漉漉的水汽,史箫容心中忽然弥漫出惊喜,虽然很快被自己压抑住了。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能再看到他,更不能再与他纠缠下去,史箫容暗暗告诫自己,又拼命地想些他做过的那些可恶的事情。后来又意识到,这其实就是变相地在想他,然后,她就连他那些恶迹也不想了,他整个人,都不想了。
烟火在头顶绽放的刹那,温玄简忽然得寸进尺,低头偷亲了她的嘴唇。
史箫容完全没有想到,方才只是沉浸在烟火里,她已经不惧怕烟火绽放的那声巨响了,满目璀璨,然后紧接着,变成了温玄简那张俊秀的脸庞。
他抱着她,因为腹部的隆起,只能隔开一点距离,但也不妨碍他吻上了她的红唇,辗转反侧,缠绵不休。
史箫容眉眼变得极冷,完全没有融入这个长吻里,永远隔离在外。
温玄简很快察觉到了,有些挫败地停止,目光受伤地看着她,“还是不行吗……”
泪意忽然弥漫上他的眼眶,那原本湿润润的眼睛此刻好像蒙上了一层朦胧薄纱,涌动的泪水顺着他又长又黑的睫毛滑下,滴在他直挺的鼻梁上。
史箫容看见他竟然哭了,忽然心里也想哭,眼睛已经红了一圈,但语气还是平静的,“可以放开我了吗?”
温玄简不信邪,非但没有松手,又抱着她的脖颈,吻了上去,这次比之前更加激烈了,务必要打动她。但是史箫容就像一块冰一样,僵在原地,不仅没有任何回应,连嘴唇都是冰凉的,怎么也捂不热。
泪水越来越多地涌出,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顺着下巴流淌在衣领上,史箫容用了狠力,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朝屋子里跑回去。
“史箫容,你没有心吗?!”温玄简在空旷的院子里,朝着她离去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
真是个孩子。
☆、很俗套地带娃跑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玉兰花开的时节。史箫容坐在窗户底下,窗外是连绵青山,还能隐约见到小瀑布,在这山庙小道旁边竟也种了几株玉兰花树。
白玉兰开得正盛,当然不能与宫廷里连绵雪白的花海相比,但也足够勾起史箫容那不太光彩的记忆。
当时坠楼的勇气已经没有了,她垂眸,看着隆起的肚皮,如果当初不那么冲动,此时自己应当还在永宁宫沉默是金,战战兢兢地在强势家族的阴影下继续做着自己的傀儡太后。
一年的时间而已,她的人生已经天翻地覆。
母亲娘家势力被彻底拔除,史家也九死一生,勉强逃出生天,也算保住了全族。她站起来,走路已经有些困难,走了几步,就感觉吃不消了,又坐下。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但很快被压下来了。史箫容撑开走廊边上的窗户,朝外面看去,其实从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有人想要来“看”她了,但都被守门的侍卫挡了回去。
正巧芽雀从外面回来,三言两语把这些女人打发走,匆匆进屋。
史箫容一看她的神色,知道外面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但应该是好事。
“太后娘娘,您那位兄长立功归来,皇帝陛下很高兴,准备三月后设宴犒劳这批军士。”芽雀眉目带有喜色,这几天她的心情都很好,因为史箫容临盆在即,日子越近,就意味着她离自由的时间也越近了。
史箫容算了算时间,不管怎么样,三个月后,孩子肯定已经出生,看来温玄简打算在这场宴席上将孩子公布于众。
看来,她也要早点做准备了。
芽雀低眸,看着她那已经很大的腹部,心中忍不住犯疑,因为太后娘娘的孕肚似乎不太寻常,她今天刚刚看过史姜灵,这姑娘也快生了,但是跟史箫容的一比,明显小了一圈。当然,史姜灵年龄实在太小,身体都没有完全长开,孩子比较小也是正常。
芽雀毕竟比较有经验,不像史箫容几乎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其她准妈妈,所以史箫容倒没有觉得异常,以为孩子在肚里的时候都这么大的,压根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芽雀暗暗高兴,八成是双胞胎了。她没有把自己这个发现立刻说出来,打算到时给皇帝陛下一个惊喜。
但也没想到,这个双胞胎救了自己一命。
一个月后,玉兰花凋谢得差不多了,史箫容那天坐在瀑布旁边,忽然感到阵痛。芽雀在之前跟她讲了许多临产前的征兆,简直不厌其烦,因此史箫容想不记住都难。
她坐着不动,还算比较淡定,叫着芽雀的名字。
芽雀端着汤药,从屋子里匆匆跑出来,一看她的情形,连忙冲过来,一边用话安抚史箫容,一边扶着她起来,“可以走到屋子里吗?”
史箫容咬牙,“不可以也得走进去生。”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屋子外面,光天化日之下生孩子。
她已经无暇顾及,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芽雀给守门的侍卫飞快地打了个手势,让他火速回到宫廷通知皇帝。
那侍卫是温玄简的心腹,一看院子里的情形,顿时了然,飞快地朝山下冲去。
芽雀一直在鼓励已经躺在床榻上的史箫容,热水是每天都准备着,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就是为了这天。史箫容的身体调养得不错,又在芽雀的建议下每天都走上几圈路,因此生产非常顺利。
芽雀已经很有经验,接下一个孩子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里面还有一个,她正要继续接,史箫容满脸大汗地半撑着起来,她以为结束了,芽雀正要解释,却忽然看到史箫容将手放在了她刚刚搁在她身边的新生婴儿脸上。
芽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声音,“太后娘娘,您要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