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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降,永宁宫的宫人们都在自己的屋子里用餐,因此院子里静悄悄的,唯独殿门口站着守岗的人。史箫容立在长廊上,望着底下层层叠叠的宫殿飞檐,宫灯点亮,望去便是一片灯海,金碧辉煌,璀璨迷离。她看着这锦绣外堆的深宫,不禁感从伤来,一场大梦初醒,转眼皆是空而已。她抓住木廊,在这一刻,终于想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将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她决定吃斋念佛,诸事不理,从此遁入空门,长伴青灯之下。
这个念头一起,她浑身一颤,很快便下定了决心。她知道若只是在深宫吃斋念佛,那并不是诚心,而且宫中诸事繁多,人来来往往,实在不是清修的好地方,皇家宫外有专门给宫中女眷设置的寺庙,那实在是她的好去处。
史箫容不禁想得发痴了,越来越觉得这是目前自己最好的安排了,她这里的东西不多,要带的不过是一副常伴自己的棋子还有几本书而已。至于衣裳,这些宫裙显然已经不适合自己,可以让芽雀为自己准备几套素衣,带到庙里去。其它的都留在永宁宫里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坐在长廊边上,眼睛里看着的虽然是富丽堂皇的宫廷夜景,心中想的却是清苦简单的佛家生活。
她正想着,一道身影忽然也坐在了她的身边,“在想什么?”
史箫容转头,这一看,顿时吓得完全清醒过来了,皇帝正眼睛含笑地看着她。
她连忙往四周看了看,竟然没有一个宫人出现,看来他早有预谋,不过永宁宫里的人确实都是他的人,这样一想,心中越发坚定了要出家的念头。
“皇帝一天到晚地往永宁宫里跑,这样真的成体统吗?”史箫容冷冷地说道,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温玄简却不理会她的话,只是问:“晚膳吃了吗?吃得可好?最近可有什么想吃的?”
“……”简直跟宫里老嬷嬷劝小公主小皇子吃饭有得一拼,史箫容不理他,见他还厚着脸皮坐在自己身边,只好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温玄简也紧跟着起来,走在她身侧,“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啰里啰嗦,简直烦不胜烦。史箫容停下脚步,他也紧跟着停步,手已经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史箫容甩开他的手,怒斥道:“放肆!”
温玄简在宫灯下,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他不语,史箫容转身要走,他这次用了力,一把拉住她,然后将她困在宫灯下的木板上,又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
史箫容放弃了挣扎,心想你要看就看吧,不过就是一张脸。
“气色好多了,其实你越生气,我越开心,这样才说明你是活的。”温玄简淡淡地说道。
“有病!”史箫容骂完后,偏过头,不去看他。
温玄简笑了笑,这次没有立刻说自己没病了,而是低低沉沉地说道:“确实病得不轻。”然后在她诧异地转头看他的时候,猛地低下头,吻住了她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一阵风吹来,他们头顶上的八角流苏宫灯晃动了起来,灯影晃在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上,如斑斑驳驳的树影。史箫容怒极,最讨厌他这种一言不合就吻下来的恶习,抬起脚,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他闷哼了一声。
史箫容见他真的会痛,便又踢他,一下比一下来得狠。
温玄简将她压在木板上,被雾气萦绕的眼眸湿漉漉地抬起,如晨间饮水小鹿的眼眸,清澈无害,“继续踢,这样才有乐趣。”
说的话,却是如此下流无耻!
☆、是真的要出家
史箫容闻言,缩回了自己的脚,情绪平静下来。温玄简似乎也不想做进一步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放开她,然后低笑道:“怎么不踢了?”
史箫容缓了一口气,问道:“非要这样吗?”
“什么?”
她瞪了他一眼,“一见面就动手动脚,非要这样吗?羞辱我,很开心?”
“很开心啊。”他说完,然后又觉得不对,“哪里羞辱你了?”
史箫容气得发抖,“这还不叫羞辱?”
“你的理解有误,这样不叫羞辱。”
史箫容气得口不择言,“若是换作有人对你这样动手动脚,你开心?”
“唔……”温玄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会开心至死的。”
史箫容一愣,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鬼问题,只能骂他一句:“流氓!”
骂完后,转身走回长廊边上,身后传来他的低笑声。
温玄简又厚着脸皮坐在她身边,史箫容这次决定他不管说些什么,都不给他任何反应。方才是她失误了,一时着急,激起了他的兴致。
“一开始这样好好地坐着,多好。”温玄简说道,“我来这里,又不是只找你做那种事情的。”
一口老血几乎要吐出,史箫容保持沉默,便宜都被他沾光了这会儿才来说这种话,真是不要脸。
温玄简见她沉静下来的脸庞,忍不住抬手,又想要抚摸她白皙细腻的脸庞,史箫容一个眼风扫过来,“不是说好好坐着?这会儿又要做什么?”
温玄简见好就收,缩回了自己已经抬起的手,生怕她又发怒起身走开。
一时安静下来,史箫容看着长廊外的宫廷夜景,而温玄简痴痴地看着她弧线柔美的侧脸,心想如果可以抱着她看夜景,哪怕是一会儿,也足够了。
史箫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但是他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执着,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侧过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匆匆转回来,心中一跳,只是匆匆一眼,他的眼睛越发幽亮,好像洒入了点点星光,继续凝视着她。
史箫容又看了他一眼,浑身都起毛的感觉,原本想问他在看什么,但知道他狗嘴里一定吐不出象牙来,干脆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某人没有反应,恍若未闻。
史箫容干脆踢了他一脚,恼羞成怒,“看够了没?还不走?”
温玄简忽然弯下腰,一把撩起自己的衣摆,露出穿着白色底裤的小腿,然后脱靴,撩起裤脚,史箫容的心都要被吓停了,唯恐他又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温玄简看了看小腿上青色的於伤,说道:“你踢得好狠,这里都有淤青了。”史箫容不信,弯腰看了过去,那劲瘦的小腿侧果真泛着一团淤青,她想不到自己踢得还真挺狠的。不过却一点都不后悔,心想总算让他吃到一点苦头了。
“朕这九五至尊之躯,总有一天要被你压榨垮了。”温玄简叹道,然后侧头,正对上已经近在咫尺的史箫容。
史箫容这才发觉自己跟他凑得太近了,连忙起身,不再看他那破腿,再分辨他的话里意思,脸颊升腾起一团红晕,挡也挡不住,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比他老子要滑嘴得多。史箫容也是少女啊,几年的深宫寂寞生涯,哪里经历过被人这样撩拨的事情,即使是先生……她赶紧抑制自己这离谱的联想,侧过身,低头不语。
看着她的反应,温玄简暗喜,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怕撩她撩得太过分,过头反而不好,便假意清了清喉咙,然后碰了一下她,很好,她没有像之前很快甩开他的手,低声说道:“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史箫容羞得要死,一动不敢动,听他起身终于离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他说还要来看自己,一口气提起,银牙暗咬,这是打算天天来吗?忽然间很害怕,一种莫名的害怕。
史箫容坐在长廊边上,看着温玄简离去的背影。心想幸好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出家的事情,这件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静悄悄完成,到时木已成舟,她就不相信他能纠缠自己追到佛门净地里去!
她也不想回到那个屋子里去了。坐在长廊里吹了一会儿风,芽雀久不见她回来,终于来找她。
史箫容看了她一眼,不理会。
芽雀腿又软了,她跪着跪着也习惯了,“太后娘娘,您不能吹冷风,对身体不好。”
“刚才皇帝来了,你怎么不拦着?”
芽雀一脸迷茫,“什么,陛下来过了?”她连忙看了看史箫容的脸色,见她嘴唇嫣红,略有些微肿,咬牙,“陛下真是的!他对您动粗了?”
史箫容冷笑一声,“别装了,明明是他身边的人,还在我跟前表忠心。芽雀,我动不了你,你也别怕,该是什么样的,就什么样吧。”她见芽雀怔在那里不动,又说道,“你不累,我看着也累得慌。”
“太后娘娘,真不是装的,您怎么还不肯相信我呢?”芽雀眨巴着眼睛,表情委屈地仰头看着史箫容。
“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进宫的,原先是哪个宫的人?”史箫容将视线从她委屈的脸上移开,告诉自己千万不可心软了。
芽雀立刻回答道:“奴婢家中犯事,被打入掖庭,因精通医理,被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陛下注意到,才得以提拔,后来皇帝陛下又将奴婢安排到了永宁宫里。太后娘娘,句句属实,奴婢不敢欺瞒。”
史箫容却是不信的,护国公夫人早已悄悄派人查过,宫中却全无芽雀的来历消息,这个人,似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一样,史箫容当初听过也就罢了,并不放在心上,现在却不得不注意起来了。“你既然是被充入掖庭的,想来原先的出身并不低,你是哪家大人的女眷?”
“奴婢家世低微,原是寻常百姓家而已,只因父亲与十年前的状元郎是故友,这位状元郎官至编修官,因笔误史书,先皇大怒,将他下狱,我们一家受到牵连,也跟着下狱了。”芽雀低声说道,倒也没有撒谎,只是这两家除了故友关系之外,还有姻亲关系而已。当年若不出意外,她如今应当已经与状元郎之子卫斐云完婚成家,恐怕连孩子都有了。
史箫容回忆了一下,编修官下狱,好像确实有这样的一回事。本朝不杀史官,因此编修官这一家男眷脊仗三十,然后流放三千里了,而女眷充入掖庭为宫婢。“可是姓卫的编修官?”
芽雀没想到史箫容竟然知道这回事儿,顿时一愣,然后点头,“是的,太后娘娘。”
“可是你不姓卫,只是故友之女,为何也被祸及?”史箫容不解,看着她,“芽雀,你可是还有瞒着的事情?”
芽雀知道已经瞒不住,看着史箫容,说道:“太后娘娘,我把一切都告诉您,但是您千万别再怀疑我了,我真的已经是您这边的人!”她这样做,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讨好了史箫容,才是在这个宫廷生存下去的王道啊!
这么着急地表忠心,史箫容看着她真挚的表情,感觉自己快要被她说信了。
芽雀抖筛子般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了史箫容,当然有些部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实在太离奇,史箫容肯定不会信的。“我与编修官之子卫斐云已有婚约,婚期在即,众人皆知,因此祸临,我们家作为姻亲,也无法避免。皇帝陛下许诺我照顾好您,便让卫斐云从流放之地回来,并恩准他可以入朝为官,若有功,再让他将千里之外的家族迎回来。”
“这么大的好处,怪不得你对皇帝死心塌地的。”史箫容喃喃说道,权力真是令人折服。不过,“这么大的好处,皇帝若只是让你照顾我,恐怕太亏了吧,你还有什么用处?一定有,不要撒谎。”
芽雀叹了一口气,“太后娘娘聪慧,皇帝陛下看重奴婢的是我精通医理,这在宫女中十分少见。”
“我的身体一直很好,皇帝如此安排,难道有先见之明?”史箫容断然不相信温玄简能够预见她会一时冲动坠楼。“仔细想想,不觉得恐怖吗?”
芽雀一顿,发现自己很难说出口,在史箫容压迫的目光下,她只好说道:“因为皇帝陛下想要让您活得长长久久。”
“芽雀,不要说些有的没的,你老实说,若交代清楚了,我就信你。”史箫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因为接近真相,而觉得有些激动。
芽雀倒是很想把皇帝供出来,但说出来,唯恐坏了大事,她眼看胜利在望,绝对不能出了差错,还需要等待一些日子,到那时,说出来也晚矣。芽雀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陛下早已对您情根深种,自然将您的健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陛下的良苦用心了!”芽雀决定帮一把迟钝的皇帝陛下!他碍于所谓的帝王面子不敢说出口,那就让她来说吧。
史箫容一把甩开她的手腕,什么鬼,问了这么半天,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答案?!
看着她的神色,芽雀问道:“您不相信?”
“只是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阴谋。”史箫容深思着,但也知道从芽雀这里问不出什么了。
芽雀说道:“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信我的话啊。”
“先不管这些了,芽雀,这几天你帮我准备几套素衣,越简单越好。”史箫容决定转换话题,不再纠结这些了,既然探究不出,她躲开还不行吗?
芽雀一脸迷茫,“太后娘娘要素衣做什么?”
“我决定出家。”史箫容淡淡地说道。
芽雀一时情急,扑到史箫容的双腿前,“太后娘娘,千万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