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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大胆的说
不过,让张永均犹豫的是:王冲个性太强,为人有些张扬,恃才傲物,在南阳日报社,常常自诩: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他不喜欢这个记者,报社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
可火烧眉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道:“曾书记,报社的年轻记者多,其中也不乏头脑灵活、思维敏捷、直言不讳之人,只是这样的人,性格就相对乖张了点。”
“哦。”曾子祥云淡风轻地道:“记者本来就应该乖张嘛,你抓紧叫过来共同完善一下,我还要休息呢。”
张永均当着市委书记的面,拨通了王冲的电话,道:“王冲,你赶快到”吩咐完,也不管王冲的答不答应,撂下一句“10分钟之内必须赶到。”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王冲坐在床上,大惑不解。这么晚了,社长让自己到指定地方干嘛?
他心里清楚,在报社没有多少人喜欢他,都说他智商高分,情商零蛋。社长、总编们表面上对自己很好,就是不委重任;同事们也恭维说他是才子,一起喝酒吃饭打牌,倒也其乐融融,可这一切都他妈虚伪,拿自己玩呢!不仅仅是因为人家妒才忌能,也因为自己一张嘴,往往得理不饶人,得罪人实在是多,背地里人家常常骂书呆子、蠢货,说自己除了会写点文章,什么狗屁都不是。几年记者生涯,基本上都是我行我素,生活在领导与同事们的异样眼光之中,阴暗着呢。
不过,他的文章确实有独到之处,要不然张永均也不会在这种关键露脸的时候想到他。王冲也估计是工作上的事呗,大半夜地揪自己起来,心情自然不爽,可领导命令了还必须去,他看了看时间,翻身下床,抓起衣服罩到身上,拿起记者常用的行头,转身飞奔出门。
拦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报上地点,催促师傅:“快,时间紧迫。”
出租车驾驶员不耐烦地道:“前面那么多车,怎么快?你要急着救火啊,那坐消防车得了,没人敢挡你道,横冲直撞都行。”
这个世界上,似乎什么人都跟他过不去,连出租车师傅都要激他几句,他虽然听得心里不高兴,却没有心思去跟出租车师傅斗嘴,此时满脑子想的是:社长给的时间只有10分钟啊!
到了指定位置,早有一名同事在楼下接了他,匆匆上楼一见是市委书记的宿舍,满屋烟雾缭绕,几大笔杆子愁眉苦脸,不由一呆,敢情是要拉自己下什么水?
社长张永均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一把将他拉过去,道:“你看看这个稿子,集思广义一下,看看能补充一点什么进去?”然后向书房的门口看了一眼,悄悄地将市委书记的指示转述了一遍。
王冲听了,大体上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他认真的读了一遍稿子,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啊,从新闻媒体的角度讲,这个稿子中规中矩,是传统正面报道,对南阳市的工业发展作了展望,企业意愿、领导重视等相关信息一样不少,为什么市委书记对这么一则新闻报道表示不满意,还非要反复修改呢?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曾子祥走了出来,看到刚到的王冲正在沉思,微笑着走过来道:“哟,援军到了?小伙子,看到这篇文章有什么感想?”
“曾书记!”王冲赶紧站起身来打招呼。记者虽然不顾忌什么领导,但尊重是必须的,王冲不是不尊重领导的记者,只是个性让其他人将他妖孽化了些而已。
曾子祥摆手,继续道:“你可以大胆的想,大胆的说。”
王冲若有所思,沉吟半响,突然眼前一亮。
他在脑海中想到了三个问题:第一,像硅谷大力公司这样的大型跨国企业,到贫困的南阳市来投资,它看中的是什么?区位优势、资源优势,还是人力优势?都不是。那是因为什么?第二,这样的大企业,为什么不放在南阳市区,而要选择到马武县,县里是怎么搭上界的?要是那个“破产副县长”武敏有这等招商本事,干嘛不早引进来?第三,什么人要把引进这个项目的功劳记到武敏头上,目的是什么?南阳又急需做什么、正在做什么?
难道王冲心里甚至龌龊的在想,会不会是曾子祥书记跟这个美女副县长有一腿,而故意做一出作为回报?还是他为了政坛再起风云,加快改革步伐,故意树立这么一个思考发展的标杆?在市委书记要求大胆想的启发下,他有了自己的思考,心中不由暗暗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这刚刚上任的曾书记有心要借题发挥,揭开各县不思发展的黑面纱啊。
王冲迎着曾子祥的目光,镇定地道:“曾书记,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建议稿件中提市委市政府重视,淡化您作为市委书记的个人姿态。同时,个人以为可以对稿件作三个方面的完善:第一,县域经济发展对全市发展的支撑,体现马武县引进硅谷大力公司的启示作用;第二,南阳改革发展进程需要上下联动,市里给政策,县里积极作为,不排除对武敏在招引企业上大书特书一笔,树立一个敢想敢干的基层领导典型;第三,结尾中阐明改革围绕发展进行,引进这样一个大企业,需要配套些什么,政府需要做点什么等等。”
以张永均为首的报社其他人悄悄的扫了一眼王冲,心中都在想:政治不成熟啊,淡化市委书记的形象,恐怕稿子更难过关吧?他们相信曾子祥不会赞同这个修改设想。
曾子祥确实没有说“赞同”他只是看了看王冲,道:“小王,就按你说的思路,抓紧改一份出来看看。”
“好的。”市委书记发了话,王冲也就不在领导和同行们面前谦虚了,当仁不让的坐到笔记本电脑前,按照自己所想的思路,啪啪啪的敲打起键盘来。
一千字左右的文章,不到十五分钟的功夫,一则重写的新闻报道就从便携式打印机中出来了,递到曾子祥手中,他拿眼一扫,有些惊讶地看了王冲一眼,即为他的文笔和对于新闻报道的驾驭能力感到吃惊,又为他的思考视角和领悟能力感到意外。他看完之后,掏出笔在文章的结尾处加了一句:跨国企业青睐南阳这方土地,更考验南阳一方改革发展环境,马武县怎么作为,市委、市政府紧盯不放;全市如何行动,我们拭目以待他最后在文章的首页上面签上“可”字,交给张永均道:“行了,大家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没有其他任何话,张永均带着总编和一干记者,立即从市委书记的宿舍告辞出来,在深夜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各自默默的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南阳日报如期登载了硅谷大力公司投资考察的报道,王冲正坐在办公室欣赏头版大作,报社办公室来了电话,通知他立即到社长张永均办公室,有事找他。
社长找他从来没什么好事,王冲在电话中懒懒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一边抽着烟,一边找着笔记本,心道:该不会是昨晚改的报道又引来麻烦吧?这个想法还真让他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倒不是怕社会反应问题,因为那是市委书记亲自审定的稿件,自己倒不用操心。他所担心的是,昨晚让社长、总编和几大记者都有失体面了,社长一大早就叫自己过去,会不会找点什么岔子,给自己准备了小靴呢?
如果真让自己穿小靴,咋办?他与张社长关系一直不好,人家是报社一把手、是小单位的大领导,像自己这样的年轻小记者,报社几大十号人,要不是文章写得还算马马虎虎,有一点的小小聪明才智,恐怕早被社长给奄了,打发去办公室打杂什么的了。他怪自己昨晚还是大意了,怎么也该给社长留点面子嘛。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镇定了一下心神,不慌不忙地去了张永均的办公室。
敲开社长办公室的门,王冲奇怪地发现,自己走过去的时候,张社长的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灿烂过,到报社几年了,挨他的白眼、谩骂不下几十次,还从来没有这样给过自己笑脸,弄得王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冲装出一副油腔滑调,道:“社长,有什么好事要照顾我?”
张社长今天脸上不但在笑,竟然破天荒的站起来,指着面前的椅子,亲口叫“坐”并道:“小王很不错啊,早就知道你是个人才,头脑灵活,思路清晰,文章写得精彩,迟早会出人头地。”
王冲莫名其妙,一愣神之后,赶紧客套道:“社长过奖了,我差得远着呢?不过,在您的栽培下,我不上进也不行啊,努力是必须的。”
坐定之后,张社长开门见山的道:“刚才接到市委办公室的电话,让你去一趟市委办公室。”
“又有事?”王冲又愣了一下,去市委办公室,有什么事?难道昨晚的稿子捅娄子了,还是另有采访任务?市委办公室是南阳首脑机关,不仅象征着权力机构,而且人数过百,让自己找谁去?不由问道:“找市委办公室哪个科室?”
张社长笑道:“你直接找去找郭秘书长。”
王冲今天第三次发愣,市委办公室就一个姓郭的秘书长,市委常委郭为民?虽然昨天晚上已经跟郭秘书长打过照面,算认识。可人家市委常委召见自己这个小记者?搭不上什么界呀,要是跟报社有关的事,直接吩咐社长不就结了?郭秘书长如果点名让自己去采访什么,也只需要秘书科室打个电话,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吩咐?市委常委与南阳日报小记者,地位悬殊,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这事怎么想,都似乎让人很玩味,王冲甚至以小人之心,怀疑张社长要借市委秘书长之手,准备给自己穿特小号的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