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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杀了青鸾?”成青云蹙眉。
“事情因她而起,闹得我们父子不合,难道她不该死?”蒋洵地声音冷得吓人。
成青云冷笑,这些男人啊,话说的永远那么冠冕堂皇又理所当然。自己贪恋女人美色,却又怪女人的美色祸害了自己。所以将罪责全部推给女人,所以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残害了一个女人的性命,甚至将其分尸掩埋。
第145章落下帷幕
正堂之上,唏嘘之声起伏不定。有人唾弃蒋洵,也有人暧昧地揣测这对蒋氏父子与青鸾之间的风流韵事……
纷杂的议论声中,蒋洵再次沉缓地开口,“的确是我和母亲,将青鸾杀死的……”他撑起有些瘫软的身体,端正地坐着,神色凝肃,丝毫不见任何悔意,只低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那晚,我发现她似乎又和子逸相见了,一怒之下,与她发生了争执。我一时急火攻心,对她动了手,我不记得细节了,只知道当时她被打得浑身是伤,我还……”
“你还强暴了她?对吗?”成青云依旧清楚的记得,青鸾形成蜡化了的尸体之上,清晰的残留着被强暴过的痕迹。
“是,”蒋洵总算是羞愤地闭上了眼睛,“她反抗,出言不逊,我急怒之下,拿了剑,失手将她杀了……”他慢慢地睁开眼,“那时,我不知所措,更不知道如何处理青鸾的尸体,恰好我母亲得知我与子逸又起了争执,便过来询问情况。于是她就知道了我杀死青鸾。我是朝廷命官,又关系着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存亡,所以……母亲就提议,毁尸灭迹……”
众人听得心头发寒,纷纷噤声,一言不发。
“恰好,当时母亲院子里,有个做过屠户的嬷嬷,她威胁那嬷嬷,将青鸾的尸体分解了,又让她将尸体分别带到不同的地方掩埋。事成之后,我给了那个嬷嬷一些钱,让她远离京城,从此不要再回来。结果你也知道的,那嬷嬷,肯定是被杀了灭口了。在她回乡的途中,让人动些手脚,伪装成她自己失足落水而亡,根本就不用花费筹谋太多的力气。只是……”蒋洵冷笑,懊丧又讥讽,“只是,我还真不知道,那嬷嬷,竟然把一部分尸体,埋在了子逸的院子里。也许是她当时太过慌乱,或者是嫌带太多尸块出走太麻烦,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又或许,她是害怕自己被灭口之后,有些真相永远无法得以见天日,所以才这么做的。”成青云补充。
蒋洵一怔,无声地看着成青云,轻蔑一笑。“本官真是想不到,会败在你这么一个芝麻官手里。”
成青云在蜀郡成都做捕头时,从未见过倚势欺人的官员,想来,大约是身边都是些与自己相当的捕快,自己又自幼在成都生长,当时成都的太守对她也颇为照顾;再次,自己所破获的案子,大多都是市坊里的小案子,鲜少涉及官场。如今到了京城,所经历的案子一件件牵扯涉及到高官朝廷利益,自然少不了要遭到白眼和轻蔑。
若是不久之前,成青云面对蒋洵这样轻蔑鄙夷的态度,或许心头酸涩堵滞,可如今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俨然正色。
崔玄镜快速让人整理好供词,却并没有立即交给蒋洵。蒋洵是朝廷命官,官阶从三品上,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只好将供词交给南行止审阅。
南行止看过供词之后,让衙役将供词交给蒋洵。
“蒋尚书,若是认罪,便签字画押,大理寺和刑部,依旧会定你的罪,只是定罪之后,判刑还需皇上裁决,你静候最终的判决吧。”南行止说道。
蒋洵颤抖着手,一字一字地将供罪书看完,颤抖着手拿起笔……
“爹!”蒋子逸突然凄惨地哭喊出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跪伏着向蒋洵爬过去,一把抓住蒋洵的手,想要抢过蒋洵手中的笔。“爹……”他无助地喊着他,回头恳求地看着站立在一旁沉默无声的蒋夫人。
蒋夫人冷漠地看了蒋洵一眼,蹙着眉头,偏开脸。
“没用的东西!”蒋洵抡起一巴掌,狠狠地将蒋子逸推开,“我蒋洵一生风光亮洁,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他抓住扶手,指尖不住的颤抖,“你……你等我一死,你就回到老家去,做一个普通的农户算了,不要再做什么风流公子了。”
“我不我不……”蒋子逸顿时大骇,跪倒在地上犹如一个撒野的孩子般慌张又茫然,“我不要当农户,爹,你别签字……你一签字,什么都完了……”
蒋洵闭上眼睛,先快速而决绝地锨了手印,等衙役将蒋子逸束缚好之后,他才签好字。
至此,三桩案子,全部落幕。
蒋洵蒋夫人被人带走之后,崔玄镜带着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整理案情后续问题。
成青云这才有些脱力地松了一口气,僵挺的肩膀和脊梁缓缓地放松。有大理寺和刑部之下的主事和主簿前来给她看卷宗,并恭喜欣羡几句,语气之中,颇有些奉承。
“将卷宗给世子看吧,”成青云说道。
主簿将卷宗交给南行止,南行止见成青云脸色有些苍白,略微蹙眉之后,低头查阅卷宗。
成青云慢慢地走到位置上,正欲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身旁忽然有人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绢。
这是一方简约深色的丝质手绢,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托着,如洁净的云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抬头,发现是成青岚。
“用这个擦,”成青岚说道。
成青云接过手绢,擦了擦额头之后,将手绢还给他。
“案子结束了。”成青岚对她说道,“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了。”
“不,”成青云摇头,她蹙眉,看着他,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案子虽然水落石出,但是却还没有结案。”
“因为那个叫做楼三娘的艺女吗?”成青岚问。
成青云端起茶水,大口大口地灌进了肚子里,喝完之后,感觉畅快了许多,放下杯盏,说道:“是,这三起案子,都与她有关,可以说,她和那个已死去的青鸾,是这环环案件的起点,那么,也必须由她作为终点。她如今还没有伏法,这个些个案子,就不算了结,也还不能结案。”
“可调查过楼三娘的背景?”成青岚问道。
“查过,”成青云点头,可清隽的眉头不由得再次蹙起来,“她的身份很简单,就是一个流落到教坊之中,靠卖艺为生的孤女而已。她曾经在京城做过艺女,又因为情爱追随心上人去了杭州,所以与她京城之中的姐妹们失散。她在杭州卖艺,有了些身家之后回到京城,想要找到失散多年的姐妹,却不曾想,得知了青鸾被害的事情,所以,她才设计筹谋,开始了这一系列的对蒋府的复仇……”
成青岚轻轻地点头,为她斟上一杯热茶,“累了吧,去我府上休息,我还等着你来为我炒蛋炒饭呢。”他勾唇一笑,仿若清冽的光透过当年满树芳华的梅林。
成青云微微晃神,几乎就要答应,突然听到南行止冷冷地声音:“案情还未结束,你还想去哪儿?”
成青云怔住,立刻端正坐好,她说道:“世子说得是,案情还未结束,我不不会就这么离开的。”她起身,很认真地问道:“卷宗没有问题了吧?”
南行止淡淡地与成青岚对视一眼,才漫然地说道:“没有。”
离开大理寺,日影染上云彩,京城街坊之中,依旧繁华热闹,川流不息。
勾栏瓦舍重楼高阁,依旧错落参差,起伏如犬牙交错,鼎沸繁华不已。
成青云抬手遮住耀眼的日光,微微眯了眯眼。
“走吧,”南行止对她说道。
成青云见前方一辆马车平缓地行驶而来,稍稍定了定,与南行止一同上了车。
掀起车帘,恰好见成青岚骑马拐过街头,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之中。
“有楼三娘的消息了吗?”成青云放下车帘,车内的光变得朦胧如纱。
“还没有,”南行止说道。
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成青云只轻轻点点头,靠在车壁上休息。南行止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没再打扰她,车夫也似会选路一般,走了比较安静平稳的街道,这一路到了王府,她竟然还睡得很平稳。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门房见状,立刻上前来,刚想打开车门掀起车帘,却被南行止轻声制止。南行止轻轻地将手放在成青云的肩膀上,还为有所动作,成青云立即醒了。她警觉地睁开眼睛,有一瞬迷惘地看着他。
“世子……到了?”她问。
“是,若是困的话,便回房去休息。”南行止说。
成青云端正坐好,稍稍偏了偏身体,却发现动不了,一低头,才看见是南行止压住了她的下裳。
她用手轻轻地拽了拽衣角,说道:“世子,你压住我衣服了。”
南行止却没动,片刻之后,才慢慢地起身,放开她。
成青云如蒙大赦,又如同溺水的人突然呼吸到空气,逃也般就想跳下车。
“青云,”南行止猝不及防再一次压住她的衣角,成功困住了她。
她警惕又紧张地抬头看着他,轻轻垂着眼帘。
“青云,案子结束了,可你,休想借此躲着我……”南行止的声音如绒毛般,轻柔的浮过她的耳畔,又如同重锤般,沉甸甸地落在她的心头。她的脸蓦然间红白交加,好不容易佯装的镇静再难以维持……
她握紧手,慢慢地矮下身去,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又快速地往车内轻轻一跃,从车门口让开。
“世子……我方才挡着你的路了……你,你先下车吧。”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
若是再共处一室,她一定再也无法假装了。
有些事情,虽然彼此不说,可却能清楚地感受到。
但是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
南行止失落地看着她,终究下了车。成青云听见他与门房说了几句,便入了王府。
第146章情窦初开
眼前的世界,恍惚又绰约。
秀闼雕甍,小窗半掩,窗外一株紫薇开得绚烂又温柔。风过,满树的缤纷,掩映着教坊丝竹歌舞,荡漾着暗香幽浮而来。
胡柴就站在树下,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楼上。窗棂上,成青云百无聊赖的趴着,顺手揪着一朵紫薇,慢慢地用手指将花瓣捻成碎末。
屋内,卫则风唉声叹气,对影自酌,一杯清茶一杯清茶,一口一口不间断地喝着。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下茶盏,转头看了看依旧趴在窗棂上蹂躏花瓣的成青云,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成青云愣了愣,木讷地回头,以为他是有话要说。
“青云,”卫则风难得一脸肃然,正色道:“我茶水喝多了,现在想去如厕,你帮我看着这壶碧螺春,可千万别煮过了。”
成青云扔下手里的紫薇花,慢腾腾地起身,走到茶案前,替卫则风看着茶水。
茶水正冒着沸腾繆繆的白气,氤氲得这略显得阴沉的天气有了几分暖意。她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捧在手心,暖了暖手。
很快,卫则风便回来了,他坐在成青云对面,哎呀一声,连忙将茶壶从火炉上提起来,“青云,你干什么,你明明看见茶水沸腾了,你却不把茶端起来,你看看我这上好的碧螺春,险些就煮过头了。”
他慌忙地倒了一点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还好还好,幸好我来得及时。”他气恼地看了成青云一眼,困惑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又轻声地安慰,“这楼三娘,若是她真心想藏着,就算是发布海捕令,也不一定能够找到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且放宽心,海捕令是世子亲自下的,世子的能力你尽管放心,定会很快找到楼三娘。”
成青云的肩膀微微一僵,脸上也微微一红。
昨日匆忙地离开王府,连招呼都未曾向南行止打一声。今日一早,南行止派人来请她去王府,她犹豫徘徊,一想到又要见南行止,就心跳加速惶恐尴尬,便拖拖拉拉,让清婉去辞绝了王府的人。没想到那王府的人,去了之后又回来了,不等到她去王府,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阵势。
她干脆以继续查案为由,与卫则风来了这锦云教坊。
锦云教坊一连出了两件大事,都关乎人命案子,生意又再次冷清下来,虽然依旧有丝竹管弦,依旧有莺歌燕舞,可这冷清的教坊楼阁,只显得更加冷清寂寥了。
她烦闷地喟叹一声,端起卫则风刚刚斟满的茶盏。
“噗——”滚烫的茶水烫得成青云一口喷了出来,她伸出舌头,用手扇着,卫则风立刻递给她一杯凉水。
“这么烫!你竟然不告诉我一声!”她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刚想说来着,可是你喝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卫则风又为她倒了一杯凉水。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盒药膏来,递给她,说道:“这是润肤露。”
“什么?”成青云不解。
“你可别嫌弃,”卫则风拿起折扇,轻轻地扇着,很有些得意地说道:“这可是我特意去找妙春堂的杏林高手专门为你调制的。”他用手指了指她从脖子划到了脸上的伤痕,说道:“你看看你脸上的伤,那么深那么长,看着都吓人,你就不怕破相了,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成青云用手摸了摸脸,那伤痕已经结疤,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但已经不再疼痛。若非卫则风提起,她都要把这伤痕给忘了。稍稍犹豫了片刻,她谢过卫则风,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润肤露,涂在脸上,保湿又润肤,虽然你肌肤很是细腻,但是并不怎么白。”卫则风轻轻地摇头,“算了,你还是先等脸上的伤好了再说吧。这露你记得早晚各涂一次,抹在伤口上,等结疤掉了之后,很快就能淡化伤痕,保证你的肌肤跟原来一模一样,看不出受过伤。”
“多谢,”成青云将那盒润肤露收好。
“对了,”卫则风突然用折扇遮半张脸,神秘兮兮地看着成青云,“你猜,我刚才看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