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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无关!”南行止背对着正厅,一字一顿说道,“请王叔不要惩罚她。”
平王依旧温和平淡地看着成青云,轻声说道:“若她不想与你受罚,我自然不会勉强。”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药箱,径自离去。
成青云呆怔恍然地站在正厅之中,惊愕无措得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她走出去,在南行止身前停下,抬头看着他,担忧地问道:“怎么办世子?离天明还有三个时辰,难道真的要站三个时辰吗?”
南行止却风轻云淡一笑,正厅内流泻而来地光,在他亭然的身躯上笼罩下光晕。
“父王在世时,经常罚我下跪,一跪就是一个晚上。王叔只是罚站,已经很好了。”他笑容竟十分欣慰,“你知道吗青云?父王去世之后,我一直很怀念,他惩罚我的模样……”
难道你喜欢受虐吗?成青云欲言又止,原本急切担忧的心却缓缓平静下来。
“青云,你先回王府,”南行止抬起头,轻轻地按住她的后颈,手指微微用力,似想将她揽进怀中。
她身体一僵,侧首后退,“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难道我就不用被罚站了吗?”南行止放下手,“你回王府吧,门外王府的人还在等着,让他们护送你回去。”
成青云咬牙,挣扎又矛盾,“我去求平王殿下。”
“没用的,”南行止摇头,“我必须罚站,只有这样,王叔才会帮我,你明白吗?”
成青云一怔,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她微微低头,“你这样站一夜,腿不会酸吗?”
“你说呢?”南行止轻笑。
成青云抿唇,“王爷,我会按摩,我留下来,若是你站得腿酸了,我还可以为你揉捏,你说呢?”
南行止挑眉,黑暗之中,他眼中的炽热与深切愈发浓烈。
许久不见他出声,成青云以为他不会同意,却不想,听见他轻声说道:“好啊。”
心头一块石头微微落地,成青云原本还在纠结到底是否要回去。若是回去,未免也太不厚道,如今能留下来,心头也好受些。
月色缓缓西沉,成青云干脆在南行止身侧坐下,微微抬头,却见南行止垂眸看着自己。
她笑了笑,“世子,我真怕自己就这样睡过去了。”
“睡着了也好,靠在我身上睡吧。”南行止轻声说道。
成青云涩然讪讪地一笑,“我就是随口说说,若是让平王殿下看到了,指不定会罚得更厉害。”
南行止无声而笑,依旧迎风而立。
庭院草木掩映,疏影横斜,两人身影一高一低,随风姗姗移动,月影灯火之下,交错缠绵,相依相偎。光景流转,成青云眼皮越来越沉,眼前一切似乎都蒙上阴影与淡雾,再也看不清楚。她的头一点一点,身体歪斜之后立刻惊醒,便起身在南行止身边走走,南行止依旧神采奕奕,站得笔直挺立,如月下青松,傲然立于绝壁之上。
而成青云,却像是依偎在青松旁一颗小小的磐石,风来时,静静听青松低吟,流云浮过,与他共看朝去夕来,晨曦薄暮。
最终成青云支撑不住,干脆坐在了地上。隐约中,似听见南行止担心她的膝盖会受凉酸痛,但她靠在温暖而熨帖的东西上,舒适困倦得不想睁开双眼。
朦胧模糊中,成青云似听到有人走动小声交谈的声音。她终于醒过来,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
原本睡得并不沉,醒来之后就清醒了,她立刻直起身,发现自己方才靠在南行止身上。怔愣了片刻之后,心头微微惶恐不安。她抬头看着南行止,他依旧站得挺立如竹,眼睛却是闭着的,方才她弄出声响,他也没睁眼。
难道他可以站着睡觉?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又谨慎地喊了几声,也没见他睁开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呼吸平稳均匀,很是安稳。成青云这才猜测,他或许是站着睡着了。
京城的晨钟缓缓涤荡过晨曦淡然的天际,平王府中也似渐渐苏醒,晨风送来缕缕药香,府中侍候的人也开始行动忙碌起来。
成青云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见庭院边有个浅浅的水池,蹲在水边往脸上浇了些水,转身时,发现南行止已然睁开了眼。
他依旧站在原地,晨雾繆繆,微微染湿了他的衣角和头发。他低头见衣袖有些湿润,微微蹙了蹙眉。
成青云走上前,问道:“平王殿下不发话,你难道还要继续站吗?”她也看不出他脸色到底如何,站了整整一夜,却并不见疲倦。
“嗯,”南行止并未开口,只是从喉中发出沙哑的声音。
成青云叹口气,抖了抖有些发皱的衣裙,呆呆地看着庭院外,希望平王快些过来。
晨曦渐渐渲染上初阳的壮阔色彩,有侍女端着早膳从庭院之中走过,淡淡的香味让成青云饥肠辘辘。片刻之后,终于见一人匆忙地走了过来,到南行止身前恭敬地行礼,“世子,王爷醒了,让您去正厅等候。”
“好,”南行止轻轻点头,却没动。
等那人离开之后,南行止才慢慢地迈了一步,站了一夜,腿已经发酸僵硬,稍稍一动,尖锐的酸痛便刺激而来。他动作有些缓慢僵硬,好一会儿才对成青云说道:“走吧。”
进入正厅,厅内怡人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正厅中央的圆桌之上,已摆好了饭菜。
侍女布好饭菜之后,将干净的衣物递给南行止,“世子,这是换洗的衣物。”
南行止拿过来,顺便问道:“王叔呢?”
“王爷在后院为草药浇水,吩咐世子先吃早膳。”侍女恭敬地说道,又指着桌上一叠瓷碗中的一粒药丸,“这是王爷为世子准备的,驱寒健体,世子在院中站了一夜,吃一粒药丸,便可驱走寒气,以免贵体有损。”
“嗯,你下去吧。”南行止对她挥挥手。
他看了看成青云,在那叠衣服中翻检了片刻,找出柔软的中衣,递给成青云,“去里间,换一下。”
成青云正要犹豫婉拒,南行止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声说道:“若是不快些换下,等会王叔来了,可就没机会了。反正这中衣我是不会穿的,你自己掂量吧。”
她蹙眉,拿过那中衣进了离间。中衣干净柔软,但对于成青云来说,依旧太大了。她将衣袖和衣摆都收好,再穿上外衣,如此便看不出来。
出来之后,南行止才进里间,将被雾水沾湿的外衣换下,顺便将成青云换下的中衣也放在自己换下的衣物之中,让人包裹好。
“世子,先用早饭吧。”成青云微微低着头,为他盛了一碗粥。
第120章再起命案
平王府并不是瑞亲王府,成青云与南行止并不敢在瑞亲王府之中那样随意,两人并没有同桌用饭。
南行止从她手中接过碗,微微顿了顿,蹙眉,对她招了招手。
她狐疑地俯下身,还未开口,就被他捏住了下巴。她身体一僵,迟钝地僵住,下巴一疼,下颌被迫张开,那粒药丸迅速地进入了她的口中,下巴再被人轻轻一抬,药丸已经被她吞了下去。
那颗药丸从咽喉落下去,梗在胸口,险些让她窒息。她狠狠地吞咽之后,才缓了一口气。
本想控诉,但南行止已然疏懒地低头吃早膳了。门外有侍女随时侍候,她不便与他争论,只好静默地看着,双眼微红,无声地看着他。
那样沉默安静的眼神,让他不由得露出笑意。
吃完早膳之后,平王便到了正厅。他平静地看了南行止一眼,坐下。
接下来,便是短暂却漫长的沉寂,平王微微蹙着眉,看着一言不发、神色淡漠的南行止。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他微微摇头,最终无奈的妥协。
南行止开门见山,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直接说道:“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有个东西需要王叔辨认,还有一剂药方,需要王叔查看。”
平王南澈蹙眉,再一次无声而笑,摇头轻轻一叹,“药方和药物,你可以找医术高明的大夫看就可,何必非要找我?”他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那衣袖之上,沾着片碧绿的草叶,他将叶子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在桌上。
“恐怕我这一松口,接下来,就是想要做清闲人也难了。”
南行止拱手行礼,“王叔,你本就身在朝堂,根本就不可能完全置身之外的。与其一直隐身被动,还不如主动些。如今朝堂并不太平,几大世族势力太盛,皇上甚至没有太多的实权。若是就此放任,我朝的江山,岌岌可危……”
“与我有何关系呢?”平王淡漠一笑,“我若是关心朝政,当年皇兄在争夺皇位时,就可以趁机下手。身在朝堂之中,有了实权又如何?禹王和你父王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
南行止眸色蓦地一深,他沉默片刻,才轻声说道:“王叔也算是皇室的人……”
南澈又一次摇头,“若是能选择,我倒希望自己生在平民家,做个普通的郎中或者大夫,就足够了。”他蹙眉,神色有些疲倦,抬手揉了揉眉心之后,说道:“你到底要我看什么,直接给我吧。”
成青云静立在一旁,闻言将药方与油纸包从广袖中拿出来,双手奉上,递给南澈。
南澈伸手来拿,手却蓦地顿住。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的手。
成青云定了定,突然发现袖口中中衣的衣袖露了出来。那中衣衣袖本就太长,此时她用手挡住,想要将袖子挽回去,却根本办不到。情急之下,她只紧紧地抓着袖口,退到一旁。
南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南行止,终究没有任何言语。
他展开药方,仔细斟酌地看了看,蓦地蹙眉成川。
片刻后,他放下药方,将那油纸包打开,油纸包中,那些鱼目依旧洁白圆润,犹如细腻地珍珠,南澈用手绢包裹着手,拿起一颗查看,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一具尸体……身上。”成青云险些脱口而出,将自己解剖尸体,剖胃取秽物地事情告诉他。
“那死者,可是中毒而死?”南澈放下鱼目,平静地问道。
“是,”成青云心头微微一震,欣然地看着他。
她从未对平王透露过那死者地死因,他却知道死者是被毒杀,看来南行止决定来找他,是对的。
南澈指着那鱼目,说道:“这是河豚的眼睛。”
成青云微微惊愕,“河豚?”
“正是,”南澈将油纸包仔细地包裹好,“河豚体内含有剧毒,其最毒的部分是肝脏,其次是肾脏、血液、皮肤、鳃。”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河豚的眼睛也是有毒的,可是毒.性并不大,吃一粒河豚眼珠也不至于致命。但这里有将近十粒河豚眼睛,若是一次就全部服下,必死无疑。”
成青云慢慢地捏紧拳头,“中了河豚毒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全身麻痹,失去知觉,呕吐,四肢发冷……”南澈脸色微微沉了沉,“服食此毒之后,不会立刻死去,反而会十分的清醒。许多中毒的人,会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濒死的过程,甚至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这样绝望又恐怖地死,还不如被直接毒死。”
“此毒发作,需要多长时间?”成青云问。
“大约三四个时辰,或者,这三四个时辰之中,服食的人不会痛苦,但是毒完全发作之后,便会呕吐,进而心跳缓慢,呼吸也会停止。大多直接死因,是窒息。”
成青云慎重地咬唇,轻声说道:“朱吉若是服下了河豚毒,很有可能是毒发后,呼吸停止,所以才没有在他口鼻中发现碳末灰尘。”她看向南行止,“他服了毒.药之后,直到库房失火都还没有失去知觉,岂不是清醒的知道自己要被烧死?也太……可怕了。”
“还有这服药方也有问题。”南澈用手轻轻地扣了扣药方,说道:“这服药,是一剂猛药。虽说对治疗瘫痪有很快速的疗效,但是长期服此药,体内会有大量的毒素残留。就算瘫痪好了,也会中慢性毒而死。”他眉目冷厉,沉缓地拍了拍桌面,“这药中,有一味药,似乎并没有被写上去。”
成青云怔住,在一瞬间,有些拨不开的浓雾突然散去,而心头却似添上了莫名的沉重。
从平王府中出来之后,成青云骑上马,想要立刻赶去刑部,让人捉拿嫌烦归案。
她心事重重,南行止策马靠近,问道:“前方有酒楼,可否先去用早膳?”
成青云摇头,却问道:“世子,若是真相就在眼前,你可会立刻让人去捉拿凶手?”
南行止蹙眉,沉默片刻后,说道:“此案的确可以结案了,但是却还有许多疑虑并没有解开。”
“比如楼三娘,比如兵部尚书的谎言,比如那晚袭击白思雨,导致她瘫痪的人到底是谁。”成青云喃喃地说着。
“如此,便先吃饭,吃过饭之后,有了力气,或许就能想明白了。”
成青云下了马,与南行止一同进了酒楼,让小二上了些清淡的菜式之后,她坐下慢慢地吃。
她捏着一块松花糕正吃得津津有味,雅间外突然有人敲门,南行止看向门外,沉声说道:“进来。”
来人是秦慕铮,他阖上门,见成青云也在,并没有避讳,定了定之后,说道:“世子,蒋府出事了。”
成青云放下手里的松花糕,谨慎又惊疑地看着秦慕铮。
秦慕铮说道:“蒋府的蒋老夫人,今早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