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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先生,”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成青云连忙回头。
只见一白衣男子款款而来,形容举止飘逸俊雅,又不失稳重内敛。
待他走进了,成青云才看清他的模样,想起这是南行止回王府那日,叫瑞王妃为母妃的人。
难道是南行止的兄弟?
她迟疑地看着他,男子微微一笑,狭长的眼眸轻轻眯了眯,轻笑道:“在下南行章。”
成青云一时拿不准该如何称呼他,便行礼,称他为“王子”。
本朝王爷之子,有爵位受封的继承人才被称为世子,其余的,可恭称为王子或者小王爷。
而王爷之子若是想要继承王爷或者亲王的爵位,那么一定要在朝堂之上建功立业,才能被皇帝钦封为王爷。
故而,虽说南行止是世子,可如今瑞亲王虽然去世,他没有被皇帝钦封,也依旧是个世子,还不能承袭瑞亲王爵位。
可爵位不过是个封号,瑞亲王所有的一切,都归南行止承袭。
成青云拘着礼,片刻之后,南行章才客气地让她免礼。
第27章来我怀里
南行章往庭院内看了看,“这几日在王府,可还习惯?下人们侍候得可好?”
“很习惯,都好。”成青云说。
“你不必客气,”南行章轻轻一叹,“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就是。这几日,行之或许会很忙,难免会有疏漏,遇到难处,尽管来向我开口就是。”
成青云轻轻蹙眉,“好,多谢。”
虽然不明就里,可南行章并没有多言,好像是路过此处,恰好碰到了她而已。
成青云见他走了之后,才进庭院,慢慢地拾掇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几封信来。
自从青岚离开蜀郡之后,早些年还会给她写信,后来,信件越来越少,已经有大半年不知道他的消息了。
他从来不提自己在京中的事情,成青云只知道,当年他毅然入京,是为了进入官场。
想要入仕做官,除了参加秋闱,便是有人举荐,或者依靠门荫。
如果青岚真的入仕了,那么她可以去吏部打听打听。暗自做出决定之后,决定明天告别王府,与南行止辞别了。
夜色渐渐降临,成青云用过晚膳,南行止也没再来,她干脆早早入睡了。
成青云在晨钟的叠荡声中猛然惊醒。来了京城多日,她依旧不习惯京城的晨钟暮鼓。
沉沉的钟声穿越晨雾,天际泛出青白色。庭院之中,早已有侍女下人轻手轻脚的走动声。成青云立刻起身,拿出包袱中的匣子,用几支粗细不一的笔,沾了匣中各色的粉饼,在脸上细细地勾描。
她早已熟练,用稍稍暗黄的粉涂匀,在下颌之处轻轻刷几笔暗色,柔和的脸部线条稍显俊朗清晰。再在眼部轻抹,双眼微微拉长,眼角余韵轻掩,眼尾修长,再用暗色在鼻梁之上轻抹,秀挺的鼻俊俏高挺。
俏隽的容颜在她笔下慢慢改变,隽美少女化作英俊少年。
那日泥人儿李捏出她的模样,却没有在脸部做细节处理。难怪南行止会将她模样的泥人儿看成小姑娘。
成青云改妆完毕,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拿了小剪刀,将长长的睫毛也剪掉,这才穿好衣服,开了门。
用过早膳,她准备去向南行止辞行。南行止正好向瑞王妃请完安回来。她正欲开口,南行止却停在她面前,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成青云疑惑片刻,却听南行止说道:“你黑眼圈很重。”
她陡然觉得心口一梗,险些没缓过劲来。还以为自己今天的改妆哪里出了问题,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抬手揉了揉眼睛,说道:“可能这些天太累了……”
南行止轻声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拿鸡蛋敷一敷眼睛或许会好些。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成青云这才想起正事来,她向南行止拱手行礼,“世子,我在府上也打扰多日了,不便再多留。我的长兄还在京城,我此番来京城,本来就是打算来看看他的……”
“你要走?”南行止打断她的话,脸色一沉。
成青云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时间感觉南行止的眼神和周身气息冷厉又压迫。
她放下手,一时心生茫然。自从离开蜀郡,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漂浮不定的蓬蒿,或者是无处定所的浮萍。
原本以为南行止或许会成为一个可靠的挚友,可两人身份的转变,一时让她生出云泥之别的感慨。
到底有几分不甘。
“成青云……”南行止一字一顿地喊出她的名字,冷冷轻笑,说道:“在杭州,你险些被水冲走,可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不知感恩,还想要过河拆桥,说走就走?”
成青云哑口无言。那晚在河道之中,她被湍急的水流冲走,醒来时躺在南行止的怀中,或许真的是南行止救了她。
她可以报恩啊,今后有的是时间报恩。成青云在心里暗自琢磨着。
她抬起头,正欲劝解几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之类的话,斜刺里却跑出个人来。
“世子,府外有吏部的人上访。”
南行止眯着眼睛,阴沉沉地看了成青云一眼,转身拂袖离开。
成青云莫名不解,求救地看了来人一眼。这人是南行止身边的人,叫做秦慕铮。
秦慕铮无奈地对她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青云兄,世子没发话让人走,任何人都不能离开。何况,你的命还是世子救的,若是他没让你死,你连死都不准,明白吗?”
成青云心里有些不忿。身为普通市井之民的她,不懂得这些皇室高层阶级的想法。
她回了庭院,将自己的包袱打了个结,往肩膀上一挂,就准备离开。
还没跨出门槛,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人影压过来,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拖了回去。
她被按着坐在了软榻上。包袱被人拿下来,扔到地上。
南行止脸色铁青,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希望她给出一个解释。可她疑惑的眼睛看着他,让他无话可说。
片刻后,南行止把一份文书放在软榻上,“自己看看。”
成青云迟疑地拿起来,惊怔了一瞬,这是吏部的任职文书。
快速地把文书看完,她还不敢相信。只好把文书摊开,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这写的是我的名字吗?”
“难道不是?”南行止念给她听,“成青云,蜀郡人,年十七,侦破太守杀人与杭州巡抚杀人案有功,故擢为刑部员外郎……”
文书很厚,其上字迹在成青云眼前跳跃起伏,她有些看不清。
擢,为提拔的意思,所以她从一个没品没级的捕头,擢升为刑部员外郎了吗?
“员外郎虽然只是正式官员以外的官职,但好歹也比捕头好很多。而且,是在刑部,你可以继续断案,争取提升的机会。”南行止漫不经心地说,又把文书叠好,放在她手里,“所以这几日,你好好准备,去刑部报到上任。”
成青云狠狠地点头,“我会的,我当然去!”
她按捺着心头的疑虑和欣喜,翻了翻文书,又似乎感觉少了什么。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她稍稍疑惑,“世子,除了文书之外,是否还有印章?”
“哦?印章?”南行止舒展着身体坐在软榻上,临窗而枕,窗外婆娑斑驳疏影,映在他身上。
他轻轻对她说:“坐过来,我告诉你。”
成青云挪了挪身体,坐到他身边,迎上他讳莫难懂的眼神。
“印章呢?”
南行止微微舒展身体,双臂轻轻展开,手指落在她身后,轻轻地说道:“在我怀里,自己拿出来看。”
成青云心头微微一抖,连忙坐直。恍惚之间,她隐约察觉他的手臂从自己腰间滑过。
像是察觉到他她的警觉和迟疑,他缓缓抬了抬眼睛,眸色明湛,“哦,忘了,我放在广袖里了。”他一手枕在脑后,神色自若地将另一只放在了她身前。
成青云呆怔地坐在他身前,木讷地看着他,正想劝解他自己把印章拿出来,却发现他闭上了眼睛,呼吸匀净轻缓。
他或许是累了,从蜀郡奔波到杭州,再陡然面对至亲的离去,他支撑到现在,才有闲心枕臂而眠,让成青云不忍心打扰他。
稍微踟蹰片刻,她轻轻地展开他的衣袖,广袖暗纹月色光华,软滑舒适。她轻手轻脚地顺着他的手臂轻轻摸上去,总算摸到一块硬物,想来就是印章了。
她深吸一口气,蓦然间有些不明的悸动。悄悄地抬眼看了看,那枕在疏影斑驳之中的人,两道乌黑的眉如山岚起伏,其下漆黑的睫羽,英挺的鼻梁,俊朗沉毅,丹青淡抹,细细勾描,犹如一幅画。
一时间,她在拿与不拿之间犹豫徘徊,最终还是慢慢地将手伸进他的广袖之中,如小老鼠蹑手蹑脚一般,轻触着他手臂的肌理,熨帖着他的体温,慢慢顺着衣袖往里,终于拿到了他放在广袖中的印章。
快速握在手里之后,她立刻退出来。平静的表面之下,是难以掩饰的惊澜与不安。
再看他一眼,依旧如安静的画,没醒。
她这才放心地查看那枚印象,玉石莹润光滑,其上篆刻行云流水,入木三分。仔细辨认出印章底下的字,困惑的发现这并不是她上任为官的官印,而是南行止的私印。
她茫然地拿着印章,木讷地看着沉睡的男人。又不敢再冒险去私自搜他的身,只好又把私印放回他的广袖中。
稳了稳心神,她下了软榻,正好一个侍女抱着薄毯走了进来。
侍女连忙向她行礼,又见南行止睡在软榻上,恭敬地将薄毯给了成青云,无声安静地退了出去。
成青云拿着薄毯,看了看离开的侍女,又看了看软榻上安然沉睡的南行止。
明白之后,又回到软榻前,把薄毯给南行止盖上。
这一番下来,成青云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翻开包袱,拿出一叠被厚厚的油纸包裹好的东西,珍重小心地打开。
那是父亲留下的手札,其上记录当年他在京城时所见的案录。
“父亲,我回京城了。”
……
第28章初入邢部
转眼不过几日,便是成青云去刑部上任的日子。
京城交错的街道,满目的琳琅热闹。刑部大门俨然而来,肃穆庄严。连满口路过的百姓似乎都规矩恪礼。
成青云进了刑部,上交了上任文书,便由刑部侍郎钟子誉带到办事处。
“刑部事物杂多,事关刑狱案件,诸事更是繁忙。刑部尚书大人日理万机,平时或许在刑部见不到他。你若有疑问,可以询问这里的每一个人。”钟子誉态度不冷不淡,可明显有几分不耐。
到了办事的地方,他推开门,里头一个坐在书案上,被堆得高高的纸张遮住的男人立刻站了起来。
男人惺忪的睡眼立刻警醒明白过来,抬手就行礼,“见过侍郎大人!”
钟子誉挥挥手,“本官事务繁忙,要办理的案子很多,没空来管理你们。今天又来了一个人,就先跟着你做事。”
“是,下官一定……”男人弯腰行礼,还未说完,钟子誉就已经转身匆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