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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柏林走的不是高速,而是林间小道,九曲十八弯,有限速开不快,只能把时间耗在路上。
夜色下,两边的树林黑影横生,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只露出淡淡的一层光晕。也许是温度不够低,外面起雾了,白色的烟雾萦绕在路上,迎着汽车飘来,好像一团团的幽灵,有些阴森也有些奇特。
滕洲点亮远光灯,抽空瞥了顾娅一眼。见她靠在座位上在打瞌睡,就将车内的通风装备打开了,顺手调高暖气的温度。
其实顾娅没睡着,只是不想说话,把脸转向车窗,默默地看夜景。尤里安不理她,心里沉甸甸的,就像悬着一块石头,提不起放不下,一直不舒服着呢。白天人多事也多,只顾上看热闹了,现在夜深人静,车里放的背景音乐又那么催情,思念一下子就涌上了脑袋,叫人黯然神伤。
发了一会儿呆,车子终于驶入柏林城郊,眨眼功夫,就到了饭店。将车子在地下车库停妥,两人坐电梯上楼,期间一句对话也没有。
滕洲站在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背影,想搭讪,偏就找不到话题,郁闷。
顾娅哪里想得到,这一秒钟,纠结在滕先生心里的竟然是如何搭讪自己。电梯门一开,她就跨了出去,直奔自己的房门。太累,除了睡觉,没其他想法。
刷了门卡,进屋准备关门,谁知,滕洲手一撑,突然挡住了她的房门。
大概是灯光的缘故,他的脸一大半都被黑暗所吞噬,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沉。顾娅吓一跳,忙道,“你想干什么?”
该不会是要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强行xo的镜头吧?脑中正在无下限地瞎想想,就听滕洲在那边道,“作为礼貌,睡觉前,不应该和对方说一声晚安么?”
啊?顾娅有些震惊,他又不是皇帝,她也不是他的爱妃,睡觉前还要说一句恭送皇上之类的。虽然不太理解他的脑回路,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还是按照他的要求,诚诚恳恳地说道,“滕先生,祝你一夜好梦,晚安。”
不知道这句话中哪个禁忌词又让滕洲觉得不爽了,他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好在他没将不满意说出来,而是话锋一转,“明天早上8点在楼下餐厅见,9点出门。”
顾娅以为他说的出门是指打道回府,回法兰克福,所以也没多问,乖乖地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该吩咐的已经吩咐,没话可说了,滕洲手一松,转身走了,回他自己屋子。
忙碌一天,累成狗,明天一早8点前还要起床,算算6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没有。顾娅连澡都没洗,直接爬上床,一沾到枕头,立即就睡了过去。唉,几百欧一个晚上的希尔顿,就这么暴殄天物了。
刚梦到尤里安回来了,两人抱着互诉衷肠,闹钟它就响了。顾娅气恼地爬起来,拿过手机,把声音按了。
微信来了一条短信,是滕洲昨夜发的,看时间显然是在她睡下之后。
一叶孤舟:以后别叫我滕先生。
不叫他滕先生,难道叫他小洲洲?囧。
顾娅将手机一扔,起床刷牙洗脸,将行李包取出来一看,突地发现自己只带了牙刷牙膏,护肤化妆的居然一样也没带。
又蛋疼了。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这果然是被麻醉侵蚀过的大脑,中看不中用了啊。
有些郁闷,不过,幸好一会儿就开车回家了,忍一忍,等回到家再来个全身大清洁吧。
刷了牙,又简单地用水洗了下脸,整妥行装后,赶紧下楼和滕洲会面。
她已经提早了五分钟,可还是晚了,滕洲已经在那了。他换了一套西装,头发依旧打理得一丝不苟,身板笔挺地坐在餐厅里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正在喝咖啡。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他目光一转,向这边望过来。见她站在那里,便伸手招了下,示意她过来。
顾娅大踏步地走过去,毕恭毕敬地道,“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其实,时间刚刚好,她也没迟到。只不过昨晚被他说了无礼,免得现在又要被他挑刺训斥,所以干脆先自觉做到。
但,滕洲还是不满。
看见他略微地皱起眉头,顾娅的心咯噔一下就跳了起来,暗道,哎呦不好,总裁又不爽了。
滕洲看着她,问,“你洗过脸了?”
顾娅当场就震惊了,不会吧,她没洗脸这种事情,他也能看出来?那得睡了多少个女人,积累多少经验值,才能养成如此的火眼金睛?
相对她的惊诧,滕洲气定神闲多了,将目光移回报纸,语气超级淡然地扔下一枚重型炸弹,“你眼角有眼屎。”
顾娅一听,立马不淡定了,赶紧伸手去擦,果然摸到硬邦邦的一颗……眼屎。
哎呦,没用洗面奶光用水洗,就是这么滴不靠谱!
顾娅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道,“没带护肤品,将就下,回法兰克福再说吧。”
滕洲眼都没抬,道,“谁说回法兰克福了。”
她惊讶,“难道今天还有活动?没听郭曼说啊。”
“他们没了,你还有。”
“还有什么活动?”
“10点有个拍卖会。”
“管我……”什么事啊。
这话在他轻描淡写地一瞥之后,立即被她吞了下去,顾娅想了下,婉转地道,“我下午还有课。”
滕洲不为所动,“你的学期还没开始,哪来的课。”
被他堵得心塞,顾娅硬着头皮道,“我在外头的私人语言补习班。”
滕洲道,“既然是私人的,那就换个时间吧。我们今晚就回去了。”
“……”顾娅很无语,这人真是霸道,完全不管不顾她的想法。
见她不说话,滕洲又道,“一会儿去拍卖会,你化一下妆,别素脸出门。”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顾娅道,“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刚说了啊,护肤化妆的东西都在法兰克福没带过来,你让我拿什么化?”
“那就去买。”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拿了张500欧出来,放在桌子上,问,“够么?”
顾娅对天翻白眼,拜托这位大哥别老是想拿钱打发人好么,她将大钞推回去,还给他道,“有些东西,不是用钱能买来的。”
“比如?”
“比如,我不愿意化妆,就是不、愿、意!”她抱胸看着他,一脸你能奈我何。
他笑笑,将钱放回皮夹,“你还挺有个性的。”
切,姐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叛逆,不然也不会一意孤行来德国。
顾娅在心里刚嘚瑟了一句,就听他在那继续道,“就希望这不是你故意在我面前装出来的,我不喜欢两面派。”
哎呦,真是被他气死了。
顾娅皱着眉头,直哼哼,“就算是两面派,那也是我的性格,与你喜不喜欢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滕洲笑笑,不争辩。
其实,这男人笑起来的模样还挺帅,只可惜,人家的笑容是千金难换。
平时,和正常人接触的时候,顾娅也挺平和,没那么直脾气。可是不知为什么,一遇上滕洲,她就沉不住气。可能因为他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也是为一个有钱人,对他有一种复杂而纠结的心理,那是一种自卑、不服、逆反、讨厌、敬畏、约束、向往、崇拜……交织在一起的混合体。而这样的矛盾心理,促使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成为一个挑衅,让她听了不舒服,忍不住想去反叛和证实。
顾娅低头吃早饭,不说话,省得自己又变得咄咄逼人,把这辈子好不容易认识到的一个权贵给得罪了。
各自沉默,过了半晌,滕洲道,“你一会儿上去把行李取下来,我们直接checkout。”
她应了声。
两人又没话说,气氛沉寂。
滕洲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放下报纸,道,“你陪我去拍卖行,我陪你去勃兰登堡门,这个交换怎么样?”
这就算是他的让步了。
听到勃兰登堡门,顾娅勉强打起了点精神,点头,“好吧,就这样,一言为定。”
三两下啃完面包,两人在前台结了账,开车离开。轮子滚上大街,方向盘一转,滕洲将车驶入一个大型购物广场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吧。”
她莫名其妙,“拍卖会在这里举行?”
“不是。”他转头挑剔地看了她一眼,“你对自己的外貌真就那么自信,打算就这样蓬头垢面地去参加活动?”
顾娅撇嘴。说到底,他还是嫌弃她素颜朝天。所以说,有钱人的审美观就是被狗吃了嘛,欣赏不来自然就是美的真理。
见她坐在车里没动,滕洲道,“你不下车也可以,大不了我把柜台里的化妆品各买一份。”
“……”
壕!话说,他要真有这钱承包化妆品柜台,还不如捐一点给穷人,比如免掉她一部分的学费。
顾娅没办法,只好下车。
这里大商场,从吃到穿,啥都有卖,而且都是高档奢侈品,不怕你有钱买不到,就怕你没钱买不起。
自己花钱太心疼,这些东西她不需要。让滕洲花钱,又觉得尴尬,弄的她好像是他的谁似的。真是蛋疼啊。
化妆品,不是必备的就不买了,但粉底液、睫毛膏、唇膏这基本三件套还是要的。睫毛膏和粉底没花头,可是唇膏就有点困难,主要颜色太多,挑花眼。
导购小姐向她推荐了个,她也觉得不错,刚想放进篮子说,就这个吧。滕洲嫌弃的声音就从旁边传了过来,“难看。”
难看吗?她不确定地看看导购小姐,后者因为听不懂中文而无奈地耸肩。
顾娅也不是非要这个,于是又重新选了一个,这个颜色浅了点,还挺适合她白皙的皮肤。谁知,滕洲还是不满意,仍然摇头,说不好看。
亚洲人在欧洲商场扫货的事经常发生,导购小姐身经百战,一看滕洲就是那种有钱人,于是一口气从旁边柜台拿来一堆,让顾娅自己挑。
但凡顾娅想要的,滕洲都说难看,最后她就恼了,道,“不是唇膏不好看,是我长得太难看。滕校长,您就放过我吧!
听她这么说,滕洲居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从中挑了一支放进篮子里,对导购小姐道,“买单吧。”
顾娅看了差点没气死,什么啊?他根本连看都没看,随便在那堆口红里拿了一支。其实,不是他真的觉得她涂了不好看,而是不满意她自己拿主张吧。这个男人,真可恶,无时无刻不想着让她妥协让她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