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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韫立刻看了荨娘一眼,那眼神是:解释。荨娘有点羞惭地低下头,心中暗自祈祷这二娘子可别把她几个月前那句没皮没脸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才好,不然她以后可没法见人了。
二娘子见重韫不语,又问:“三弟,你这次回来,可打算回家?”
“你若要回来,还是徐徐图之才好。虽然母亲一直挂念着你,可她毕竟以为你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忽然又告诉她你还活着,大喜大悲之下,我怕母亲的身体会受不住。”
荨娘慢慢地睁大眼睛,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耳朵出问题了。这个女人……她气得牙根发痒,她是什么意思,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荨娘越是琢磨,越是替重韫感到委屈。越是替重韫感到委屈,便越是气不平。骂人的话才要出口,便被重韫捂住了嘴。
“你放心,我不会回去的。你好好照顾……阿爹阿娘。”
阿爹阿娘四字,他说得尤其艰涩。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二舅母!二舅母!”
那对兄妹去而复返。小女孩兴冲冲地跑过来,抓住二娘子的手,道:“二舅母,我阿娘找你呢……咦?”
她顺着兄长的目光往前看,便见一个青衫磊落的男子和一个黄衣女子并肩站在两兄妹投过麻豆的井前。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小女孩儿天性敏感,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很能分辨美丑了。她的目光在荨娘身上留驻了片刻,又转回重韫身上,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的脸。
二娘子拉了拉她的小手,唤她回神:“走吧,不是说你阿娘找舅母吗?”
“哦!哦!”小女孩儿跳起来,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风中传来她麻雀般欢快的声音。
“哥哥哥哥,刚刚那个姐姐好美呀。”
少年脸色微红,“嗯。”
“刚刚那个叔叔也好俊。我觉得他长得好眼熟呢,像……像……”
少年不动声色地瞟了舅母一眼,听见她低声问:“像谁呀?”,才接口道:“有些像重钧表哥。”
二娘子还是笑着,十分和蔼的模样,少年却觉得有一瞬间,她的笑意似乎凝滞了下。
远处人声鼎沸,映衬得此处越发萧索寂寥。荨娘和重韫在井沿边坐了许久,心里怄得简直恨不得立时就冲到重老夫人面前,告诉她:“你家三郎还活着!”
可是她不敢。前天重韫跟她讲过一个关于烂柯山的故事。说是一个樵夫进山砍柴,在山中遇到两人对弈,他观战入迷,竟忘了时辰,直到边上的棋童提醒他,才匆匆下山赶回家中。岂料他回家后,却发现家中亲人早已过世。原来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
荨娘不解:“可道长你的家人还在人世啊。你跟那个樵夫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在他们心中,却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荨娘犹记得他说这句话时,发红的眼角和微微蜷起的手指。
荨娘叹了口气,收起满腔的忿忿不平。她拉过重韫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腿上,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轻轻道:“道长,你不是说,等报了你师父的仇,咱们就一起回临安么?到时我们可以在清河坊边上买一进小宅子,就住在他们边上。每日或是到重氏茶楼喝茶,或者去找重大夫看病。好么?”
这番话才说完,重韫还来不及回答什么,忽从深井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二人惊立而起,只见井水翻滚,越涌越高,忽从井中拱出一道白浪,一阵长长的低吟随之而出。
是龙吟!
荨娘与重韫对视一眼,一个立刻弹出符文将水波控制在井内,一个则反手丢下一个结界,不叫这动静惊动了在前头拜佛进香的凡人。
重韫抽出昆仑淬月守在井边,打算要是井中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便立刻打将回去。二人严阵以待地等了一会儿,那水波渐渐小了下去,先前的龙吟声也渐渐衰弱。就在二人以为井底之物已经退回去时,一道白浪忽然冲天而起,在荨娘设下的结界上撞了一下,立刻像流矢般反弹回来。重韫举剑迎上,一剑将那白浪拦腰砍断。
水花四射,好似下了一场大暴雨般,二人一时避之不及,均被淋成了落汤鸡。
再看时,只见井边醉卧着一紫衣男子。
“是洞庭君!”荨娘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你们的第一更。
第二更还在写。估计12点前是发不出来了,你们明天和明天的新章一起看吧。
本章里头写的“投麻豆”、“挂门签”等均是是宋时元旦风俗。【这么说起来其实我还挺想写种田文的呢。唔……不过在那之前恐怕要写上很久的玄幻了——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不写鬼会死”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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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们没看见评论里的留言,所以这里再放一遍。
这周大概是我的卡文季,我今天先写了《艳鬼》的新章,又回来码《画女》的新章,总觉得不得劲,于是又把所有新章都给删了。哭唧唧……啊,我恨自己没法笔生莲花,为什么能写出那么一堆狗屎来啊啊,简直药丸……
今晚不更,明天照常,后天双更补给你们。对了,我想给你们打给商量,以后卡文的时候,为了不断更,你们介不介意我先把这个坑的番外先放上来做替补?
反正都是甜甜的狗粮,早吃晚吃一样的吧?11/4留
第138章周氏娘子
原来洞庭湖里的一只蚌精嫁给了钱塘江里的一只偏支龙族。那蚌精自知身份低微,唯恐嫁入龙门之后被人看不起,临出嫁前求到洞庭君府上,希望能麻烦洞庭君为她送嫁,好给她撑撑场面。
洞庭君摸着胡子琢磨了一阵。唔,近来无事,自何弥勒外出云游,念奴娇又跑去找渤海龙王干架后,他闲得头上都快长出草来了。其次,能和钱塘水族结亲,对洞庭来说也是件好事。最重要的是,这蚌精人机灵,看着就是个会来事儿的小娘子。洞庭君琢磨完了,将掌一击,干脆将人认到名下做了义女,以龙公主的规制风风光光地把她送到钱塘嫁了。
钱塘水脉与临安城中各大河道,水井相通。洞庭君在席上被人多灌了几杯,喝高了,迷迷糊糊间游出钱塘龙宫,顺着其中一条水脉蹿到这井下躺了许久。水井下空间狭小,蜷得久了,难免不舒服。他便想舒展舒展筋骨,这才弄出了刚刚那番动静。
重韫蹲下来,用力地拍了拍洞庭君的脸,他便抬起手,赶苍蝇似地在脸旁挥了两下,嘟囔了两句胡话。重韫看明白他实在醉得厉害,只好从袖中取出那日摘下的花,塞入他口中。
这花唤醒了重韫幼时的记忆。这几日来,他一直在想这花究竟是何物——它长得和姚佛念赠予他的那朵佛语之花很是相似。想了许久,才忆起在少年时在崂山上曾经看过一本《异卉图》,其中似乎有一花卉,名为黄泉花,本来只有在黄泉边上才能生长,六千年前,泰山神与帝子一战,地府被强行打开,阴阳贯通颠倒,此花亦流传到人间。
下头又一一注明了黄泉花的效用,只是时日久远,重韫早已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句话记得格外清楚:“世人皆以黄连苦,殊不知黄泉花之苦,甚于其百十倍。”
这么苦的东西,想来用来解酒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重韫静静地等了一会,洞庭君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闭着双眼呸个不停。
重韫将手伸到井边,吸了一捧冰凉的井水洒在洞庭君脸上:“师叔,醒醒。”
洞庭君打了个寒战,倏地睁开双眼,怔愣地看了重韫一会儿,又看了眼旁边的荨娘,忽然站起来,将头探入井内。
荨娘看到井水倒涌,如同银龙一般灌入他的口中。他似长鲸吸水一般,直喝得肚子都胀起来了,才停下来,用衣袖抹了下嘴,没好气道:“师侄,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怎么那般苦?”
重韫面不改色:“黄泉花。”
他毫无愧疚之情,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的:“师父曾经告诉过我,师叔您醉酒后容易发酒疯。我怕你误伤凡人,这才出此下策。”
洞庭君定定地盯住重韫打量了好一会,忽然抬手在腰间摸了一把,顿时“咝”了一声。这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他腰间的肌肉高高地肿了起来。细想想,他刚刚酒醉的时候似乎被谁砍了一剑。眼神下滑,果然看见重韫手里提着昆仑淬月,还未来得及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