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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的太快,反而叫明乐两人不作他想,赶紧跟上去送她出门。
因为姜太后此行并没有大动干戈,再加上柳扬提前遣散了下人,所以她这一趟走的十分隐秘,没有惊动任何人。
明乐送她出门,站在大门口一直看着马车出了巷子,直到马蹄声完全消失才从远处缓缓的收回目光。
此时她的神色却是分外的凝重,大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前的紧迫感。
雪雁从门内走出来,道:“王妃,我们还要去镇国将军府吗?”
“不了!”明乐收拾了散乱的思绪,摇头,一边心不在焉的转身往里走一边吩咐道,“你去跟柳扬说一声,让他尽快吩咐启程吧。”
“是!”雪雁点头,刚要去办,明乐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把她叫住,再次叮嘱道,“事情先不要声张,除了柳扬之外,暂且不要把我接下来的行踪泄露给旁人知晓。然后你找柳扬时候顺便把采薇叫来,让她到南院见我吧!”
雪雁狐疑的张了张嘴,但是想来她既然如此说话便是已经定了主意,所以就没有多言,只不过心里却是十分奇怪——
头一个时辰,在姜太后过来之前明乐还吩咐她要把出京的排场做大,并且竭力的把消息扩散出去的,怎么这会儿却是变了主意,甚至是完全反其道而行了。
回去的路上明乐一直没有说话,眉头微蹙,似乎是有很重心事的样子。
长平跟在旁边,也是头次见她这样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诧异的同时更是明白这一次当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也很安静的没有多置一词。
回到南院,天色已经蒙蒙亮。
明乐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有些疲惫的抬手揉了揉额头。
长平心里也在飞快的计较着接下来的事,试着开口道:“王妃,方才太皇太后可是与您说了什么?”
“嗯!”明乐含糊的应了声,却似乎并没有精力多想。
长平见她如此,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一会儿,采薇就从外面匆匆进来。
“王妃,雪雁刚刚过去传信,说是您找我?”采薇道,见到明乐和长平两个都是神色凝重的模样,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哦!”明乐回过神来,撑着精神坐直了身子看向她,“今日我便要随柳扬离京,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们。”
“王妃!”采薇闻言,不由的有些急切,“您不带着奴婢一起去吗?”
长平也不由的倒吸一口气,皱眉道:“雪晴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动不了,王妃身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你们两个犯什么傻!”明乐笑笑,目光略有几分幽深的摇头道,“雪晴是伤了,就算我身边再怎么需要人,她的位置你们能顶吗?”
雪雁和雪晴,说是婢女,但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却是宋灏留给她保命的王牌。
长平和采薇虽然很忠心,并且一个聪敏一个心细,可却是无论如果也取代不了雪雁和雪晴的作用的。
两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很深的忧虑情绪。
“王妃,就算奴婢等人不堪大用,可是您这一趟离京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身边总要有人伺候起居的。”采薇道,连忙跪了下去,“您就让奴婢跟着吧,好歹有个照应。”
“我知道你们都不放心,可我既然不叫你们跟着就自然有不叫你们跟着的用意,先起来吧,我有事情吩咐你们。”明乐无奈,抬手将她搀扶起来。
采薇虽然不甘,但是见她的神色郑重,于是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这一趟出京,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是我这样一个大活人,若是突然之间就从京城里消失了踪影,总会叫人起疑的,所以这方面事情就需要你们留下来做了。”明乐道,“正好雪晴受伤了,赵毅我也准备留下来。你们几个都是我的贴身婢女,有你们在这里,事情遮掩起来总会更容易一些。”
“可是——”采薇还想争辩,明乐已经语气强硬的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全都照我的意思去做。你们现在就去准备,等到天明之后宫里会有人过来,到时候你们都随着一起进宫去,我会修书一封给小皇姑,后面的事都由她来安排。”
采薇忧心忡忡的咬着嘴唇不吭声。
长平见状便是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既然王妃心意已决,你也不要再多说了,快去安排整理一下待会儿入宫将要一并携带的东西,还有两个小世子的衣物也一并打包带过来。”
明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既然她已经定了主意,那么别人再多说什么都是枉然。
采薇又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咬牙退了出去。
“奴婢替王妃研磨。”目送她离开,长平便主动走到里间的书案旁边动手准备笔墨。
明乐心里一直在思量着姜太后刻意传递给她的那些信息,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庆膤公主的,让长平直接交给了采薇,另外一封是给宋沛夫妇的,也吩咐人天亮就送过去。
现如今她和宋灏在京城的风头都是太盛,若是突然之间就不再露面,虽然碍着身份,也没人敢上门生事掀她的底,但若是想要不叫人怀疑,还是得要几个有分量的人配合着来演这场戏的。
长平下去和采薇几个交代了这件事,回来的时候明乐还站在屋子里另一侧的窗户前面拧眉沉思。
听到开门声她便回头看过去一眼:“事情都交代下去了?”
“是!”长平点头,“进宫的事情采薇已经在准备了,另外给礼王府的信件奴婢也叫人递出去了。”
“好!”明乐颔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道,“对了,采薇的婚期原本就定在这个七月的吧?”
长平愣了一瞬,眉心亦是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跳,然后强自镇定的回道:“是,是七月初九。”
采薇是土生土长的盛京人,家就住在城外的村子上。早些年她卖身去武安侯府做了丫头,家里却是有打小儿就娃娃亲定下的未婚夫婿,本来以为她卖身进了侯府就一辈子再出不来了,可是她那未婚夫婿却是个憨厚的人,就说是做人一定要守信,哪怕是一辈子不娶也要等着她,明乐知道后就做主把卖身契还了采薇,准她出府嫁人。
毕竟是好几年的主仆情分摆在这里,采薇也是个实心眼的,心里虽然感激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尤其现在还和两个孩子亲近的很,却是说什么也肯离府的。最后没办法,明乐也只能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准她成亲以后继续留在府里伺候。
本来按部就班,婚期已经定了,哪怕只是冲着这一重,这一次,明乐也是绝对不会让她跟着去的。
现在听她突然提起这茬,长平不由的就紧张起来,总觉得她这样悉心的替采薇安排会有那么一点像是在交代身后事的意思。
“王妃替采薇考虑的周到,她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不会辜负王妃的一片心意。”强压下心里巨大的震撼和不安的情绪,长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回头奴婢去跟周管家说一声,让他帮着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就算王妃来不及回头替她主持婚事,定然不会因为王妃不在京城便委屈了采薇的。”
“嗯!”明乐见她如此的细心周到,便是会心一笑,但是转念一想再见她如此平静的笑容,眼中又不觉得多了几分忧色,走上前去握着她的手道:“长平——”
“王妃,说句逾矩的话,其实长平知道,这么多年您拿长平一直做亲姐妹一般的看待的。既然是姐妹,那就是可以共患难的,更何况王妃这一次前去大兴,也只是有事要办,长平当然是要跟着和您作伴的。”这一次,长平却没有叫她把话说出口,反而抢先一步语气平静道,“王妃,您可以说服采薇留下,可是长平是无论如何也要跟着您的。”
长平是个外柔内刚的人,明乐从来都知道她骨子里的那种倔强和刚强。
她知道,哪怕现在她拒绝了长平的请求也绝对断不了她的这份心思,回头哪怕是千里跋涉长平也一定会自己跟去的。
明乐的唇角忍不住的勾起一个笑容,可是看着她微微苍白的唇色还是不免担忧:“你最近几日身子又不好——”
“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反反复复,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长平无所谓的笑笑。
明乐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妥协,“那好吧,你去准备一下路上换洗的衣裳,只叫柳扬带够了银两,其它额外的东西能不带的就尽量不要带了。”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也注意着一些,若是路上会有什么不适,我就叫人送你回来。”
“好,奴婢都听王妃的。”长平知道她一直都挂心自己的身体,便是顺从的应了。
这边摄政王府里众人分成几批都在按部就班的准备自己的事情,早膳过后,张氏和宫里姜太后的人就先后来了。
张氏先进的王府,和明乐说了会话儿,然后听闻宫里来人,就命人搬了箱笼上车,一行人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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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三日,纪千赫城郊别院的书房案上便摆上了一打资料详尽的密信。
庄随远一一甄别看过之后眉头已经皱的死紧。
他抬头,看向立在窗前对着外面葱翠景色出神的男人道:“王爷,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一次来帝都参加皇上寿宴的人的确是大邺的摄政王。消息是在他的仪仗离开盛京之后,属下又叫人亲自确认过的,现在他人已经在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事情应该不会再有变故。”
“是么?”纪千赫没有回头,闻言却是轻笑一声,叹道:“这样说来,本王倒是很有几分期待的。姜清苑的儿子么——她倒是真舍得,居然还真是叫他来了。”
“这件事属下心中也一直存有疑虑。”庄随远道,“现在咱们的底牌已经都掀开了,她不可能不知道王爷这些年筹谋的一切都是针对她的。王爷的手段她明明很清楚,怎么还会让殷王涉险,送上门来?属下一直以为,这次的事她一定会想办法避开的,毕竟没有人说皇上的寿宴就一定要殷王亲自前来。”
“随远,你的心思一直都十分的清明冷静,怎么到了今天反而是当局者迷了?”纪千赫闻言,不由的轻笑一声。
他从窗外收回视线,转身走到桌旁,捡起其中一封信函拿在手里摩挲了片刻,薄唇微抿,那唇角却带着一丝恍若浑然天成的掩都掩不住的笑意。
那一点容光缓缓渗透,在他本就俊美无匹的面容上又添了几分魅人的姿采。
“属下惭愧——”庄随远垂下头去。
“你真当她是个好相与的?”纪千赫唇角的笑容不觉更深,却是不见怒意,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有些期许的神情慢慢说道,“那个女人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吗,她可没有平白吃亏的时候。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罢了,既然现在已经确定这些年大邺朝中的诸般事情都有本王在暗中下的推手,你真的以为她会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庄随远的心思微动,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王爷您是说此次殷王来京,实则是受了她的指派,将会有所动作的吗?”
纪千赫看他一眼,却是不置可否的反问道:“就目前咱们帝都之内的局面,难道还需要别人再额外的做什么动作吗?”
庄随远一愣,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安。
现在大兴朝中的夺嫡之争已经进入白日化的阶段,各方势力斗的可谓是风生水起,根本就容不得外人插手进来,可是这样乱糟糟的局面也最适合有心人士来浑水摸鱼。
纪千胥那个皇帝是做的窝囊了几十年了,他会看着事情闹成这样无可厚非。
可庄随远想不通的是在家主子为什么也一直是这么个作壁上观的态度,毕竟国中大乱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太子能得胜倒是没什么大的妨碍,可肃王和荆王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任由这两人做大,就算他对纪千赫掌控一切的手段再有信心,最后要完全收势住局面也是要花费大的精神和力气的。
既然明明有办法提前控制,何必要等着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出手呢?
以前的主子,是万也不会这样的。
他一直都是运筹帷幄,唯我独尊的。
庄随远突然发现这两年之内纪千赫的处事手段似乎突然就急转直下,性情也更加难以估测,叫人完全摸不着边际。
“主子——”因为未知,庄随远便有些不安,不禁又想起朝中之事,“今天一早太子殿下又叫人送了八名姿色尚佳的舞姬过来。”
“是么?”纪千赫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里头可有好的?”
“属下已经看过了,其中有个叫如姬的的确算作上乘。”庄随远道,间或拿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和纪千赫都知道这个所谓“不错”的衡量标准。
纪千赫这日的心情似乎是很不错的模样,虽然眼底不起波澜,但是唇角却一直挂着丝笑容。
庄随远见他随意的翻动着桌上书信,却不太拿的准他的心思,试着道:“这些个舞姬,要如何处置?”
纪千赫略一思忖,今天他却像是没什么兴致理会这些事,只就散漫说道:“老规矩办吧,你觉得好的就先交给苏彤调教,其余的都送回王府,戚氏自然会处理。”
他的别院,没有那么多的闲米养闲人,惯常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这样处理,城里的王府也是他的府邸,至于戚夫人要如何处理这些女子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是,属下明白!”庄随远点头,见他如此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主子和往常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的。
纪千赫坐回案后的太师椅上,又随意的翻了翻桌上的那些信件,问道:“你手头上还有别的消息吗?”
“是!”庄随远被他一提才想起来,连忙正色道,“属下赶着过来,就是有事急着回禀。”
“盛京那边又有新的消息?”纪千赫道。
“盛京方面有最新的密报,说起来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属下心里有些疑问。”庄随远道。
“哦?”纪千赫抬头看他一眼,眼睛眯了眯,“说来听听。”
“是盛京的摄政王府,最近几日的动态很有几分诡异。”庄随远道,“殷王这一次出行并没有携带王妃同行,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这几日得到的消息却是那殷王妃在殷王离京的次日一早就进了宫,再没有出来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她身子抱恙,太皇太后不忍她在王府独居,便将她接到宫里休养。”
纪千赫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这时才忽然抬头看过来一眼,玩味道:“怎么,那个丫头病了?”
“属下特意叫人查过,那边宫里对外放出来的消息是染了风寒,实际上,就在殷王离京的那天晚上,殷王府里闯进去一批身手了得的刺客,当时好像闹的很凶。”庄随远道,说着脸上神色就越发的凝重起来,“殷王府的防范一直森严,我们的人没有能混进去的,当时的具体情况不好说,但是绝对起了不小的风波。闯进王府的刺客有二十多人,事后却没有人活着出来,天明之前王府的侍卫从后门偷偷运了尸体出去,拉到城东的乱坟岗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事后我们的人去查验过尸体,尸体全部都是被乱箭射死的,死相惨不忍睹,但是因为尸体被大火焚烧,那些刺客的身份却没有窥测到。然后次日紧跟着就有传闻,说是殷王妃感染风寒,被太皇太后接进宫里养病,事情绝对没有这样的巧合。并且属下还得到确切的消息,殷王妃身边那两个身手了得婢女重伤了一个,到现在还卧床休养,她府上也伤了好些个侍卫。所以属下揣测,说她感染风寒的传闻并不可信,如若那殷王妃不是在当夜的刺杀中受了伤,那么至少也是受了惊吓的,她会入宫休养,八成是为了掩人耳目,这其中必定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受了惊吓?”纪千赫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突然冷笑一声,不过笑过之后却再没了后话,单手撑着额头陷入沉思。
庄随远见他如此便不再打扰,只在旁边候着。
纪千赫兀自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这几天,殷王府的人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是有人暗中出入?”
“没有。”庄随远刚要摇头,突然就是眼睛一亮,道:“对了,这两天殷王府虽然没有陌生人出入,但是就在事发的当天夜里曾经有人连夜拜访。”
“嗯?是什么人?”纪千赫稍稍敛了眸光,问道。
“不知道,因为王爷吩咐过不叫我们打草惊蛇,我们的人就没敢逼的太紧,只说是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驾车也是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小厮,至于车上坐的到底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那人在殷王府总共也只呆了一个时辰不到。马车从王府出来的时候我们的人本来是想尾随过去查明车里那人的身份,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车夫察觉了什么,在半路上竟是生生被他们甩掉了。”庄随远道,一筹莫展。
他们派过去监视殷王府的都是精锐之士,这就轻而易举的被人甩掉了,说出来都觉得自己打脸。
纪千赫的目光沉了沉。
庄随远的心里隐隐不安,生怕他会发怒,半晌却只听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有意思!”
庄随远定了定神:“那么现在盛京那边,还要继续盯着吗?”
“嗯!”纪千赫点头,垂眸看着桌子上的那些信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现在马上给我去查几件事。”
“是,请王爷吩咐!”庄随远连忙道。
“大邺皇宫里的情况暂时不用费力气去管了,可是我要知道那一晚夜袭殷王府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晚前往殷王府那辆马车上人的真实身份。”纪千赫道,“另外传信暗中跟踪大邺摄政王仪仗的探子,看看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异动,可是有什么人员往来。”
“嗯?”庄随远一愣,随即便有几分明白,可是左右思忖之下还是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大:“难道王爷是怀疑殷王妃根本就没有在宫中养病,而是暗度陈仓去追了殷王的仪仗?这不太可能吧?当日殷王离京的时候,我们的人分明窥测到他曾特意吩咐殷王妃留守盛京,照应宫里那人的。”
纪千赫的唇角弯了弯,目光里却是清明一片微微发凉:“你先照本王的吩咐去做了就是,尽快给我消息!”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庄随远见他不欲多言就先领命去了。
两日之后,一批新的资料再度摆上了纪千赫的桌案。
纪千赫手里捧一杯热茶靠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拢着杯中茶叶,只是挑了眼眉以眼神示意:“说吧!”
“王爷,如您所料,现在这事情似乎是复杂了。”庄随远道,语气十分的谨慎而冗重,“盛京的探子飞鸽传书送来的最新密报,那夜偷袭殷王府的刺客身份虽然没有查明,但是那辆神秘的马车却寻到了线索,证明是从宫里出来的。恐怕是——”
姜太后和宋灏夫妻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冷淡,也难怪庄随远之前没有多想。
可是纪千赫听来,却是丝毫也不意外,反而露出一种早知如此的表情道:“果然么——这一回她是真的按耐不住了!”
“可是殷王都已经在前往咱们大兴的路上了,她再去殷王府,会是和殷王妃密谈了些什么?”庄随远道,却是半点也不敢再掉以轻心。
他和大邺的那个女人之间虽然从没有过直接的接触,这些年那个女人也总是深居简出很少理事,但是只凭借她这些年来凡事按兵不动的这股子隐忍之气就值得他们花费极大的心力去提防。
纪千赫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就继续问道:“还有呢?殷王的钦差仪仗方面可有什么动向?”
“这倒没有!”庄随远摇头,“殷王的钦差仪仗一直按照预定的行程赶路,其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沿路的驿站过夜,就连地方官府有意的巴结也都一并推拒了,他们上路已经有几天了,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怎么会?”纪千赫捏着茶碗盖子的手指不觉的微微一顿,这一回倒是明显意外,“不可能啊,按理说那个丫头应该早就追上他的队伍了。”
“大邺皇宫那边,殷王妃的确是再没露面,据说是住在了庆膤公主的寝宫里,并且礼王妃和皇贵太妃也每隔一两日便会过去探望。”庄随远道,“不过其他人却是没有再见过她的,按照主子所言,说她们这是故布疑阵也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属下想不明白,如若她真是得了大邺太皇太后的指示去追殷王的仪仗,又何必这样欲盖弥彰的有意遮掩?横竖日后只要她的人一旦在大兴境内现身,消息也就再也压不住了,还不如直接光明正大的来,反而会名正言顺一些。”
“这个丫头,似乎是在在顾忌什么。”纪千赫垂眸盯着茶盏里碧绿的茶汤,却是自始至终都没喝一口。
沉默片刻,他便将茶碗放下,推到桌子一角,终于抬头看向庄随远道:“盛京那里,还有什么别的讯息传来吗?”
“还有一点!”庄随远想了下,点头道,“不过属下暂时还拿不住,这个消息和咱们有没有关系。”
“说!”纪千赫却是十分谨慎,并不准备放过任何的一点线索。
“因为大邺东南海域那里和靖海王之间的战事一度吃紧,三日前镇国将军秦啸得了大邺皇帝的旨意,被任以监军一职,已经带人火速前往海域督战了。”庄随远道。
本来大邺国中战事吃紧,军中换了一任监军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在如今的这个局面之下,他也十分的小心谨慎,不敢放过任何一点的线索。
“秦啸?”纪千赫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飘得有些幽远的盯着某个未知的方向,眸子里突然便有了点闪烁的光亮,道:“就是穆之的儿子吗?”
“是的!”提起秦穆之,庄随远颇有感触,眼底神色不觉的多了几分苦涩,不过他也很快的收摄心神,补充道,“两个月之前这位镇国将军已经娶妻了,娶的是武安侯府易家的七小姐,也就是殷王妃的堂姐,据说当时还是殷王亲自出面保的媒,好像殷王妃和这位镇国将军的新夫人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嗯?”纪千赫闻言,眉峰突然一敛。
只是这么细微的一个举动,他全身上下的气场瞬间就变了,变得森凉而冷厉了起来。
“怎么不早说?”他不悦斥道。
“这——”庄随远一惊,被他的视线一逼,额头上瞬时就滚落豆大汗珠,表情僵硬道,“属下之前有仔细的查过,穆之的这个儿子行事向来没有章法,并且对女色的态度也一直都淡泊的很,不过是男婚女嫁走了个过场,应当不至于会影响到大局吧?”
纪千赫不语,只就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
庄随远和他的视线相撞,不知不觉间就是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是属下的疏忽,请王爷降罪!”
庄随远是纪千赫的心腹和左右手,又是自幼陪在纪千赫身边和他一起长大的,主仆之间的感情算是十分深厚的,但是庄随远最清楚的是,纪千赫即使可以千万般的宽纵于他,却唯独不能容忍他的愚蠢。
很显然,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做了件蠢事。
纪千赫看着他跪在那里的脊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哪怕外面依旧阳光明媚,这整个书房里的气氛也在无形中被裹了一层冰一样,叫人遍体生寒。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度开口问道:“你刚说他带人去了海域?”
“是!”庄随远道,“据说因为前线战事岌岌可危,走的十分匆忙。”
纪千赫闻言,黑眸里瞬时有冷厉的冰锋划过。
他靠回椅背上,手指缓缓敲着桌面,沉吟道:“难道是本王想错了,那个丫头没去追殷王的仪仗,而是声东击西,借着秦啸的幌子去了海域?”
“会吗?”庄随远却是不甚赞同,“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最挂心的都莫过于殷王这一趟出使大兴的安危,并且兰琪曾经说过,这位殷王妃和殷王之间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这个时候,纵使她真的秘密离开盛京,也万没有撇开殷王不管而孤身前往别处的道理。”
“事有轻重缓急,那丫头也是个狠角色,都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谁叫有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触了她的底线呢。”纪千赫冷笑一声,神色越发显得诡异莫辩。
庄随远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那天晚上殷王府进了刺客的事,你不是一直没能查到线索吗?”纪千赫斜睨他一眼。
庄随远一头雾水,心里思绪飞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不由的瞪大了眼:“王爷您是怀疑靖海王——”
“本王不是怀疑。”纪千赫却是冷声打断他的话,“十成十就是他了!”
有能力训练处一批杀手顺利潜入固若金汤的摄政王府邸,而偏偏事后明乐还一声不吭的忍了没有叫人声张,综合种种迹象显示,背后那人只会是彭子楚。
“可是——可是——”庄随远更加吃惊,目光凌乱的四下里瞥了一圈却是找不到落点——
难道那夜杀入殷王府的人是靖海王彭修的人吗?
纪千赫却是冷冷的笑了出来,靠在椅背上目光清明冷澈的慢慢说道:“你还真当彭子楚那人是什么正人君子吗?你以为这样趁人之危的事情他会不屑于做?”
彭修如今自立门户,已经是独霸一方的海上之王了。
庄随远凭着自己对这人的印象,却是怎么也无法相信。
可是纪千赫的识人之能却是他望尘莫及的,既然纪千赫这样说了,他也不得不信。
“这个人有野心有手段,的确是个不可多得人才,只可惜他的执念太深,留下了致命的弱点。”纪千赫淡淡说道,语气之间似是颇多感喟,“若是有一天他真会折在这儿女私情上面,本王倒是不必觉得奇怪了。”
彭修和纪千赫之间私底下是有来往的,以前庄随远也只当是纪千赫是起了惜才之心,这一刻闻言他的心头却是突然一颤,下意识的看了纪千赫一眼,神色复杂至极。
而彼时的纪千赫则是还陷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只是兀自勾了勾唇角道:“不过这样说来,那位殷王妃倒也是个人物了,这会儿本王倒是想要见她一见了。”
他的眸子里闪着幽暗的冷光,有一种说不出华彩喷薄而出,像是有些期待,有分明透着阴冷的寒气。
庄随远的思绪瞬间就被拉了回来,心里更是剧烈一抖——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主子露出这样光芒四射的表情了。
“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对殷王一行做些什么?”庄随远忖度着开口。
“暂时不用!”纪千赫道,“再想办法查查那个丫头此时的下落吧,这件事,本王总总觉得很有些门道在里头。”
“是。属下先行告退!”庄随远颔首,施了一礼先行退出了屋子。
纪千赫靠在椅背上没有动,斜对面敞开的窗口处有风灌进来,带起他鬓边银丝如雪。
男人绝美的脸孔上慢慢浮现一层冰冷的笑意,缓缓闭上眼睛,红唇微启含糊不清的吐露些什么字句出来。
姜清苑啊姜清苑,事隔三十年你是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是要东窗事发了吧?你倒是不怕把你的好儿子和好儿媳都一并折在这里吗?你当真是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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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邺。盛京。
夜色空冷,万寿宫的主殿之中一灯独照。
姜太后手里捻着那串紫檀木的佛珠念念有词,已经在灯影下足足坐了两个时辰。
外头值夜的玲珑见她殿中灯火久久未熄,在外面转了无数个圈之后终于忍不住推门走了进来,小声劝道:“太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奴婢服侍您先歇下吧!”
“什么时辰了?”姜太后睁开眼睛,问道。
“已经过了三更了。”玲珑道,“这会儿外头起风了,明日怕是要变天,奴婢给您换一床厚点的被子,太后还是早点歇了吧!”
玲珑说着就要紧内殿去给她铺床,却被姜太后出声阻了。
“不用换了,你去庆膤那里看看两个孩子,告诉庆膤要变天了,叫她注意着点吧!”姜太后道。
“奴婢方才已经去过了,两位小世子都已经睡下了,奶娘也给加了被褥,请太后放心。”玲珑回道。
自从明乐离京以后,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姜太后对两个孩子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以前她总是冷漠以待,哪怕明乐隔三差五的带着孩子进宫来看她,她也难得会抱上一抱,而现在却几乎是每日里都去庆膤公主的寝宫看着两个孩子玩耍,虽然态度依旧生硬冷漠,但偶尔也难得会露出几分笑容。
玲珑看在眼里,总是有种怪异的感觉,但是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叫人很费琢磨。
玲珑想着不觉的微微失神,然后便听到姜太后的声音道:“哀家还要再坐一会儿,你先下去睡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是!奴婢先行告退。”最近姜太后都要念经念到很晚,玲珑见她如此只能顺从的退了下去。
殿门合上,大殿中瞬间又恢复了空旷冷寂的气氛。
姜太后起身从矮炕上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果然有从东南方向吹来的冷风乱了她鬓边发丝。
她的目光清明看着遥远的某个方向,却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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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已经是宋灏离开盛京的第八日,钦差仪仗跨越大邺疆土的大半个板块,再有六七日的光景便可抵达两国边境。
入夜之后,宋灏正在案后翻看盛京快马递送过来的奏章,外面一个青衫的侍卫就带着一身的风声急匆匆的走进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宋灏听后不由的勃然变色,一把扔了手里奏折,转瞬间已经风卷残云般大步出了房门,一边声音冷肃的吩咐道:“吩咐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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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我居然早更了半个多小时,你们夸我吧,跟我表白吧,说你们爱我吧,说你们会对我不离不弃吧!最近老是看到大神小神们停文重修,心里毛毛的,忐忑的我都不敢写新文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