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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灏走后的第三天,七夕!
自打林皇后走后,这段时间整个后宫陷入了一片极度低靡的气氛之中。爱睍莼璩
不是万不得已,各宫都是宫门紧闭,所有的后妃宫婢都是能不出门就尽量的不出门,以免无辜招惹事端。
眼见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柳妃就提议借由七夕之际在宫中设百花宴,邀请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列席,正好也借此整肃一下宫里愁云惨雾的气氛。
宴会还是依例设在晚上。
因为宋灏不在家,明乐白日里也没什么事做,很有些兴致缺缺,中午原来只想打个盹儿,却是一觉就睡到了日暮时分。
“王妃醒了?”长平见她翻身,就过去替她移开身上锦被,递了鞋子到榻边,道:“您这一觉睡的真沉,奴婢正想着您若是再不醒就叫该您起了,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晚上入宫又少不得折腾,我不养足了精神怎么行?”明乐撇撇嘴,翻身拖着绣鞋下地。
“采薇,你们进来吧!”长平笑笑,扬声对门口的方向唤道。
话音未落,采薇和雪雁、雪晴三个就端着洗脸水和明乐今晚要穿的衣物鱼贯而入。
几个人显然也是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雪晴进门就嘟着嘴翻了翻白眼,不满道,“明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王妃不去也就去了。我就不信,您好端端的在府里呆着,他们还能硬把宫里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赖到您的头上来。”
雪晴的心眼直,想事情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明乐闻言,不过抿唇一笑,不置可否,接过她递来的湿帕子净脸。
雪晴终究是心里憋着股闷气,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半天没有舒展开。
长平见状无奈的笑了笑,接过采薇捧进来的钗环首饰摆在桌上,一边仔细挑选晚上要用的,一边对雪晴问道:“雪晴,我问你个问题吧?”
几个人都是明乐近身的丫头,而明乐对她们也是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采薇温和细心,长平睿敏平和,雪雁谨慎周全,雪晴耿直机灵,几个人相处起来亦是十分融洽,尤其知道长平的身子不好,另外三个人平时对她也都格外的怜惜和关照。
难得堪称王妃智囊的长平会有请教她的时候,雪晴眼睛一亮,顿时兴奋起来,放下脸盆,跑过去拽住她的袖子道:“好哇!好哇!你快问!”
长平被她拽着,身子不稳的晃了一下,闭眼略微想了一下,正色道:“我听说王爷离京那天,平阳侯在南城门那里上门找茬了?你说——他若是想要对王妃不利,我们该怎么办?”
彭修那日的出现不是偶然,但时候明乐却嘱咐她们息事宁人不得声张。
雪晴闻言,神色不觉的凝重起来,皱眉道:“你是担心他会趁王爷不在京中来对王妃不利吗?”
说着就担忧的朝明乐看去。
“如果他真有这种想法,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长平却是不答反问。
“那还用说,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既然他不怀好意在先,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雪晴立刻说道。
“是啊,我也觉得。”长平莞尔,赞同的略一点头,面无波澜的继续问道,“那应该由谁去呢?”
柳扬带着大部分的暗卫跟随了已经先宋灏一步离京,去沿途部署,王府里剩下的人手则有赵毅留下来暂管,若要说到暗杀行刺一事,自然是赵毅更有经验一些,但现在他身担重任,却是不宜冒险的。
雪晴略一思忖,就是一挺胸脯道,“自然是我和雁姐姐去了!”
说话间就仿佛事情近在眼前不觉的捏紧了拳头,一副整装待发随时要找人拼命的模样。
听到这里,雪雁就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接口问道,“那如果万一不幸你我在行动中失手,又当如何?”
“成王败寇,定然不会束手就擒,如果万一——”雪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当然会自行了结,不会让他那我来要挟王妃的。”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王妃是侍婢,就算你自裁了结了,那么回头若是他们带着你的尸首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怎么办?”一直在旁侍候明乐梳洗的采薇终于忍不住开口,说着也不等雪晴回答,就又自顾说道:“咱们殷王府也算是人才济济,说句过分的,就算是王妃真想要对谁做些什么,哪里需要她亲自到场或者出面?你以为躲在府里装太平就没事了?回头若真要有什么事,倒是让别人钻了空子,王妃不在当场,还不是由着别人泼脏水栽赃嫁祸吗?我们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雪晴怔愣片刻才慢慢反应过来,愕然张了几次嘴却都没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啊,从来也不知道动动脑子!”雪雁恨铁不成钢的用力一点她的脑门,板着脸道,“现在王爷不在京城,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们连个帮衬着的人都没有,越是在这个时候,王妃这里就更是要步步为营,半点空子也不能漏给别人去钻,知道了吗?”
“哦!”雪晴闷声应着,鼓着嘴垂下头去。
“行了,你们也别逗她了,王妃身边也就我们几个人,若是人人都工于心计,不是叫王妃心里添堵吗?”长平见她情绪低落就笑着出来打圆场,“好歹还是留一个性子活泛的,解解闷也是好的。”
雪晴闻言立刻展颜,笑嘻嘻的过去抱住她的胳膊晃了起来,对雪雁扬眉挑衅道,“就是就是!我是心肠好,才不跟你们一样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
几个人都被她逗的忍不住频频发笑,屋子里的气氛融洽又热闹。
伺候着明乐梳妆妥当,外面夕阳西下,已经初见暮色。
“时候不早了,去叫周管家备车吧。”长平看一眼远处的天色,又回头对明乐道,“这个时间宫门应该已经开了,我们恐怕是要迟个一时半刻了。”
“没关系!我们不着急。”明乐无所谓的弯了弯唇角。
雪晴先行一步,去找周管家备车,采薇又取了披风给明乐披上,确认她的妆容打点妥当无甚纰漏一行人就施施然出了们,往大门口走去。
入宫赴宴的行程是早几日就已经定下来的,是以周管家那里也提早就有准备,雪晴只去说了一声,他便立刻命人把打点好的车马拉了出去。
“王妃,属下亲自护送您进宫,随行的侍卫都已经安排好了,请王妃放心。”大门口,赵毅走上前来拱手一礼道。
宋灏一走,这整座殷王府就只为明乐一人存在。
他执意随行明乐也不反对,抬眸看了眼停在前面的一大一小两辆马车,却是说道:“叫侍卫们护送前面的马车带着雪雁和采薇他们先走,你和长平随我走一趟,进宫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赵毅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却是没说什么,只就慎重的点头安排下去。
“王——”雪晴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雪雁一把捂了嘴,硬拉上车。
采薇随后跟上。
明乐则是带着长平上了后面的马车。
前面的马车被重兵护卫着缓缓出了巷子,赵毅匆匆换下身上的侍卫服,另外带了两名心腹一并护卫着明乐乘坐的马车从巷子的另一侧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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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动身就晚,再加上路上又安排了一段小插曲,是以待到明乐的车马抵达宫门天色已经全黑了。
其他各家的马车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陆续到了,宫门空旷,只就她一人姗姗来迟。
“见过殷王妃!”守门的侍卫纷纷跪地行礼,一个等在门内预备接应的内侍已经在呵欠连天的打盹,闻言猛地惊醒,迈着小碎步迎过来道,“奴才给王妃请安!柳妃娘娘刚还派人来问过,还因为王妃是有事不来了呢!”
“只是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劳娘娘费心了!”明乐神情淡漠的看他一眼,举步朝候在旁边的软轿走去,“公公久候了,我们走吧!”
“是,请王妃上轿!”那内侍殷勤的急忙跑过去亲自替她打开轿帘,尖着嗓子嚷道,“起轿!”
四个小太监抬着小轿款款而行,清门熟路的连过二道宫门,往内宫方向行去。
这夜七夕,也称女儿节,所以由柳妃提议的这场宫宴就只针对命妇和高门闺秀。
为了应景,这日宫中的景物布置也都与往昔不同,不仅披红挂绿点缀一心,更命内务府准备了千姿百态的花灯悬挂于御花园和各宫内外,就连几处湖泊水塘里也都飘着浅粉色光影朦胧的莲花灯,一眼看去,整座皇宫却是褪去了往日富丽堂皇的外衣,显得格外瑰美多姿。
时值夏日,宴会的场地便直接定在御花园里。
彼时离着正式开宴还有小半个时辰,各家的命妇小姐们或是带着丫鬟游园赏灯猜灯谜,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谈天的,当然了借机往柳妃身边凑着巴结人的更是络绎不绝。
与之相对,易明心和荣妃、成妃这些人周边就要冷清很多。
“瞧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好像皇后之位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一般,当真是不知所谓!”易明心低头摆弄着指甲上新图的丹蔻,语气鄙夷的斜睨一眼湖心亭里被众人拥簇而坐的柳妃。
“现在皇上对她的那个肚子宝贝的就跟什么似的,若是来日她真能诞下皇子,皇上一高兴,真就把皇后之位给了她也为未可知。”荣妃垂眸浅啜一口茶,眉尾上挑,眉目之间也是诸多不屑和鄙夷。
“就凭她?她也配?”易明心闻言不觉的怒上心头,横眉道,“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出身,不过是个下等的舞娘,离着下等的娼妓不过就是一步之遥。皇上封她做了妃子,那是抬举她,皇后之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随意染指的吗?这等关乎国体的大事,荣妃你是糊涂了吗?居然也敢做这样的设想?”
皇帝宠幸后宫从来不问出身,但真要涉及到一国皇后的人选,却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其实不仅是易明心,几乎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知道——
柳妃,绝对不会被册封为后。
只不过眼下那个女人在这宫里已经俨然摆出一家独大的架势,却是保不准她就是打着直接绕过皇后的位子直登太后宝座的念头,这一点也不奇怪。
“保不准皇上就是高兴呢?”荣妃笑笑,却是故意给她添堵,“在这宫里,能以妃位之尊说动皇上宫廷设宴的——本宫自认为没这个本事,不过妹妹你若是不服气的话,改日倒是可以一试,看看能不能盖过她的风头去。也诚如我方才所言,皇上只是看重她的肚子里的皇嗣,没理由,她一个连孩子都没生下来的后辈能做到的,妹妹你这个已经诞下过皇子的正牌明妃做不来啊?”
她是和易明心一样将柳妃视为眼中钉,但是同样和易明心之间也是针尖对麦芒,从来都是大小争端不断,这些年来都以和对方抬杠给对方添堵视为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内容。
历来宫里的宴会就只有帝后二人可以降旨筹办,现在中宫之位空悬,四妃则是平起平坐,以往易明心都借以育有四皇子而自觉高人一等,但是现在却是这个孩子都还没有生下来的柳妃压过了她的风头。
这些天来她心里本就已经暗恨,但奈何背后母族今时不同往日,叫她不得不夹起尾巴过日子。
这个荣妃,这就是故意的在给她添堵!
“荣妃,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易明心目光一厉,恨恨的抬头看向对面言笑晏晏的荣妃,“怎么着?你这是看不惯她的得意,所以就来挑拨离间,想要借本宫的手借力打力,以便替你除去眼中钉吗?”
“咳——”荣妃闻言,像是惊恐的被茶水呛了一下,慌忙放下茶碗掩嘴咳嗽起来,面有惶恐之色道,“妹妹你可别胡说,谁敢拿皇上眼里的宝贝疙瘩做眼中钉?我说你气是人家平步青云的本事,做什么要拉我下水,给我编排出这么个罪名来?我原也是看你神色郁郁这才过来陪你说上两句话,你说话若再这样含枪带棒的,我可就要避嫌,不要招惹你了!”
荣妃说着,就作势要走。
原以为易明心会拦她,却不曾想易明心只就冷冷一笑便是别过头去看远处灯影摇曳的风景,不再吭声。
荣妃既然已经起身,再要坐下就自觉掉份子,脸上神色略显尴尬的咳嗽一声,然后就高昂着头颅由曲嬷嬷扶着往远处的回廊方向走去。
听闻她的脚步声离开,易明心这才自远处收回目光,冷嗤一声道,“想要拿本宫当枪使?亏她想的出来的!”
“娘娘是不是多想了?荣妃她膝下就只有二公主,就算是挑拨了您和柳妃,最终的好处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去。”香雪揣测说道。
“没有好处她就不做了?”易明心冷笑,却是不以为然,“荣妃这种人,本宫与她打了多年的交道,她便是那种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的!这个虚伪的小人!”
易明心暗骂一声,就把目光从荣妃的背影上移开重新看向湖心亭里被一群人围着笑的花枝乱颤的柳妃,涂了丹蔻的手指一根一根狠狠的掐在掌心里。
香雪不经意的瞥见她眼中突现的一抹厉色,心神一颤,急忙慌张的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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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荣妃刚和易明心分了手就正带着曲嬷嬷并两个婢女百无聊赖的逛园子,正在回廊底下读一盏花灯上面的灯谜,身后忽有一阵香风袭来,撩人心神。
“荣妃你的兴致倒是真的,刚刚撩拨的明妃怒火冲天,转身就有这般闲情逸致在这里猜灯谜了?”纪红纱的声音冷漠又带着讥诮,径自走来,直接越过曲嬷嬷等人,毫不客气的抢了荣妃手边碰触的花灯,自己看起来。
因为没有利益冲突,荣妃和她之间平时并无交集,此时她这般盛气凌人的找上门来,却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荣妃心里厌倦,面上却是不显,只就做出一副针锋相对的表情高挑了眉毛回望她,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什么叫本宫撩拨了明妃?成妃,在这宫里,血口喷人说闲话的毛病,最是要不得的!”
这纪红纱自恃身份,盛气凌人也不是一两天了,只不过谁都知道她心心念念对宋灏不肯死心,既然明知道她在孝宗那里讨不了好,也就没有人愿意和她纠缠不休。
“本宫初来乍到,谢谢荣妃提醒!”不曾想纪红纱却是欣然受教。
荣妃顿觉有异,心神刚刚一凛,果然就听她话锋一转,继续道,“那么私会外臣互通有无可就要得了?”
荣妃心跳一滞顿时警觉起来,面上却是怒气冲冲质问道,“成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和你无冤无仇的,你这是要上门找茬吗?什么私会外臣?什么互通有无?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就冷哼一身,把头扭向一边。
“有些话,何必要我说的那么明白?”纪红纱随手拨弄一下那个灯笼,唇角笑意冰凉而讽刺,“月前清华宫饮宴那晚你在花园里约见了谁?当时你可没有怕人知道,怎么到了这会儿反要矢口否认了?难道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所以疑心生暗鬼吗?”
那日清华宫中邀见明乐,因为知道人多眼杂,所以为了不叫人横生是非,荣妃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就让婢女秋灵去请的明乐。
纪红纱会知道他们见面并不奇怪,但是会言之凿凿的找上她来,就肯定是别有居心。
“哦。你说的那一日啊!”荣妃如释重负的出口气,重新回转身来对上纪红纱的视线道,“本宫不过是和殷王妃一起喝了杯茶,殷王妃不过后宅女眷,妯娌之间说两句话罢了,怎么就成了成妃你口中的私会外臣了,刚才我可真要被你吓死了。”
“皇上和殷王之间的关系你难道不知道?居然非但不自觉避嫌,反而要和易明乐去说什么体己话?”纪红纱却是不信,步步紧逼,言辞犀利,“荣妃,你是什么心思,正当可以瞒过所有人吗?”
“成妃你到底什么意思?”荣妃也被她激起了脾气,不觉的冷了脸,语气也拔高三分,怒然说道,“今天你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我姑且也就不和你一般见识,这会儿又不知避讳的一再出言讥讽,真当本宫是软柿子,可以由着你随便拿捏的吗?我可告诉你了,这里是大邺的后宫,而不是你们大兴,本宫不管你在娘家的时候是如何的身份地位受万千宠爱,但是在这里,你我同居妃位之上,本宫又是你的姐姐,资历在你之上,你若再这般无事生非的找麻烦,休怪本宫告到皇上那里,要一个公道!”
“做什么?恼羞成怒吗?”纪红纱却不理会她的怒气,只就死抓着之前的话题不放,“别拿什么资历地位来压我,我不吃这一套,至于你要去皇上那里说什么,尽管去好了。只是到时候别怪本宫不留口的,如果我一旦不小心把你私会那小贱人的事情说出来——”
纪红纱说着却是欲言又止,目光别有深意的侧目看向荣妃。
荣妃脸上的怒意未散,恶狠狠的盯着她,像是词穷。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纪红纱心满意足想要乘胜追击的时候,荣妃却是突然阴冷一笑,也就无所谓起来,挺直了脊背开口:“口德这回事,不提也罢,不如咱们现在就到皇上面前去说一说,看看到底是我私会殷王妃的有罪,还是你心存异志一直惦记着殷王该死!”
荣妃说完,不等纪红纱反应就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拽着她就要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纪红纱被她惊了一跳,连忙用力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面色狰狞的怒声道,“你这是无中生有,想要构陷于我,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什么证据?这种事还需要什么证据?只要皇上信了不就行了!”荣妃高挑了眉毛,紧跟着一步上前又要去拽她。
绿帽子这种事,哪里是需要什么确切的证据的?难道真是要等到捉奸在床了才算数吗?更何况纪红纱入宫之前对宋灏有私本就是孝宗知道的事情。
若是换做别人,孝宗说不定早就找机会将她处置了省心,但只因为她有一个大兴公主的身份,才叫他装聋作哑的不问不提。
上一回是昌珉公主,这一次又是荣妃,她们人人都会往她的痛处上踩!
这些可恶的贱人!
纪红纱下意识的又往后推开一步,避开荣妃抓来的手。
荣妃见她这副防备至深的模样,就快意的大笑起来,道:“怎么?不去了?没事那我可走了!”
说完就得意洋洋的转身,一挥手带着曲嬷嬷等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纪红纱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故意扭的风姿绰约的身姿,终究还是气不过,对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的什么算盘,今晚柳妃若是会有什么事,我看你要如何撇清关系!”
荣妃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纪红纱已经见识过她的蛮横无礼,心有余悸也不敢过多纠缠,只能生生的把这一口气咽下。
“公主,这些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您何必又要搀和进来?她们之间明枪暗箭狗咬狗,那就让他们去好了。”芸儿满眼忧虑的劝道,“二殿下不是说过,叫您凡事——”
“闭嘴!”纪红纱目色一厉,冷声喝道,“二哥的说过什么,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纪浩渊数次来信,都只叫她修心养性,不要招惹是非,以静待时机。
她已经全力压制自己的性子在努力的照搬了,可是却唯独是在和宋灏还有易明乐有关的事情上无法释怀。
她倾心宋灏,可是那人却是冷血无情给了她这样一个下场,更是纵容易明乐那贱丫头鸠占鹊巢,屡次给她难堪。
叫她就那么不声不响的看着那个丫头如鱼得水步步荣华,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的。
“奴婢知错了!”芸儿见她发怒,虽然心里还有话,却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触霉头,忙是跪地请罪。
纪红纱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一转身就进了花园。
芸儿急忙起身去追,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很快就在一条小径尽头的灌木后头隐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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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的软轿把明乐送到御花园的外围,给她指了百花宴的具体方位和过去的路径就先行一步离开。
明乐带着四个丫头沿着花间小路款步而行,连着绕过数座假山屏障,走了好一会儿才间或的能看到一些游走于园间花枝招展的人影。
“刚才过来的路上奴婢问了接送我们的公公,说是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几乎全都到齐了。”长平边走边道,“以前林皇后所办的宴会都不曾见到这般盛况,看来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都在蓄势待发,等着这宫里的一阵东风了。”
“林皇后入宫多年无子,后面又和孝宗诸多隔阂,她那个皇位的位子看着守的牢靠,却从不曾真的坐稳过。”明乐说道,脸上表情见惯不怪,“可是柳妃不同,现在她肚里的孩子就是最大的凭仗,但凡眼光长远的,看的都不会是现在的中宫之位上坐着谁,而是将来天子的宝座会有谁承袭。她们会在这个时候就开始未雨绸缪的巴结柳妃,那也是再正行不过的了。”
这一点长平也是深有同感,点了下头就不再言语。
一行人过了一座小花园,刚刚拐上外围的回廊,却刚好是迎着荣妃从对面的拐角处过来。
“王妃,是荣妃娘娘!”雪雁最先看到,立刻小声提醒。
明乐抬眸看去,恰好荣妃也正往这边看过来。
见到明乐,荣妃的唇角就跟着浮现出一丝笑意,脚下步子不停却也不见急躁,只就不徐不缓的迎着走过来。
“奴婢给荣妃娘娘请安!”
“见过殷王妃!”
“免了免了,都起来吧!”荣妃随意的一抬手,便是对明乐笑道,“王妃来了?刚本宫还说呢,怎么在花园里不曾见过你。”
“在这里遇到娘娘,真是好巧。”明乐回她一个笑容,容色之间却也不见多少热络,“我路上有事耽搁了,故而来晚了,不耽误晚上百花宴吧?”
“时候还早着呢,就算再晚一会而也是没关系的。”荣妃道,忽然之间就是目色一凝,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斜后方已经只能隐约见一个黑点的湖心亭快速道,“遇到了你了正好,我刚好有话要告诉你。柳妃的胎已经有七个半月了,前两天她身体不适宣了太医诊治,太医说她因为早年腹部受过外伤而留了病根,如今造成宫体压迫,随时都有可能会早产,你心里有个数。”
“那好,我先过去那边和柳妃娘娘招呼一声,荣妃娘娘请便!”明乐略一颔首,容色如常的稍稍往旁边让出去半步,给荣妃腾了地方。
“本宫刚刚在花园里碰脏了裙角,赶着回寝宫更衣,就不陪你了!”荣妃点头,径自错过她身边走了过去。
明乐也不对她过多关注,只就带着几个丫头继续不徐不缓的往前走。
然而听了荣妃的话之后几个丫头的心都不觉提了起来,脸上表情虽然尽量不显,眸底却难免带几分忧色。
“荣妃娘娘这是在暗示什么吧?”走出去一小段距离,采薇忍不住开口问道。
“经过上次的事,柳妃意图脱离王妃掌控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长平说道,却是不曾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就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柳妃的野心越来越大,早就不安于室,上一次因为迫不得已而杀了刘福海替礼王洗罪,但是只看她这近一个月来的态度,却是实打实真正把明乐给恨上了。
众所周知,孝宗对她肚里孩子有多少期盼,如若她想要借此做文章的话——
“不会的!她还要借着肚子里的皇子一步登天来巩固地位,怎么会舍得以此来陷害王妃?”雪晴想了想,斩钉截铁道。
“你的话虽然不无道理,可是反过来想想,在这件事上却也并非就得要一命换一命才能成事的。”长平说道,直切要害,“如果她真的有此意图,她的孩子不一定需要有事,只要能够确保坐实了王妃意图对她不利的罪名即可!”
无论如何柳妃都一定会保证她自己能够顺利生下孩子,而至于其中要不要出现一些外人眼中所谓的“意外”——
几个丫头想来,不觉得都心里隐隐发凉。
长平很是全面的分析了一下,见到明乐一直沉默不语,就侧目看向她道:“王妃觉得太医诊出柳妃有可能早产的消息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
“难道你怀疑是荣妃骗了王妃?”雪雁皱眉,接口问道。
“荣妃娘娘说谎的可能不大,但太医就未必了。”长平却是摇头,“现在在这宫里已经是柳妃一家独大,她要编排太医说出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柳妃这个女人,阴险毒辣,叫人防不胜防。
几个丫头想来都是心里难安,逐渐的便开始愁眉不展。
“都不要多想了,不管柳妃是不是真的有早产的迹象,今天所有事情的症结也不会在她身上。”到了这时明乐才慢慢的开口,淡淡说道,“不过总之一会儿见了面,你们都离她远一点就是了,这一身骚还是少惹为妙。”
她的语气笃定,几个丫头深信不疑,虽然不明就里,心里却是安定下来,不再胡思乱想。
“是!王妃!奴婢们记下了!”几人齐齐应道。
“嗯!”明乐满意的略一点头,脚下稍稍加快了步伐往那湖边走去。
柳妃是个什么人,没人会比她更清楚,那个女人不惜一切往上爬的野心与彭修可谓旗鼓相当,而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一步登天的筹码,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肚子来冒险?
诚然,她处心积虑谋算自己的苦心也不会搁置,只不过却是借别人的手罢了!
这些话明乐并没有细说,转眼穿过花圃,前面就已经到了天庆湖的岸边。
天庆湖是宫里最大的一处人工湖泊,为了美观起见,湖泊周边从五个不同的方位分别修建了九曲十八弯的栈桥,往湖心方向修建了五座风格迥异的凉亭,可供后妃赏景游玩之用。
这一日整个天庆湖周边也是装点一新,从栈桥沿线到亭子里,都挂了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花灯妆点,一眼看去,曲桥妖娆,灯火阑珊,五座凉亭便像是湖面上的五颗明珠,耀眼夺目。
一个月前当朝储君才在这里魂归黄泉,转眼之间,这宫里又是盛世繁华,一片清歌的喜庆气氛。
这世道有多薄凉,这宫廷有多冷血,在这里就可见一斑。
明乐在栈桥的出口处驻足片刻,看着写对岸曾经命案发生的方向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王妃,走吧!”长平提醒道。
“嗯!”明乐回过神来,举步朝沿着曲折的栈桥往湖心岛走去。
柳妃傍晚时分就来了,选了五座亭子里头位置最好的一座赏景,此时陪侍在侧的,是她曾经寄居的兵部尚书李成玉家的夫人和小姐,再就是平阳侯府的孙氏和昌珉公主。
几个人围着石桌作成一圈,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加上各家的侍婢丫鬟,就将那亭子里头挤得满满的,一眼看去人影重叠,却也分不出个主次来。
明乐来的稍晚,因为花园里开宴的时辰快到了,不知道谁提了一句,柳妃就由宫婢搀扶着起身,带着一众人从亭子里出来。
“哟,是殷王妃到了!”见到明乐迎面过来,柳妃便是止了步子,笑道。
“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呢!”明乐的眼眸弯起,不避不让的也是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前面马上就要开宴了,娘娘正要过去主持,殷王妃倒是真的会赶时间。”昌珉公主冷冷说道,开口就语气不善。
“殷王不在京中,王妃一个人打理府中一切的大小事务,忙的很,来迟片刻也情有可原。”柳妃打圆场道,顿了一下又补充,“再说了,反正还没有开宴,殷王妃这个时候到了也算是正相当。”
“那是娘娘宽宏,就见不得有些人不自觉。”昌珉公主不依不饶,冷嘲热讽。
孙氏见她如此这般不给柳妃面子,有意想要劝诫,但是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没吭声,漠然垂下头去视而不见。
明乐也不和她们婆媳计较,只就把目光驻留在柳妃高高隆起的肚皮上,笑道:“月余不见,娘娘的肚子又见大了些,小皇子当是快要出世了吧?”
“快了,已经七个多月了。”柳妃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眼神温柔满足又充满期待。
“娘娘,开宴的时辰就快到了,还是先过去吧,有什么话,一会儿席上再说不迟。”旁边李夫人轻声的提醒,说着就殷勤的递出手去。
“嗯,也好!”柳妃看一眼远处的天色,点点头,然后就势扶了她的手,举步朝前走去。
明乐看一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眸子里笑意一闪而逝。
这栈道上面曲桥的桥面并不很宽,只能容两人并行,李氏扶着柳妃,虽然错后她身边半步,但已经不容第三人与他们并驾齐驱。
柳妃先声夺人的率先往前走,哪怕是只看在她肚子的份上明乐也不能和她抢路,于是侧身往旁边避开,让她先行。
昌珉公主冷哼一声,急忙跟着抢上去一步,紧随其后,占了第二排的位置。
孙氏对明乐也是没什么好脸色,脸一沉也目不斜视的跟着昌珉公主走了过去。
这样一来倒是把明乐和李小姐落在了最后面。
李小姐脸色略有几分尴尬的对明乐屈膝一福,道,“王妃先请!”
“好!”明乐微微一笑,并不与她计较,举步跟上。
虽未随行的婢女众多,一群人浩浩荡荡,在桥面上拉开了很长的一条人龙。
明乐跟着前面柳妃等人的步子慢慢的走,时而打量着沿途的风景,眼见着过了半边栈道,明乐提了裙子刚要随着前面的人拐过一处弯道,背后突然被人猛地重力一推,一个不稳往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