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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燕语担忧的摇头:“菡姐儿太小了,而且往前走会经过灾区,如果走得晚了,我怕会有瘟疫扩散。你还是带着孩子尽早走。”
“那我们还不如回去!”宁氏一听说会有瘟疫,立刻急了,“从这里回江宁城不过三日的路程,我们先回去,等水灾过了再去京城。”
姚燕语沉默了。
宁氏带着女儿可以回去,可自己是不能的。她必须去云都城,那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皇上要的药,和姚延意的生意,以及她的未来……和卫章的未来。
眼看着一包包药材从船上卸下来装上了马车,姚延意心里的烦躁并没有少一分。
“马车不够,你还有什么办法吗?”这种时候姚延意跟卫章也不再绕弯子了。
卫章皱眉说道:“沂州的灾情虽然不重,但也有几个村子被淹了,颜秉光不在县衙,我的人已经把他府上的马车都征用了。”这还是唐萧逸软硬兼施的结果。
姚延意抬头看见那边一身白袍的唐萧逸带着人赶着十来辆马车过来,紧皱的眉头一松。不管怎么样,先把药材都装上车再说。
天空渐渐暗下来,晚霞变成瑰丽的玫红色。
姚燕语坐在船舱临窗的位置往外看,此刻正是夕阳最辉煌的谢幕,天顶是冰润的暗蓝色,那些过分明亮的星辰已经在闪个不停。而不远处黛色的青山上漂浮着一层严厉的光雾,比火光更艳丽,比血色更明亮,这似是不在人间的美丽。
安详静谧,博大从容。
码头上上百口子人还在忙碌着,姚延意和卫章踩着最后一缕夕阳踏上了大船。两个男人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宁氏忙叫小丫鬟倒了茶送上去,自己则端着两样点心送了上来。
“二妹妹呢?”姚延意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问。
“在上面。”宁氏看了一眼卫章,卫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宁氏转头看着姚延意的脸,说道:“如果马车不够的话,我跟菡儿先留下来,等水路通了我们再走。你跟卫将军还有妹妹先送药材进京。”
姚延意很是意外的看着宁氏,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二妹也受不了那个苦。前面有洪灾,水淹没了村庄,路肯定不好走,而且有很多灾民……搞不好他们会抢吃的。”说完,姚延意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还会有瘟疫。”
“那怎么办?”宁氏此刻也是柔肠百转。
“这只是头一场大雨,接下来谁也不能保证再也没雨了。”卫章沉声说道:“水路不知道几时能通,不能等。不如让唐萧逸带着人护送药材先走,把那些装药材的舟船都遣回去,只留这两艘大船。然后去下一个码头桃花坝再雇车。如果能雇到车的话,我们或许能在桃花坝汇合,一起北上。”
“唐将军一个人能行吗?”姚延意是真不放心这些药材,这可是他第一次为皇上办差,若是砸了,还有以后吗?
“萧逸跟着我南征北战,头脑也灵活。不会有事的。”卫章转头看了一眼码头上的那一袭白衫。
“我跟着药材走。”姚延意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宁氏。
宁氏脸上一怔,似有不舍的看着姚延意。
姚延意又对卫章说道:“船上的女眷都交给你了。”
“这……”卫章有些犹豫。
姚延意已经做了最终的决定:“事急从权。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如果你跟唐将军都跟着药材走,如果水路出了什么事我也会抱憾终生的。你留下你的几个亲兵护送这两艘大船去桃花坝,我跟唐将军带着家丁和你大部分的亲兵走陆路。你们快的话明日晚上可到桃花坝,我们日夜赶路的话,最早后日下午到。你们正好先去雇车,装行李,到时候我们一起北上。”
卫章也不是扭捏之人,于是抱拳道:“定不负姚兄所托。”
事情议定后,姚延意吩咐赶紧的上晚饭,吃了饭还得上码头盯着人卸货装车,这一折腾差不多要到半夜,然后不休息,直接赶路。
宁氏忙起身去照看饭菜,姚燕语则躲在船舱里斟酌药方。刚刚甲板上姚延意的话她已经听清楚了,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最合适的,她没有异议。此时姚姑娘正忙着配治疗痢疾的最佳药方,并吩咐翠微等人把自己这次带来的相关药材都找了出来。
翠微和翠萍二人去了另一艘装行李的船上,叫人抗了二十来包草药出来。
姚延意见了,纳闷的问:“你们这是弄得什么?”
“回二爷,姑娘让把这些药材都找出来,说要连夜赶制丸药。”
“制什么丸药?”姚延意皱眉问,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忙这个?
翠萍回道:“回二爷,是配制治痢疾的丸药。姑娘说,水灾毁了干净的水源,天气炎热,人们又不能离了水。喝了不干净的水十有八九会得痢疾,所以她要赶制一些治疗痢疾的丸药来给二爷和唐军门带在身上备用。”
原来是这样。姚延意点了点头不得不佩服自家二妹虑事周全,于是说道:“你们快去忙吧。”
翠微和翠萍两个带着几个婆子抬着草药离开。
唐萧逸恰好在旁边,听了这话笑道:“二姑娘心思细腻,虑事周到,我们家将军有福了。”
“知道就好。”姚延意笑了笑,“若不是看着你家将军对我二妹是真心实意的好,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唐萧逸哈哈一笑,说道:“姚大人放心,我们家将军是个死心眼儿,认准了谁那是一辈子的事儿。”
姚延意也笑了,现在公事不顺,也就这桩婚事想起来还能让他欣慰些了。
当晚,姚燕语连夜赶制了一些茶包,本来是想做丸药的,但时间根本来不及,她只好改了想法,把配药碾成粉末,用细纱布料缝成小包,按照剂量把药末装到包里,如有生病者,用此药包煮水喝,功效比丸药不差。
黎明时分,唐萧逸和姚延意二人带着三十多名卫章手下的精兵,姚家四十多名家丁一起护送三十多辆马车上路。姚燕语把药包交给姚延意并告诉他用法。
姚延意看着姚燕语一脸的疲惫,拍拍她的肩膀,重重的点头:“你自己也注意身体。”
车队离开码头后,两艘大船也开始继续前行。
宁氏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姚燕语让金环扶着她进去休息。
卫章把两艘船检查了一遍,回来看见姚燕语披着一件茄紫色的披风站在船头,因劝道:“别看了,赶紧的回去睡一会儿,等到了桃花坝换车,恐怕再也睡不舒服了。”
姚燕语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人没有受不了的苦。”
她穿越到这里来过了十年衣食无忧的深闺生活,的确是没怎么吃过苦。但上辈子做实验,拿数据什么的,连着熬通宵那是常事。如今她深谙医理,用心保养身体十来年,偶尔一夜不睡也不算什么。
卫章听了这话不由得皱眉。
他从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水里来泥里去,在沙场上你死我活的拼杀,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却就是听不得她说这话。于是沉声道:“身体要紧,快回去睡。”
姚燕语一怔,继而笑了:“好,你也睡一会儿吧。”
卫章点头看着她进了船舱后,微微一笑,心想守在你身边,我如何能睡?
姚燕语回去后也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清晨,一串笑声把她从梦中唤醒,细听,是姚萃菡小姑娘在外边玩闹。再细听,居然听见她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姑父。”
姚燕语一阵脸红,心里暗骂卫将军不知用什么手段收买了小丫头。
起身后,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姚燕语只好自己拿了衣衫穿好慢慢地下去。拐过楼梯便闻见一股草药的味道,再往下走,便见一屋子的女眷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把剪刀,小玉磨,石蒜臼等工具都找了出来,一个个都专心致志的研磨药粉。而宁氏正在人群中来回走动,逐个监督。
姚燕语轻笑,怪不得小侄女在跟卫章玩,连她的奶妈子都在这里忙着。
宁氏听见笑声转头看过来,因道:“妹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足了。”姚燕语下了楼梯,感慨道:“二嫂子真是贤惠。”
宁氏叹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自己着想。等到了桃花坝我们也得下船,穿过那些灾区,少不得要喝外边的水,若是染了病,又要打多少饥荒?再说,这药材什么的都是你备下的,我也不过是监督一下罢了。还是你的功劳。”
姚燕语忙笑道:“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事的。还是大家的力量大。”
外边,卫章正拿着五彩棉球逗小丫头玩,他手段极快,棉球被他忽的藏起来,又忽的拿出来,跟变戏法一样,逗得姚萃菡小姑娘哈哈大笑。姚燕语看了一眼,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船上几十个丫头婆子们都动手忙碌,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剩下的药材磨成粉末,按照比例调好,来不及缝制小包的,大家便把空出来的茶叶罐子,花瓶等容器拿出来,把药粉装进去,把瓶口塞好。
忙到天黑的时候,船夫汇报:“前面停了好多官船堵住了去路。”
卫章便命船夫先停下,自己飞身过去查问情况。
原来前面的堤坝有些松垮,虽然还没决堤,但也十分危险,河务总督刘吉著派了官船在此一来是拦截南方过来的船只,禁止通过,二来正打算修理堤坝,加固河堤。
卫章过去跟为首的官差交涉,知道前面五里路之外便是桃花坝,而船行至此处的确不能再往前走了。于是只得回来,跟宁氏和姚燕语商议船先靠岸,他去桃花坝雇车。
刘吉著的下属倒是很识趣,知道这是两江总督府的家眷,卫章又是天子近臣,便满口答应保护这一船女眷,让卫章放心去雇车。
姚燕语想了想,说道:“我换男装跟你去雇车。”
宁氏惊讶的看了姚燕语一眼,没有说话。
“把你的两个人留下来保护二嫂。”姚燕语又补充了一句。
“好。”卫章点头答应。
杜三娘子本来也要跟着,姚燕语把她留在了宁氏身边,吩咐:“你留下来近身保护嫂子和菡儿,不能使她们有任何闪失。”
宁氏因道:“这里有河务总督的人在,又有卫将军的两名亲随,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还是让她跟着妹妹去。”
姚燕语看了卫章一眼,说道:“事急从权,河务总督的人不可完全相信。天色已经快黑了,那两名亲随是男人,这一船几十名女眷,而且菡儿太小,我不放心。再说我们只是去雇车,卫将军——应该能护我周全。”
宁氏原本觉得让姚燕语一个姑娘家跟卫章单独离开会影响闺誉,但又想皇上的赐婚圣旨已经下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变化,而且燕语换男装,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想来也没什么关系,便应了。
卫章让人从另一艘船上把自己的‘黑狼’牵了出来,先扶姚燕语上马,然后自己也飞身上去。
姚燕语对卫章上马与自己同乘一骑的事儿感到十分的诧然,忍不住回头:“哎?”
“只有这一匹马,凑合一下。”卫章的手臂绕到她的前面拉住了马缰绳,催马疾驰。
姚燕语这才想起来的时候姚延意是有准备几匹马弄上了船,但在沂州的时候那几匹马应该给他们牵走了。感受到身后的一团热气,姚姑娘悄悄地扭了扭腰,想离身后的人远一点。
“别乱动。”卫将军一手握住怀里的纤腰,声音低沉而冷硬。
“呃……”好吧,不动。姚燕语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暗骂自己多什么事,乖乖等在船上多好,干嘛要陪他去雇车?
黑狼是跟它的主人一样彪悍的存在,驮着两个人依然疾驰如飞,踏着薄薄的暮色直奔桃花坝小镇。
正是晚饭的时候,小镇似乎没有受大雨的影响,依然很热闹。白天被官府抓去干活的汉子们已经回来,一个个光着膀子赤着脚踩在青石路面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终于可以下马了!再晚一会儿怕是要疯了!
姚燕语扶着卫章的手跳下马,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不得已环顾四周,忽然皱起了眉头,说道:“这里正在修堤坝,男人们都在官府挂了号不能私自外出,我们的事情怕是不好办。”
“只能多花银子了。”这一点卫章早就料到了,又说:“车夫的话,五十到六十岁之间的老汉也能办。”
“嗯,先去吃点东西,我要饿死了。”姚燕语点头,二人牵着马走到一家小饭馆跟前,就在大街旁边坐下来。
卫章有点为难的问:“你吃什么?”
“什么都行。”这种时候姚燕语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吃喝。
卫章便叫了小二过来要了两大份炒面。
姚燕语回头看了一眼邻桌某个汉子正大口吃着的一大份炒面,那比自己脑袋还大三圈的瓷盆真的很恐怖啊!
卫章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说道:“没关系,吃不了有我。”
“嗯。”经过刚刚那四五里路的策马奔驰,这样的话已经惊不起姚姑娘心里的波澜了。
两大盆炒面端上来,有青菜和肉丝,尝一口味道也不错。
姚燕语忙把自己的那碗推到卫章面前:“给你一半儿。”
“你先吃。”卫章抬手给她推了回来,“剩下再说。”
姚燕语嘟了嘟嘴巴,心想是你要吃剩下的,别怪我不客气。于是拿起筷子挑了炒面,大口的吃。
卫章吃了几口,忽然抬头看她。
姚燕语被这灼热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努力咽下面条,问:“看什么?”
“想不到你还挺有男人样儿的。”卫章轻笑着,抬起手来在姚燕语的脸蛋儿上一抹。
一点炒面的酱渍抹在他粗糙的手指上,在姚姑娘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他吮到了嘴里。
呃……姚燕语的两颊又烧了起来。幸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铺子门前的灯笼也不够亮,没有人发现这位穿着一身绸缎衣衫的小公子哥儿脸上的绯红。
接下来姚燕语一句话也不说了,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吃面。一大碗面只吃了三分之一就饱了,于是抬手把面碗推到了对面。
卫章已经解决完了他自己那一碗,刚好接过姚燕语的这晚来,看也不看,大口的吃。看着他吃得那么香,姚燕语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默默地叹了口气,唔,好像没怎么吃饱啊!
当然,两个人骑马跑到桃花坝来吃饭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雇车。
结账的时候,卫章从怀里拿出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喊了掌柜的一声。掌柜的肩膀上搭着个白手巾笑脸跑过来,欠了欠身子:“二位吃好了?”
卫章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说道:“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这镇子上谁家有马车往外雇的吗?”
掌柜的抬头悄悄地看了卫章一眼,被卫将军一身的凛然正气给逼得又赶紧的收回了目光,欠身笑道:“原来是有不少,咱们这儿大小是个码头,接个人运个货的事儿天天都有。可是现在……这位爷您也看见了,官府这不是在修堤坝嘛,镇子上村子里的男子们都不准外出。马车怕是……不好雇了……”
卫章这个人天生气场太强,脸色太冷,眼神太犀利,掌柜的一边说话一边看他的脸色,说到后来都没声音了。
姚燕语在旁边看着,便忍不住插嘴:“这位掌柜的,我们也知道修堤坝这事儿,不过我们的确需要马车,而且还不少。大概二十辆左右。”说着,姚姑娘从荷包里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来放在桌子上,微笑道:“如果你能帮我们的话,这银子是谢钱。雇车的钱也好商量。”
“这是给我的谢钱?”掌柜的看着银子眼都绿了。五两啊!他辛辛苦苦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些银子。
姚燕语微笑点头:“当然。不过我们要车很着急,而且我们是走远路的,车要过庆州和济州。”
“啊?”掌柜的有些为难,“庆州和济州两县发了大水,金河决堤了,那边都是难民,路也没得走了。你们要过那里,怕是很难啊!”
姚燕语依然面带微笑,说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也不瞒你,我们本来就是乘船北上的,现在水道不通,我们只好转陆路。所以才来雇马车,而且用的也着急,车钱嘛好商量。”
“哎呦这位小公子哥儿,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啊!你们要去发水灾的地方,那边的村子都被水冲了,吃的喝的都没有,谁肯去啊?”
姚燕语忙道:“吃的喝的不会有问题,我们有带粮米。”
“这个么,我可以帮你问问。但不能保证给你赶车的是青壮年……”
卫章冷声道:“小的不要低于十五岁,老的不要超过六十五。都可以。”
掌柜的被冷不防出声的卫章又给吓了一跳,刚刚被粉团儿小公子哥儿给激发出来的那股劲儿头顿时散了大半儿。
“行了,掌柜的,你赶紧的去帮我们问问。能有大车最好,我们还有女眷。”
“成,二位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帮您问问。”掌柜的在五两银子的驱动下,一甩白手巾转身出了饭铺。
姚燕语看着人走远了,才嗔怪卫章:“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唐军门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了。”
“嗯?”卫章看着姚燕语小脸上精彩的表情,顿时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不再多问。
姚姑娘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愤愤然说道:“你冷着脸把人家快吓死了,谁敢帮你办事啊?”
卫章咳嗽了两声,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说这事儿呢,我还没想起来,以后不许你随随便便就对谁笑。尤其是那些粗野村夫!”
“什么?”姚燕语瞪眼,“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
“你不知道你笑成那个样子又多吸引人注目吗?你是不是想惹得全镇子上的人都来围观你这个富家小公子?回头再招一群强盗跟上?”
“你!”姚燕语气结,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沉闷了许久的卫将军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饭铺的掌柜的看在五两银子的份上办事很卖力,他先回去找了他的老爹和老丈人,然后这两位老爷子又各自找人,老带小,小连老,居然一口气凑了十六辆车。
还差四辆!掌柜的恨不得把镇上姓柳的地主老财家的门给撬了,把他们家的大马车给弄出来。
忽然有人从身后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嚷:“闪开!快闪开!”
掌柜的往一旁一闪,但见一个小厮提着一盏灯笼匆匆的往前跑。于是不乐意的哼道:“哎?这不是柳老财家的门童吗?这大晚上的,撞丧呢?”
“不是,柳老财病了!听说快不行了。”跟在旁边一个半大小子说道。
“是嘛?”掌柜的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这老家伙连个儿子都没有,你说他两腿一蹬,这万贯家财可要给谁呢!”
“不管给了谁,反正咱们都没份儿!”半大小子嘿嘿笑道。这小伙子是掌柜的内侄儿,还不满十五岁,不过长得黝黑结实,赶车的技术也不错,掌柜的为了凑数便把他给叫上了。
“你小子是没份儿了!”掌柜的笑着撸了一把小伙子的后脑勺,“柳老财的女儿今年都十九了。而且人家要倒插门,他愿意你爹娘也不愿意。”
不管怎么样,有钱赚总是高兴的。
掌柜的带着人有说有笑的回到自己的铺子里,见那个高个子黑衣黑脸的男子和那个粉团一样的小公子哥儿,便高兴的上前来邀功。
出远门就怕走单。这回的生意虽然远,但整个镇子上能出动的马车基本都出动了,这些人亲戚连着亲戚,算来算去都是沾亲带故的,大家一起出门赚钱就算走远路也不怕被欺负。
卫章和姚燕语起身看外边这十五六个老老小小,再看已经牵来的那几辆马车,不由得皱眉。
人老的老小的小就不说了,马车实在太简陋了,拉行李还成,坐人就太不行了,怕是姚家那些粗使的婆子们坐的车也比这些车舒服。让宁氏和姚燕语坐这样的车……怕是不成。
掌柜的一看黑脸公子的眼神心就凉了半截,忙解释:“这位爷,咱们这里是小地方,比不得州县。镇上也就这些车马。您若是不满意,小的也没什么办法了。”
“没有更好的了?”姚燕语也有些为难,让宁氏带着两岁的小娃娃坐这种车……实在是不行。
掌柜的很愿意跟这位粉团儿公子哥儿说话,于是忙转过身来说道:“这位公子,那些奢华的大马车都是有钱人家自己用的,你给人家钱人家也不往外雇不是?”
卫章冷声插嘴:“你们这儿有几家有钱人?”
“有钱人么,倒是有几家。不过最有钱的柳员外前儿下雨的时候摔了一下,已经偏瘫了,就刚刚,他们家的下人还一溜烟儿的跑去找郎中呢。怕是活不了几天了。剩下的几家跟柳员外多少沾点亲,他们家若是出了白事儿,这些人家的马车是绝不会往外雇的。”
“你说什么?”姚燕语眼前一亮,“他们家正在找郎中?”
“是啊!”掌柜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哎呦,就看那个心急火燎的样子,还不知道他们家老爷能不能见到明儿的日头呢。”
“他们家在哪儿?你带我们去。”姚燕语兴奋的说道。
“哎呦,这位公子,人家家里出了这种事儿,你去凑什么热闹?”
“这话说的,我去救人啊!而且我保证他能看到明儿的日头。”姚燕语催促道,“快,说不定你还能拿到赏钱呢。”
“那,这些人和车……”掌柜的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群人。
“都用了!明儿一早在这儿聚齐,先说好了,各自把各自的车收拾干净了!防水的油布得备好,有车棚的和没车棚的两个价儿,回头咱们再细细的商议。”姚姑娘干脆利索的伸手把那锭银子丢道掌柜的怀里,“这个给你的。”
“好!”掌柜的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的接了银子,转身去交代那些人几句话,让大家各自回去收拾马车,准备行李,明儿一早聚齐。
这边卫章转头盯着姚燕语看,脸色更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这丫头,也太招人了吧?!看她跟那些粗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卫将军就恨不得拔剑砍人。真后悔让她跟了来。
掌柜的把车夫们都打发回去,转过身来笑眯眯的问:“公子,可以走了吧?”
“走吧。大哥?”姚燕语朝着卫章一摆头,故意把‘大哥’两个字咬的很重。
卫章终于忍不住抬手痒,抬手揉了一把姚姑娘的后脑勺:“走。”
像柳员外这种病,对姚燕语来说不要太简单。
而且姚燕语也不想拖沓,施针的时候不惜把自己身体里的那股气通过银针输入到对方的身体里去,她甚至可以控制那股气流顺着穴道在柳员外的身体里走了一周。
半瘫高热到昏迷的柳员外不到一刻钟及醒了,嘴巴虽然还有点歪斜,但张嘴就能说话了,而且说话很清楚:“茶……要茶。”
柳员外的夫人和女儿喜出望外,看着柳员外喝了半碗白开水之后都能坐起来了,这母女俩转身就给姚姑娘跪下了。
尤其是柳姑娘,面对一身天青色流云暗纹长衫面如美玉的神医公子,两颊飞起红云,二话不说就表了芳心:“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服侍终生。”
“唔?噗——”姚燕语刚喝了一口茶,当时就喷了。
幸好她转身转的及时,那口茶才没喷了人家柳姑娘一头,倒是站在旁边的掌柜的倒了霉,被喷了一身。
“哎呦喂!”掌柜的咧着嘴巴牵着袖子抹了把脸,“这茶还真香……”
“凤儿?”柳员外已经被夫人扶着靠在枕头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爹!”柳喜凤姑娘转过身去,面向床上的老爹。
“是这位公子爷救了老夫?请问公子贵姓?”
姚燕语终于咳够了,喘了一口顺溜气儿,点头应道:“免贵姓姚。”
柳员外也很是激动,颤颤的说道:“姚公子救了老朽的命,就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女儿……自愿嫁给你,老朽……绝……绝无二话。老朽就这一个女儿,公子若能好好待她,我愿把这一份家产全部……送给公子。”
姚燕语赶紧的拒绝:“可是,在下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下了。”
“老朽一看姚公子,便知非富即贵。我的女儿虽然也是娇生惯养,但比起公子来只能算是小门小户,我们也不敢奢望正妻之位。只要能在公子身边,妾侍也无妨。”不得不说柳老财的确是个有眼力的人,虽然刚才差点死了,这会儿眼神也相当的好。
姚燕语心虚的看了一旁幸灾乐祸的卫将军一眼,又咳嗽了两声,说道:“治病救人是在下的夙愿,而且……实不相瞒,我曾经给我的‘未婚妻’许诺过,此生只爱‘他’一个,绝不纳‘姬妾’。所以……柳姑娘刚才的话实在是叫在下为难。”
柳姑娘一听这话,忙道:“是小女冒昧了!公子对尊夫人一片痴情,真真叫小女子敬佩!只是父亲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倒是让小女子不知所措了。”
姚燕语立刻笑弯了眉眼:“其实很简单,我们是从南边来的商人,要北上进京。熟料水路阻断,船只搁浅。我们行程又十分的紧张,所以想雇几辆马车载着货物北行。无奈有随行的女眷,需要几辆好一点的马车。这镇子上……实在又没有像样的车,不知柳员外能不能行个方便,把府上的马车卖给我们。”
柳员外死里逃生,对姚燕语感激万分,当即便拍着床铺摇头说道:“说什么卖不卖的话!这不是臊着我老头子嘛!公子若是需要,家里的马车尽管都拿去!”
员外夫人又笑道:“北面正闹灾荒,公子北去怕是没地方买粮米,我们家里还有点余粮,一并送给公子吧!”
饭铺掌柜的见好事已成,立刻笑道:“两位公子真是咱们桃花坝的贵人!”
“这话不差!”柳员外跟着叹息,又看了掌柜的一眼,说道:“人是你帮我引来的,也要好好地谢谢你!”
掌柜的忙道:“老员外客气了,是这两位公子心善嘛!”
柳老财很阔绰,家里居然有三辆大车,按照大云朝的例制,平民百姓不得使用双驷,他便用双牛拉车,虽然不及马车快,但车大又稳,里面布置的也很舒服。
姚燕语嫌牛太慢,柳老财便叫人牵了几匹骡子出来,并无奈的说道:“平民百姓之家养不得马,我家里只有这几匹骡子。幸好一直不缺吃喝,养的还算可以。公子不嫌弃,就牵去用吧。”
姚燕语忙拱手道谢,又说自己可以留下银两,然后被柳员外瞪了一眼:难道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小人?公子也太小瞧人了!
于是只好作罢,又约好明天一早由柳员外的人带着镇子上的老老少少赶着车去五里路以外的河边接人。姚燕语才跟黑脸卫将军离开柳家回小饭铺取了马,上马回船上去。
因为事情办妥了,姚燕语很高兴,一时也忘了同乘一骑的尴尬,只顾着跟卫章说话。
“哎,那个柳老头儿还蛮大方的哈?”
“他若是死了,家产,妻女,都是别人的了。这点东西对他来说算什么?”
“哎,你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不好听呢?人要懂得感恩,嗯?”
卫将军不悦的哼了一声,放在怀里纤腰上的手加重了些力度。
“你哼什么哼啊?”姚姑娘还没感觉到腰上的力量,抬起手臂用手肘碰了身后的某人一下,“不服气啊?搞清楚咯,今晚若不是本公子在,卫将军你可弄不到大马车哈!”
“何止。”卫章气哼哼的说道,“姚公子你不但弄到了白送的大马车,还差点纳一小妾!”
“噗——哈哈哈……”姚姑娘再次笑喷了!
卫章皱着眉头忍着怀里左右摇摆的小纤腰,一声不响。
姚姑娘终于笑够了,叹道:“真是可惜,你说如果我真的是个男人,只要多娶几房妻妾,便可以万贯家财了哈?何必这么辛苦。”
卫将军觉得自家未婚妻今晚是有些不正常,怕是让柳老财那蠢老头儿的丑女儿给刺激坏了,而且就她这样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的说笑,还真是莫大的折磨,于是卫将军决定岔开这个话题,问道:“你想不想学骑马?”
“啊?”姚燕语一愣,暂时没跟上将军的跳跃思维。
卫章把马缰绳塞到姚燕语手里,说道:“你来。”
“怎……怎么来?”姚姑娘的脑袋还是有点跟不上趟儿。
“你控制着马的方向……这样,往左,这样,往右……”卫章把基本的知识和动作都跟姚燕语讲了一遍,然后把马镫让出来,让姚燕语的脚踩进去,方双手握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说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你捏我的腰干嘛?”姚姑娘觉得腰上的两片温热倏地一下遍及全身,一时间满脑子浆糊,早把卫将军讲的那些忘得一干二净了。
“啧!我不这样,万一你一个失手把纵马疾驰,把我摔下去怎么办?”卫章大义凛然的说道,“快点,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学骑马可就不容易了。回京后我会很忙的。”
“噢!”姚燕语点点头,又问:“怎样是让马跑来着?”
“你刚才都听什么了?”
“我忘了嘛!”
“就那么几句话还忘了?笨。”
“我笨?”姚姑娘立刻毛了。
“……”卫将军无语。
“好吧,你嫌我笨,我不学了!”姚姑娘生气了,手里的马缰绳一撂,哼了一声,抱起了双臂。
“好了,我说错了。你最伶俐了!”卫将军伸手拉过马缰绳,再次塞进姚姑娘的手里,重新开始当骑马教习。